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每逢初一、十五去南山寺拜大佛、吃斋,是陈老太冷翠英的习惯。
“邮轮事件”尘埃落定后,陈老太一直心有余悸,择了一个吉日,率领陈家全员出动到南山寺还神。
出发前一晚,陈老太下了死命令,早晨七点,全家必须准时在客厅集合。
其他人倒还好,最为难两位“工作狂”,特别是陈一诺。
他白天忙羽南港,晚上隔着时差谈论《星际玩家》的收购。两个项目之间来回拉扯,忙得焦头烂额。
去南山寺前一晚,跟总部开会到凌晨三点才上床睡觉。
早上六点,他被陈宗礼掀开被子的时候,还在梦里和员工开会。
他吧唧着嘴,喃喃道:“老王,谈判不能毫无底线,对方上来就扒你底裤,你怎么办?唇亡……齿寒……”
“那谁,把空调关一下……”
梦外,陈一诺被子被掀开。穿着毛绒绒的草莓熊睡衣,抱着史努比安抚毯,蜷缩着指点江山。
陈宗礼看他,感觉看见了缩进壳里的乌龟,想恶趣味地想把它的腿拽出来。
他这么想,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
健壮的双手握住陈一诺的脚踝,用力往外一拉,陈一诺毫无防备地被扯成一个大写的“人”。
陈一诺被吓醒,嚷道:“你……”
陈宗礼低声笑笑,整个人压到他身上,把两只手也拽到两边放平,床上多了个大写的“大”。
这一通操作下来,陈一诺睁眼看着陈宗礼,刚喊了声:“你干什么呀……”
从不做亏本生意的陈宗礼死死盯着他:“陈一诺先生,你的morningcall服务已完成,请付费。”
陈一诺问他:“怎么付?”
也不管陈一诺愿不愿意,听没听清,陈宗礼追着他的唇亲了上去。陈一诺也不争气,贪恋陈宗礼的吻,也贪恋他的体温,四肢不自觉地缠在陈宗礼身上,宛如一只树懒。
陈一诺软萌听话,予取予求,陈宗礼在一声声“哥”里沦陷着,都是情窦初开的成年男人,稍微一撩就出火了。他的脚顶在陈一诺两腿间,手顺着腰往下摸,就在他准备争分夺秒干些什么……
“砰砰砰——”房门被大力敲响。
老太太:“一诺,醒了没有啊?你哥呢,怎么不在房间?!”
老太太的声音中气十足,传到他们耳朵里,刚撩起来的□□,瞬间偃旗息鼓。
陈宗礼双手撑在陈一诺两侧,浓重的呼吸声传到耳边,全是陈宗礼未消解的欲望。陈一诺惊恐地看着他,嘴唇被亲红了,眼睛里还有雾气,像看见猎人的鹿。
老太太还在拍门,陈宗礼歪头在他耳朵咬了一口,说道:“宝贝,别勾我了。快起来吧。”
说完翻身下床,去应付老太太,留时间给陈一诺收拾。
他打开门,清了清嗓子,喊道:“奶奶!”
老太太被冒出来的陈宗礼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哎哟,你小子!吓死我了!”
“你怎么不在自己房间?”
陈宗礼解释:“我过来喊一诺起床,他昨晚熬夜……”
趁老太太和陈宗礼在门口寒暄的空档,陈一诺连忙跑去卫生间洗漱,咬着牙刷过来打招呼:“奶奶早啊!”
老太太打量着两兄弟,摆摆手:“赶紧下楼,我们按时出发了啊。”
陈宗礼和陈一诺同时:“好!”
等老太太走远,陈一诺靠在门旁,一脸得救的表情:“我的天,老太太太吓人了。不是说,那什么的时候,万一被吓,容易不/ju么……”
陈宗礼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贴到自己身上,眉毛上扬骄傲道:“反正我好着呢,你就不好说了……”
陈一诺咽了口口水,骂道:“陈宗礼,我怎么就不好了?!”
“艹,你害我把牙膏咽掉了!”
