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
封口前铁皮子里动了，里面的生物奋力地砸着金属的外壳，一拳又一拳，原本平整的盖子硬生生给砸出数个凸起的弧度。
“人还没死！”
先一步抵达的知梓在看到这一幕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再晚上一秒，她毫不怀疑棺材里的「尸体」能亲手送她去见明天的太阳。
火葬场其他的工作人员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停止输送带。
尖锐的急停声瞬间响彻操作间。
盖板被撬开的瞬间，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寒气扑面而来。
只见一个人型猛地坐起，大口喘息，胸口剧烈的起伏。
苍白的手指死死抠住边缘，指甲翻裂渗出血丝，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里面没有劫后余生的恍惚，只有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沉沉的怒火。
知梓对上的就是这双眼睛。她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退后半步。
里面是人，不对，应该是一个蓝色液体凝聚成的人，他的身上还残留着浅浅的一滩蓝色。
那人视线扫过周围惨白的墙壁，以及僵立的工作人员，最后定格在知梓脸上。
“……谁干的？”
声音嘶哑，像是无数气泡在水底破裂的杂音，带着一种非人的扭曲感。
就在这时，通道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让开！”
陈移山的声音率先抵达，他人如一道黑色疾风，瞬间掠过知梓身侧，苍白的面容上那双死寂的眼眸骤然锁定了蓝水人形，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出手。
陈移山的指间夹着刚从桌面上顺的东西，数枚刻满细密符文的金属薄片，带着尖啸般的破空声直射对方几处关节。
那蓝水人形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流动的身体猛地扭曲，试图躲避。
“哎呀，这玩意儿还挺灵活！”
田华喘着粗气跟上来，见状想也没想就抄起旁边一个不锈钢警示牌，笨拙却力道十足地抡了过去，试图封堵对方的退路。
支目慢悠悠地走在最后，单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甚至礼貌地对旁边一个吓傻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然后才冷淡地瞥向战场中心。
“核心能量比预想的要集中，物理干扰效果有限。陈移山，左三寸，气涌点。”
他精准报点，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反而又退后半步，避免那飞溅的蓝色粘液沾到自己昂贵的皮鞋上。
陈移山眼神一厉，根据支目的提示，变招快如鬼魅，金属薄片刁钻地切向蓝水人形的肋下。
知梓在最初的惊愕后迅速镇定下来，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混乱的现场。
破损的墙壁，飞溅的诡异液体，吓瘫的工作人员，以及那三个行事风格迥异却莫名凑在一起的男人。
她薄唇紧抿，没有贸然加入战团，而是快速评估着局势和损失。
没有太贵，她赔得起。
四人拉扯围攻，陈移山主攻，招式狠戾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劲。
田华憨憨地打着辅助，时不时差点帮倒忙。
支目远程“语音指导”。
知梓则冷静地移动位置，最终抓住一个空隙，鞋尖顺势踢起地上一个特制的密封袋，并精准地套住了被陈移山最终击溃后重新化为一滩剧烈挣扎液体的蓝水。
“封口！”知梓厉声道。
陈移山反应极快，几乎是同时，抄起一旁的胶布贴在了袋口绕了好几圈，袋内的挣扎瞬间减弱，只余下沉闷的扑腾声。
战斗戛然而止。
一片狼藉的通道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不敢上前。
一个看似主管模样的人擦着汗，拿着计算器哆哆嗦嗦地走过来，看着被腐蚀的墙壁、炸裂的灯管、破损的地面，声音发颤：“各、各位……这、这些损失……”
田华一脸完蛋的表情，支目事不关己地移开视线，甚至开始用消毒湿巾擦手。
陈移山沉默地站在原地，周身低气压弥漫，现场气氛几乎凝成实质，仿佛赔偿问题比刚才的怪物更让他感到绝望。
就在一片死寂的尴尬中，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递过一张黑色的卡片。
“损失列个清单，直接联系我的律师核算赔偿。”知梓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现在，这里由我处理。”
主管和工作人员瞬间愣住，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却极强的女孩，又看看那张代表着无限额度的黑卡，一时说不出话。
……
【玩家论坛·灌水区】
标题：【卧槽！市火葬场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大佬在搞事？！动静贼大！】
