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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转赠宦官

作者:木知易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城门楼上,大鼓擂鸣。


    百万雄师入城,枪矛如林,玄旗飞扬,百姓夹道,蜂拥欢呼,将士们脸上皆洋溢着胜战的喜悦。


    郗年乘坐的马车跟在军队后方入城,她撩起帘子一角,看着熟悉的京都街巷,内心泛着苦涩。


    再次回城,已是物是人非。


    昨天夜里,本以为能与荆胄温存,却不料他将她拦腰抱起后,竟是放在了离卧榻最远的一处草席上,勒令她在草席上将就一晚,不准上榻。


    她百思不得其解,荆胄愿收她入帐,冷眼相待也就罢了,夜里她有所表示他却拒之不理?那她于他而言,有何用处?


    荆胄进宫接受皇帝表彰,她则被送入了将军府。


    梳洗一番,在府中等候他归来。


    如今她已顺利入了将军府,得他庇护,暂时不会有生命之忧,更不会受尽凌辱。只要他愿接纳她,日后待她诞下一儿半女,她便有了倚靠,再想调查家中被抄的真相,也是指日可待,


    半夜,荆胄回府,在近侍的服侍下入了盥洗室。


    郗年入内,近侍正欲出声,郗年打手势制止,并让他出去。


    近侍犹豫片刻,可想到她是将军第一个带回府中的女人,不敢造次,暂且退下。


    郗年靠近浴桶,闻到空气中与松针浴香气混合的酒气,知道他今日定是喝了不少酒。


    郗年站在他身后,轻抬纤手,指尖置在他的太阳穴,替他轻柔按压着。


    片刻后,她的指尖擦着他的脸庞划过,拂过他的脖颈,落在他的肩头,摩挲着他肩上堪堪结痂的刀伤。


    她用毛巾沾着松针汤,轻轻擦拭他的伤口。松针汤由松脂与艾叶煮沸制成,以此沐浴,对箭疮愈合有良效。


    当毛巾擦拭他胸口的伤口时,他却拽住了她的手腕,冷喝道:“谁准你进来的?”


    郗年委屈得瘪了瘪嘴:“将军,奴想服侍你。”


    “滚!”又是一声冷喝,郗年惊得肩头一颤。


    她不明白,荆胄为何要用这样的态度对她?


    是厌恶?


    若真厌恶,为何还要护她?


    郗年不甘放弃,若她讨不到他欢心,便会被逐出将军府,等待她的将又是颠沛流离。


    郗年没立即出去,壮着胆子继续轻拭他的伤口。荆胄手上一个用力,将她拽入了浴桶中。


    浴桶很大,可同时容纳五个荆胄体型这么大的男子,可他毫不顾及是否会伤害她,她猝不及防地跌入,后脑磕在浴桶边缘,疼得她直落泪。


    荆胄冷着脸起身,不待擦拭干水,便直接穿上中衣离去。


    郗年委屈得哭出声。


    可几声过后,她又狠狠擦干泪水,咬了咬牙,起身追了出去:“将军,能否告诉我,你为何如此厌恶我?”


    荆胄对她如此粗暴,已经不仅仅是不近女色了,他眼中的厌恶近乎溢出来。


    荆胄回过身,一双丹凤眼冷峻如寒潭,在这夜色之中更显神秘莫测,郗年回望着他,想看懂这个人,却发现只是徒劳。


    郗年纤细的身影在月色下略显萧条,看上去如此孱弱的女子却是那么歹毒。不仅她心存恶念,她的父亲更是卑鄙无耻的奸佞小人,敛财欺压百姓不说,还私通敌寇!


    朝廷圣明,如此恶人自当斩杀不赦,女眷受尽凌辱也是咎由自取,她却不死心,仍妄想勾搭权贵。他将她收入帐中,绝非有心庇护,而是要让她承受更锥心的折磨!