……
港城降温没有来由,有时候太用力,下雨又刮风,愣是入冬不成功。
有时候无风无雨,一觉醒来,反而冷成冰窖,让人怀疑人生。
去寺庙这天,就刚好遇上一夜入冬的天气。
昨天,陈一诺还单穿衬衫出门,今天穿的薄毛衣配牛仔裤,结果,刚站在门外,就被寒风吹得怀疑人生。
还好陈宗礼周到,多拿了一件羽绒服,不听他抱怨“黑色羽绒服很丑”,硬是把羽绒服套在他身上。
几辆豪车沿着山路,一路盘旋抵达寺庙门口。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小雨,风夹着雨,山上的温度似乎又冷了许多。
陈一诺裹紧羽绒服,兜上帽子,哆哆嗦嗦跟着大家沿着阶梯往上走。
到了佛堂,大家的裤腿和鞋多多少少沾了雨水。
伞被统一放置在门口,雨不大但密集,几步路的功夫,伞上的水流已经汩汩往下滴,把佛堂外的水泥地面晕开一片深色。
拜神的讲究很多,老僧人在前面指引着,兰姨、二婶按着指引摆设贡品、礼佛。
他们三个小的,裹着羽绒服,双手抱肩,在后面安静等着被点名。
陈宗礼先上去拜拜,陈一诺和陈宗瑜在后面站着。
他打量着陈宗瑜,发现她有黑眼圈,忍不住问:“你怎么也没睡好?干嘛去了?”
陈宗瑜嘴角含/春/道:“你们单身狗不懂啦!”
陈一诺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哦,你跟庄嘉轩煲电话粥?”
陈宗瑜打了个哈欠:“打到三点。”
陈一诺惊讶道:“我去……我也三点,不过我是开会到凌晨三点……”
陈宗瑜面无表情:“那你很厉害啊,聊工作那么枯燥还能聊到凌晨三点。”
陈一诺不服:“我能赚钱啊!”
陈宗瑜惊讶:“啊?我不聊到三点,也能赚钱啊。我还能让庄嘉轩给我赚……”
陈宗礼拜拜回来换陈宗瑜,看陈一诺表情怪怪地,问:“怎么了?”
陈一诺一脸震惊:“不是说谈恋爱的人智商都被拉低吗?陈宗瑜怎么变聪明了?!”
陈宗礼冷笑:“有没有可能,大家都变低了,只是你更低了呢?”
陈一诺反应一下:“陈宗礼!”
音量没控制好,引得佛堂所有人转头看他,同时发出:“嘘!”
陈一诺闭了嘴,安静看陈宗瑜拜拜。
忽然觉得不妥,问陈宗礼:“怎么你的仪式跟宗瑜的好像不一样。那个红线,怎么你有她没有?男女有别么?”
陈宗礼目光有些闪烁,说道:“那红线,是求姻缘。”
哦……难怪陈宗瑜没有。李思维公开出柜之后,陈宗礼就成“单身”了,老太太才要操心这个。
他有些不开心:“老太太开始给你张罗对象了?”
陈宗礼笑了:“没有,再说我也没空。”
陈一诺半信半疑:“真的?”
陈宗礼垂眸看他,郑重道:“真的。”
陈一诺这才满意了:“有的话,你要告诉我!”
陈宗礼看着炸毛小狗,眨眨眼睛:“知道了。”
……
从佛堂出来,二婶跟老僧说,他们预订了斋饭。老僧便叮嘱小僧领他们去食堂。
路上,适才灰蒙蒙的天忽然放了晴。天空被雨水冲刷后,蓝得分外单纯、干净。
兰姨扶着老太太,指着万里无云的碧空,感叹:“哎呀,老太太,雨过天晴了。”
冷翠英的眼里映着蓝,她悄悄松了口气。
邮轮那晚,陈家五个人三个受伤,还有一个遭受“牢狱之灾”,实在太惊险。
她喃喃道:“希望佛祖愿意继续保佑我们一家人,健康平安。”
本来,因为下雨,他们打算从廊下穿过去。如今天气好转,老太太决定绕远一些,在寺庙花园里散散步。
冬日的南山寺,山茶花开得争奇斗艳,“陈家大姥”被绚烂的山茶花迷得走不动路。看见一朵好看的,就轮流上前合照。
跟小时候的分工一样,陈一诺当摄影师,陈宗瑜做美术指导,陈宗礼本来负责拿道具,可惜这回没有,只能站在一旁,帮大家拿包。
陈一诺:“奶奶,头微微扬起,给我一点高贵优雅的感觉,那个手……宗瑜帮奶奶摆一下。”
陈宗瑜小跑到老太太身边,把她的手指往外旋了20度,宝格丽红宝石钻戒低调出镜。
“OK!美爆了!”
