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仙大陆找主角光环》
1. 武林大会,装波大的
【一切意念,皆可成神。欢迎来到,云端之下。】
…………
浮玉山上灵气充沛,今日也是常见的好天气,山腰处云雾蔼蔼,灵鹤穿梭而上落于山涧,溪水潺潺,松柏苍绿盎然,一切都充满了生机。
可惜,许卿卿今天得去杀个人。
“消息可靠吗?”
“当然!他每日卯时三刻必然经过这里,牛牛我已经了如指掌~”
许卿卿闻声低头,看见脚下一只嘚瑟扭动身体的白白胖胖蘑菇生物,忍不住轻踢了一脚。“要是没来今晚炖了你。加餐。”
“…三年了!!!三年啊,你居然还想炖我吃掉!我恨你。”
“没事,我爱你。”
下一秒,她便收起笑容,眸色晦暗,盯着丛林拐角处即将走出来的一个身穿蓝白弟子服饰之人。
三。
二。
“一”字在喉间还未念出,许卿卿便化出匕首,刀刃冷光一闪,映在她好看的桃花眼眸中,随即以惊人的速度闪身上前!
“……”
世界仿佛安静了好久。下一秒,许卿卿怒火中烧,胸中似火山喷发爆发千万句问候语,但最后还是弱弱吐出一句:“我真的靠了……”不是,没人和她说过,这里会有个悬崖的啊!
还好反应及时,匕首嵌进崖壁堪堪止住下滑,许卿卿紧握上端,望着脚下碎土落石掉入下方茫茫云霭,心中苦笑:早知道之前好好练功了,臂力有些…不足。
“师,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道带着三分震惊七分不可思议一百分白莲花的声音从许卿卿头顶上传了过来,她心中再次爆炸,回头时却露出一副和善无比的笑容:“好巧啊小师弟,哦,我在练功呢。”
“你看这里灵气格外充沛,吐息之间,一定大有裨益。要不要一起?”她真诚邀请。
“啪叽。”
忽然,一白色点缀鹅黄的不明液体自高空低落,精准无误落在了许卿卿的头上。
“可是师姐,这里是今日师父清退瘴兽时砍出的沟壑,没有……灵气。”见许卿卿望向他的眼神不对,连忙改口,“暂,暂时没有灵气,往后定是格外充沛的!”
“哈哈哈。”一声少女轻笑,尾音上扬,听着不善。
“三秒。”
许卿卿左手施力,眼中眸色隐隐流转金光,躲在暗处的牛牛捂住口鼻:“完蛋了。”
悬崖那边的小师弟还不明所以:“师姐,什么三秒?”
“唰——”,只听见一道物体飞出破空之声,却看不见踪影,但随之,林间某处炸起火花,紧接着热浪裹挟着惨叫朝这边扑来。
许卿卿提气,脚尖借力崖壁,一个后空翻身拔出匕首,稳稳落回崖边,一焦黑羽毛停在肩头,下一秒便化为灰烬随风散去,再看肩头处,不留分毫痕迹。
“是谁!炸了老夫的灵鹤——”
胸腔有力,中气十足,此声嚎叫,正是灵鹤长老。尧若溪点了点头,谁让那死鸟天天随地大小便,眼下她心里才算稍稍满意了些。
“师,师姐,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许卿卿抬眼,看见那小师弟脸色苍白了许些,正准备走,忽然想起来什么,又跑了回来:“师姐安好,我先走了。”
随后才真正离去。
“你说你,吓他做什么。”牛牛从草丛后面出来,嘴中鼓鼓的吐字不清,视线下移,许卿卿瞥见他手里拿着一个被震落的红彤彤果子,正在啃食没有摔烂的那一半边。
“我还想杀了他呢。”
“这不是没成功嘛,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啦。啊,还我果子!”
“看来你还是不清楚现在的处境啊。”牛牛顿感危险,只听见“噗叽”一声,原地冒出一股绿烟,散去时,那小不点也不见了。
许卿卿摇了摇头,靠坐在一旁大树上,啃了一口果子。晨光破晓,微风拂来,此间山中景色实属人间难得。虽说灵鹤长老的灵鹤时常不文明排泄,但飞于天际之时,体态洁白挺拔,身姿灵活有力,与晨曦朝霞交相辉映,确实让人移不开眼睛。
看着看着,许卿卿微微眯起双眼,手指摩挲着手中果皮,想到了这几天的遭遇……
她本来也可以翱翔于天际的。
许卿卿,没错,就是她,三年前意外降落在这个修仙大陆。而此前留存的最后一刻记忆,是在房间打开手机,朋友喊她一起参与一款手游的内测——她点击【开始游戏】,音乐与画面随之而来,忽然间,眼前界面的草木、动物、建筑都鲜活了起来……
她当时赞叹不已:好一个高科技!
“好一个垃圾……”游戏二字还没出口。
“你说谁垃圾呢?给钱!”
许卿卿瞪大眼睛望着眼前冲过来同她大眼瞪小眼的青年男子,不禁大喊:“NPC能打主角吗?能吗?不能吧——”
“NFC?你居然还骂我?”
一女子这时走了过来:“大郎莫急,你怎知她在骂你,指不定在夸你呢?”
“夸我什么?”
“许是夸你厉害呢大郎,我们回去吧,走走走。哎呀一个包子而已,回去了回去了。”
最后只留下许卿卿一个人,眨巴着大大的眼睛。嗯?这就没了,她还以为会被打一顿呢。
思虑片刻,无所以然。她丢下手中只能摸不能吃的三个包子,转身朝前去了别的地方。
岂料,这条路向前走去,她便来到了浮玉山。
“我观你骨骼清奇,做老夫的关门弟子吧。”
许卿卿:“我??”
许卿卿对天长叹一声,即便过了三年,她依旧对掌门师父的这段台词不忍直视。
可这缘啊,来之亦会走。她作为当今大陆排名第一的浮玉派的掌门人的关门弟子,一路众星捧月,节节高升,不沉溺、不傲娇——是不可能的。她原以为会在这个世界一直风风火火下去,直到三年后的某一天……
【比武大会,正式开始——】
“诸位目光请聚集擂台,红方,不秋峰弟子乔松。”
“蓝方,浮玉宫弟子……哎?人呢?”
萧眠音再次看了一眼登记簿,只见那不羁的三个大字躺在上面,而她的主人却不知所踪。“小师叔这是跑哪去了,莫不是又睡过了头,你快去上面瞧瞧,不行你的资质飞不上去,你,你去吧。”
这时,围观群众中突然爆发一阵接着一阵的低呼,而后场面便开始嘈杂起来,纷纷看向上空。萧眠音也顺着方向看了过去,接着,手中的登记簿便滑落在地上。
“我的天啊——”
不是惊叹,而是真的“天”啊!
萧眠音看见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蓝天,如今被一团黑色物体笼罩,且愈来愈大,似乎是从浮玉山顶上直直落下来的。他瞳孔一缩,顿感不妙,大声喊道:“速速散开!”
浮玉有五山,从上至下分别为:浮玉宫、清凉峰、仙人峰、云梦崖和仰天坪。其中仙人峰的后山山谷内,封了一只上古凶兽——彘。据说三头六臂,力大如牛,可怖至极。
眼下这黑影愈来愈近,萧眠音不敢赌,便速速清空了下方看热闹的弟子。
“轰——”
一声巨响落地,尘屑涌起,气力之大使得原本小小灰尘如今扑面而来都疼痛万分,混乱中,萧眠音看见众多小弟子撑不住不知被掀飞去了哪里。
他猛地望向场地中央,怒道:“究竟是何人敢闯我浮玉山门!”
“小,小师叔??!”
“啊是小师叔,小师叔来了。”
“哎你快看,是大师姐,师姐——”
萧眠音瞪大了眼睛,呆立不动。灰尘散去后,他看见许卿卿正抱着一女弟子稳稳落地,那身后掀起的水青裙角只微微染了些许尘土。
“抱歉,我来晚了。”许卿卿莞尔一笑。
萧眠音晃了晃脑袋,忽然瞥见一旁长老神色,立刻敛下眼中的吃惊与崇拜,大声道:“小师叔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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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许卿卿放下女弟子,在对方面红耳赤的注视下,拱手欠身,朝上方长老席道:“弟子方才误入囚谷,便顺手驯服了此兽。不料动静稍大,惊扰了各位长老与同门,抱歉。”
稍,稍大?
此话一出,在场顿时寂静无声,一弟子忍不住吞咽口水都被旁边众人齐刷刷一眼瞪住。
片刻后,人群才反应过来,不约而同爆发出欢呼与尖叫。
“我的天我的天,大师姐驯服了上古凶兽!”
“小师叔也太厉害了吧!不愧是她。”
“啊啊啊我要向大师姐学习,我要拜大师姐为师!”
“那你可真是倒反天罡,大逆不道。”
“师,师父,你怎么来了……啊!”
“…………”
擂台之上的许卿卿神色淡然,她已经对这个世界NPC的吹捧格外享受了,不卑不亢,不惊不羞——即便她是通过主角光环驯服了[彘],但那又怎样?
拜托,她可是主角啊。
这是属于她的异世大陆。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众人的目光从一开始就始终聚集在许卿卿身上,却忽略身后那团通体漆黑、虎头牛尾的巨兽,原本瘫软不动,此刻却站了起来。
“吼————”
震天响的声浪袭来,其中残余的上古神力一波接着一波,不过几秒,便让台下弟子全部都晕死了过去。
一瞬间,偌大的场上只剩下许卿卿和今日到来的三位长老。
许卿卿捂住胸口,眼中三年来第一次露出慌乱之色。
“许卿卿,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驯服了吗?”
“若是私放凶兽,你可知错!”
一连三问,压得她喘不上气。不对,有哪里不对。为何凶兽会苏醒?按照剧情,她应该将[彘]收入囊中的。难道是方才主角光环操作失误了?她得看看。
许卿卿强迫自己冷静,争分夺秒中闭上了眼睛,心中唤出:“云上云上,我需要你。”
“……”
“云上云上,我需要你!”
“……”
许卿卿猛地睁开眼睛,方寸大乱:系统[云上]不见了!
这是,[彘]停止了声浪攻击,庞大如丘般的脑袋正四处搜寻着,不久,它便定位到了许卿卿。
“许卿卿,你闯下祸事,还不收尾?!”
“麻烦。”许卿卿眸色转为寒冷,即便系统暂失也无妨,她还有[惊雪]。
“惊雪,现。”
一把短刃匕首出现在手中,许卿卿念道:“破!”紧接着,手中匕首变幻,变成了一把精致佩剑:通体淡青之色,剑柄上雕刻着半朵雪梅,阳光自凶兽背后照射而来,映在惊雪之刃上闪烁出冰冷的寒光。
“区区彘罢了,驯得了一回,也能驯你第二回!”
许卿卿身法变化,不过一瞬便移至眼前,一边吸引躲避攻击,一边找机会。此兽体型庞大无比,是绝对的优势,但在许卿卿眼中亦有劣势——意味着它行动不便。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迅速抛出一枚火羽在半空炸开,吸引目光的同时,下腰滑落至凶兽腹部之下。
时来!刺出!惊雪不愧是名器,不仅能同她感应,还能助之加快速度。只见剑风裹挟着寒光一闪!
“唰——咔嚓。”
许卿卿:“!”
惊雪断,断了。
但真正让许卿卿的心沉到谷底的是:惊雪并未碰到[彘]的腹部,方才那一瞬间她看得分明,仿佛中间有一方多出的空间让惊雪刺穿,但作用力却不在这边!
就像是,刺破了空间!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许卿卿这一瞬的失神,酿成大错,[彘]仍残存神性,感受到对方意图后,便开始发起更猛烈的反击。
“师姐小心——!”
许卿卿抬眼,在刺眼光亮到来之前,她先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寒冷无措。
2. 是谁偷了我的系统!
“师姐,师姐……你没事吧?”
许卿卿恍惚间,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怎么了这是?她是谁?在哪里?为何耳边乱糟糟的,好吵,好吵啊!
“净昆仑,散诸渊!师姐,没事了。”
“啪!”
许卿卿终于睁开了眼睛,也不知是那咒语的效果还是后来的这清脆之声,她恢复了意识。
眼前半跪着一人,个子很高,模样略显清冷,此时一只手朝她额头探出,右侧脸颊处不知怎么了红红的,眼睛里面全是清澈的目光。
许卿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呆然道:“咦?我打了你吗?”
“…没,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凑过去的。师姐感觉怎么样?”
许卿卿心下汗颜:“抱歉啊。我感觉挺好的,方才发生了什么来着?”
她这才扭头看去,眼前画面,让她瞳孔颤了一瞬。
地上昏死的同门正逐渐醒了过来,同她一样的眼神迷离恍惚,擂台一侧,三个紫袍长老终于出来主持大局,看起来颇为忙碌,一边为伤者治疗,一边找来更多弟子收拾残局。眼前人影交错,直到——
她看见了[彘]。
是也不是,因为它已经被劈成两半,血水自中间喷涌流向擂台的另一侧,肠子、碎肉、脑浆以及瞪大凸起欲将掉落的眼睛……
“呕!”
“师姐!怎么回事,方才不是恢复了吗?再来,净昆仑…”
“不用了。”
她脸色苍白,语气寒凉,撇开那小师弟想要扶起她的手,自己酿跄着站了起来,抹了抹唇角,胸口微微起伏,眸色中尽是对眼前荒诞画面的不屑与冷笑:除了她,怎会有第二人可以斩杀[彘]?
不可能,眼前都是梦罢了。
就在这时,长老来了。
“许卿卿,你可知罪?”
她抬眼对上他们审视的目光,笑道:“何罪之有?”
“孽徒竟执迷不悟,我问你,你如何进得去那囚谷?那布下的禁制是五大掌门合力而为,即便你是大掌门弟子,也绝无可能!”
另一人赶忙附和,生怕她开口一样:“快说!你是不是和魔族勾结?私放上古凶兽!”
此话一出,许卿卿立刻听见周围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伴随着窃窃私语。
“她怎么这样啊。”
“真的是她吗?”
“长老都看见了,不是她是谁,我们差点因为她死了哎。”
“不是她!”这个声音很快就被掩盖了下去,许卿卿当是自己听错了。
许卿卿心下平复,神色不变,道:“三位小长老如此笃定,有证据?”
“小”字一出,面前三人脸色皆是红的红白的白。
许卿卿心中蔑视,浮玉派分五山,每个山各有一个掌门,各司其职。掌门之下则是大长老,实力与威严有目共睹。而眼前这三位紫袍,不过是大长老下面的弟子——较为出色的弟子,罢了。
她许卿卿,乃大掌门关门弟子,他们三个岂敢?
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支支吾吾皆是说不清。
许卿卿瞥了一眼,不再看他们,而且望向周围,大声道:“是何人所杀凶兽?”
场上寂静,许卿卿一个个看过去,皆不敢与她对视,这是,上面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与她远远呼应:“小师叔——是言梦乐——”
言梦乐?她好像没有听说过有这个人?
似乎是见她茫然,一道干干净净的声音在嘈杂的人群中出来了:“师姐,是我。”
许卿卿一顿,扭头看去,震惊不已,为何会是他?!!!
言梦乐,正是方才醒来时,在她面前跪立关照之人。也是她两年前,在路边捡回来的一个NPC孤儿。
“为什么……”
他只是一个路人甲NPC而已啊,剧情中根本就没有他的存在,而且此人实力平平,她是知道的啊!
