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为何会穿着一身嫁衣在林中?莫不是偷跑出来的?”江秋白道,用一本正经的脸说着玩笑话,很难不让谢知意觉得他真是这么认为的。
“嗯,准备嫁给山神,不想嫁便偷跑出来,”谢知意顺着他的话继续讲下去,没指望他会信,“结果在树林中迷路了,幸亏遇上江大人,大人怕么?竟然被我就这么给赖上。”
已读乱回这种事情她可太会了,过去每次有人想套她的实验进度和内容,她就这么干的。
“姑娘与我手下有恩,我自然是不怕的,只不过没想到姑娘如此大胆,敢直接跑出来,”江秋白似笑非笑,“那姑娘见过山神了么?长相如何?”
谢知意算是见识到了,真的会有人顶着不沾世事的面容,掩盖私底下那一肚子的坏水。
她思索片刻,言道:“没见过,但肯定没有江公子好看。”
这倒是句实话。
谢知意的过去,每天不是泡实验室,就是躲树林里,见到的无非就是蛇、草药和实验室里“半死不活”的实验人员,个个顶着黑眼圈,能眼前一亮才怪!
“姑娘谬赞了。”江秋白走在前头,没有让她看到自己微扬起的嘴角。
谁知,自己竟会被一句普通的夸赞逗笑。
身边的手下不免多瞟了两眼。
走了一阵儿,她仔细斟酌了一下,停留在这副花痴的模样,得出的答案还是:“但确实好看啊……”
又一个看上大人相貌的女子,不会要和上次一样吧?他们拽都拽不出去。
不过,这次好像又不太一样?大人心情似乎不错?
“到了,我先去找县令,你先回家看看,我随后再来寻你。”江秋白想了想,只身向前走。
谢知意依旧跟在他后头,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根本不认得哪个是自己家的事实,纠结到抠手,但又感觉到背后发凉。
这一下搞得,她忍不住回头,发现村民都在盯着她看,看上去一副想要吃了自己的模样,身子不禁颤栗。
我不会真是……
“是你!你疯了?为何要回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触怒蛇神大人!你会害死所有人的!快!找人把她送回去!”村民作势要上前拉扯她,幸亏被手下拦住,否则她可能现在已经被丢出去了。
这下可完了,被自己猜中了,还真有神明这回事儿,她这该怎么活?保不准哪天就被套一麻袋扔到山里去了……
自称她父母的人想扒拉开手下抓她,眼里的泪沾湿手下的衣袖,惹得她后退了一步,“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和蛇神大人作对!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听母亲的话,回去吧,那才是你的宿命!”
人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恐怕……
有将人推向深渊的诅咒:“快走!别来拖累我们!蛇神大人一旦知晓,就等着死吧!”
也有痛哭流涕的恳求:“蛇神大人会降下天罚!你就看在全村人的命上,回去吧,算我们求求你了。”
不是吧……又被我猜中了,我还真是个祭品啊……不带这么玩儿的吧?
这样,嫁衣的事情也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原身真的就是即将嫁给某位“蛇神”的新娘,又或者说是祭品更为恰当。
江秋白见此动乱,清冷的眸子移向谢知意,盯得她心头一颤,还是那种让人不适的探究之意,冷冷道:“蛇神?”
谢知意眼神飘忽,大脑快速运转想要找到解决方案,本来只是纠结的样子在江秋白眼里却莫名变成了害怕与胆怯,眼眶还有些泛红。
“那个……这个……算是这里的一个习俗,把女子献给蛇神以平灾祸,这种想必大人会有所听闻吧?”谢知意只好根据已知信息进行串联,“而我是听说上山的女子多半都死无全尸,便偷跑了,这个我先前也是说过的。”
幸好她之前没多说什么假话,偷跑出来后迷路,山神与蛇神,都还算合理,也都能硬塞进村民的蛇神祭祀里。
江秋白面无表情,只是嘴唇微动,收回眼神,“习俗?”
谢知意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传信回来的手下人上前,轻声道:“大人,县令今日似乎并不在府上,属下本想传话却被村民拦下并赶了出来。”
“知道了。”江秋白应下,抬眸再次看向紧盯着自己不放的谢知意,她好像一直在确认自己的态度,“这事儿先放着,蛇神之事打探清楚了?”
谢知意心里一紧,但又不能发作,只能噤声,苦着张脸蹲在地上拔草,等待江秋白的审判。
“村民都不愿直接提起蛇神,只说是庇佑他们村的神明,不可亵渎。”手下只问到了这么点消息,村民根本没心情同他诉说,更有甚者想拿起农具直接把他赶走。
江秋白不认为蛇神能掀起什么风浪,而一旁的无神论者谢知意就更不用说了,撇着个嘴,根本就不可能相信这些东西。
她能猜到,蛇神根本就不存在,所谓无法回来的女子都是经受蛇毒和生存的折磨后在树林中绝望至死的。
“那个……江秋白……”谢知意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揪了揪他的衣袖,被他一瞥后又默默松开,嘴唇微张但说不出话。
这人不会真的想把她就这么丢给村民处置吧?不会这么狠心的吧?