小僧在一旁看着他们拍得不亦乐乎,跟陈宗礼搭话:“陈施主,您不拍吗?”
陈宗礼的目光始终落在陈一诺身上,喃喃:“有时候肉眼看到的,不是比拍下的更美吗?”
小僧缓慢地点头:“有道理。”
寺庙的山茶花开得实在好,几百米的路程,走出一公里的错觉。好不容易,走到食堂附近,居然还有一片山茶花花墙,老太太连忙张罗着拍全家福。
“3、2、1……好了。”
小僧把手机还给二婶,老太太和兰姨立刻凑过来,目光先落到照片里的自己,接着点评点评别人。
老太太:“宗礼,你拍照学学一诺,怎么就不爱笑呢,家庭合照你冷着脸给谁看?”
陈宗礼回答很直接:“奶奶,我不是故意不笑,我是天生不爱笑,我也没办法。”
说不动大的,老太太转头说小的:“陈宗瑜,你用手挡住脸干嘛呀?就只看见手了!”
陈宗瑜皱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化妆不拍照。”
二婶摆摆手:“就你俩不合群,不行,重拍一张!”
陈宗瑜和陈宗礼立刻默契闪开,用行动表示坚决不配合。
二婶只好把照片发到家族群,埋怨道:“这些孩子就是不喜欢跟大人合照。照片我都发群里了啊,大家自取。”
陈一诺点开家庭群,一上午发了上百张照片。
他还记得,上回在古家拍全家福,是他们专门请摄影师,在古宅大院里拍的。
十几年过去,手机让拍照变得方便,甚至习以为常。
哪怕那么方便,陈一诺跟陈家人拍全家福,还是头一回。
手指越过上百张照片,最后停在那张被二婶埋怨要重拍的全家福上。
陈一诺点开,逐一看着里面的人,按下保存键。
……
一行人继续往食堂走,忽然遇见秦若霜和李思维。
李家经历剧变后,陈一诺便没再见过她们,忽然在寺庙里遇上,也算是缘分。
秦若霜看起来依然美丽动人,她主动上前握着老太太的手,嘘寒问暖:“好巧啊,你们也来还神?”
老太太毫无隐瞒,直接道:“是,最近发生很多事情,过来求个安心。你父亲怎么样了?”
李思维扯了扯嘴角:“情况稳定吧,我们过来拜拜,还希望集团上的事能顺利些。”
中间接盘,接的还是大盘。这种苦,老太太当年也尝过,深有体会。
老太太看着秦若霜,安抚道:“哪怕我们当不成亲家,但关系还在,宏发有任何问题,别怕麻烦我们,宗瑜和一诺,特别是陈宗礼,都能帮忙,知道吗?”
陈家三个孙辈站在身后,对他们颔首笑笑,表示认同。
陈宗瑜对李思维道:“思维姐,当不成亲家,我们早晚也是亲戚,有事别自己扛着啊!”
