“周哥哥……”
许卿卿听见颦颦轻唤了一声,但随后,她便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那声音像复又凝固起的寒冰:“周哥哥如果并不打算阻拦,我便先走了。”
“你去哪里?”周牧此刻眸中所有情绪皆溃散,或悲或惊,或怒或伤,交融在一起,彻底掩住了那曾经的少年光芒。
许卿卿心里并不喜欢这样的周牧。
颦颦似乎更是,她共感着她的苦涩,听见她道:“流水迢迢,奈何山石嶙峋,或遇峦自分,或断崖飞瀑……周哥哥,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路要走了。”
说罢,她便提气而上,朝村中掠去。
许卿卿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周牧站在那棵还未倒下的无忧树下,静静地看着她们离去。
忽然耳畔传来滴答水声,许卿卿朝前一看,颦颦竟来到了井下。
这里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洞壁嶙峋粗糙,锐利的棱角、交错的深痕,还有那时而滚落的碎石,许卿卿看得出来,这是新凿出的一方空间。
“唔,唔唔唔。”
忽然,暗黑的角落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声声低呜,颦颦心中却并未惊讶,也有没有恐惧,相反,浮上心头的是一股轻柔的心绪。
“哥哥。”
她轻轻唤了一声,闻言,那角落里的黑影顿住了身影,随后立刻飞扑而来:“妹妹,你回来啦。”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此刻借着井水反射的光亮,许卿卿看见眼前人正是消失的孟落言,和之前一样的瘦弱苍白。然而,他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妹妹,我饿了,你可带好吃的了吗?”
“呕……不好吃,我不喜欢吃这种硬硬的饼,你带我出去吃阿娘做的好不好?”
“你,你怎么了妹妹,不要哭不要哭,我不吃了,我陪着你聊天好不好,我不吃了……”
许卿卿望着眼前似乎是五六岁孩童般神智的落言,眉心紧锁,他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妹妹,你,你还在哭吗?”忽而,落言趴在颦颦腿上的头抬了起来,昏暗的光线中,他不知是看见了泪珠滴落,还是听见了哽咽声音。但他露出的眼睛中,是深深的心疼。
颦颦摇了摇头,强颜欢笑般道:“哥哥,我们没有阿娘。从今往后,你只有一个妹妹,我也只有一个哥哥,好吗?”
“好!妹妹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啊——我们一起吃吧。”
“好。”
安静的一方空间,潮湿、阴暗,甚至有些憋闷,但眼前的兄妹二人,时而发出笑声,又时而望着井口低语聊天。
直到很久后,许卿卿听见落言问了一句:“妹妹,我之后能和你一起出去吗?”
颦颦心中刺痛,但说出的话语却陡然变得冷肃:“不能。”
“…好。妹妹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许卿卿心下不知是何滋味,眼前画面又开始渐渐模糊,她想着,看来这个梦境又要结束了,她这次又会掉落哪里呢?
然而,并没有。
许卿卿眼神空洞着发呆,却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画面真正转变。
眼前还是那口井,井中还是他们三个人。
许卿卿忽然心慌:她被困在了这里!可梦由心生,是外面的颦颦发生什么了吗!
“颦颦。”
“颦颦!”许卿卿尝试唤醒她,但眼前模糊的井下画面却并没有变化,兄妹二人若有若无的低语依旧一阵一阵响在耳边。
她像是把自己封了起来,外面的人窥不破,她自己也出不去。
没有办法了。
许卿卿心中很清楚,周牧将她传送来的地方,是由他自己、整个萍儿村以及颦颦的意念为基础搭建的空间。
萍儿村承载记忆的地方并不多,一个是萍儿河,另一个便是这村中井。
但颦颦的意念比这两个加起来都要强大,甚至强过了周牧。因此,从第三层梦境开始——这里已渐渐变成了她主宰的空间。
若她不愿醒,则无人能唤醒。
“颦颦,我是阿婆。”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道苍老但温柔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虚空一般。顿时,许卿卿看见眼前整个画面开始疯狂颤动,碎石土崩瓦解,刺眼亮光自中心迸发,那一人一景,归于眼前……
“我没有错!”