许卿卿看见言梦乐望向她,唇齿微张,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就这样,这一天,高高在上的大师姐许卿卿,自此开始逐渐跌落神坛。
后面,她的师父提前出关,赶了过来,将她带回了浮玉宫,一路上,师父的话语依旧温柔有力:“不过是断了,徒儿不必心伤,为师回去便给你修好,这几日你待在浮玉宫中,好好休息吧,[彘]相关一事,我……”
但后面,她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牛牛,你说,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
许卿卿仰头,任晨风凉露拂过脸颊,来消除心中的苦涩。也许,如果从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就两手空空,她如今也不会这般痛苦。
她习惯了[云上]的存在。
这才是她如今无法逃脱梦魇的根源,谁尝过了甜的滋味,还会心甘情愿去吃苦呢?
“牛牛觉得,你现在已经很厉害啦。”
小蘑菇从地面探出半个头,眨巴眼睛望着她。
许卿卿摇了摇头:“不,你不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现在她所残存的主角之力,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牛牛知道,你说这是游戏世界,你是主角。但是没了系统,你依旧是主角哇,你是浮玉宫的大师姐。”单纯的它,还以为主角便是身份。
许卿卿道:“不是,我担心的不只是这个。”她垂下眼眸,再抬眼时,瞳孔中暗藏着幽深的情绪。
“是这里的环境,会将我同化。”
她从一个月前那次武林大会后,便感受到了。环境:天、地、风、云,这些都在变化,她也在随之变化。
总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来自遥远的上空,这让她很不舒服。
牛牛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整个身体从土里拔了出来,一扭一扭走到她胳膊旁边,爬了上去,道:“卿卿会彻底变成这里的人,再也回不去了,是吗?”
许卿卿抿唇未语,她想起刚唤醒[云上]时,它说的那番话……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脑子里面说话!”
随之机械而又冰冷的声音响起:“系统[云上],为您服务。”
“什么东西……我不要系统,我要回去!”那时的她几乎害怕到歇斯底里。
“接到诉求,开启引导模式——滴——主人卿卿,完成主角旅程,即可去往下一个世界。”
“下一个世界是哪里?不是回到我原本的世界吗?!”
“好的,主人卿卿——检测到主线选择权,完成旅程,可选择下一个世界,包括您原来的世界。”
…………
可是现在,[云上]已不属于她,她该如何回去?
“我要,拿回[云上]。”
许卿卿眼中的迷茫一扫而去,转为晦暗不明的神色,因为[云上],如今就在言梦乐身上!
“可是,万一不在他身上怎么办,我们都刺杀好多次了,都没成功。”牛牛软趴趴下来,瘫在她的手臂上,小小的一只。
许卿卿想将它抖下来,但还是算了,幽幽笑道:“我的主角气运全都转到他身上了,你说不是他,会是谁呢?”
自武林大会后,许卿卿出门落鸟屎,吃饭险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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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升阶的时候被雷劈了五次!
而言梦乐呢,一出门便捡了个神器,最近更是早出晚归,功力大涨……她不信会这般巧合。
“如果不是他,难道是你?我的好牛牛,你才是幕后玩家?”
牛牛抬头,虽然其中几个词听不懂,但眼前少女好看的桃花眸中此刻竟闪烁着恶毒戏谑的光芒,菇类直觉告诉他——这很危险!
“溜也。”
“咦?这是哪里。”他刚想缩回地下,却发现世界怎么颠倒过来了,四周参天巨木竟往下生长。回头一看,原来是许卿卿!捉住了他的右腿。
“跑什么,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啊???”
月至中天,山林静谧和谐,偶有蝈蝈奏乐,此起彼伏。忽而,一鬼祟步伐经过,惊扰了蝈蝈,蹦蹦跶跶不知去了那里,又带起那一片的流萤漫天飞。
“哇——”牛牛眼睛都变大了。
“哇什么,你自小生活在这里,没见过吗?”许卿卿不理解。
“不一样啊,每次的景色都是不一样的。牛牛愿此生见到的景色越多越好。”
许卿卿笑了,戳了戳肩膀上的它:“你这空心脑袋装得下嘛。”
“我再说一次,不是空心的!”
“嘘,安静。人来了。”
眼前是一个石洞,因藤蔓无人打理,已经疯狂缠绕生长,如幕布般盖住了洞口大半,许卿卿只能借着今晚月色勉强看见洞口处的位置。
此时,一身影从里面往外走了出来。
“……好的,弟子退下……”
正是言梦乐的声音!
许卿卿眯起眼睛,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这个小师弟最近早出晚归,猫腻太多,如今总算是被她发现了,他竟一天都待在这石洞中,而且似乎里面还另有他人。
会是在见谁呢?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出来了。许卿卿等待时机,心中默念,终于,目光瞥见一黑靴踏入,她立刻化出惊雪,抵住了来人咽喉之处。
“好耶,抓到了!”牛牛已经在一旁开始欢呼。但随着视角聚焦至人脸,他瞪大了眼睛,“卿卿,抓错人了!”
许卿卿也觉得手感不对,太粗糙太轻了,这才转至一旁,借月色,她看见手里擒拿住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师姐!”
忽然身后发出一声低喝,惊了许卿卿一下,惊雪也随之受到了惊吓,往前刺出一寸。
“嚓——咚。”
一个头颅鲜活地滚在了许卿卿脚边。
此时月色正好,透过上空缝隙,完美地照在了那头颅的脸上。是一张鬼画符般的脸,眉毛极黑极粗,还长短不一,鼻子……没有鼻子,嘴巴红彤彤的一个圆圈,而且不知何人,还给它涂了两抹胭脂——好生诡异。
又黑、又白、又红。
“啊啊啊啊啊杀人了,鬼啊——!”牛牛疯狂胡乱嚎叫,一头撞在了树上,晕了过去。
许卿卿没空理会,慢慢转回了头:“这是你的?”
一个稻草做的假人,雌雄难辨。
身后的言梦乐此时脸色也很奇怪,支支吾吾道:“是……不是!不是我的。”
还没听完,只听见“不是”二字,许卿卿就一把丢掉了,拍了拍手,走了过去。
“师姐,你去哪里。”
许卿卿瞥了他一眼,似乎很紧张,于是伸出纤长的二指,推开拦在身前的手臂,笑道:“当然是,去会会里面的人。”
“里面没有人。”
“是吗?有没有,我看了才算。”
3. 出任务 已渡忘川。
许卿卿正欲拨开眼前藤蔓,抬指将触的瞬间,唇角一勾,微微偏头,一道气流擦脸狠狠冲击而来,随即身后不远处传来树木折断之声。
她望向一旁看起来更紧张的言梦乐:“你看,确实有人啊。”
片刻后,洞中石桌,一支昏黄烛火立在中间,将三人的影子投在洞壁上,缓缓颤动,各有特色。
一个是明媚少女模样,下巴微微抬起,打量着另外两个人。一个是少年模样,头微微低下,谁也不敢看。最后一个,便是一白须老者,闭目养神,岿然不动。
许卿卿心中百感交集,她认识这老者,根据原本的剧情,这本该她在后山练功遇见的高人,她的另一个江湖师父。
如今却……
“丫头,你功力不错啊。”
许卿卿回神,虽然这是主角之力的残余,但她并不会说出来:“您也不差。”
“哈哈哈还是个傲骨,不过,你应当比不上小言。”
“哦?此话怎讲。”许卿卿咽下苦涩,状若自然开口问道。
老者终于睁开眼睛,目光矍铄,一边捋着胡须,一边开口道:“他骨骼清奇。”
许卿卿:“……”怎么回事,难道主角的师父都是这种统一批发的评价???
“没有。我没有。”
言梦乐弱弱开口,引得另外二人都望向了他。
许卿卿心中起疑,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只好试探一番:“言师弟既然如此厉害的话,陪我切磋一下?”
“啪!”那老者听后忽然拍桌,“好!练了多日,也让老夫看看你的效果,嘿嘿嘿,我先去外面找个好位置,你们两个,速速就来啊。”
说着,许卿卿再扭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好快的速度!快到他丢下的话还在原地,人已飞出好远。
“师姐……”
许卿卿与他对望:“怎么?是怕打不过我,还是怕打得过我。”
言梦乐撇开头:“我自然打不过师姐。”
许卿卿唇角勾起,哼笑一声,笑得慵懒,却带着一丝狠意:“以前是自然,现在嘛——”
“我先走了,你来了打一架便知。”
说着便提气而起,出了洞口,掠过竹林,寻到了那老者的踪迹。他居然选在在瀑布林的石块上。
果然狡猾。
那石块群常年受到瀑布流水的冲击,如今变得非常湿漉光滑,若是一般人,想站上去都难,更别说是在上面打架了。
“小言呢?”
许卿卿衣袂飘飘,踩中一尖石借力,随后稳稳落在了那稍大石块之上,道:“许是怕了吧。”
老者不相信:“他何必怕。”
“话不能说太早啊前辈,我此前——也没输过。”
就在二人言语暗中针锋相对的时候,石洞方向传来了声音:“前辈,师姐,我肚子疼,我先走了——”
“…这小崽子,居然临阵脱逃,老夫非得教训一下你不可。”
许卿卿独自一人,站在青黑色石块上,背手而立,淡青衣裙微微飘起,融于夜色后显得更为清冷了些。身后瀑布飞泻而下,带出的水珠将这周围渐渐氤氲弥漫。夜凉如水。
她望着老者在林中穿梭的白色身影,一直望到他消失不见。
最终,她抬头看了看月亮,无人知晓,她叹了很长一口气。
自那夜之后又过了几天,许卿卿没再积极去找刺杀言梦乐的办法,而言梦乐也没再出现在她眼前过。
二人算是相安无事各自生活了几天。直到——
“什么?!他做队长?”
许卿卿精致的脸上染了怒意,远山眉微微蹙起,双手抱胸,不同意道:“师父,我是他师姐。”
想知道被师弟踩在头上是什么感觉?问问现在的许卿卿就知道了。
当事人认为——这完全不合理!按照这个游戏的升级规则,即便言梦乐实力大增,斩杀了凶兽,也不过是30级出头,许卿卿可是45级。要知道,99级化神,100级成神。普通人穷极一生可能也才50级,许卿卿来到浮玉山不过3年,就已经45级了,她不是自夸,她只想中肯地说一句:许卿卿,你真是天赋异禀!
这个时候肯定有人就要问,主角光环是干什么吃的。许卿卿不得不承认,主角光环确实干了很多,除了绑定【云上】这个冷冰冰但无所不能的系统以外,它还能给主角增加气运。气,乃额外加成;运,乃世界羁绊。例如,主角一般会很强或者很快变得很强,且打不死。
说到这个,她望向了着眼前风仙道骨的掌门师父,传言是89级,没有系统,不是主角,却是这个世界的顶级NPC,许卿卿心里有什么东西忽然亮了一下……
“何为队长,为师说的是让言梦乐带你们下山去。”师父开口道。
“…与队长二字何异?”
“总之,萍儿村委托一事非同小可,你们切记小心行事,不可大意。”
“……”总得真突然。
最后,许卿卿抱着佩剑,站在刻着“浮玉”二字的山门之下,望着姗姗来迟的言梦乐。满脸写着“看什么,我是自愿的”。
“师姐,抱歉我有事来晚了。”
许卿卿神色淡淡,心中暗想,莫不是和那野生师父告别去了吧。最后听见自己说出口的却是:“无妨。”
言梦乐喘了喘吐息,而后望着已经到了的三人,平和笑道:“那我们出发吧。”
“等等——还有我——”
许卿卿没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果不其然,下一秒便有个人站在了她旁边,随后又离远了一些些:“小师叔好。”
“嗯。不过,我记得此次下山名单并没有你啊,萧师侄。”
她之前其实很少称呼他们小一辈的这些同门为师侄,但今日却觉得应该说一下。毕竟她现在依旧是“小师叔”的身份,身份在,安全感多多少少也会多一些。
萧眠音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师父让我来的。”
“婳师妹吗,难得啊。”公孙婳比她晚进浮玉山门一个月,但却单方面将她视为竞争对手,处处都要抢她一头。
“张婆,来个麻婆豆腐。”
“张婆,我要两勺,满上。”
“再来一碟桂花藕饼吧。多谢。”
“张婆,我要三碟。谢谢。”
许卿卿挑眉,扭过头:“婳儿,看来你最近练功相当辛苦啊。”她勾唇,端起餐盘,临走时朝张婆喊了一句,“张婆,给婳师妹加十个红烧狮子头犒劳一下,我请客。”
张婆听后默默放下了原本拿起的勺子,换了个更大的,问道:“要吗?不准浪费。”
“当,当然!满上。”
但事实证明,这种激励方式着实有效,公孙婳没有主角光环,完完全全凭借自身毅力和韧性,走到了如今浮玉第二清凉峰的长老之位,还收了不少徒弟。萧眠音便是其中较为出色的一个。
“确实难得,这是我第一次下山!”萧眠音眼里闪出了数个星星,许卿卿看了一眼,知道他会错了意,浅浅笑了一下。
“可以走了。”她对言梦乐道。
“好的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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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开始下山,许卿卿这才仔细看了一眼,除了走在前面的言梦乐,以及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萧眠音,另外两个一男一女弟子都不是她所熟识的。除了先前唤过她一次“大师姐”,便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
许卿卿现在也算不上自来熟,一路上便只和兴奋不已的萧眠音话了两句。
一行人就这么行至傍晚,遥远天边仍残留最后一抹橘红晚霞,但也逃不过被头顶上的大片墨蓝逐渐吞噬的命运。一老鸦在枝头叫了一声,在欲再叫,骨碌碌的眼睛远远看见有人来了,连忙飞走,落在更高的枝头上,不再作声。
许卿卿望着天色愈暗,想到此次任务,愈加头疼:她不理解为何辰时出发,一行人不愿御剑飞行,而是生生走到天黑。他们难道不知道,一旦入夜,就会发生怪事的定律吗???
罢了,一群NPC而已,指望他们知道什么。
许卿卿心中微笑,试着说服自己:没关系的,主角的副本任务罢了,反正死不了。
“我们到了。”
前面的言梦乐停了下来,目光从地图移到眼前村落,最后又移到了许卿卿身上。
“师姐,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许卿卿自然接过地图,看了一眼,再抬眼时,她看见村落里面跑出了一女童,鲜艳至极的大红色衣衫,胳膊半袖,但衣领却是高束,将锁骨往上遮得严严实实。见来了人,她便伫立在那,一半光,一半影,一动不动。
夜色愈浓,这忽然出现的女童让众人皆打起了精神。
许卿卿暗中点头:不愧是她的小孩们,好样的!
但下一秒,许卿卿脸上浮现的欣慰之色彻底消失,她看见一蓝白服饰的弟子直愣愣跑了过去,蹲下,摸了摸头:“你好呀。”
“这是哪个山顶洞人跑出来了?”
一旁的言梦乐不知何意,也不知是接还是不接:“好像是萧……”
“我真的会气死!”
许卿卿一个闪身过去,拎起萧眠音耳朵,随即暗中使力将他往回带了三步远,随后往后一推,丢给了言梦乐。
“小妹妹天黑了,还不回家?”
许卿卿隔开了距离,将语气放得柔和了一些,但双手抱胸、面带警惕的模样,也实在看不出与“温柔”二字有关。
女孩看着眼前的人,小小的脑袋慢慢、慢慢歪向了一侧,随后慢慢伸出了手,指着许卿卿:“我见过你。”
许卿卿目光一颤,顿时背起冷汗,因为在最前面,她知道,此女童指的人并不是她,而是——
“小心!”这一句是言梦乐喊的。
“锵——!”
许卿卿更是眼疾手快,惊雪出鞘,挡住了女童伸出的血红鬼爪,指甲竟是异于常人的长度,且坚硬。肤色苍白的手此时青筋暴起,这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小女孩的手。
“咯咯咯……我见过你……咯咯咯……”
“我见过你呀……咯咯咯……”
小女孩的脸依旧与这双手割裂,面容还是六七岁的孩童,此时正咧开鲜红的小嘴,朝许卿卿身后笑着。
许卿卿眯起眼睛,一边让言梦乐不要靠近,护好萧眠音等人,一边心中快速思索:萧眠音明明是第一次下山,为何这个女童一直说见过他呢?!