    荆胄不想与她多说一个字,拂袖而去。


    郗年内心挫败,却不敢再追,回到空荡的房中,思索着她该如何做才能保全自己,继而为家族洗清冤屈?


    郗家祖上行商,虽说江湖路子无数,但向来恪守不渝,下待小商小贩能扶则扶,上至朝廷超缴赋税。祖祖辈辈皆怜爱平民,时时钱粮救助收成不好的农民,朝廷各项政策亦积极响应,怎就落得一个抄家的下场呢?


    荆胄不愿帮她,她又该寻何处借荫?


    翌日。


    郗年梳洗毕,家仆来唤:“郗姑娘,将军请您到正厅。”


    郗年挑了挑眉,荆胄竟会传唤自己?


    她也不敢耽搁,急急而至。


    荆胄身穿墨色虎纹盘领袍,腰束金革带,脚踩乌皮靴,坐在主座上悠然品茗。见她过来,只是轻抬眼皮,起身往外走。


    这是要出门?


    郗年压下心中疑虑,跟上。


    荆胄跃马扬鞭。马后有一架轺车,似是为她而备。


    郗年未有迟疑,在家仆的搀扶下上了车。


    轺车停下,郗年撩开帘子,看到了“盛光酒楼”的牌匾。


    这是京都最有名的酒楼,菜式丰富,肆厨厨艺精湛,听闻不少御厨都由此选出,权贵富商请客都爱来此。


    荆胄这是约了人?


    郗年跟着他进入包间,只见一位面黄无须的阉人,此人身着紫蟒袍,外披黑色大氅,头戴**帽压至眉骨。如此华服,想必宫中大太监是也。


    “见过赵内使。”荆胄对着此人行了一抱拳礼。


    郗年闻言,快速瞥了一眼后,紧随行礼。


    她曾听家中人提起,宫中大太监赵衍乃放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近距离侍奉皇帝不说,更是掌握机要事务,群臣奏折需经此人之手方可上呈皇帝,有时他甚至代替皇帝披红。


    此人不喜被唤作“公公”,朝臣见着都唤一声“赵内使”。传言此人心眼如针孔,不过是有人唤错了称呼,就被陷害入狱,不日斩杀。朝臣提及此人皆闻风色变,有意投其所好,却不知其所好,想巴结此人也绝非易事。


    赵衍见着荆胄,也只是微微颔首,姿态傲慢。要知道,荆胄少年将军,屡战屡胜,即便皇帝接见,也是笑脸相迎。


    “听闻赵内使近日替皇上在京郊守穰田,天气酷热,郊外又多虫蛇蚊蚁,赵内使金贵之躯定难以适应,故荆某斗胆献上一玲珑婢女,随赵内使跟前服侍。”


    郗年闻言,震惊得望向荆胄。


    他竟然要将她献给赵衍?一个太监?


    荆胄不看他,只是笑着望向赵衍。


    赵衍则偏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唇红齿白,皮肤细腻,身段纤细,一双杏仁眸子更是水灵得很,便点了点头。


    郗年心跌下了谷底……一个太监看上她了,这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荆胄既不愿护着她,早些拒绝便是,为何带她回帐中,给了她希望却又……


    想起他前两夜的冷淡,郗年泪眼模糊。或许,他决心收她入帐中,便是存了将她转赠他人的心思?


    她还道他高风亮节,清风霁月,洁身自好,不以女性之苦为乐,不曾想,他竟是这样的人。


    果然,出门名门世家,即便少年征战沙场,见惯流离失守,看淡生灵涂炭,始终不能感同身受。只因这样的世家公子高高在上,不食肉糜,世间一切苦难与他无关。


    罢了,他既如此厌弃他,她走了便是。


    “你可否愿意?”赵衍问她。


    郗年心意已决,也并无迟疑,点头道:“奴愿意跟随赵内使,还请赵内使收留。”


    荆胄闻言,一记冷眼射了过来。


    呵,还以为她有多忠烈,原来早些在军营誓死不从霍献,是嫌霍献军衔不如他,肖想他条大鱼呢!如今面对皇上面前的红人赵衍赵内使,她又乖顺得如同砧板上的鱼肉,怕是如何宰割都不会反抗吧?