许卿卿还未从亮光中缓过,就已听见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随着画面渐渐清晰,她瞳孔微微瞪大:是钱茹。
她此刻正被一伙计模样的人按住,趴在了地上,半边脸沾了血,黏腻的血液混合着土屑,显得可怜。
但她面容依旧凶狠,眼中不屑,吐了口唾沫,便朝着她的方向死死瞪了过来:“我十六那年嫁给了孟郎,诞下一儿一女,若不是你母亲容不下我,处处刁难新妇,我怎会带着他们两个累赘逃跑!”
“那你为何带走言儿。”
许卿卿一惊,一道声音不紧不慢自她口中响起,如冬日的铜钟一般,裹着层层寒霜,又带着低沉的压迫之音。
“言儿?哈哈哈哈!你们简直是痴心妄想,我为何要将儿子丢与你们孟家,你脸可真大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就馆那晚,你便想活活掐死你的女儿!”
“你连亲生女儿都敢下手,我怎么可能会留下孩子!我呸,我一个都不留!”
许卿卿看不见自己当前附于的身体,只低下视角,看见了那男人手中盘动的绿翡珠串,颗颗玲珑,此刻正规律地发出盘串之音。
男子理所当然的声音发出:“一阴一阳,本就不吉。”
“我呸你个腌臜狗彘!放开我,叫你的狗奴才放开我——怎的脸这么大,我还不能说了?”
许卿卿看见那伙计竟一个人都险些按不住,望向了她这边,神色惶恐道:“郎,郎君,要不要直接割了她的舌头?”
男子摆了摆手让他退下,道:“泼妇而已。去,把言儿带过来,我们走。”
“是!”
很快,那伙计便进了屋子里,再出来时,肩上扛着个少年,意识不清,许卿卿认得那身影——正是落言。
“郎,郎君,那里面还有一个小……姐。”
男子回头,语气森严:“你说还有一个什么?”
“没!没人了,就一个少爷,没人了。”
“那还不走?”
男子率先走出院子,朝门口一辆颇显富贵气派的马车走去,马车旁边,竟还列着数十个伙计,个个身材魁梧,训练有素。
许卿卿心中微讶:此人身份绝不一般,若不是皇亲国戚,便是高门世家。不然,岂会带这么多守卫一样的人出门?
“你给老娘回来!孟老狗生下的孟狗彘,带走我儿子做什么!来人啊——来人啊——有没有人做主啊,青天老爷啊,抢儿子了啊——!”
身后妇人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甚至都顾不得那半身的鲜血了。
许卿卿望着眼前一切,忽然间,她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颦颦呢?!
为何动静这么大,颦颦却不在这里?方才伙计说屋子里还有一个……小姐?说的莫不就是颦颦?
许卿卿想最后转身再看一眼,却忽然间,魂魄剥离之感“唰——”的一下袭来,她怔然片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十指纤纤,手掌处,还有多年练剑磨出的老茧。
她竟然可以自由活动了!
得知这一情况后,顾不得多想其中缘由,她立马跑进了屋内,岂料,看见眼前画面的那一刻,她的心真正沉进了谷底,浑身发凉……
“颦颦!”
颦颦此刻正躺在血泊之中,而她的四周,被各类符纸、铃铛挂满缠绕形成一个圈形。她就静静躺在圈的中心,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皆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许卿卿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整个屋子中,安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乱跳不已的心脏声,“咚、咚、咚……”声声皆沉重,一下、一下砸进血肉里。
她不明白。从被打也爱笑到女孩,到血色怒染的颦颦,再到温柔重情的妹妹……那么小小的一具身体,经历了那么多,此刻却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躺在这无人问津冰冷冷的地上?
