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石与尘土顺着山体滑落掩埋整条路面后,谢知意的第一反应:我的草药!
车体被冲下山,不停地翻滚让其中的安全气囊迸出。
本来,收到同事发现珍稀草药消息并立马坐上车飙到山上的她,现在应该背着收获满满的箩筐下山,笑着脸将草药与实验室数据库里的资料进行比对。
不知是不是她先前的人生太过成功,老天爷就和她开了这么一个“小”玩笑。
仅存的空气已无法支撑她等到救援,大脑恍惚,身体逐渐变得冰冷。
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她却听见耳边的鸟鸣,还有微风拂过铃铛的声响。
她强撑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处于一片幽静的树林之中,灌木丛生,树枝乱窜,就连缝隙中望到的山脊都有些杂乱无章。
这就是走马灯吗?不过,她好像还有自己的意识。
张望四周,随意拍掉身上附着的树叶,站起身时一阵眩晕差点让她原地躺回去,只好先扶着身后的树干缓缓。
待到漆黑的视野又再度回归光明,她才有所动作。
脚边似乎有一堆骨架,还有颗瘆人的骷髅头因为她的动作滚到了另一边的树下面对着她,因为这一插曲,她有些反胃,差点要扶着树干呕。
这可比毒蛇还吓人……应该是过去在林中走失的人。
刚想往前走一步,没料到自己一脚踩住了裙摆,身体向前一扑,摔进灌木丛中,耳朵嗡嗡响。
撞击的疼痛给她带来一丝清明,但她又没忍住,捏了自己一把,似乎想再次确认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痛觉一次又一次被触动,谢知意这才察觉到自己仍然活着的事实,只不过是来到了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穿越的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鼻子微动,她先是闻到了一股略微清新的气味,想必是薄荷。
看到草药就想摘的职业病控制着她的手随意拔了几株,但又不知道往哪儿塞,只能先抱在怀里。
本以为完成采集工作后她会发现自己的腿上赫然有一条被尖刺划破的血痕,结果她只注意到了边上的细小伤口和两个相比较大的小孔。
谢知意立刻辨认出伤口的来源——赤链蛇的毒牙。
幸好不是剧毒蛇,而且这副身体应该是对赤链蛇的分泌物起了些许反应,有反应也还只是眩晕这种比较轻微的症状,不是那种严重过敏,找点草药口服就能好。
不过……这身嫁衣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有人嫁到这种荒郊野岭去啊?还没个人家……流落在外的她该怎么活啊?
但她并不打算管这么多,先把体内的毒素解开才是重中之重。
潺潺流水领着她往下游走去,灌丛已经被踩出一条路。
想必这片树林经常有人来,这条小径一直到她晕倒的地方后就不再有了,那就直接跟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好了。
这时,一棵植株引起她的注意,无需再三确认,她一眼便看出是半边莲。
她可见过太多了。
但没有捣药的工具,那她只能直接放嘴里嚼了?就是难吃了点……
刚想一把拔出整株半边莲放在小溪中清洗,不远处的叽叽喳喳引起了她的注意,像是人类的谈论声。
她提起裙子,踩过相对杂草较少的空地,躲在树干后,望向丛中站着的几人。
“江大人,那处有动静,待属下去打探一番。”拿着刀的人作势要往灌木丛中去,被领头的人拦下。
“别轻举妄动,它自会离开。”低沉的嗓音中没有任何畏惧,“先带他回去找村中的大夫。”
手下将伤员和这位大人包围在中间,“大人,四周都是灌木丛,我们无法确定毒蛇数量和位置。”
谢知意朝那方向探去,瞄到攒动的树丛中翘起的那处尾巴尖。
还不止一条,这可麻烦了。
她抓住身边粗壮的树枝,手臂一用力,翻到树上。
这种事她以前没少干,都是采草药的时候练出来的,现在竟然还能派上用场,就是这嫁衣麻烦了点,主要是因为太重了。
大把的薄荷被她放在手心揉搓,心里在祈求这个方法能起作用,毕竟这量不一定够。
她的手心已经被揉搓的动作引得泛红,薄荷也从本来的片状变为球状或粉状,汁水被谢知意榨出来后,香气确实比先前浓了不少。
她将一些粉末抹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上,剩下的就拿起对着那几处扔,精准投中,甚至还有一个直接击中蛇头,剩余的掉在地上,散发出能够刺激赤链蛇嗅觉的香气。
她大喊道:“快!都用力踩地!地面震动能阻碍蛇的前进。”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起码得试试。
他们不清楚突然冒出来的女子是谁,为何要帮助他们,但面对如此困境也只能照做。
谢知意见丛中不再有异常的动静,松了口气,翻下树走到他们身边。
“谢姑娘救命之恩,本人江秋白,敢问姑娘是……?”他朝谢知意微躬身子并抱拳,表面是言行得体的领头,可她却看到他眼底那丝让人有些不适的的探查之意。
“救命之恩倒谈不上,小女谢知意,见过大人,这些是薄荷,涂在皮肤上能够驱蛇,还有那位……”谢知意学着行了个礼,将剩下的薄荷放在江秋白手中,而后瞥了一眼手下背上昏迷不醒的人。
“多谢姑娘,他是我的下属,不幸在探路时中了蛇毒,也不知是什么蛇类,刚想撤退去附近的村中寻大夫,便遇上了姑娘,”江秋白见谢知意明了的眼神,笃定了她对蛇肯定颇有一番研究,“可否请姑娘帮忙看看?”
