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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变本加厉的情绪

作者:乌兮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思绪有片刻凝固,头脑在发僵,脑子里什么念头也没有。


    但其实是有的,不明显,感觉不到。


    方恪扣开口香糖盒子,仰头,倒酒一样往嘴里倒了一粒。


    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明明跟那个人给他的一样,却偏偏叫他更烦躁。


    嚼轮胎一样嚼着口香糖,没滋没味的。


    不如抽烟。


    还没嚼两下,橘子的味道还没蔓延至整个口腔,方恪就把它啐了出来,然后倒在沙发上,微微抖着手从拆得到处都是的烟盒里面摸出一根烟。


    翻盖式的打火机亮出偏蓝调的火。


    弥散的烟雾掩盖不住烂掉的生活。


    但尼古丁可以麻痹神经,而那些狼藉他闭着眼就可以当看不见。


    更何况……家里其实是整洁的,有人来打扫过。但方恪明白,表面的整洁维持不了多久,过不了几天它又会乱成一团,像打了死结怎么也解不开的毛线球那样,令人厌烦到恨不得拿把剪刀来干脆把它剪断。


    烟带给他的抚慰同样是一时的,给他的救赎时间只会越来越少,而他却会越来越依赖,戒不掉的烟瘾像如影随形的恶魔,缠着他,让他随时随地如同刚刚在大街上晕头转向时的模样一样狼狈。


    那个勾搭他的人说的话如魅语般萦绕在他耳边。


    “你难道就没有动心的时候吗?方恪,你该找个搭档了。”


    他该找个搭档了,比烟更管用的搭档。


    方恪抽完一支烟,将一整盒口香糖丢进家政阿姨套好的垃圾桶,然后歪在沙发上玩手机。


    他进入死目的界面,编辑着公告:找搭档。要求:……


    他烦闷地在沙发上踢腿。


    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人的感觉,脑子里什么也想不出来。


    很烦。烦得他直接把自己的新手机往墙上一砸。


    很好。他妈的。


    又碎了。


    未发布出去的公告,遍寻不到的解药,无法把控的人生,毫无意义的出逃。


    一桩一件,都在诉说着他方恪的无能。


    逃离了那个家,逃不开血缘的锁。


    有勇气十六岁离家出走一个人跑到偏远城市,强行进入诡异游戏寻刺激,没勇气真的弄死自己。


    开了个不伦不类的酒馆,过着要死不活的日子,幻想着有个人能给他安全感,再把白日梦当作帕罗西汀,乞望着什么时候能够不再醉生梦死。


    方恪翻来覆去,时不时用手捶沙发、捶墙壁,胡乱抓扯窗帘,像一只应激的猫那样炸起身上每一根刺,去恐吓空气里根本不存在的假想敌。


    可恨又可怜。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终于把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他才总算入睡。


    但,天已经亮了。


    今天是周五,没有请假,不去上课,在暴雪还在下个不停的寒潮天气下不盖被子,就那么不管不顾自虐一样蜷缩起来,流浪猫儿似的姿势睡着。


    瑟瑟发抖。


    十点零五分,沈辞年拿着书和教案,走进十四班。


    一眼就看到方恪的位置空着。


    好的很。真不愧是刺头班里的老大,家访也无济于事。


    沈辞年的目光不自觉冷下去,但也仅仅只是稍微冷了一丁点,这种冷意只是来源于一个陌生人的不知好歹,再无其他。


    方恪再次逃学这件事对沈辞年情绪的影响有限,他摊开书,翻到该讲的那面,开口嗓音依旧温润如初。


    “诡异副本分为扮演型、规则型、解密型等多种类型,如果你不幸被系统选中想要求生,那么记住以下我说的几点……”


    大部分学生原本正在神游天外或自顾自做自己的事,但听到沈辞年竟然不讲那些昏昏欲睡的东西,直接讲保命要点,便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有人已经是玩家,拿起红笔准备记录,但找不到书。


    有人翘着二郎腿,觉得自己不会被选中,满不在乎。


    沈辞年只是平静地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对应页码和关键词。


    王乐坐在第一排,他在记笔记。


    下课铃声响起时,黑板上整整齐齐排列着页码和对应的要点。


    他走下讲台,准备回办公室,却忽然被叫住。


    王乐抱着书,手上拿着红笔,怯生生道:“老师,我可以请教问题吗?”


    沈辞年回转过身,松弛地靠着门框,目光不经意打量着王乐,柔声:“可以。”


    王乐盯着他衬衣上的褶皱,酒红色的兰式衬衫袖口上穿着一对精致的袖扣,沈辞年矜贵地仿佛兰国上层最顶级的贵族出身。


    声音不自觉有点抖:“可…可以去您办公室问吗?”


    像是怕沈辞年不同意,他连忙补充:“这里太吵了,我怕听不清。”


    沈辞年没有拒绝,只是点点头,走在前面。


    王乐跟着他,一时怕落太远紧走两步,一时又怕太近放慢脚步。


    “王同学”,沈辞年忽然停住脚步,王乐果然如他所料般脸撞上他的背脊,他忽然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还微带寒意,“不会走路吗?我教你走?”