没弹完的曲,断了弦,戛然而止。莫说主角儿,看客亦不能接受。
许卿卿慢慢走近,从血泊一路向上,看见了那掩在领口下的断颈……她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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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偏过头去,强忍着胃中欲将爆发的情绪。
她已经死了。死了好久了。
不知是谁,给她准备了一件新衣裳,那裙角处,还绣上了五朵好看的海棠花。
可她此前,穿的都是打了数个补丁的短褐。
“颦颦啊,你可不要怪阿娘。”
一道女人疲惫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时间失去了两个孩子,许卿卿在想,她或许会很难过。
随后,许卿卿扭头,看见钱茹自顾自拍了拍破皱衣裳上的灰尘和土屑,然后理了理头发,走到了另一侧的梳妆台前。
她打开那倒扣的铜镜,背面雕刻的花纹已生锈了许些,当翻过来时,镜面却格外干净。
像是日日都被人用心擦拭过。
钱茹放好铜镜,望着镜中的女人,苍老又疲累,她垂下眼睫,从另一侧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开始一点点画眉、染腮,最后取出了一张褪色的红纸,双手小心翼翼捻着,放于唇中,轻轻抿了一口。
从始至终,除了刚入门时的那句“颦颦”,她没再往这边看过一眼。
待一切皆已梳妆完毕之时,许卿卿看见钱茹抬眸,望着镜中人,似乎可窥得一丝曾经年轻时的姣好面容。她满意地笑了。
母亲盛装打扮,终于走到了地上女儿死去的尸体旁边,她叹了口气,道:“颦颦啊,你爹爹其实是知道你死了,才赶回来的。”
“你看,他对我们娘仨多好啊,他肯定没忘记过我们。”
钱茹时不时向上拢了拢自己的发髻,走到门口,抬头望了一眼外面明晃晃的阳光,轻笑了一下:“只要言儿跟他走了,他就一定会回来带我走的。”
她最后朝屋内看了一眼颦颦,许卿卿亦站在屋内看向她:粉白的脸庞其实遮不住眼角的皱纹,朱红的唇瓣,也修复不了那嘴角松垮的皮肤……她此刻像个华丽的老妇人,吐出了最后一句:
“颦颦啊,你去了地下,可不要怪阿娘啊,阿娘也是迫不得已。”
此言一出,许卿卿顿时脑中轰鸣一片,斑驳的信息如锋利的碎片划破大脑的每一寸血肉:
是……她杀了颦颦?!
陡然间,眼前画面开始支离破碎,伴随着低沉的轰隆之声,许卿卿不知为何,只想在消失之前抓住钱茹,却在即将碰到她的瞬间,与她对视上了!
“姑娘,你好眼熟啊。”
她森森然笑着,脸庞的白粉簌簌洒落在她的红色领口。许卿卿想后撤一步,却动不了,灵魂似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
“!”就在这时,一道吸力自背后虚空而来,她瞬间被吸了进去,眼前天旋地转。
“周牧?”
“周牧!”
强烈的失重感让许卿卿感到不安,梦境像是坍塌了,周牧知道吗?
对了,他似乎并不希望自己插手萍儿村的事情来着,许卿卿脑海中划过一幕:周牧淡漠的目光望过来,时刻在刺痛着她。
那是一种让她极度不舒服的目光,不是因为冷漠,也不是因为愠怒,而是一种看异类的眼光!
明明周牧才是这破游戏里面的NPC,他凭什么拿那种眼神看她!
许卿卿越想越气,此刻强制稳住心神,气走丹田,很快,她便挣脱了束缚。眼前扭曲飞速旋转的空间,忽而闪出一帧画面:熟悉的萍儿河。
就是它了!
许卿卿控制身体,找准时机,朝那一幕画面掠了过去。
“噗通。”许卿卿踉跄了一小步,随后稳稳落地,再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明媚之景。
天蓝如洗,云絮飘飘。
她好像回到萍儿村了,正欲转头寻找周牧他们,却猛地听见:
“阿娘,阿娘不要打我,呜呜呜阿娘……”
彼时,无比熟悉的一道声音钻进了她的耳中,许卿卿扭头一看,波光潋滟的萍儿河旁,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阿娘——不要打妹妹,要打就打我吧!”
“你!你们两个都是孽障,孽障!”
熟悉的对话……熟悉的场景……一步一步,许卿卿的心愈走愈沉,她回到了最开始的场景。
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