鬼使神差中,许卿卿回头瞥了一眼,萧眠音自被他拉回丢给言梦乐之后,眼神一直直勾勾望着前方,方才她还以为是被吓傻了,此刻才觉得不太对——她是公孙婳一手养大的徒弟,不会这么弱被吓傻才对!
“言梦乐,放开他,你们躲远!”
4. 萍儿村(1)女童诡事
这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嘶!”
许卿卿浑身一颤,回头望去,看见了女童另一只刺入她大腿的手指正拔了出来,鲜血染红了指甲,艳丽且刺眼。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皮开肉绽的疼痛。
很真实,也很新鲜。
女童依旧咧开嘴笑着:“姐姐,你应该看着我,不应该看别人的。咯咯咯。”
“小妹妹…我看你个头!”
积雪分身化为二刃,一刃猛地挑起女孩鬼手,另一刃击中其腹部,本是刀刃朝前的,但许卿卿还是收了手,用另一端将其击退数十米之远。
她正准备转身去处理萧眠音那边的事,却发现了眼前一幕:言梦乐将随身携带的缚念绳绑住了萧眠音的手脚,随后结印念咒,淡青气息流转在二人之间,而言梦乐身后,一男一女两个弟子正在全心全意为他助力。
难怪方才没有人注意她这边。
许卿卿走了过去,在感受到腿部拉扯的刺痛后,停了下来,掀起那染了大半血的裙角,手起刀落,全都割了下来。随后正准备掏出纱布包扎一下,动作却突然停住了:[云上]没了,随身空间也没了。
她只顿了几秒,随后神态自若在另一边割下干净布条,却忽然有只手伸了过来。
“师姐,我带了纱布和药,我…你快处理一下吧。”
尧若溪抬眸,看见清醒了的萧眠音站在一旁不敢与她对视,最后才看见了言梦乐的脸。他的脸有些红,沁出了薄汗,眼睛也望着自己,看得出的担忧。
“师姐,这血需要及时止住的。”焦急间见她迟迟没有接过,他只好蹲了下来,小心翼翼擦拭、上药。
直到上药这一步,许卿卿才开口:“你自己带的纱布吗?”
萧眠音动作未停,但抬头看了过来:“是的。”
许卿卿又道:“什么时候带的?”
萧眠音老老实实回道:“是今早出门之后才想起来,又折回去拿了,这才……迟了些。”
许卿卿听了,几秒后才淡淡点了下头。按他所说,早上他姗姗来迟便是因为这个。她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证明什么,她只知道——她现在很烦躁。
许卿卿伸手轻推开他包扎的动作,道:“小伤而已,我自己来。”
“好。师姐注意不要碰水。”
许卿卿点了点头,接着道:“对了,那女童方才被我击退后便不见了,你们注意点四周。”
她眼睛“点名道姓”萧眠音。
言梦乐却语气凝重,道:“不,她逃去了村子里。”
闻言许卿卿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了过去:原本晚霞犹在时,那萍儿村上空有几缕炊烟袅袅,几家的烛火点了起来,透过纸窗户映在了窗外的梨花上,将那纯白花瓣缀上了点橙黄。如今却是熄灭不见,不单单是那家,整个村子忽然之间暗了下去,连炊烟也不见了。
许卿卿道:“确有古怪,但你怎知她跑进去了。”
梦乐言道:“方才给师姐包扎,看见她溜了进去。”
许卿卿没再说话,暗自思索,当初委托书写的是:“近日,吾萍儿村中人心惶惶,盖因村内连生三桩异事,诡谲莫测……”
一个是夜半总有村民婴孩啼哭。起初以为是初秋降温受了凉,但每夜每夜总有发生,直到日出才止住安睡,村民们便觉得是有鬼邪作祟。老村长夜间带人举着火把把村中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什么也没有看见,但人一回到屋子里面,婴孩便又开始啼哭。
第二件事是,村西一孤寡老妇眼睛瞎了,按道理这并不稀奇,她年纪大、又常做针线活。但这个不一样,她不仅是瞎了眼,一只眼珠子也不见了,另一只虽然在,却什么也看不见。
第三个怪事,是村中的猪禽,齐齐暴毙而亡。经验丰富的老人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没有病,亦没有发癫狂躁之症,只有那猪心不见了,留下一个个可怖的血窟窿。
“……望贵派速遣能者,详加查勘为盼。村众顿首再拜。”
“委托书拿与我再看一下。”
言梦乐立刻掏出,放在了许卿卿手中,后者展开又仔细看了一遍,朝众人道:“此村诡异,我们暂且不能全部进去。至于怎么安排——言师弟,看你吧。”
她刚好趁此机会看看,言梦乐到底有没有系统。
言梦乐本想拒绝,但对视上了许卿卿颇为严肃的目光,只好拱手接过委托书,道:“李燕师妹、王怀明师弟,你们二位先同我进去与委托人对接。师姐,外面就拜托你了。”
他走出一步,又回过了头,笑道:“师姐,如遇不测,我定拼死也给你传送消息。”
许卿卿皱眉,愠怒道:“出任务,不可说不详之语,你师父怎么教你的?”
“抱歉师姐,是我说错了。如有消息,我们村后梧桐庵见。”
“好。万事小心。”许卿卿点了点头。
萧眠音紧随其后欠身道:“各位师叔万事小心。”
直到看见三人身影进了村口,许卿卿才转过身,同萧眠音快步往西边走去。
不知是因为方才言梦乐离开时说的那句话,还是因为这初秋惹人愁思,她总觉得隐隐心跳得快了一些。
“萧眠音,过来。”
“来了小师叔,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嗯嗯,好……好。”
萍儿村东边有一条河,名字就叫萍儿河,源自浮玉山脉的山顶积雪,汇流而下,绵绵不绝,滋养了这边一代又一代的村民。眼下,许卿卿正悄悄摸了过去。
三个诡事中,最有突破口的,她认为是那老妪。
萧眠音:“是因为她比较好沟通?其他的婴孩啊猪啊,都说不了话。”
许卿卿打了个响指:“聪明。不过也不全是。”
为何她会只丢失一只眼睛呢?按理来说,她若是看见了什么,作凶者一定会挖去她的双眼,而不是一只;若并非是与看见有关,而她又好端端地活着……只有一种可能!
小屋逐渐出现在视野中,离萍儿河就几步之路,但离村中却远了许多。像是被孤立的那个。
许卿卿凝神屏息,翻进篱笆院,透过后窗翘起的一角,看见里面正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瞎了眼的老妪,其中一只眼睛的眼皮松松垮垮地盖在眼眶之上,苍老且皱起,确是眼珠丢失症状无疑。
而另一个人,是个中年妇女。
“…这事你帮得帮,不帮也得帮!”那中年妇女正低喝着,脸色苍白,口唇轻微发紫且伴随着干裂,眼睛时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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瞟向四周,生怕有第三个人听见了。
老妪仍在缝着手中东西:“我这瞎了眼的老太婆,能帮什么。帮不了。”
“你!好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孙子呢?你这眼睛都叫人挖了,他居然还不回来。呵!我就说,你们家活该,没一个好东西。”
老妪止住动作,在听见最后一句话时,将手中线团通通砸向那妇女,一砸一个准。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不会放弃的,哎呦我的头……你等着,明天我还来,嘿,后天也来,你不帮,你孙子不帮,我就天天缠着——啊!”
忽然那妇女捂住脸颊,再放开手是,数枚小细针扎在了上面,活像半边刺猬。
“你个死老太婆,还在线团里面放针……我不会放过你的!”
“夜半串门,小心有来无回。”老妪继续缝着手中物件,许卿卿远远看着像是一个荷包,已有了一半的雏形。
“…算你狠!”中年妇女不敢多留,四下看看,便匆忙跑走了,连门也没关。夜风吹过,老朽的木门正“吱呀——吱呀——”作响。
在安静的西边角落,显得恐怖又瘆人。
“姑娘,你进来吧。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许卿卿没有半点吃惊,反而是微微勾唇,她的猜想已经证实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她走了进去,随后轻轻关上,落了锁。
“萍儿村不落锁。”
“哦?还有这等习俗。”
许卿卿扫了一眼堂中简单的陈设:一张桌子,两把长椅,一副挂画,一鼎香炉。想找个地方坐下,最后还是坐在了方才中年妇女落座的位置——老妪的右手侧。
她开口道:“这么说,您眼睛是因为不落锁才叫人挖去的?”
“不知道,睡着叫人挖的。”老妪动作未停。
如今近距离看,她应当是长年累月地在缝制东西,拇指多处都结了厚厚的老茧,一层又一层,发黄发黑,而且那落下的每一平针、回针,都极其精准。
许卿卿瞥见,那荷包上的蓝色小花,六瓣亦舒亦卷,似刚盛开般,栩栩如生。
“那此妖贼真真是太大胆了。对了,您知道我是谁?”
老妪道:“不知道。”
“那你为何会唤我姑娘,不怕,喊错了人?”
“老太婆鼻子灵。”她抬头,指了指鼻子,“闻见的。”
许卿卿“哦”了一声,似恍然大悟一样,道:“那无头女婴来的时候,想必您也闻到了吧。”
“尸体的烂臭味。”许卿卿刻意凑近,在耳旁一字一句道。
此刻,屋子中静到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
忽然,香炉中的焚香被风吹了一下,一小截燃烧后的香灰坠落了下来,在炉中堆积成了个小山。
老妪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许卿卿接着道:“只是我很好奇,你既然是闻见,为何自取一目呢?”除非,她也看见了什么。
老妪仍不说话。就在这时,门外传出了大片瓦罐砸碎之声,伴随着一个男子的尖叫。
“来人啊——有红衣女鬼啊——救命啊——!”
身旁的老妪听见后猛地起身,肩膀上却落下了一只手,少女好听的声音幽幽笑道:“阿婆,别急呀。”
8. 萍儿村(5)血祭开始
“小妹妹,看来我真的很难喜欢上你啊。”
在感受到止血符已经开始起效后,许卿卿站直了身体,抹了下唇角流出的血,轻笑了下。身后一手悄悄放出了惊雪。
“我也不喜欢你们。”
女童眼神变得阴鸷,此时恰好月至中天,在水波流光的反射下,她的面容又似乎流露出了一丝脆弱,但那只是一瞬,如水中月般虚幻。
许卿卿权当自己看错了。
“妹妹,她是坏人吗?她刚刚和我聊天了。”
那男子靠近女童,蹲了下来,像小孩子一样将头轻轻靠在了她的肩膀那,这画面说不上好看,让人一时间都分不清究竟哪个是哥哥,哪个才是妹妹。
忽然,那哥哥情绪激动,浑身颤抖起来,许卿卿看见他伸出手,想去触摸女童的手臂,却又害怕尖长的指甲伤了她。
“妹妹,你的,你的手呢?你的手去哪里了?手呢,手呢……”
许卿卿心下一沉,空落落的袖子……断手……是张秀才!他手中所啃食的居然是女童的手臂!
她心中暗骂一句,什么炮灰设定啊,胆子大可不必这么大吧!
眼前男子骤然疯魔起来,周身黑气缭绕,墨发翻腾:“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哥哥,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
女童迅速抓住他腾空的手,语气第一次那般软和,真的像家中幼小可人的妹妹一样。
“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一个好哥哥,都是因为我。”
“不是的…”
“今日,我一定会给你报仇!”
他还是挣脱了女童的手,顺着井口飞了出去。
许卿卿恍了神:原来他一直都可以出去。可他日日都等在这方寸之地,望着井口,又是为什么呢……
“哥哥!”
女童面色苍白,许卿卿这才注意到,那只丢失的右手怕是损失了她不少的修为。随即,女童猛地回头,眼睛死死地盯着许卿卿这边,步伐鬼魅直直袭来。
许卿卿一边心中大喊:怎么又来,不应该先去追哥哥吗?一边快速集中注意力进行闪避,几招下来,她发现女童招招都是冲着她命门去的。
什么是命门,大动脉啊!
“砰!”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破开巨响,许卿卿回头望去,只见尘雾过后,惊雪破刃之光,闪亮登场。
“好惊雪!”许卿卿大喊一声,伸手一接,它便恢复成了匕首模样,静静躺在手心。许卿卿指腹轻拭,有些心疼,本就只开了一半灵智,能救到人还能完完整整回来,已经很不错了。
话说到此……救到的人呢?!
“师姐!”
许卿卿抬眸望去,只见那被破开的暗门后,跨出一蓝白服饰之人,紧接着飞速朝她这边掠来,挡住了许卿卿面前袭来的鬼爪。
就在她眼前,毫厘之距。
“师姐,你没事吧?”
言梦乐脸上沾了些许灰尘,望过来的目光满是担忧。
许卿卿面上微笑:“我没事啊。”心中暗道:主角出场可真不一般。
她目光上上下下将他瞟了一眼:你看,失踪了这么久,依旧完完整整,滴血未沾。“但是——”
许卿卿偏头朝他身后望去:“这两位师弟师妹为何伤痕累累??”
李燕:“撤退……”
王怀明:“进攻……”
许卿卿面露悲悯:这俩倒霉孩子伤得真重啊,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一旁的言梦乐施力击退了女童,眸色暗了下来:“都是因为我……”他还没说完,下一秒:
“还不快跑——?”
许卿卿一手扛着一个,站在井口下方,冲那边目光呆滞的言梦乐大喊。她不理解,他在傻站着干什么,女童都已经冲过来了。
言梦乐眨了眨眼睛:“师姐你刚刚不是还在……我旁边吗。”
但看见许卿卿不管他先提气飞了上去,言梦乐只好跟上:“来,来了——”
重见天日。
许卿卿先是深吸了一新鲜空气,随机寻找那女童哥哥的身影。没有,村子里和前半夜一样安静。
许卿卿余光瞥见言梦乐也上来了,连忙将那两个师弟师妹丢给了他:“安置好。”
“分开行动,你,立刻去找萧眠音的下落。对了,还有一个瞎眼阿婆。”
“师姐那你…”
但许卿卿已经化出惊雪,提气掠去了东边萍儿河的方向。
许卿卿来到院中,瞥见那水缸上的闭息符仍在,这才心里松了口气。没被发现,这张秀才也算是命大。
忽然,许卿卿嗅到了一股酒味,她神色一凛,中心暗道:中计了!
“好久不见啊,小滑贼。”
“受伤了?”
那道熟悉的少年声音自身后幽幽响起,她身体一颤,不用回头,许卿卿都能知道他那笑里藏刀的表情和眼神里的蔑视。
“哈哈,小伤小伤,好巧呢,你也出来赏月亮吗?”
许卿卿微笑回头,一脸的人畜无害,假装没看见他打量自己腹部血迹的目光。
“嗯。”他懒懒地哼了一声,随即偏头将视线穿过——看向了她的背后。
“在干什么呢?”
许卿卿脚下慢慢挪动,笑道:“在看月亮啊。”
少年凑近一步,双手抱胸,微微弯下了腰,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道:“那里面有人,你知道吗?”
“哈哈,我怎么会知道…”
“啪。”他瞬间打了个响指,直起身子,不知冲何人道了一声:“出来吧,他在水缸里。”
许卿卿连忙回头,看见了那长发男子自屋顶跳了下来,直奔水缸。
许卿卿:我真的服了。
“你!”她伸出手指指着少年,却气到半晌说不出下文,最后怒瞪一眼,唤出惊雪:“去!”
还好及时,惊雪刺出,挡住了那男子对水缸的攻击。他神色一顿,转而向许卿卿袭来。
“你,阻我,不是好人。”他那只露出的眼睛此刻瞳孔鲜红可怖,残存的神智使得他吐字艰难,像是走火入魔了。
许卿卿忽然心软了一瞬:“对不起…”
下一秒,只听见“砰!”的一声炸响,忽然白烟迷茫开来,而且不知道谁还往里面还加了胡椒粉,呛得那二人死去活来。
“但是小黑——我现在不能让你杀他!”