    “对……对不起!”王乐低着头,沈辞年清晰看见他微红的耳尖。


    人类啊,果然是,有趣得很。就跟那个被他亲手折磨致死又丢进轮回的信徒一样有趣。


    说起来,也有数百年了,那个背叛他的小信徒现在在干什么呢?


    沈辞年走进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拉开椅子坐下来,椅子的正面没朝向办公桌,而是朝向王乐。


    “问吧,你的问题。”


    王乐看着他颇有质感的西裤,看着他交叠起来的骨节分明的手,几乎控制不住要跪下去。


    好强的气势,仿佛某个掌管生死已久的上位者。


    “您…您有伴侣吗……”


    “这就是你抱着书跟了一路,最后向我请教的问题?”


    ……


    十二点半,方恪倒着头睡得脸通红。


    不,不是睡的通红,是病了,不盖被子的后果就是他把自己折腾得发高烧,头疼欲裂不省人事。


    灯仍然亮着,沈辞年打开车门,默不作声看着三楼微弱的灯光。


    他拎着盒子走上三楼,盒子很小,用纸袋子装着,里面是一块电话手表。


    省得方恪总不接电话,让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上门。


    王乐的问题他随意打发了,下午没有他的课,他午饭还没吃就被王主任催着过来查看方恪的情况。


    心情略微有些不好。


    敲过门后,果不其然听见里面挥落东西的声音。


    更不好了。


    方恪烧迷糊了,走路飘飘欲仙,醉了一样东倒西歪撞倒了挡路的家具。


    他模模糊糊其实知道外面的是谁,毕竟除了那个人没人会在这个时候上他的门。


    而那个人上他的门,仅仅因为是他的班主任。


    为什么不能是别的理由……为什么……


    方恪打开了厚重的铁门——从前不觉得重,但现在他烧得手软。


    门开了,沈辞年第一眼看见的是方恪发红的额头、脸颊、脖子和变成深紫色的指甲。


    发烧了,高烧。丰富的经验令沈辞年一眼判断出方恪的状态。


    没请假,不上课,但这次是真的病了。


    出于老师的责任心,沈辞年单手把人抱起来,另一手关上大门,抱着方恪进了他的卧室。


    方恪很安静,沈辞年抱着他的时候,他的手下意识抓着沈辞年的衬衫,抓出一片好看的折痕。


    直到沈辞年弯腰把他放在床上,他还是抓着沈辞年的衣服不放。


    他,被照顾了。


    但是,是老师照顾着他,不是他想要的。


    他抓着沈辞年的衣服,脑子里一阵冲动,喉结滚动着要说些什么,却因为感冒带来的嗓子哑痛而宣告放弃。


    他松开衬衫,沈辞年起身。


    找出已经收进茶几下面抽屉里的药,倒了杯温热的水,喂生病的坏学生吃下。


    沈辞年目光寻找着厨房,打算做两碗粥对付个午饭。


    走了一圈,一无所获。


    很好,这个房子非常好,连厨房都没有。


    冰箱也非常好,里面全是啤酒和碳酸饮料,没有一样食材。


    沈辞年黑着脸,下载了外卖软件,找了最近的一家粥铺,点了两碗养胃的小米粥。


    等粥上门的时候,沈辞年下楼买了块柔软的新毛巾,还有一瓶医用酒精。


    他用这条毛巾沾酒精,然后给方恪擦手脚心降温。


    给人降温的时候,沈辞年眼底没有心疼,只有冷漠和一丝压抑的隐怒。


    算了,动气不值得,那双深邃的眼眸很快又恢复平静。


    又不是他的那个小信徒,只是一个只教几个月的学生罢了。


    方恪应该庆幸自己不是诡异玩家,更不是他的人。


    否则这会他用酒精擦的就不是手脚心,是皮带。


    粥很快上门,方恪歪着身子,吃床头柜上寡淡无味的小米粥。


    他不喜欢,很不喜欢,但他还是一口一口吃着,像是虔诚的信徒服从主神的命令似的,他勉强自己把粥吃完。


    沈辞年摸了摸他额头,确定他正在退烧,便拿出已经存好电话的手表,给方恪戴在左手上。


    他转身离开,离开前语气没什么起伏:“你的电话卡给你取出来放茶几上了,摔手机可以,表最好别摔,否则……”


    方恪微微动了动。


    “打不通你电话,我会担心。”


    关门声传来,方恪拳头攥得咯咯响。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只是他的老师罢了。能否则出个什么?


    烦,很烦,很想不听话地把表摔了。


    他已经解开左手腕上的带子了,又忽然把它扣回去,还多扣了一格,仿佛打算勒断自己的手。


    皮质的手表带子,纯黑色的,仿若一个皮质的手铐一样,束缚的越紧,越是让人心安。


    像是给他心里的魔鬼拴上了锁,控制着他的左手别摔东西,别随意毁灭或者制造什么噪音。


    于是方恪用左手拿起,又换到右手,狠狠摔了刚刚喝水的杯子。


    他还病着,那个人却走了。


    那个人仅作为他的班主任,已经仁至义尽了,但他却无端地想要冲那个人发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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