二婶睨她一眼,想骂她不要脸。还没嫁呢,已经默认是庄家的人了。
但她不好破坏气氛,只提醒一句:“你差不多得了。”
陈宗礼说话很实际:“宏发很多关系,天峻也认识,有应酬尽管叫上我。”
陈一诺也道:“叫上我也行,那些老油条,老狐狸,我最会收拾了,一口一个准。”
李思维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对了,恭喜一诺。分别和莫多里、Frank这对宿敌达成合作的第一人。听说,一星股价好几个涨停了。”
横扫各大财经版,风头一时无两,一星集团的CEO陈一诺,此时正裹着黑羽绒穿个破洞牛仔裤,宛如难民。
他摆摆手:“别夸了,我赚了钱,转头还不是投到羽南港去。拆东墙补西墙的……”
二婶打断他们:“行了,外面那么冷,要聊进包间聊,里面暖和。”
……
二婶订的是食堂的包间,刚好喊上秦若霜母女一起用饭。
包间内有说有笑,李思维跟陈宗礼聊着最近遇到难题:“我爸之前学贺朗,在港城买了城南商业区不少铺位,最近市道不好,我想卖了做资金周转。”
“但董事会那些老油条,看好港城房地产,说城南的铺位抓在手里只会升值,不同意卖铺,愁死人了。”
她正在打的仗,刚好是陈宗礼以前也经历过的,陈宗礼垂眸分析:“说服董事会的时候,要切中他们自身的利益。让他们知道,这些铺位抓在手里,根本不赚钱,甚至会亏钱,到时候他们手里的股票就成废纸,他们才有切肤之痛,意识到要壮士断腕。”
陈一诺听了一半,插嘴:“而且,他们判断错了,港城的房地产也会跌……”
说到这儿,陈一诺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因为,港城房地产在过去40年内一直往上涨,“买什么都不如买砖头”,是港城市民的共识。
港城房地产还能再涨100年,是港城房地产商的共识。
但陈一诺上辈子见过港城房地产的下跌,而且是跌跌不休,改造后的羽南港,逆袭成港城最保值的地段之一。
可是,这一切在未发生之前,如此笃定的判断,只会被当成危言耸听。
在陈宗礼和李思维怀疑的目光下,他连忙解释:“我意思是,哪有一直上涨的东西?黄金还有起伏呢。那么大的宏发,得保证现金流才是对的!”
刚好,服务员陆续把热腾腾的斋饭端上桌,陈一诺躲开陈宗礼的眼神。
欢呼道:“斋饭来了!我先吃为敬啊!!”
第92章
南山寺的斋饭全港有名,应季的素甜点更是抢手。
老太太来拜佛是真,想吃甜食也是真。跟秦若霜正聊得起劲,忽然看见小僧端来应季的山茶花饼,注意力就全然不在状态了。
南山寺的厨师师父,把凋谢的山茶花花瓣挑选后做成酱,裹上酥皮,做成山茶花形状的酥饼。
新鲜出炉的饼,酥皮松软,一口咬下有淡淡花香,甜而不腻,非常可口。
桌上的人刚欣赏完山茶花的美,如今又品尝山茶花饼的味道,喋喋称赞。唯独老太太只能看不能吃。
为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兰姨还故意把山茶花饼移到离她最远的地方。
她要想吃一个山茶花饼,就得厚着脸皮,承受来自家人谴责的目光。
说要戒糖食的老太太,承受不起,只好另辟蹊径。
她眼巴巴看着距离山花茶饼最近的陈一诺,问道:“一诺,好吃吗?”
“……”陈一诺刚咬下半块饼,被老太太的眼神看得心慌:“好……好吃……”
老太太点头,目光还停在他手里的半块饼:“好吃就多吃!甜食对恢复身体最好了……”
不知哪里得出的结论。
可明明是让他吃,陈一诺却听出老太太的言不由衷,加上那个可怜的眼神,他看着手里的半块饼,又看了看面前那碟山茶花饼,心里纠结,该不该给老太太夹一块……
身旁的陈宗礼一眼识破老太太的计谋,轻松把剩下的半块饼塞到他嘴里,低声提醒道:“别看她。吃你的。”
“老太太最会蛊惑人心了。这么几句就能让你主动给她夹。到时候,我们还不能说她破戒。”
差点上当的陈一诺,感叹:“这老太太,心眼真多……”
陈宗礼笑了:“精着呢。”
陈一诺顽皮,伸筷又夹了一块山茶花饼,直接咬了口,气人道:“奶奶,您说得对,我再吃一块!”
老太太:“……”
计谋被识破,老太太意兴阑珊地垮下脸,对面前的斋饭挑挑拣拣,觉得没滋没味。
秦若霜知道老太太的口味,看她这副模样,非常知趣道:“哎哟,这山茶花饼也做得太精细了。不过我最近在减肥,老太太能跟我分半个山茶花饼么?”
秦若霜是客人,主动发出邀请,而且分量只有半个,陈家人想阻止也说不出口。
老太太立刻满脸笑容:“那我就吃点吧……他们啊,都不让我吃……”
心满意足地吃上饼,老太太这才又开开心心往下聊。
……
“你们听说了吗?董家要出大事了!”