那少年早就在烟雾炸起之前就闪去了一旁,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拎起张秀才飞檐走壁的少女。
“小黑”指着自己:“咳咳咳,咳咳咳,周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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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什么了,咳咳咳,为什么我听见有人叫我小黑?”
那个叫周牧的少年低下头,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嘴角。
“咳咳咳,哎呦,咳咳咳……哎呦。”
许卿卿嘴角微抽,听着耳边难听的声音,终于忍不了了,一把将那张秀才丢飞了出去,撕下手臂上的大力符,冷声道:“你再哼出一个字,不用别人,我便先杀了你。”
张秀才仍抱着断手,一脸无辜:“……”
许卿卿叉腰回头看了一眼,幸好,那少年没有追上来。
就在这喘口气的时候,言梦乐寻来了,脸色极为难看:“师姐,找到萧眠音了。”
“在哪里?”
她看着言梦乐指向了梧桐山的方向,每说一个字,她的心便沉了一分:“那女童施展了血祭法阵,整座山都靠近不得。”
许卿卿望向那边,红光乍起,竟染红了半边天空,如末日降临一般。
她当即道:“你看住他,不能让她哥哥再伤人性命。”
“我去去就回。”
许卿卿正准备过去,却又被喊住了。“师姐,你…”
她回眸看去,言梦乐扯着嘴笑了一下:“师姐万事小心。”
“知道了。”
许卿卿一口气掠过屋顶,抵达山丘之下,刚落地,便闻到了一股极重的血腥臭味。直冲脑干,熏得人头疼。
她扯下裙角除去些许灰尘、几滩血迹之外还算干净的部分,遮住口鼻打了个结,便往上一步步靠近。
然而,没那么简单。
每走一步,许卿卿都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吸走了一部分,头是向上的,眩晕而又轻飘飘,身体却是向下的,充血般沉重。
“我靠了,这是在搞什么。”
她直到现在还不是很明了女童的目的……她一边往上吃力爬着,一边大脑在痛苦运转。
首先她见过萧眠音,却并非好意重逢,而是从一开始就是奔着他来的。可萧眠音从未下过山,这是疑点一。
其次,她在村中似乎已盘踞多年,可为何近几日才屡屡发难村民,营造多种怪事?村中人究竟知晓与否?如果知晓,为何还一直尊崇她为红衣娘娘?
最后,便是那个少年,瞎眼阿婆的孙子。两个人都很奇怪,阿婆为何要自取一目?少年又为啥屡屡阻挠她办案?他们四个人真的很像是一伙的啊。
等等!
许卿卿迷乱的目光忽然清明起来,口中喃喃道:“一伙的……他们是一伙的!”
她终于知道此案的真相了!
许卿卿勾起唇角,调转方向,开始往村中奔去。
在看见那口水井的那一刻,她笑了,因为那少年此刻正站在旁边,似在护法。
“好险啊——差点就被你们骗了。”
周牧闭着的眼睛在感受到有人入了他布下的护法阵后猛地一睁,他承认他惊讶了一瞬,随即眸光晦暗了下来:“你还真是难缠。”
许卿卿笑着走近,那护法阵本是隔绝结界的一种,此刻却对她没有丝毫作用。
“很震惊吧,姐的强大,你不敢想象。”
在对方一脸的嫌弃和不理解下,她一步一步如履平地,凑近少年身边,幽幽声音问道:
“现在还不打算放了我的小师侄吗?”
9. 萍儿村(6)死去的,只有我的哥哥
许卿卿说完就跑。
淡青衣袂翩然闪过,一搭、一跳、一勾、一落,如行云流水般安全着地。
然而此时的空间,已和方才完全不一样。
所有东西皆消失不见,地下刻着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并且似乎还在不断朝外面蔓延生长着。而源头,正是之前那个暗道。
许卿卿掏出火折子,一步步靠近。正当她经过被打坏的暗门旁边的时候,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奇怪,那小气鬼怎么没追上来?
顿了片刻,她还是决定往里面走去。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心中强烈的预感告诉她,萧眠音必在这里。
“滴答,滴答……”
忽而,许卿卿发现,越是深入,周遭空气的湿度便越重了起来,现在甚至已经开始液化滴落水珠了。
火折子的火苗如蔫了一样,在步伐中一颤一颤的,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啪嗒。”
许卿卿:“……”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一滴水正正好好落在了火折子上面,摧毁这唯一的一个独苗苗。
许卿卿心中叹气,认命般收起受伤的火折子,再抬眸看向前面时,顿时面露惊喜。好在运气也没有跌到谷底,眼前不远处已经微微有亮光出现了。
“嗒——嗒——嗒——”
一步一步,她渐渐靠近,但最后这几步莫名其妙有了回声,许卿卿心下生疑,却又感受不到有第二个人的气息……她猛地回头!然而身后黑漆漆的,深不见底,她只好加快速度继续朝前走去。
终于——见光……“萧眠音!”
她低喝一声,身体反应得比脑子还快,赶忙接住了从半空中正在向下坠落的萧眠音。
许卿卿伸手探了鼻下,这才舒了口气:活着就行。
随即她看了眼四周,发现地上正放着一大燃香,比寻常燃香要大很多,大约有人拇指一般粗细。此刻已燃烬三分之二。
而旁边,还落了几根烧断的绳索,和萧眠音身上绑着的一样。
这是在干什么?燃香……绳索……
电光火石之间,她忽然明白了!
这些绳子,一共七根,每一根的一头都绑在了萧眠音身上,另一头则是绑在了这大燃香上面。
燃香每烧一寸,便会烧断一根绳子,被吊起的萧眠音身上就会随之少一根,直到——全部燃尽,昏迷的萧眠音自上空坠落。
这个高度,非死即伤!
许卿卿眸光沉了下去:“他们竟这般恶毒……”
无论如何,她许卿卿现在都是浮玉山大掌门关门弟子,众多同门眼里的大师姐、小师叔。如今——有人屡次三番欲伤她同门性命,她绝不可能再忍!
片刻后,她带着萧眠音出了井口,正好再次与周牧对上。
周牧瞥了一眼她手上拎着的人,淡淡道:“救出来了?”
岂料他话音刚落,一利刃便破风袭来,许卿卿身法鬼魅快速,一招一式都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认真且凌厉。
其实很早之前,掌门师父并不允许她学习这套剑法,说戾气过重,但此前有主角光环照耀,她还是完完整整学完了。
学完后她才知道——谣言是怎么来的。
剑意由心生,这套雪连天剑法并非是戾气过重,而是所蕴含的能量过于庞大,是浮玉山门中目前弟子剑法里面需调动全身穴脉最多的剑法。
因此,一旦哪一步气息没有跟上,便会反噬,气息乱撞,让人心绪也跟着紊乱,出现狂躁之症也不在少数。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在旁人眼里看来,便渐渐觉得,练了此剑后,人就会变得戾气很重。
许卿卿曾经评价:菜才是原罪。
她确实有评价的资格,当初[云上]刚同她绑定不久,她并不习惯,但因为某件事情她不得不快点变强,因此才没日没夜自己不停去后山练习——不叫人看见就是了。
所以她从来没有出现狂躁之症。
眼前,周牧从第一剑就没有挡下,此后便愈发困难,连天雪环环相扣,他已然输了。
许卿卿愈加乘胜追击,一点一点挑破他的防线,终于——惊雪已落于他脖颈之上。
许卿卿望向他,眼神锐利如刀,浑身气压降到最低,周遭空气都仿佛跟着凝固了一般,她开口道:“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眼前少年却不慌不乱,垂眸看了一眼剑刃,随即抬眸与她对视:“我还是那句话,你看见的,未必就是对的。”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对的,杀人如麻是对吗?不辨是非是对吗?为虎作伥也是对吗!”
许卿卿字字加重,不断逼问道,情绪之激动让她渐渐红了眼尾。
她看见对面少年神色一滞,但只有一瞬,随即仍是一脸淡漠,他望向了村中,道:“这里,不过是个吃人的地方……”
许卿卿蹙眉:“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吃人的地方?他不是生活在这个村子里吗?为什么会这样形容它?
就在这时,还没等到少年回答,整个村庄又生异变。
“轰——”
一道光芒自东边直冲云端,血色光芒映在了眼前少年的脸上,他本就生得眉目冷淡,如今更如吃人的鬼界少年一样。但不光是他,许卿卿自己也被这血色光芒笼罩了。
她瞳孔中倒映着眼前如世界末日一样的景象。
血色天空笼罩大地,没有人可以逃得了,而整个村庄的上面,都是层层厚重的血云,不断压低、再压低,似要摧毁整个村子。
眼下无风,亦无声。
但这比狂风怒号更可怕!
许卿卿压迫一寸,怒道:“我不管你们经历了什么,也不管你们想要获得什么,但你们没有资格替所有人决定生死!”
她眼中满是怒火,与少年对视片刻,猛地咬牙松开了剑,朝光芒中心走去。
“别去了。”
许卿卿没有回头,这次换她语气里充满了不屑:“怕殃及就躲远点。无能之辈。”
身后少年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轻叹了口气,随即走了过来,灌了口酒,擦了一下嘴角,望着光束的方向正色道:“只能我去。”
说完他葫芦一扔,提气飞速朝那边掠去。许卿卿立刻反应过来,追上了他。
她现在不相信他,一点都不相信。
二人又是一前一后来到光芒中心,只见红衣女童站在光束中,身体于半空悬浮,头发披散了下来,随风乱舞。
一旁下面,站着她的哥哥,此刻一言不发,连他们两个来了也不去管,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妹妹。
“你来了。周哥哥。”
女童睁开眼睛,对许卿卿身边的少年道。
“嗯”,周牧顿了一下,嗓音像是微微发涩,接着道,“颦颦,收手吧。”
女童愣了一下,笑着摇了摇头,许卿卿第一次发现她笑起来竟那么好看,浅浅的梨涡,红红的樱桃小嘴,她就像是个普通的邻家妹妹一样甜美可人。
“周哥哥,你也觉得我是坏人吗?”她转而问得认真。
“不。”周牧答得迅速。
“周哥哥是觉得,你这么多年过得太辛苦了,他们都有错,他们畜生也不如,但我现在不希望你去做这件事情。好吗?”
许卿卿看见少年第一次这般柔软地说话,他语气里带着对妹妹的安慰,一步步凑近光束,轻声细语道:“让周哥哥来,好吗?”
“婆婆还做了好多吃的在等着你,颦颦,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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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好不好。”
“啪嗒。”
忽然间,一滴水自上空落在了许卿卿的脸上,她失神摸了下,抬头看去的那一刻,刚好看见那女童也落了泪。
“哥哥,我其实,真的只想做个普通人……”
原以为她被说服了,阵法将要停止,但下一秒,一阵气浪陡然袭来,将许卿卿他们都击退了数米之远,她看见身旁少年匆忙起身,瞳孔中满是慌乱:“颦颦?”
许卿卿跟着看了过去,女童此刻红衣翩翩,周身气息在疯狂流转,渐渐的,地上的尘土、碎石皆被波动飘浮而起,许卿卿瞳孔一缩,是阵法要启动了!
她得阻止,她应该阻止……但她为什么犹豫了!
女童和少年方才的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许卿卿心中莫名慌乱,手中惊雪更是感知到她的不安嗡鸣声不断,她抬起手,抿紧嘴唇,最终还是提剑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地动山摇!许卿卿稳住脚步,赶忙回头,村中的每一间房屋,都被光束笼罩,发出了刺眼的红光。
她心急之下,只好冲女童大喊:“我是浮玉山掌门弟子,我可以为你做主,无论是因为什么,能否先下来好好谈谈!”
无人理她。
但地动突然停止了,许卿卿抬头望去——不对……
一房屋上空忽然出现一滴滴红色液体,紧接着,从每一间屋子的上空中都浮现出了,它们在最上空交汇,一点点,一滴滴,如血色珍珠一般。
“哥哥……妹妹只希望,哥哥这一生,做个普通人……”
每一滴收集来的血滴汇聚在光束中心,随即一点一点融进了女童体内,紧接着,她的身体发出亮光,愈来愈大,愈来愈红,很不对劲。
就像是……要自爆了一样!
许卿卿在下面望着这一切的发生,她第二次感觉到了无措。
她阻止不了。
“哥哥。”女童开口。
她落了下来,在光束之中,她浅浅地微笑着,肤色比以往更苍白透明了几分,显得美好又脆弱。
“哥哥在,哥哥一直都在。”
那长发男子终于回应了她。
但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猛地冲进光束,一掌将那女童推开了。周牧立刻上前接住了她。
“哥哥……你在干什么!”女童挣扎着爬起,眼中满是震惊和慌乱。许卿卿看见她试图上前阻止,却被那少年生生拉住了。
“啊!啊啊啊——好痛,好痛——!”
阵法启动,原本融进女童体内的血液,此刻融进了他的体内,血肉、筋脉拉扯暴涨之痛,让他忍不住喊了出来。
“妹,妹,如果不是我……你会更……快乐。”
“乐”字未落……
许卿卿看见,眼前一道强光瞬间吞噬了他。
刺眼光芒过后,众人放下手臂,那少年魂魄散去,如漫天星辰,它们朝这边飘来,一点一点,融进了女童的心口处。
“哥哥——!!!”撕裂痛苦的吼声传遍了整个村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死去的只有我的哥哥……为什么。”
“周哥哥,我再也没有,没有哥哥了。”
“阿娘厌我,阿爹怕我,只有哥哥……只有他在保护我。”
“他替我困在井下,一日一日受尽折磨,我,我却没能救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晕了过去。
许卿卿偏头看向东方,惊雪仍在手中嗡鸣,但她神色平静。此刻,夜幕已落,晨光熹微。
鸡鸣同日光照常升起,罪恶随月亮深藏地底……
她是该做些什么了。
10. 萍儿村(7)浮生一梦,两不相欠①
周牧单手抱着女童,缓缓起身,许卿卿看见他另一只手中紧握着那柄名为[玉尘]的剑,此刻寒光破刃而出,正指着自己。
少年望着她,眼底一如既往是淡漠神色,此刻更添几分冷肃,他开口道:“你,不是想除魔卫道吗,今日,我便让你好好看看,何为魔,何为道!”
许卿卿迎着他的目光毫无惧色,声线轻缓却语气坚定:“我自坚守我的道。”
她是外来者没错,她如若不坚守自己的道,也许终有一天会被这个游戏规则同化,沦为被他人操控、赋予意识的【角色】。
一哭一笑皆不由己,悲喜嗔怒全凭设定。
女童种种伤人,村民贪婪无知,她皆是亲眼目睹,她是活生生的人,该有自己的判断意识。断,贪念滋生;斩,恶行不公。阻止女童一事,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呵”,眼前少年却发出一声嗤笑,“你的道?你连这世间善恶都看不透,何其敢也。”周牧蹙眉,冷声道:“我早和你说过,回你的山,修你的道。你并不听,现在——来不及了。”
在许卿卿的注视下,他将剑锋插入地面,沉声念出:“玉尘破晓,无念梦来——”
【入】。
许卿卿从头至尾神色平静:平静地看着他望向自己的目光淡漠如冰,平静地看着他开启阵法流转,平静地看着他身后朝这边奔来的言梦乐,神色慌张……
【她到要看看,你们心中又是为何道】
许卿卿看着眼前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人一景皆如碎玉般消散溶解,再睁眼时,已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天青如洗,云舒云卷。
“阿娘,阿娘不要打我,呜呜呜阿娘……”
彼时一道熟悉的女童声音传来,许卿卿循声扭头,首先看见了那条波光潋滟的萍儿河,然后才是河边的两个身影。一大一小。
她正欲走近瞧瞧,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她似乎操控不了自己的身体。
不,这不是她的身体。
随着视角往下,只见一双布满皱纹的手紧攥着拐杖,正一步一喘地朝河边挪去,几乎每走一步,都需扶杖停歇片刻。
“阿娘——不要打妹妹,要打就打我吧!”