内容：【有亲戚在那边工作，刚偷偷发消息说西北角那边又是巨响又是蓝光，墙都塌了！然后来了个巨漂亮巨有钱的姐姐直接刷卡平事了，有没有知情人士扒一扒，是哪路神仙打架，还是官方在秘密处理什么东西？？？】
1L：沙发jpg，同听说，好像还牵扯到支目医生了？
2L：支目，那个帅得人神共愤但狗都不理的医学天才NPC？他居然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3L：盲猜一个“蓝色”相关，最近论坛里不是有几个关于诡异蓝水的帖子都被删了吗？
4L：楼主说的漂亮富婆……是不是开黑色迈巴赫，气场两米八的那位，如果是，那我可能知道是谁了，但不敢说……
5L：楼上别走，私信详聊，瓜子矿泉水准备好了。
6L：只有我一个人关心火葬场为啥会被搞成需要高额赔偿的样子吗？那玩意儿得多结实啊……
7L：回复6L：可能不是东西结实，是搞事的东西太不结实了吧……（狗头保命）
「咖啡馆」
灰墙原木门脸，招牌是一盏暖铜色的小灯，低调得近乎隐秘。
空气里弥漫着深烘豆的焦香和某种冷冽的松木香。灯光是恰到好处的昏黄，照着一排排厚重的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专业器具。
田华笨拙地摆弄着手里的陶瓷杯，看看对面冷漠得仿佛在参加学术会议的支目，又瞅瞅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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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里浑身散发生人勿近气息的陈移山，一个憋了许久的问题终于没忍住，脱口而出：“所以你俩一开始就认识？”
支目正用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眼镜片，闻言动作没停，只是掀了掀眼皮，语气平淡无波：“嗯。挂过号。”
田华：“……啊？挂啥号？专家门诊？”
他实在没法把陈移山和医院挂号联系起来。
“副本里挂号。”
支目戴回眼镜，冰冷的镜片反射着灯光，遮住了他眼底的真实情绪，“‘鄊羊医院’那个本，最终结算前五分钟，他用我的识别码和生物信息强行顶号登陆，触发所有警报，引走了百分之九十的追击单位，清空了副本里三分之一的隐藏资源，包括我蹲守了四天才锁定的一件特殊收容物。最后……”
支目顿了顿，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莫名让人发冷，“系统判定任务失败，扣光了我的基础奖励和信誉积分，额外附加三个月的副本冷却期。”
角落里，陈移山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垂着，阴影覆盖了所有神情，只是握着杯子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这人说谎这么不打草稿的吗，他俩明明就见过一小段时间而已。
田华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了张：“还……还有这种操作，那然后呢？”
“然后？”支目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然后我花了点时间，定位到他现实里常去的一家便利店，在他试图用过期饭团当晚餐时，‘礼貌’地和他进行了一次关于账号安全和资源合理分配的长谈。”
支目放下杯子，看向陈移山，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效果还不错，至少之后再没发生过类似的误会。对吧，陈先生？”
陈移山依旧沉默着，许久，才从喉咙里极其低哑地挤出一个音节：“……嗯。”
虽然不是真的，但这对于陈移山而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反驳也太麻烦了。
田华缩了缩脖子，感觉自己好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但又莫名觉得……这故事该死的带感。
他偷偷瞄了一眼两个当事人，一个冷得像冰，一个沉得像墨，空气里无声交锋比刚才对付那滩蓝水还让人头皮发麻。
这诡异的沉默最终被知梓打破。
她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分析报告扔到桌面上：“怀旧时间结束。”
“现在，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它出现在火葬场绝非偶然。”
支目率先移开与陈移山无声对峙的视线，拿起报告快速扫过，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
“结构不稳定，能量表征混乱，具有极强的环境能量汲取性和模仿攻击性……不像自然造物，更类似某种失败或仓促的合成产物。”
他放下报告，看向陈移山：“你接触它最深，有什么补充？”
陈移山的目光从虚无中慢慢聚焦，许久，才用那种耗尽力气的低哑声音开口：“……不是合成。”
他顿了顿，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是‘排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