面前之人冷漠的神情让她的心情一下跌入谷底,只好在心底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江秋白见自己被拽动的衣袖,心中一荡,脑中闪过她救手下时的认真和自己早已准备好但还没说出的邀约,鬼使神差地说出一句:“不会把你送回去的,莫怕。”
谢知意没听清他的声音,只是抬头看他,满眼清澈,问道:“什么?”
江秋白让手下在四周环成一圈,拿出腰间的令牌向村民出示并躬身抱拳,“江某将以朝廷官职为担保带走她,若触怒蛇神,江某会负责尽力补救,但若是有人非得带走她,江某也不会手软,一切将以抗旨之罪作结。”
谢知意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蹲在原地,仰着头看他,没有任何回应。
“怎么?被吓住了?面对长虫时的胆子呢?现在倒是傻住了。”他走到她的面前负手站定,作势要将她拎回去,随之,毫无波澜的嗓音响起,“还不回神?该走了。”
“你不怕被报复?”谢知意微微蹙眉,“无论是所谓的蛇神还是村民,你理应不会为了一个人去和他们站在对立面,而且,你不是来开发商道的么?如果现在和村民闹不愉快,你们之后或许会很难做。”
这群人根本不管是不是圣旨,在他们眼里,或许捏造出的蛇神比旨意更有用。
“你的能力比这条商道或许更有价值,”江秋白见她露出惊讶的神情,仍旧保持着自己的波澜不惊,“况且,我无法将商道建在一个处处都有可能出现问题的村落之中。”
她的能力,绝对不止于此,而他还有时间能等。
“什么?我的能力?”谢知意装作不解,其实她还不想这么早就把底儿透光。
“你本没有错,还救了我的属下,我不帮你倒显得江某不义了。”江秋白带她往后退步,让人守在前方。
一个大汉拿着铁锹冲在众人的最前方,不假思索道:“他想带走祭品!”
“他们是来占领村子的!不能让他们再靠近了!”已经有人拖着杆子就这么朝他们走来,对手下的劝说充耳不闻。
不是……开发怎么就变成占领了?
“这里是蛇神大人所庇佑之地!不允许外人进犯!”
在场的村民都抄起身边的物品,连拿着咸鱼的都有,拦在他们面前,不允许他们有一丝想要入村的举动。
“誓死追随蛇神大人!守卫村子!”
“大人,要拿下吗?”手下偏过头看着不为所动的江秋白,“他们不会武,属下有把握可以全部拿下。”
“不必。”江秋白抬手,让手下刹住步子,“留两人守在村落门口观察情况,其他人跟我回去。”
镇压和逼迫,不可能管用。
谢知意见他转身离开,赶紧跨出步子跟上,身上的铃铛止不住的叮当响。
她捏捏自己的眉心,明显是知道江秋白的心思,无非就是村民因武力镇压被迫接受村落开发和商道开辟会引发一系列的隐患,甚至可能得不偿失。
一行人回到村外驻扎的府邸,江秋白同手下在书房商量开辟商道一事,而谢知意换下嫁衣后,没多说什么,直接跑到小厨房去捣药了。
找伤员的路上经过书房,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论。
“大人,那女子明显就来历不明,您明明也是知晓的,为何您要将她留下?她始终是个隐患啊。”一人想拦下江秋白的收留行为。
一人担心收留带来的危险,“村民都将她当祭品,万一真的引来什么灾祸……”
“村民不愿,那我们开辟商道的事该如何?大人,属下全听您吩咐。”
江秋白的声音穿插在其他人的争论中,“在外面听得不够清楚,不如进来听?”
谢知意心头一震,只能硬着头皮推门,双脚却留在原地不愿往里走,“我就是路过,想去给伤员送药来着,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谈话,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我让人送去便好。”江秋白见她端着药碗的手微抖,挥挥手让本在与自己商议的人遣去给伤员送药。
谢知意见离开的人关上门后,朝他下意识地鞠了一躬,反应过来后加上了抱拳的动作,“谢大人收留。”
“我说过的,我更看中你的能力。”江秋白不再在意她对自己的称呼,只是招呼人给她准备了一张椅子,“坐吧。”
人还挺好,不用站着聊天。
谢知意意识到他想与自己详谈,把手置于自己的双腿上端坐着,“谢大人,小女子确实也有一些想法想同大人诉说,不知……”
江秋白回答道:“不必拘束。”
她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我方才在乱中听闻蛇神祭司一事,想必这位祭司会与村民口中的蛇神有关,若是能从此下手,或许能找到突破口。”
“嗯,还有呢?”
谢知意知道江秋白仍心存戒备,“关于我的能力,大人已经知晓了多少?”
“那取决于你有多少。”又是平静的语调。
为了自保,她只能先托出一些事情了。
“那如果比大人知晓的多,小女子会有与大人合作的机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