“你!你们两个都是孽障,孽障!”
妇人骤然嘶吼起来,像是压抑许久,今日轰然爆发,于是在河畔撒泼打滚:“我不活了啊,我怎么活得这般苦?生的女儿是怪物,儿子又是丑八怪,叫村里所有人戳脊梁骨啊……连你们的爹,也嫌恶我,活生生将我赶了出来,好一个负心汉,好一个孟家郎——!”
待距离走近些,许卿卿才清楚看见一男子扑在女童身前,他瘦得不像样子,补丁短褐下,嶙峋的骨架若隐若现,即便如此,却仍旧将整个臂弯都笼罩上去,将身下之人遮得严严实实。
而另一边,是个同样贫瘠的女人,她几乎没有气色,眼窝凹陷,披头散发间挥着捣衣杵,一下下砸在男子瘦弱的背上。
许卿卿感觉到了痛,很痛,不然为什么他在止不住的颤抖呢?
“住手!”
一道苍老带怒的嗓音从自己喉间溢出,正是那瞎眼老妪的声线。她扬起拐杖便将那妇人手中棒槌击作两截,反作用力震得她连退了好几步。
“祖母!”
眼看就要栽倒,此时许卿卿感受到身后有一双结实的臂弯,及时接住了她。
许卿卿的视角跟着那老妪一起回头,是周牧,比此前见他时青涩了很多,但那双明亮的眸中盛满了炽烈的少年意气。
“又是你这个疯婆娘!”
“你这野种,敢骂谁?有娘生没娘养是吧。”
“呵”,周牧熟悉的嗤笑,当即甩出一句:“那你可以去死了,颦颦和落言,不也是有娘生没娘养吗?”
“你……!”女人怒红了脸,半晌憋不出话,气哄哄转身又折返,一手拎起木桶,一手攥着断杵骂道:“你们两个孽障今晚别回来,不帮亲娘说一句话,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周牧瞥了女人一眼,温声传至她耳边:“祖母可还好?我去瞧瞧颦颦他们。”
“快,快去看看”,阿婆顿了顿拐杖,“那孟家娘子下手太狠了。”
许卿卿见周牧欲扶地上的兄妹,却在走近后语气讶然:“落言,你们二人怎么还在发笑?”
阿婆闻言一步一步近前查看,许卿卿这才望见,那难兄难妹正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忽而相顾一眼,忽而仰天大笑,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边笑一边又喊着好痛。
看着看着,不知是不是被那兄妹二人感染了,周牧也扯了下嘴角:“好了,笑完便快些起来吧,地上凉着呢。”
“来颦颦,可还能动吗?周哥哥抱你起来。”
忽听“啪”的一声响,落言轻拍了下周牧手臂:“这是我妹妹,只能我抱。
“好好好”,周牧气笑,转身对她这边道,“祖母您看他,定是打得脑子都坏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许卿卿这才恍然:原来周牧以前虽冷淡且嘴毒,但心却是热的,明晃晃的人界少年气息。她心念至此忽一沉:后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一切都变了……
彼时刚好画面一转,温馨不在,是个阴沉沉的天气。
许卿卿抬头看去,乌云四合,天色沉郁如墨,大朵云絮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妖女!烧了她!”
空气中弥漫着烧酒的味道,许卿卿循声转头,见村中井口旁,此刻正被架起了高高的火堆,而火堆中间,正绑着一个人。
许卿卿心下一惊:莫不是颦颦?!
她快速跑了过去,却在即将靠近时见那村民点燃了火堆,此时东风正盛,火焰混合着烈酒便很快燃烧了起来,熊熊大火几乎形成了一面一丈高的火墙,村民本在愤怒呐喊,此刻皆被这大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人群中传来私语。
“怎的今日这风这般大,会不会烧到我们屋子。”
“不会了张婶,等这周家妖女烧没了,大家伙自会加紧灭火,不会有事的。”
许卿卿闻言一惊,周家妖女?是周牧的什么人吗……难不成是那阿婆?!可此时火焰太大,又灼烧逼人,许卿卿根本无法靠近。
正思忖间,一道清脆的女童之音划破喧嚣:“你们敢!”
大家闻声似乎都轻颤了下,互相紧挨着后退,退出了一条路来。
许卿卿看见,是颦颦。
她此刻脸上染了几滴鲜血,左手无力地耷拉在一侧,随着步伐轻晃,看着很不对劲。
披散着发丝,她走到比她高数米的火堆前,伸出另一只正常的右手,很快,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看见火焰逐渐变小,愈来愈小,直到熄灭不见。
缕缕燃烟的对面,是昏迷的一个陌生女子,许卿卿看着她的眉眼,试图从中找到与周牧之间蛛丝马迹的联系——他们很像。
一样的清淡眉眼,肤色白皙。
颦颦此刻酿跄了一下,见人没事,轻轻笑了下:“还好没来晚。”
“当心——!”许卿卿不经意间扭头,看见年轻模样的张秀才此刻拿着一根小臂粗的木棍,猛地朝颦颦后脑勺袭去,她想出声提醒,却发现耳畔听见是一声狗唤。
“汪!汪汪汪——”
“嗷呜……”她只好冲那秀才发出低吼警示。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她瞪大了眼睛,颦颦甚至没有回头,只一只右手便隔空控制住了那木棍,张秀才一个成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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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得面色通红都未能下压半分。
颦颦声线冷冽如冰:“周哥哥不在,你们竟敢动她,找死吗!”
“是这妖女祸害村子,若不是她,那山上的高人怎么会抓走我爹和这村里大半的壮丁!”张秀才在众人眼下出丑,此刻干脆撕破了文人的脸皮,如恶妇一般嘶吼起来。
“那是他们想强抢民女!你好歹是个秀才,怎会是非不分。”颦颦扭头,双目发红,那墨发随之翻起,周身气息和当时开启阵法的时候一样!
许卿卿想阻止她,脑海中却忽然想起周牧的话——“你连这世间的善恶都看不透,怎敢的……”
她顿住了,只看向那柔美虚弱的女子……她会是周牧的母亲吗?
“你这孽障,屡次三番帮着这家人说话,我,我没你这个女儿!”
闻声,许卿卿扭头看向人群,是钱茹,颦颦他们的母亲。此言一出,她明显看见人群中众多妇人开始交头接耳,随后一年长老妇扯了扯张秀才的袖子,二人密语片刻,张秀才眼中的精光便挡也挡不住。
“孟颦颦,钱茹之女,勾结妖物,为祸村庄,今日我爹不在,我将代行村长之职,并行处死二人!”
“诸位有异议吗?”他张开双臂,表情扭曲,似乎迫不及待要除去二人一样。
“处死!”
“处死!”
“处死!”
许卿卿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死盯着人群中,钱茹亦在振臂高呼。
这可是她女儿啊……
她望向一旁的颦颦,神色却平静异常,半晌,她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世人愚昧,善恶不分!既然如此,我便提前送你们入归途——”
她法力翻涌,红色衣裙翩翩如天地孤零的一只血色蝴蝶,她冷眼看向下面的每一张人脸,或陌生,或熟悉,但都不重要了。
“你们都去——”
“颦颦……”身后一声温柔的话语突然响起,颦颦骤然回头,收起术法,连忙掠了过去,眼眶湿红:“汐姐姐……你,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放心。”
颦颦抹了下眼泪,那张脸上又哭又笑:“我不哭,不哭,周牧哥哥出去除妖去了,过几天就回来了,我先带你回家,好吗。”
“颦颦……等一下,我,我还有几句话想说。”
“我在,汐姐姐你说,颦颦听着呢。”
就在这时,许卿卿看见女人瞳孔突然瞪大,大喝一声准备将女童推开,却来不及了。许卿卿猛地回头,又是张秀才,他不知从何处竟得来了一张缚仙笼,将二人困在了丝网之中。
顿时,颦颦便发出了惨叫:“啊——”
人群中惊呼:“她果然也是妖物!”
许卿卿此刻才缓过神来,怎么回事,缚仙笼的确是寻常弟子做任务时随身携带之物,可困住大部分的妖物,或者是尸变者,但是!颦颦怎么可能是妖……
电光火石之间,许卿卿心中一沉,如坠冰窟,缚仙笼之所以叫缚仙笼而不是缚妖笼,正是因为它本身就是难来束缚成仙者的,虽然这大陆目前只有过几人飞升成仙,但没有人知道这作用是真是假……也可能是因为旁人夸大其词,强化了它的作用也说不定。
许卿卿望向女童,颦颦若真的是仙人所化,或是那有仙缘之人,萍儿村的人如此做,必然是在忤逆天理。
许卿卿清楚记得,进入游戏之时,[云上]曾说过一句话:
【天理掌管下的云端,欢迎诸位修仙人】
【您已超出天理的范围,请稍后再试】
她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个游戏世界,【天理】便是这个游戏原则框架的最顶层,惹怒它绝非好事,因为有一次她曾亲眼见过那人下场……
11. 萍儿村(8)浮生一梦,两不相欠②
“这儿好黑啊~你等等我,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有我在谁敢吃你?”
“…才不是因为这个!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在夜半三更离家出走啊?”
“还不是因为——”,只听见“咚”的一声,那人砸向一旁树干,落叶簌簌间只见一少女咬牙切齿道:“它凭什么……不让我多吃一碗!”
“…谁?”
“食堂张婆啊。”她最近饿的快,每每想多吃一碗时,那原本和蔼的张婆便骤然变了脸色,望向她的目光既冷漠又严肃。她很是忿忿。
对方那人听后一脸无语,片刻后一撅屁股,道:“今日月光这般好,笋窝肯定可凉快了。我要回去。”
然而走了半天却发现脚下仍在原地:“咦?这里好眼熟啊。”
此时,一道幽幽女声从身后传来:“牛牛——你说蘑菇炖鲜笋,会不会鲜上加鲜呢?”
没错,此暗夜中快速行走的可疑黑影,一大一小,一高一矮,正是许卿卿和牛牛。闻言后的牛牛转过了头,露出笑容:“卿卿,我当然誓死跟在你后面啦~”
“你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走南,我绝不闯北!你吃饭,我绝不喝汤……”
“嘘!”
陡然间,身后传来第三个人的脚步声,许卿卿立刻收敛气息,捂住牛牛嘴巴,慢慢循声扭头看去——是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
是的,比她们俩还要狗狗祟祟。
许卿卿不禁蹙起眉头:此地已是浮玉山脚,再往前去,据说是万丈断崖,镇压着修仙大陆近一半的异兽或穷凶极恶之徒,从未有人成功越过。那此人,夜半来探是做什么呢?
莫不是和她一样,不信邪?
“走,我们跟上去。”
“噗叽。”许卿卿话音刚落,身后便只剩一团绿烟,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转身独自跟去。
暗草窣窣,山影攒动,深夜中除了那中天圆月,便只剩这地上二人,一前一后,鬼魅移动。不多时,许卿卿抬眼间已看不见山峰,眼前只余一道幽深峡谷,没有半分光亮可以透过。
一路上,那人脚步甚快,许卿卿断定他也是修仙之人。忽而,他发出了声音:“开!”
许卿卿在两只树丫的夹缝中疑惑歪头:“开什么?他莫非想开这峡谷?!”
怎么可能嘛……“轰隆隆——”
许卿卿眨了眨眼睛,片刻后又使劲眨了眨,她亲眼看见那男子剑锋插入地面,紧接着周身发出白光,在低喝一声“开”后,眼前那道深邃峡谷,竟,竟真的轰然打开!
她缓缓低头,见脚边碎石皆在随之震鸣,眸光死死盯着其中一颗碎石,心渐渐沉了下去……
此前她曾让[云上]加载出整个修仙大陆的地图,她什么都没记住,却唯独记住了一点:
浮玉山后十里,是整个地图的边界,地图上那道醒目的暗金光芒闪烁不断,似在提醒:【不可越界】。
可眼下,一陌生男子竟活生生打开了这最后的屏障,不知为何,许卿卿莫名心慌了起来,她抬眸,看见男子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被打开的通道之中。
心下一横,她跟了上去。
岂料,刚追平至入口,那通道便迅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关闭,“轰——”巨大的轰鸣声激起灰尘,许卿卿掩面都来不及,只好闪身后退了数米远。
“什么鬼。”
一片安静。虫鸣、风痕、落叶,亦或是空气,皆如凝滞一般。
就在这时,空中生变!许卿卿哪怕过去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她都会后悔那一日,不该向上看的……
乌云遮月,彼时,一身影在云端中若隐若现,【它】抬手,将那山体下压,碎石自山巅开始滚落,许卿卿想走,但她已动不了!
之后,她眼睁睁看见,那男子被腾空至高层云端,紧接着化为碎片,那云中身影轻轻捻指,碎片便如灰尘湮灭而去。
而在危机时刻现身的牛牛,帮她挡住了一颗又一颗滚落的山石,许卿卿最后抬眼看去,似透过云端,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她”——这具身体很害怕,甚至晕了过去。而画面中的最后一眼,是牛牛强制化形护住了她……
回忆结束。
许卿卿一直没有对牛牛道出真相,为何她最后会晕倒在浮玉山门处,而牛牛又为何失去了当晚所有的记忆……
那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疑似【天理】的出现,在没有站至顶端之前,她希望是最后一次。
许卿卿回过神,望向此刻被困在缚仙笼中的颦颦,心中焦急万分,顾不得合不合理了,她控制身体跃过火堆,准备用牙齿咬断笼中绳——只要笼子从外面被破坏,哪怕只是损坏一丝一线,它都将失去效力。
她心中期盼着缚仙笼对她没有作用,毕竟她现在不太清楚,她是灵魂附身于这狗,还是意识。
若是前者,她则是妖;若是后者,便无干系。因为缚仙笼只断灵魂。
“小福贵,你来了啊。”
那女子似是瞧见了她,许卿卿抬头见她此刻心中焦急怕是加重了火灼伤势,嘴唇已愈发苍白。
“呜汪汪,汪汪汪!”
“没事的,我们没事。傻孩子,你咬不断的,都流血了……听话好吗……”
许卿卿听此猛地视角往下,金色绳索之上,竟渐渐滴下血珠,刺眼的红。许卿卿一时怔然:原来,一直以来操控这具身体的同样也不是她,而是这具身体名叫“小福贵”的狗——自主的意识。
竟与她高度同步!
此刻耳畔村民的高呼,以及四周蠢蠢欲动的火把,在许卿卿眼中显得讽刺无比。
“妖女,只要烧了你们,萍儿村一定能恢复和平!我爹也就能回来了!”
张秀才后退一步,森森笑道:“放!”
瞬间,四周围着的村民皆丢下了火把,此刻火源比方才更多,只一瞬间,火墙便将她们团团围住。
“咳咳,咳咳咳!”
许卿卿看见那女子已坚持不住。一旁颦颦见此,紧咬下唇,活生生忍住锁魂之痛,将源源不断的气息渡入女子体内。
渐渐的,许卿卿眸光一亮:“汪!”,太好了,她看见女子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护体结界,可免去一半的灼烧,她抬头望向仅存的一方天空,心想或许再坚持一会,就有人来救她们了。
周牧也许就快赶来了!