    “没曾想,我这不腆之仪误打误撞讨了赵内使欢心,赵内使既喜欢,日后我定物色更多合适的人选送来。”荆胄笑道。


    “不!”赵衍伸掌制止,“我一个阉人,何需女人伺候?无非是看着这姑娘像极了我侄女,留她在我跟前伺候个衣食住行罢了,荆将军可莫往心里去了。”


    “自然。”荆胄笑着应道。


    二人寒暄一番,方各自离去。


    只是这次,郗年乘坐的不是将军府的轺车,而是赵衍的宫车。


    车子浩浩荡荡地来到京郊的穰田。


    赵衍上个月刚被皇上安排到京郊守穰田,他原先的位子由他的干儿子蔡由宣暂坐。朝中有人热议,赵衍这是失了盛宠才被遣出皇宫,可赵衍承蒙圣恩多年,朝中势力众多,又岂会那般容易被取而代之?因此也有不少朝臣借此机会示好赵衍。荆胄将自己赠与他,自然也是借花献佛。


    荆胄既不愿护她,她自然要想办法抱紧赵衍这颗大树,若讨得他欢心,日后为家族洗刷冤屈也是指日可待。可一个太监……


    郗年垂头跟在赵衍身后,她实在不知如何服侍。


    她想象中的服侍太监大概是端茶递水,洗脚浣衣,若超乎她想象……涉及男女之情,她怕是要一头撞死,否则苟活百年后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去给我打盆水来。”赵衍带她回了主院,坐在正堂上。


    “是。”郗年柔声应道,虽不知他要做甚,却也乖巧打来一盆水。


    赵衍将脚放在盆中:“洗。”


    郗年从他话中听不出他的喜怒哀乐,绞尽脑汁回想昔日佣人为自己洗脚的情形,有样学样。


    “你多大了?”


    郗年:“十六。”


    赵衍点头:“和我侄女一般大。”


    “可有婚配?”他又问。


    “未有。”


    “你可知,荆胄将你赠与我,有何目的?”


    “不知。”


    赵衍突然踢翻了洗脸盆,洗脚水溅了郗年一脸。


    郗年强忍心中的愤懑与屈辱,为了活命,为了洗刷冤屈,她跪在地上,哭道:“奴本在军中为妓,不愿人尽可夫,因此寻得荆将军庇护,前后与荆将军不过认识两日,他将奴带回府中不闻不问,今日一起便带奴来见您,奴实属不知他因何为之。”


    赵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笑了,虚扶着她的手臂,让她起来:“我信你。”


    郗年看着赵衍变脸如翻书,心中惧怕,此人脾气阴晴不定,怕不比荆胄好服侍。但无论如何,荆胄既已抛下她,她定不会再肖想那个无耻之徒。


    心念一动,郗年朝着赵衍垂眸说道:“奴家中被抄,悲惨丧父,若赵内使不嫌弃,请收奴为干女儿,日后奴定肝脑涂地替赵内使做事,待赵内使百年后,奴定为赵内使报庙守灵。”


    赵衍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后你便是我干女儿。”


    郗年没想到如此容易便达目的,跪下叩谢,端茶敬之。


    郗年陪着赵衍聊了一会儿,才回到他所赐的小院。


    巴结荆胄是巴结,巴结赵衍亦是巴结,无非为了活下去。而赵衍近身服侍皇帝几十年,朝中势力不容小觑,倘若她讨他欢心,得她信任,她想要查明家族被抄的真相,兴许会比荆胄的庇护更有力。


    至于荆胄……目中无人,倨傲无礼,物化女性的世家公子,竟然如此侮辱她,她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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