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智识疆域的碰撞与□□的短暂媾(gòu)和,终究无法弥合那日益扩大的裂痕。
当微积分优先权的争执,从私人信笺的冷箭升级为席卷整个欧洲学术界的公开战争时,那根早已绷紧的弦,终于发出了刺耳的断裂声。
风暴的中心,是伦敦皇家学会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威的殿堂。
巨大的圆形议事厅内,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
高高的拱顶下,一排排深色橡木长椅肃然排列,上面坐满了欧洲最顶尖的头脑:数学家、天文学家、自然哲学家们。
他们的目光复杂,有审视,有忧虑,有毫不掩饰的偏袒,也有纯粹的好奇,如同无数无形的探针,聚焦在长桌尽头那个唯一站立的身影上。
牛顿。他身披那件标志性的朴素黑袍,像一尊由夜色和寒冰雕琢而成的神像。
他比十年前更加消瘦,深陷的眼窝如同无光的洞穴,颧骨高耸,薄唇抿成一条刻板无情的直线。
他手中并未拿着任何稿件,只是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全场。
那目光所及之处,细微的交谈声瞬间消失,只余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先生们,”牛顿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带着一种金属般的硬度,不容置疑地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关于微积分发明优先权的问题……”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那无形的重压更加清晰,“……长久以来,被一些混淆视听的言论所笼罩。”
他微微侧身,目光精准地投向长桌另一端,一个空着的席位——那是为莱布尼茨预留的位置。
“今天,基于皇家学会公正无私的调查原则,”牛顿的声音毫无起伏,如同宣读神谕,“我将向诸位展示无可辩驳的证据链条。”他微微抬手示意。
几位学会的资深成员立刻起身,将一摞摞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分发下去。
羊皮纸卷轴、泛黄的信笺抄本、精心装订的笔记副本……像一片片沉重的乌云,落在每一位与会者面前。
牛顿的声音如同冰冷的解剖刀,精准而残酷地剖开那些文件:
“1676年10月24日,本人致科林斯先生信函副本,其中已明确阐述流数法核心要义……”
“1684年,莱布尼茨先生首次在《教师学报》发表其微分法,时间点之微妙……”
“更有甚者,”牛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淬毒的寒意,“某些通信中刻意模糊的措辞,其暗示性引导,无疑是想为‘独立发现’铺路,其用心……昭然若揭!”
他引述着信件片段,分析着时间线,逻辑严密,步步紧逼。
每一个“独立发现”的辩解,都被他用冰冷的“证据”钉死在“剽窃”的耻辱柱上。
他全程没有提一次“莱布尼茨”的名字,只用“某位欧陆学者”、“相关人士”这样的指代,但这刻意的回避,反而比任何直接的辱骂更具毁灭性。
那空着的席位,成了最刺眼的指控。
文件在与会者手中沙沙作响,低沉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在肃穆的大厅里蔓延。
同情、怀疑、震惊、了然……各种情绪在空气中交织、碰撞。
牛顿如同置身风暴眼,岿然不动,黑袍下的身躯挺得笔直,只有那双深陷的眼睛深处,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冰冷的火焰——那是对自身真理不容玷污的捍卫,更是对那个银发身影彻底的、不留余地的绞杀。
最终,在牛顿冰冷目光的注视和那份“权威”报告的强大压力下,皇家学会正式发布声明:认定牛顿为微积分唯一的发明者。
消息如同瘟疫,迅速传遍欧洲大陆。
而莱布尼茨,成为了被唾弃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