等待的时间极度难熬,火越来越大,空气一寸一寸顺着皮肤灼烧,顶上的天空开始逐渐缩小……
许卿卿与小福贵共用五感,此刻只感觉呼吸困难,身上皮毛像是要烧了起来,但即便这样,小福贵一直没停止撕咬面前的绳索。
“汐容姐姐!你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许卿卿望着那女子,此刻脆弱得像是一张薄纸,但她面容一直带笑:“颦颦啊,是姐姐拖累了你,如果之后你还能见到周牧,帮我给他带一句话好吗?”
颦颦偏头哽咽,已然泣不成声,再扭头过来时,扯了扯嘴角,笑着说:“好。好,什么都好,只要汐姐姐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你帮我和他说啊——若老娘年轻时,定会杀上山去踏平不秋峰,撇下那老不死的头当球踢!但现在……娘现在不能,咳咳……不能这么做了。”
许卿卿抿紧嘴唇,望着眼前女子,心中仿佛已浮现出她年轻时意气风发,所向披靡之姿了。
她曾经,也定是一代传奇女子……
汐容抬头望向残缺的天空,道:“你到时候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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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会明白为娘的意思。”
“好,好……颦颦一定一字不差告知,求求汐姐姐,不要睡好不好,不要睡好吗?”
“哥哥曾经给我唱过一首歌,我唱给姐姐听好不好。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风吹着花,飘向远方。燕子飞过,问他去哪……”
“他说朝霞升起的地方,他从未抵达,如今风送他翱翔,他想去看看——”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他说风吹过的地方,他都想去看看……”
“啪嗒”,怀着女子手顺着身体轻飘飘落下,她依旧面带微笑,许卿卿想着,她再也不会痛苦了……
“汐姐姐——!!!”
“啊啊啊啊啊——!!!”
许卿卿也仰起头,眨了眨湿润了的眼眶,忽然间,身旁烈焰的灼烧感消失不见,许卿卿复低下头,竟看见了周牧。
他此刻正拿剑指着自己。
这场景让她瞬间愣住,自己是已经回来了吗?但紧接着她便知道并不是:因为这里不是萍儿村。况且,周牧望过来的眼神中,除了冷淡,还有隐隐的悲伤。
他从来不会对自己出现这种眼神的。
“周哥哥,你也要杀了我,是吗?”
许卿卿瞪大眼睛,这句话是从她口中发出的,但却是颦颦的声音。她这次竟附在了颦颦身上……
此二人眼下针锋相对,究竟发生了什么?
颦颦上前一步,此刻玉尘剑尖与喉间不过一寸之距。她笑道,语气疯狂:“若杀,现在便杀了我。也许死在曾经最亲的周哥哥手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
“住嘴!”
颦颦顿了一下,垂下眼眸,紧接着许卿卿心底便泛起密密麻麻的苦涩、委屈、极度的悲伤。甚至比周牧眼中的更深更痛。
但再抬眼时,她已恢复神色:“周哥哥还是爱管着我。”
“像我哥哥一样。”
“颦颦,你若还念着有两个哥哥,就收手,我绝不会伤你分毫。”周牧的声音紧随其后,带了些威压。
“可是周哥哥,他们该死啊。汐姐姐被他们火烧,哥哥被他们下毒,我也被他们活生生……”她顿了顿,没有继续说,而是冷笑道,“我不认为这萍儿村有无辜之人。”
“你是可怜那些孩子们吗?还是走路酿跄的老人?还是身怀六甲的妇人?如周哥哥真心可怜他们,我倒是可以放了这三种人。”她摊开手,尾调微微上扬,显得疯狂又悲悯。
“但是其他人——”她话锋一转,陡然加狠,“他们必须死!”
颦颦闪身袭去村中,下一秒“锵”的碰撞之声,周牧出剑拦住了她。
“颦颦,落言在哪儿。”
此言一出,许卿卿顿时低呼一声,她的心脏此刻如刀割般疼痛,皮肉翻卷,鲜血淋漓。片刻后,颦颦的声线传过来时,却并无异样:“哥哥啊……”
“他被我保护起来了。”
周牧手腕施力,一步步逼近:“我只问你,在哪里。”后面一字一句都咬得极重,许卿卿明白,他此刻是真正生气了。
颦颦与他对视,随后伸手指向了村中的那口井:“在那儿呢。”
“你!”
“我怎么了?哥哥被我保护起来了,不是吗?”
如此近的距离,许卿卿清楚看见,周牧眼中第一次出现慌乱和不知所措,他再次开口时,声线抑制不住地颤抖:“颦颦,你的脖子怎么了!”
闻言颦颦立刻一掌击退了他,拢了拢领口,声音冷冽:“与你没有干系。”
“是谁……是谁杀了你!!!”
那一声嘶吼,不仅震惊了颦颦,亦震惊了身躯之下的许卿卿。
为什么……说颦颦死了?
12. 萍儿村(9)浮生一梦,两不相欠③
“周哥哥……”
许卿卿听见颦颦轻唤了一声,但随后,她便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那声音像复又凝固起的寒冰:“周哥哥如果并不打算阻拦,我便先走了。”
“你去哪里?”周牧此刻眸中所有情绪皆溃散,或悲或惊,或怒或伤,交融在一起,彻底掩住了那曾经的少年光芒。
许卿卿心里并不喜欢这样的周牧。
颦颦似乎更是,她共感着她的苦涩,听见她道:“流水迢迢,奈何山石嶙峋,或遇峦自分,或断崖飞瀑……周哥哥,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路要走了。”
说罢,她便提气而上,朝村中掠去。
许卿卿回头看了一眼,少年周牧站在那棵还未倒下的无忧树下,静静地看着她们离去。
忽然耳畔传来滴答水声,许卿卿朝前一看,颦颦竟来到了井下。
这里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洞壁嶙峋粗糙,锐利的棱角、交错的深痕,还有那时而滚落的碎石,许卿卿看得出来,这是新凿出的一方空间。
“唔,唔唔唔。”
忽然,暗黑的角落中,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声声低呜,颦颦心中却并未惊讶,也有没有恐惧,相反,浮上心头的是一股轻柔的心绪。
“哥哥。”
她轻轻唤了一声,闻言,那角落里的黑影顿住了身影,随后立刻飞扑而来:“妹妹,你回来啦。”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此刻借着井水反射的光亮,许卿卿看见眼前人正是消失的孟落言,和之前一样的瘦弱苍白。然而,他却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妹妹,我饿了,你可带好吃的了吗?”
“呕……不好吃,我不喜欢吃这种硬硬的饼,你带我出去吃阿娘做的好不好?”
“你,你怎么了妹妹,不要哭不要哭,我不吃了,我陪着你聊天好不好,我不吃了……”
许卿卿望着眼前似乎是五六岁孩童般神智的落言,眉心紧锁,他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妹妹,你,你还在哭吗?”忽而,落言趴在颦颦腿上的头抬了起来,昏暗的光线中,他不知是看见了泪珠滴落,还是听见了哽咽声音。但他露出的眼睛中,是深深的心疼。
颦颦摇了摇头,强颜欢笑般道:“哥哥,我们没有阿娘。从今往后,你只有一个妹妹,我也只有一个哥哥,好吗?”
“好!妹妹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啊——我们一起吃吧。”
“好。”
安静的一方空间,潮湿、阴暗,甚至有些憋闷,但眼前的兄妹二人,时而发出笑声,又时而望着井口低语聊天。
直到很久后,许卿卿听见落言问了一句:“妹妹,我之后能和你一起出去吗?”
颦颦心中刺痛,但说出的话语却陡然变得冷肃:“不能。”
“…好。妹妹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许卿卿心下不知是何滋味,眼前画面又开始渐渐模糊,她想着,看来这个梦境又要结束了,她这次又会掉落哪里呢?
然而,并没有。
许卿卿眼神空洞着发呆,却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画面真正转变。
眼前还是那口井,井中还是他们三个人。
许卿卿忽然心慌:她被困在了这里!可梦由心生,是外面的颦颦发生什么了吗!
“颦颦。”
“颦颦!”许卿卿尝试唤醒她,但眼前模糊的井下画面却并没有变化,兄妹二人若有若无的低语依旧一阵一阵响在耳边。
她像是把自己封了起来,外面的人窥不破,她自己也出不去。
没有办法了。
许卿卿心中很清楚,周牧将她传送来的地方,是由他自己、整个萍儿村以及颦颦的意念为基础搭建的空间。
萍儿村承载记忆的地方并不多,一个是萍儿河,另一个便是这村中井。
但颦颦的意念比这两个加起来都要强大,甚至强过了周牧。因此,从第三层梦境开始——这里已渐渐变成了她主宰的空间。
若她不愿醒,则无人能唤醒。
“颦颦,我是阿婆。”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道苍老但温柔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虚空一般。顿时,许卿卿看见眼前整个画面开始疯狂颤动,碎石土崩瓦解,刺眼亮光自中心迸发,那一人一景,归于眼前……
“我没有错!”
许卿卿还未从亮光中缓过,就已听见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随着画面渐渐清晰,她瞳孔微微瞪大:是钱茹。
她此刻正被一伙计模样的人按住,趴在了地上,半边脸沾了血,黏腻的血液混合着土屑,显得可怜。
但她面容依旧凶狠,眼中不屑,吐了口唾沫,便朝着她的方向死死瞪了过来:“我十六那年嫁给了孟郎,诞下一儿一女,若不是你母亲容不下我,处处刁难新妇,我怎会带着他们两个累赘逃跑!”
“那你为何带走言儿。”
许卿卿一惊,一道声音不紧不慢自她口中响起,如冬日的铜钟一般,裹着层层寒霜,又带着低沉的压迫之音。
“言儿?哈哈哈哈!你们简直是痴心妄想,我为何要将儿子丢与你们孟家,你脸可真大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就馆那晚,你便想活活掐死你的女儿!”
“你连亲生女儿都敢下手,我怎么可能会留下孩子!我呸,我一个都不留!”
许卿卿看不见自己当前附于的身体,只低下视角,看见了那男人手中盘动的绿翡珠串,颗颗玲珑,此刻正规律地发出盘串之音。
男子理所当然的声音发出:“一阴一阳,本就不吉。”
“我呸你个腌臜狗彘!放开我,叫你的狗奴才放开我——怎的脸这么大,我还不能说了?”
许卿卿看见那伙计竟一个人都险些按不住,望向了她这边,神色惶恐道:“郎,郎君,要不要直接割了她的舌头?”
男子摆了摆手让他退下,道:“泼妇而已。去,把言儿带过来,我们走。”
“是!”
很快,那伙计便进了屋子里,再出来时,肩上扛着个少年,意识不清,许卿卿认得那身影——正是落言。
“郎,郎君,那里面还有一个小……姐。”
男子回头,语气森严:“你说还有一个什么?”
“没!没人了,就一个少爷,没人了。”
“那还不走?”
男子率先走出院子,朝门口一辆颇显富贵气派的马车走去,马车旁边,竟还列着数十个伙计,个个身材魁梧,训练有素。
许卿卿心中微讶:此人身份绝不一般,若不是皇亲国戚,便是高门世家。不然,岂会带这么多守卫一样的人出门?
“你给老娘回来!孟老狗生下的孟狗彘,带走我儿子做什么!来人啊——来人啊——有没有人做主啊,青天老爷啊,抢儿子了啊——!”
身后妇人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甚至都顾不得那半身的鲜血了。
许卿卿望着眼前一切,忽然间,她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颦颦呢?!
为何动静这么大,颦颦却不在这里?方才伙计说屋子里还有一个……小姐?说的莫不就是颦颦?
许卿卿想最后转身再看一眼,却忽然间,魂魄剥离之感“唰——”的一下袭来,她怔然片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十指纤纤,手掌处,还有多年练剑磨出的老茧。
她竟然可以自由活动了!
得知这一情况后,顾不得多想其中缘由,她立马跑进了屋内,岂料,看见眼前画面的那一刻,她的心真正沉进了谷底,浑身发凉……
“颦颦!”
颦颦此刻正躺在血泊之中,而她的四周,被各类符纸、铃铛挂满缠绕形成一个圈形。她就静静躺在圈的中心,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皆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许卿卿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整个屋子中,安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乱跳不已的心脏声,“咚、咚、咚……”声声皆沉重,一下、一下砸进血肉里。
她不明白。从被打也爱笑到女孩,到血色怒染的颦颦,再到温柔重情的妹妹……那么小小的一具身体,经历了那么多,此刻却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躺在这无人问津冰冷冷的地上?
没弹完的曲,断了弦,戛然而止。莫说主角儿,看客亦不能接受。
许卿卿慢慢走近,从血泊一路向上,看见了那掩在领口下的断颈……她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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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偏过头去,强忍着胃中欲将爆发的情绪。
她已经死了。死了好久了。
不知是谁,给她准备了一件新衣裳,那裙角处,还绣上了五朵好看的海棠花。
可她此前,穿的都是打了数个补丁的短褐。
“颦颦啊,你可不要怪阿娘。”
一道女人疲惫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时间失去了两个孩子,许卿卿在想,她或许会很难过。
随后,许卿卿扭头,看见钱茹自顾自拍了拍破皱衣裳上的灰尘和土屑,然后理了理头发,走到了另一侧的梳妆台前。
她打开那倒扣的铜镜,背面雕刻的花纹已生锈了许些,当翻过来时,镜面却格外干净。
像是日日都被人用心擦拭过。
钱茹放好铜镜,望着镜中的女人,苍老又疲累,她垂下眼睫,从另一侧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开始一点点画眉、染腮,最后取出了一张褪色的红纸,双手小心翼翼捻着,放于唇中,轻轻抿了一口。
从始至终,除了刚入门时的那句“颦颦”,她没再往这边看过一眼。
待一切皆已梳妆完毕之时,许卿卿看见钱茹抬眸,望着镜中人,似乎可窥得一丝曾经年轻时的姣好面容。她满意地笑了。
母亲盛装打扮,终于走到了地上女儿死去的尸体旁边,她叹了口气,道:“颦颦啊,你爹爹其实是知道你死了,才赶回来的。”
“你看,他对我们娘仨多好啊,他肯定没忘记过我们。”
钱茹时不时向上拢了拢自己的发髻,走到门口,抬头望了一眼外面明晃晃的阳光,轻笑了一下:“只要言儿跟他走了,他就一定会回来带我走的。”
她最后朝屋内看了一眼颦颦,许卿卿亦站在屋内看向她:粉白的脸庞其实遮不住眼角的皱纹,朱红的唇瓣,也修复不了那嘴角松垮的皮肤……她此刻像个华丽的老妇人,吐出了最后一句:
“颦颦啊,你去了地下,可不要怪阿娘啊,阿娘也是迫不得已。”
此言一出,许卿卿顿时脑中轰鸣一片,斑驳的信息如锋利的碎片划破大脑的每一寸血肉:
是……她杀了颦颦?!
陡然间,眼前画面开始支离破碎,伴随着低沉的轰隆之声,许卿卿不知为何,只想在消失之前抓住钱茹,却在即将碰到她的瞬间,与她对视上了!
“姑娘,你好眼熟啊。”
她森森然笑着,脸庞的白粉簌簌洒落在她的红色领口。许卿卿想后撤一步,却动不了,灵魂似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
“!”就在这时,一道吸力自背后虚空而来,她瞬间被吸了进去,眼前天旋地转。
“周牧?”
“周牧!”
强烈的失重感让许卿卿感到不安,梦境像是坍塌了,周牧知道吗?
对了,他似乎并不希望自己插手萍儿村的事情来着,许卿卿脑海中划过一幕:周牧淡漠的目光望过来,时刻在刺痛着她。
那是一种让她极度不舒服的目光,不是因为冷漠,也不是因为愠怒,而是一种看异类的眼光!
明明周牧才是这破游戏里面的NPC,他凭什么拿那种眼神看她!
许卿卿越想越气,此刻强制稳住心神,气走丹田,很快,她便挣脱了束缚。眼前扭曲飞速旋转的空间,忽而闪出一帧画面:熟悉的萍儿河。
就是它了!