谢知意上前,让人将他移到安全区的树干旁,“还请各位把附近的草除掉,否则赤链蛇可能会卷土重来。”
“听姑娘的。”江秋白挥挥手,让手下开始割附近的杂草,没多久就清出来一片空地。
谢知意翻开伤员的裤腿,看到与自己相同的伤口,呼出一口气。
这一片估计都是赤链蛇的栖息地,但也幸好不是其他蛇类,不然仅凭她现在采集到的药材,不一定能为面前的人解毒。
“有杵臼么?”谢知意心底其实早有定论。
他们不是什么采药人,怎么可能会带这种较为专业的器物。
“普通的陶缸子倒是有,不知姑娘能否将就一下?”江秋白话都还没说完,看到谢知意点点头,让手下把他们用来喝水的缸子递给她,又试探着单手将自己的剑置于她的面前,“药碾子的话,姑娘能否以剑柄做替代?”
“多谢。”谢知意在心里有些哭笑不得,明面上只能随意用流水冲了冲剑柄,做好简单的清洗工作后开始捣药。
谁会想到用这玩意儿来捣药?
江秋白见她接过自己的剑认真制药的模样,心中一动,卸下一开始对陌生女子出现在树林中的警惕,“姑娘经常来此么?”
“我也是迷路了,方才听闻这里有声响便来了,正好看到你们被赤链蛇围住。”谢知意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腕。
这副身体怎么这么柔弱……身上还能感觉到多处淤青,估计是受了不少苦。
江秋白让手下接过她手中的陶罐子,继续捣药的任务。
“谢了。”她站起身,甩了甩手。
江秋白对她提起了些好奇,“姑娘似乎对蛇类颇有研究?”
毕竟能单凭一个伤口就认出是哪条蛇所伤并立刻配置解药的人,他确实从未见过,就连皇城里的御医都不一定有这本事。
谢知意察觉他的目的,闪回他那副冷漠的神情,瞎编道:“这附近蛇多,村里不免会有人受伤,为救人随便捣鼓出来的,不足为奇。”
天气渐暖,皇城也无法免去蛇虫之害,若是将她纳入,指不定能够缓解或彻底根除蛇灾?
“姑娘——”江秋白停下话头,见谢知意结果手下的缸子做了较为认真的检查后又递还给他。
“把这个汁水给他服下,然后把剩余的草药敷在伤口处,估计过会儿就能醒了。”谢知意扭头看向若有所思的江秋白,“那大人又为何要来此处?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必如此称呼我,叫本名便好,”江秋白还是将斟酌好的邀约咽了回去,“圣上传下圣谕,望开辟西南商道方便两地往来,我等接下旨意来到附近的村落,本想先去村落四周探查一番,没想到遇上长虫。”
“这样……”谢知意点头,看到仍旧坐在地面上的伤员缓缓睁眼,凑近蹲下身,“感觉如何?”
伤员开口,但话语依旧含糊不清,“比……先前清醒……只是还有些恶心……”
还好,意识挺清醒的,治疗应该算比较及时的了,有后遗症的可能性不大。
谢知意见他症状缓解,只是像以前一样留下医嘱,“这几日都得将这半边莲汁水喝完,方可解毒。”
“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手下想起身道谢,却因无力坐回地上,表情无措。
“举手之劳,你就别起来了,让人扶你回去休息,”谢知意转头看向一直注视着她的江秋白,见他不言,眨巴眼睛看他,“不过,你们还认得回去的路吗?”
大眼瞪小眼,她歪了歪脑袋,不清楚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大人。”手下喊了江秋白一声,他才将魂魄拉回。
“记得,姑娘就同我们一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