许卿卿控制身体,找准时机,朝那一幕画面掠了过去。
“噗通。”许卿卿踉跄了一小步,随后稳稳落地,再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明媚之景。
天蓝如洗,云絮飘飘。
她好像回到萍儿村了,正欲转头寻找周牧他们,却猛地听见:
“阿娘,阿娘不要打我,呜呜呜阿娘……”
彼时,无比熟悉的一道声音钻进了她的耳中,许卿卿扭头一看,波光潋滟的萍儿河旁,正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阿娘——不要打妹妹,要打就打我吧!”
“你!你们两个都是孽障,孽障!”
熟悉的对话……熟悉的场景……一步一步,许卿卿的心愈走愈沉,她回到了最开始的场景。
为什么会这样!
13. 萍儿村(10)浮生一梦,两不相欠④
“住手!”
不受控制……依旧是一道苍老带怒的嗓音从自己的喉间溢出,随后这具身体十分吃力地扬起拐杖朝前面挥去。
许卿卿看着眼前的打骂,重叠的人与景,只觉得像是过了半生那般恍然……忽觉一阵失重,阿婆因为反作用力将要向后倒去。
许卿卿想着,周牧该出现了。
但是。没有!
“咚——!”一声闷响在颅腔内炸开,地面向她的后脑处猛烈砸来,眩晕欲裂,意识渐渐模糊……
“婆婆!”
“祖母!”
“哎呀流血了!出人命了——!”
数重声音接连灌入耳中,嘈杂、刺耳。她听得见每一个字,却辨不出真切含义。
好吵……她只觉得脑中像是要炸了。
“师姐?师姐?”
霎那间,许卿卿的意识惊回,大口喘气中她再度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只有一望无际的天空,此刻不见半缕云絮。
她心下疑惑:方才似乎听见有人在唤她?
此刻四下寂静,她想侧头查看,却一连扯痛数处,从后背,一直蔓延至腹部。“嘶”了好几声后,她动了动尚可活动的右手,欲支身坐起。
她不确定身在何处,也不确定这具身体还是不是自己,许卿卿现在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是:这具身体受到了极重的伤。
甫一撑地,脊背便疼痛异常,她几乎想喊出声来,但还是紧咬下唇,憋得心口抽痛。
然而,身子重若灌铅,越是想撑起,便越是往下沉。
她许卿卿偏不信这个邪了!
奋力起身——脊背与地面分离的一瞬间,她“哎呀”一声,身子竟轻如鸿毛,残存的惯性竟将她直直甩飞出去。
“怎会如此倒霉……”
许卿卿双手抱胸,淡淡然不再抵抗。此刻刚好一阵邪风吹过,将她卷了又卷,吹了又吹,一直不知卷到了几重天上去。
她心中此刻生无可恋:没事,没事~这只是梦境罢了。能吹哪儿去?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的风停了。
许卿卿慢慢睁开一只眼睛,瞥见视野下方一抹树枝的绿影后,终于放心睁开了另一只:还能看见树,说明飞的不高嘛。
于是她向下看去,正准备看看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不是,没人告诉她……这棵树是山顶上的树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她开始疾速朝下坠去,原本柔弱虚无的风,此刻如刀片一般,割得她皮肉生疼。
“咦?怎么看不见东西了?”
许卿卿目眩神迷间,忽地不忘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哦,原来我真的恐高啊……”
刚说完,口吐白沫,不省人事也。
意识半昏半醒间,朝下裸露的皮肤,逐渐感觉到一股热气灼来,愈来愈强烈,恍若置身火海。
她彻底清醒!
复见光明时,许卿卿瞳孔骤缩:她竟看见了此前火烧汐容的高台,而她此刻,正朝着熊熊火墙中央掉落。
“天杀的。”她在心中呐喊,此梦愈发怪诞,不知这次摔下去,嵌成肉饼,她还能好好转世不能。
“你是何人?”
她竟没死。而是轻飘飘落在了颦颦面前。待循声望去,看清火中景象,她浑身一震,不一样了……
那被绑于柴堆中央的,已非汐容,而是颦颦!
她此刻正盯着自己,眼中戒备之色明显,如同捕兽笼中受惊且凶狠的小白猫。许卿卿视线下滑,落到了她的腹部。
“何人打的你?”
许卿卿眉头紧锁,不禁上前一步,颦颦此时除了被绑在木架之上,就连身上,也被鞭笞了数道血痕。
说到底,她还只是一个女童啊,不过七八岁,何等畜生至于这般心狠……
“孟颦颦,钱茹之女,勾结妖物,为祸村庄,我将代行村长之职,除此灾祸!”
火墙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又是张秀才。
“我并不知你在说什么,但这里马上就要被烧尽,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许卿卿转头,蹙眉道:“我可以带你走,我们一起。”
她不明白,眼前女童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让她快些离去,而不是抓住此刻出现的救命稻草,请求带自己一同离去……为何呢?
求生不是人的本能吗?
颦颦此刻脸上染着血痕,她抬头火浪翻涌的天,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出不去,出去了也会被抓回来。”
“周而复始。”
许卿卿尝试唤出惊雪,出乎意料,成功了,如银雪般的光芒流转在锋利的剑身之上,让她心绪激动:终于回来了。
她抬眸走向颦颦,惊雪所破之处,烈火骤熄,如寒霜降临冻住了每一寸烧得罪恶的木柴,她清亮的声音响起:“即便周而复始,我也要带你出去。”
“一次不行,那便两次。两次不行,那便三次。”
许卿卿走至颦颦面前,与她终于松动的目光对望,她斩去女童身上所有的束缚,轻声笑道:“没有人,可以困住——”
【我们】。
许卿卿只相信一点,除非抹去她所有意识,粉碎她的三魂七魄,否则,她哪怕仍存于这世间一滴一点,她都会回来。
“颦颦,能抹杀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啊。”
她笑道,那份笑容里,是何等的肆意轻狂。
“嗯”,女童同她点了点头,扯下身上最后一根绳索,红衣张扬,墨发翻飞,“那便冲出去。”
“好”。
一袭青衫,一抹红影,同时冲出了这熊熊火墙。
片刻,想象中的灼烧感并没有传来,许卿卿稳稳落地,下一秒却痛得单膝跪地,惊雪支撑着她,不断发出阵阵嗡鸣。
“好惊雪,我没事。”许卿卿微微昂起头,脖颈之间青筋突起,在白皙的肤色中显得很是可怖。
她能感觉到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我真的是靠了……”她是犯了何等罪孽,怎会这般疼痛,依旧是从背脊到腹部,如刀绞一般。
“颦颦,你还好吗?”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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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颦颦?”
无人回应,许卿卿眼睫轻颤,猛地偏头望去,她此刻身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空无一人。
这是哪里?目之所及皆是虚空般的白色,甚至辨不出远近之分。
许卿卿咬咬牙,撑着惊雪站了起来,就在这时,所有喧嚣如山洪倾泻般涌来——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
许卿卿顺着声音,朝前一步一步走去,直到,她穿了过去,所有疼痛瞬间消失。眼前,是一方木梁屋顶,一左一右,正挂着两个白色灯笼,似有风吹过,轻轻晃了两下。
她坐了起来,这才看见全貌,眸光颤动:为何她……会在一个黑木棺椁中!
她莫不是死了?外面那些人,难道都是她的同门?今日来为她吊唁吗……
不是,这死得太草率了吧。她方才还和颦颦说,命掌握在自己手里,现下可好了,命呢???
“阿婆,我来送你了。”
一道女童之音自后方传来,许卿卿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方才消失的颦颦。
她往后看去,却猛地跌坐了下来,猝不及防的撞击使得棺椁震了一下。
“…阿婆,是你吗?”颦颦像是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摸上黑棺,朝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落言红着眼眶,轻轻扶着。
“阿婆死了……?”
许卿卿口中喃喃念道,她蓦然转身时,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老太太安静、苍白的面容。
她像是睡着了,身着寿衣,静静躺在她的面前。
许卿卿怔然偏头,望着屋中各式各样的人,一言不发的周牧,颦颦、落言,角落里瑟瑟观望的妇人,门口东张西望、渐渐不耐的张秀才,还有自远处走来,或喜笑或好奇的村民……
几人真心,一眼便知。
“阿婆,我会为你报仇的。”一道低语传入耳朵,许卿卿感受到了杀意。
“时辰已到——封馆!”
就在这时,原本还在旁边的颦颦,身影极快闪出,角落中的妇人看见了这一幕,一人尖叫起来,其余人便纷纷抱头跟着尖叫。她朝张秀才袭去——
“你,你要干什么!”
一个身影拦住了她,许卿卿看见,白色麻布之下,露出了周牧的脸,他阻止了颦颦,肃声道:“你杀了他也无济于事。况且。”
“况且什么?那日,此人阻拦大夫进入村中,阿婆生生血流而死。周哥哥,你不是也在旁边吗?”颦颦面容扭曲,一步一步质问。
“你,你这妖女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本就代行村长之责,多事之秋,我凭什么随便放人进来。”
见颦颦目光狠狠瞪了过去,他往周牧身后缩了缩,嘴上却是不停:“若是那山上高人,又下来抓人怎么办?我可是代行村长——啊!”
一声惨呼,许卿卿瞳孔微震,看见周牧一掌将他掀飞了出去,撞入院中篱笆,当场便吐了一口血。
周牧转身,冷冽的声线传来:“你也配村长之任?”
“我不让颦颦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处,若再多言,别怪我现在就送你归去。”
场中瞬间落针可闻。
14. 归途
“伟大的幽罗渊之主啊,您无所不能。”
“伟大的幽罗渊之主啊,您无所不能......”
传说中的鬼界禁地幽罗渊,栖冥河上鬼火千年不灭,河落九渊,形成一道巨大的深壑,周遭气息尽数吞没,据说壑中镇压恶鬼无数,乃无底炼狱的入口,因而设为禁地。
而幽罗渊之主,传闻于千年前在此地诞生,似有通天之能,只要与之交换等价物品,便能实现这世间所有的心愿,活死人,肉白骨,功名利禄......欲望既生,买卖即存。
“窸窸窣窣。”
有人来了。
栖冥河岸,少年停步,黑沉的眸光中忽然映出一朵红得鲜艳的彼岸花,蓦然花瓣空中碎落,轻拂过他怀中女子姣好的面容。
女子身形纤瘦,额间有一青色疤痕,状若兰草,皮肤很是白皙,乌眉红唇,面容祥和,若不是心口无一点起伏,倒叫旁人以为她在沉睡。
来不及了。
少年莫名烦躁,眼中压抑住一闪而过的幽绿光芒,复而抬眼,望着断桥两侧看守的三足鬼蛙,冷声开口:“何时能见?”
三足鬼蛙齐声喊道:“伟大的幽罗渊之主啊,您无所不能。”
“唰——”
赤诡弯刀瞬间出鞘,血色尾影未散,泛着冷冷寒光的刀刃便已经抵在其中一只鬼蛙的心脏处,毫厘之距。
三足鬼蛙,破心方死。
“让他进来。”
忽然,一道幽幽声音传来,分不清男女,似从深渊中升起,带着深邃的回音。
闻声两只三足鬼蛙齐刷刷仰头:“呱——”
“呱————”
不过一瞬,栖冥河上竟浮出上百只幽绿色眼睛,密密麻麻!浮起后皆是半人高,仰头齐鸣。
少年收回赤诡,随后看见水中悬出了乌金浮木,一个接着一个向前铺开。
乌金浮木,破水则生,沉水则眠。
不多时,乌金色枝蔓开始大肆生长开来,缠绕、裹卷、攀爬、舒展,一道通达幽罗殿的桥便倏然形成。
断桥已全。
黑水沉沉,深不见底,每走一步,耳畔都能清晰听见每一个鬼魂的低语,或哭泣或咆哮,仿佛要拉着一切物体和他们一起下沉,但乌金桥固若金汤,少年亦是面无表情,抱着怀中的女子,径直走向了幽罗殿,
青铜色的大门,飞来的骷髅鸦,伸懒腰的九尾黑猫......不止,暗夜里似乎有上百双眼睛在看着他。
他走到中间圆台之上,四周光幕忽起,地上也突然出现大量乌金色符文,蔓延、攀爬,一股压力陡然自上方而来。
“来者之人,所求何事?”
幽幽声音再次响起。
少年放下怀中女子,随后起身,看向前方的目光极轻极淡,似乎没有温度,亦没有情绪,只听见他薄唇轻启:“复活她。”
“可——汝何物换之?”
“缚魂令。”
哦?
黑暗里,殿中人眼中金色眸光一闪而过,穿墙透门,随后慢慢勾起唇角,纤细冷白的手指倦懒地支着脑袋。
原来是他,有意思。
“契约已成。”
话音刚落,压力骤失,圆台上的光幕瞬间粉碎,如星星点点流光般散开,随后汇入女子心口处,地上乌金色符文升起缠绕,穿过她的衣物,在可怖黑纹蔓延的脖颈间形成一圈束缚。
少年亲眼看见,黑纹退散,消失不见。
一秒。
两秒。
三秒。
女子心口却仍未伏动。
少年疑惑蹙眉,随即目光危险地望向紧闭着的青铜大门:“阁下莫要出尔反尔。”
殿中人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语,嘴角上扬,倦懒的眸子复又抬起,左手捻指一挥,一青玉卷轴便传至殿外少年手中。
“残魂之躯,起死回生,哪有那么容易。”
“喏,这卷轴上的便是另一个条件。”
“且寻到了,再来找我吧——”
下一秒,地上躺着的女子便随那人的声音一同消失不见,少年打开青玉卷轴,上面乌金色字体慢慢浮现了出来。
【满月诞,极阴之体;命中贵,命短之人;心中恨,了其心愿;幽罗渊,献祭之时】
少年合上卷轴,回望一眼青铜大门,随后离去了。
同辛十五年,山鬼国破。
冬青国前锋将军破门而入时,尧帝已悬梁自尽,其帝后不知所踪。
要说这尧国,因其百年前开国之初的山鬼传说,民间也称其“山鬼国”,山鬼山鬼,有的话本中描述的是庇佑一方的山神,而有的志怪中却又含蓄表达,说那是带来灾祸的妖怪……真真假假,或许只有皇室藏经阁中的记载,才是较为可靠的。但皇室更迭,沧海桑田,谁知道那记录还在否呢?
话继续说回来,尧帝尧同在位十五年,前八年,也是风光无限的,完全可以称作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君王!
但事情的转变正是发生在这第九年初。
尧帝50大寿,在行宫开设宴席,邻国冬青派使臣前来祝贺,而他们送的大礼,却是一位美人。
那是极其盛大的一天,举国同庆,也许著作郎也喝了点小酒,将那画面写得梦幻一般:“同辛九年春,尧帝五秩诞辰,行宫张宴。四裔遣使献瑞,金炉篆烟,玉盏流光。酒酣之际,忽有琼英自雕檐纷坠,若碎雪漫天。继之,一女子轻纱掩面,乘云气凌波而下,衣袂翩跹若鹤羽。及舞,纤腰折柳,广袖追月,落英随袖翻飞,香风凝露不洒。满座屏息,无不凝神。舞毕,仙姬敛衽,轻纱四散。众人抬眸,见蛾眉含黛,肤若凝脂,笑靥生春,恍若九霄仙子。尧帝喜甚,问左右此何戏也。冬青国之使臣进言,此乃献于陛下之礼。尧帝再喜,即封女子入宫。”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是君王一时之新鲜,毕竟他此前是多么受人尊崇啊。
然,百年后,说书先生案板一拍,短短八字便概括了这潦草不堪的结局。
“宠妾灭妻。国破家亡。”
尧国帝后白氏,最后被尧同亲手送进了冷宫,连带着那个史册上“最疼爱的女儿”——四公主尧若溪。
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尧若溪都希望这一切没有发生,她从高处跌落,狠狠地摔进泥里,头破血流。挣扎、愤怒、恐慌,但黑暗的冷宫,似有千百只手拉扯着她,让她逃不走、喊不出。
没有什么比看见曾经高贵的公主跌落泥地,更让人快慰的了。
她知道,她过得越惨,那些人便越开心,这或许不合常理,但在这幽怨的皇宫深处,又有什么道理可言呢?一开始,她只是被冷落与苛待,但众人的怨气不平,便开始抓她、欺她、辱她……
“溪儿——快来,看母后给你采了什么?”
脱去帝后服的白荻身后藏着一个瓦罐,一滴金黄浓稠的汁水偷偷溜出来,顺着罐口欲将滴下。
尧若溪在梧桐树下起身,傍晚的夕阳有些晃眼,她睡眼朦胧,望着金黄的梧桐叶翩翩,竟不知不觉铺了半身,宛若衣裙。
方才是母后在喊她。
定是有好吃的了!
“母后!”
她望着不远处站在湖边树下的白荻,一身素青色衣裙,身材窈窕,面容是那么的柔和,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眼,不染凡尘。
她要扑到母后怀里,母后身上总是好闻的,有淡淡的兰花香。
“砰!”
“你是谁?!!”
没有想象中的花香和温柔的怀抱,眼前人骤然变得面色苍白,双目瞪大,吃惊地将自己狠狠推开,手中的瓦罐碎裂在地,流淌出金黄甜腻的蜂蜜。
石头割破手臂,丝丝鲜红洇染出来。
好痛啊,真的好痛。
“母后......我是,我是溪儿。”
她望着白荻头发凌乱,面容上的柔光再也不见,转变为惨白憔悴的肤色,在听见“溪儿”两个字后,双目发红地望着她,愈发疯魔可怖。
“你在撒谎!你不是溪儿,你不是!!!”
尧若溪从迅速从地上爬起,抱住浑身颤抖的女人,望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头乌发陡然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白。
“母后你看看我,我是溪儿啊,我是您和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啊!”
“你不是!!!”
伴随着一声巴掌,她仿佛听见了什么字眼,原本平静下来面容又变得狰狞,尧若溪跌落在湖岸边,下一秒,瞳孔骤缩。
平静无风的湖面,倒映着一张人脸,却不是她的脸!
这是一张少女的脸,但她现在,明明才七岁!
不久前,母后和父皇不是刚给她设了生辰宴吗?那夜玉清楼上歌舞升平,来了很多人为她庆贺,礼物大大小小,三个偏殿都放不下。宴至半酣时,数百只烟火齐放,璀璨至极,月亮与之相较都黯然失色,整个皇都都被照亮了。城中百姓无一人不知,今日是尧帝最疼爱的女儿,尧国四公主——景安公主的生辰。
她不该是如今这副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身后突然传来女子欢快的笑声,她猛地回头望向母后,但身后场景已骤然发生变化,她来到了战场。
黄沙漫飞,原本的湖水已变成一滩血泊,红得发黑,倒影中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尧若溪猛地站起,望着不远处的城楼,明明周围狼烟四起,那上面却站着两个说笑的人。
她不自觉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皮肤,一个是她父皇,另一个,是宠妃关姒!
他看见身穿黄袍的人一招手,随后一个白衣女子被架了过来,碎发披散,头无力的垂落着。
尧若溪忽地心脏一滞,胸中空气像是被抽离一般,小心翼翼往前迈一步,下一秒目眦欲裂,她看见她母后的脸赫然出现!
关姒尖锐的甲套陷进了白荻苍白的脸,渐渐留下血痕,她却面容带笑,捏着看了一会,似乎觉得无趣,同身旁人娇俏撒娇。
随后,黄袍人吩咐了一声,白荻被绳索捆住手脚。
“住手!!!”
尧若溪发疯般跑了起来,忽地迎面疾驰来一匹战马,眼看着就要相撞,那士兵却毫不减速。
“唰——”
穿透灵魂的感觉倏然袭来,她像是被一阵无形强风贯穿的芦苇花,花绒飘散又重新聚回。
怎么回事,她摸不到!
“不要!!!”
尧若溪抬头一看,白荻已被吊上城楼。
尧帝搂着他的贵妃关姒,将一国之后吊在城楼示众,薄情的唇齿一张一合,道出:“白家谋反,杀无赦——”
“不是的,不是的!白家没有谋反,外祖忠心耿耿,怎会谋反。”
“快放开母后,放开啊!”
“母后年少时便嫁于你,一路扶持相伴,你怎能,怎能如此待她!!!”
“怎能如此待她啊......”
她想起母后柔和的笑容,总会打发自己安睡,然后深夜陪伴批奏折的父皇,她从不动怒苛待宫人,六宫之事也从不让父皇烦心,她还在瑶山上设立学堂,将尧国难民乞儿都送进去读书安顿。
她曾问母后待在宫墙之中,可想出去看看?白荻笑着说,瑶山上的孩子们自会替她去看。
尧若溪心中无比疼痛,像心被剖开,往事如刀,划开至皮肉翻飞,鲜血淋漓,似乎想尽力从中找出什么,来证明这二十余年应该是真情,不该是如此的!她一遍一遍穿墙而过,却碰不到任何物体,只能大声喊着、咆哮着,眼前很快模糊一片,嘴角腥甜,已经不在乎是血还是泪了。
白家随尧国开国,百年来都是国之重臣、国之忠臣,母后更是母仪天下、心怀百姓,不该是这样的,不能是这样的!
“噗!”
一口鲜血呕出,腹中穿来撕裂般疼痛,五脏六腑更像是被捶打过一般,疼痛瞬间蔓延全身,她最后无力倒地,望着母后,望着灰白无光的天空,凄凉地笑了。
“哈哈哈,尧帝,关姒,若我仍存于世,哪怕是一魂、一魄,我也定会回来亲手了结你们。”
她都想起来了,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同辛十一年,尧帝以白家秘密谋反,在皇都西郊私结军营为由,开始了正式屠杀白氏一族根脉。
此前四月,宰辅白云山长子、次子及其庶子均被派去三方边界,无召不得回京。
同年七月,帝后之妹,和亲送往冬青。
同年九月,白家附属宗族接连出事,随后抄家、发配。
同年十月,白荻书信其父白云山,让他小心皇帝,却最后作为一纸叛国书,篡改其中内容,将其锁进冷宫。
十二月冬,白家被指控谋反,至此,正式屠杀。
尧若溪已撑不住,阖上了双眼,四周陷入冰冷黑暗,身体如下坠云朵般,听觉渐渐远去,寂静无声,她仿佛好久好久没有这般平静过了,她好像要死了,但腹部的疼痛又时不时将她拉回抽离,她便一直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直到,一身粗暴的声音在耳边炸起。
紧接着头皮传来用力拉拽的疼痛,腹部又被人狠狠踢了一脚,好痛,好冷,好饿。
“哎呦这死丫头。叫你装死,叫你装死,拦路鬼,我呸!”
大脑如同撕裂一般,嗡嗡响声渐渐平息,听觉也慢慢恢复,下一秒,更加巨大的疼痛感随之袭来,她慢慢撑开开血肿的眼皮,不断干呕。
但腹中什么也没有。
天已微亮了,眼前是一个走廊,地上铺着一张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破布,想来,她昨晚应该是又痛又冷晕过去了。
昨日是三月十五,按照冷宫份额,月中她可以领到三个馒头,一碗菜粥,她不过是拿回属于她的那一份,便被毒打,而后丢在门口。
她扯着嘴角自嘲了一下,居然没死透。
待到两只眼睛全部睁开时,面前已经没有人了,方才不知道又是哪个嬷嬷踢了她。她忍着疼痛,扶着旁边褪色的柱子艰难起身,四周十分嘈杂,很多人在跑来跑去,脚步声不断。
她只看了一眼,没去管,无论是什么热闹事都是与她无关的。一整夜睡在廊下,穿堂风不断,她的双唇已经发白干裂,浑身一会发冷,一会发热。
院子里有一个水缸,此前种了些荷花,后来枯死了,便成了承接雨水的地方。
尧若溪拖着一条断腿,慢慢朝水缸挪去。
“啪!”
终于,额间冷汗渗出,她苍白的手终于扶上了水缸,缸壁墨黑,映得水明亮澄净,水中还是那张梦里的少女脸庞,但不同的是,现在上面伤痕累累,没有一丝血色,已经瘦得皮包骨了,透过道道不同的伤痕,仿佛还能窥得一丝曾经面容姣好的模样。
忽然,一阵风轻拂脸颊而过,柔柔的,暖暖的。她心下一惊,她泪眼朦胧起来,紧咬着嘴唇,慢慢地、慢慢地回头望向身后,身后空空的,只有一只乌鸦停在一颗枯树上,眼睛骨碌碌地望着她。
“母后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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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恍惚了一会儿,复又转回,伸出纤细颤抖的手,捧起了一掌水,凑近唇边,一点一点喝着。
好甜,真的好甜。
直到一滴无声的泪水滑落其中,她才尝出了苦涩,愈来愈苦。是不是如果不醒来,她就能在梦里和母后一直在一起了呢。
尽力咽下凉水之后,尧若溪闭眼喘息着平复喉间的疼痛,再次睁眼时,眼神转为寒凉,她说过的,若仍存于世,她必不会放过他们!
正想着,突然,廊架那边争吵呼叫声变得更大了。
“救命啊——”
尧若溪瞪大眼睛,不远处闯进来一群藏青护甲士兵,冲进各个屋中,手持利剑,见人就杀。
“尧国四公主在哪里?!”
这些士兵口音奇怪,不似尧国人。
尧若溪连忙蹲下,忍着断腿之痛躲在水缸后面,额间冷汗涔涔,掌心滑落出剩下的唯一一根银簪,神色戒备。
这里是冷宫,母后死后,尧帝将她丢在这里已经三年,不闻不问,大约是想让她自生自灭,定然不会专门派人来冷宫杀她。那么这群人便不可能是尧帝之人,藏青护甲,她似乎从未见过。
“......哈哈哈哈,尧帝陛下,这就是我们冬青国陛下送给您的礼物,我们最漂亮的西域美人......”
“不对。”
忽地一幕闪过,尧若溪眼前浮现出一个络腮胡使者,藏青护腕,弯腰欠身,笑着将关姒送进了尧帝怀里。
原来是冬青国。
她眼中眸光晦暗:没想到,冬青竟这么快就灭了尧国。那关姒又是否是这计划中的一部分。
“去,分开找。要活的。”
耳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瘦弱无力的手攥着银簪,仍控制不住地发抖,她低头望了一眼,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一下,但并没有效果。
她还不能死。她说过,只要她仍存于世,必定要亲手复仇!
包括冬青国。
“这里有人!”
尧若溪猛地低头一看,她的衣裙早就已因为殴打撕扯而变得破烂不堪,此时破烂的裙角露在了外面,还是大意了。
心脏砰砰直跳,四肢百骸的血液瞬间集于右手,她猛地站起身,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向来人刺去。
忽地,诡异离奇的一幕发生了。
她像是入了梦魇般动弹不得,不止是她,周围一切都静止了。
草木,乌鸦,风,持剑的士兵,逃难的宫女太监,喷溅的血液在空中,惊慌的眼神......一切都突然静止。
突然!有一股气绕她而过,尧若溪裸露在外的脖颈感受到一丝奇怪的冷意,不同于数九寒冬的寒冷,而是一种更深处的、更为浓郁的、仿佛来自地底的冷。
像是包裹着你,坠入河底,堕入深渊,久久不能摆脱。
“想活吗?”
士兵身后的空间撕裂,浓郁的黑气包裹着一个人出现,直到黑气褪去,她看见了一个少年苍白的脸。
异色瞳孔,鬼青色花纹,他俯视着她,目光漠然:“想活吗?”
“想!”
丧母之痛,灭国之仇,岂能不报!
少年幽幽凑近:“跟着我,我给你复仇的机会。”
声音何其蛊惑人心。
“布噜~”
“布噜布噜?”
尧若溪微微偏过身,伸手拨开面前一只漂浮着凑近的白色生物,明明力道不大,小东西却翻滚着被甩好远。少年说这些是此地的生灵,不伤人,但总归没见过,她心里有些犯怵。
紧接着,前面又涌来好几小只,小小的身体似乎若有若无地黏着她。
她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人,步伐稍快,一路上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各怀心事般,尧若溪也没再说话,默默跟在后面,打探着周围环境。整个空间都很暗,连那远处的山也是,层层叠叠,随着步伐,像是什么山魔潜伏着移动一般。尧若溪看向脚下,光秃秃的,寸草不生,踩起来有些许软,但抬脚时,泥沙却没有沾染鞋底分毫。她微微蹙眉,究竟是此处怪异,还是她久居深宫,未知外界的环境呢。
正准备开口,她忽地瞥见,那少年的腰间挂着一长条青玉挂件,隐隐发出金光,随着他的步伐晃动。没有漂浮的白色生物敢靠近他。
会发光的玉器——应当十分价值不菲了。
“布噜~”
再次拔掉头上的一只小东西甩走后,她心中感叹一声:就像是做梦一样。
一刻钟前,少年带着她自黑雾走进这里,随后蹲下,运掌而起,将一股气流注入她的腿中,有些凉,但身体却并不排斥。紧接着,她亲眼看见,那因没有救治而畸形的腿骨,竟渐渐愈合直了起来,身上伤痕也随之淡去不少。
“试着走走。”
尧若溪慢慢迈开第一步,紧接着是第二步,速度渐渐快了起来,她小跑着向前。
“多谢。”真的,很感谢。尧若溪忍下热泪,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如枯涸的池塘,久逢甘霖,况且还是一个陌生人,她的心中酸涩无比。
少年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尧若溪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少年黑沉的眸子看过来,道:“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尧若溪道:“和我做交易?”
若是以前是公主的时候,尊贵无比,藏纳百宝,她一定不会如此反问,但现在她算什么呢?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她连普通百姓也比不上。
尧若溪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除了我这条命。”
少年道:“…可以。”
尧若溪立刻道:“你要拿什么与我交易?”心中不解,此人救了她,却又想交易她的性命。
少年道:“我可助你复仇。”
说到“复仇”二字,他的语调微微上扬,好听的声线伴随着他漫不经心的语调,莫名勾人心魂。
尧若溪让自己冷静再冷静。
“性命之事,我不能轻信,至少现在不能”,尧若溪沉默几秒,再次确认道,“我知道你救我肯定有目的,你现在不会杀我,并不代表之后不会。我如何确定你会先助我复仇?”
“手”,少年走了过来,化出一木镯子放在了她手心,“这是我部分魂核凝化之物,我若食言,你可随时烧了它,使我魂魄受损。”
木镯子很轻,仔细看,内部有银色细碎的光芒流转。片刻后,尧若溪不好意思道:“虽不该对救命恩人如此,但你也算是利用于我,我想看看你说的后果。”
“小火即可。”她不忘加上一句。
少年微微挑眉,但没有拒绝,修长指尖燃起一小簇蓝色火焰,然后一点点靠近。尧若溪盯着他的每一个神情。
“嗯。”少年闷哼一声,极轻极轻,但尧若溪离得近,还是听见了。
“好了好了”,她后撤一步,将木镯戴上了手腕,抬头看见少年愈加苍白的脸色,又往前一步,询问道:“你还好吧?”
少年道:“没事。”
尧若溪也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其实,她并非想看结果,她只是想观察那少年的身体。接触木镯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就发生了一些感应,虽心下震惊,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此木镯是什么魂核所化之物,她不了解,但她明白她是肉体凡胎,对任何与魂魄相关的东西来说,都是极好的夺舍材料。
尧若溪猜测,这木镯来自于这个少年,自然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所以尧若溪手握木镯时,便能看见少年的身体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