饭桌上少不了八卦,陈宗瑜就是陈家饭桌上的“八卦女王”。
吴淑芬早习惯女儿一惊一乍,她边给老太太倒茶说道:“听说,今年董嘉裕身体一直不太好,进出几次医院了。”
老太太拿纸巾擦干净嘴角的酥皮,喝了口清茶,咂摸道:“我记得董嘉裕年纪比贺朗还大几岁,这人从小心思多,又有那样的上位史,成天疑神疑鬼的。”
四大家族里,陈家历史最悠久,其次就是董家。陈家做的是正经生意,董家则是港城回归前最大的黑/帮/家族,黄/赌/du样样都沾,还跟殖民时期的ZF勾结,黑白通吃,回归前在港城横行无忌。
董嘉裕接手后,凭一己之力把董家生意带到顶峰。并非常有远见地把董家生意在回归前彻底洗白,是四大家族里最具传奇色彩的。
陈一诺半路到港城,对港城豪门的家族史一知半解,问道:“董家明明也是港城四大家族之一,为什么总是神秘兮兮的?董嘉裕到底什么来头?”
八卦女王陈宗瑜立刻举手抢答:“我知道!”
“董家裕的父亲董老爷子跟我们爷爷差不多年纪,有四个儿子。董嘉裕是偏房生的排第三。本来,董家生意交给正房的儿子,董大和董二管。”
“所以,董家裕就埋头苦读,出国留学回来考了港城公务员。这人看上去不争不抢,实则是韬光养晦。那段时间,董大和董二因为地盘问题,经常内讧,还得罪了不少帮派。对方老大就密谋要报复董老爷子。”
陈一诺明白,那个混乱的年代,说“报复”就等同于要人命了。
“那天,董老爷子开车出门,路上遭遇枪击,有一枪特别致命,结果他孙子替董老爷子挡了。那个小孩,就是董嘉裕大儿子董焱。”
陈一诺喃喃:“哇,这孩子算是救驾有功啊?”
吴淑芬叹气:“那孩子也是可怜。董老爷子死后,我听过一个传言,说董嘉裕以教孩子防身术的名义,把自己小孩从小当保镖培养,还给他灌输:爷爷的命是最重要的,必要时候,要用自己的命保护爷爷。”
听完这句,陈一诺后背忽然发凉:“这算什么教育啊……”
吴淑芬:“所以,董嘉裕跟老婆孩子的关系非常差。”
陈宗瑜继续往下:“话说回来,董焱中枪之后,董老爷子对董嘉裕果然另眼相看。当时,刚好董大和董二为一个新业务抢得头破血流,董老爷子干脆让董嘉裕辞了原来的工作,接手新业务。”
“本来,董大董二想看他笑话,觉得文弱书生沾不了这种生意。没想到,董嘉裕就像一条鲶鱼,不但董大和董二气得鸡飞狗跳。还给两兄弟暗中下套。最后,董大被杀,董二被抓,董家成了董嘉裕的天下。”
“后来,港城回归的日子临近,董嘉裕担心会被清算,开始慢慢洗白……后来,生意慢慢在A国落地生根。但我听说,他在A国那边表面是做房地产,地下还是在做以前的勾当。要是拼综合实力,贺首富都拼不过他。”
“十年前,为了生意,董嘉裕全家搬到A国,港城的物业,就剩他弟弟董嘉华打理。之前邮轮上的那个董城,就是董嘉华的侄子。”
陈宗瑜说了半天,嗓子都干了,赶紧喝了一口茶润嗓子。
李思维点头:“据我所知,现在,董焱带着母亲和两个妹妹,在国内定居。跟董嘉裕几乎没联系。”
“董嘉裕这几年生意重心在A国,他疑心重,什么都要管,得力干将都是自己培养起来的。”
“董家内部,就剩下弟弟董嘉华在帮忙做事。万一董嘉裕两眼一闭,他亲儿子跟董嘉华就得争一争。”
陈一诺不解:“既然家庭关系不好,他儿子应该不想管家里的生意啊?干脆让给董嘉华不就好了?”
李思维脸上流露难言的神色,刚经历过家族重大变动,最清楚其中的厉害,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宗礼帮腔道:“主要是董家内部情况太复杂。”
“董嘉裕靠什么手段上位的,董家人都知道。有这样的历史,他也担心别人复制他的做法夺权。首当其冲就是董焱。”
“董嘉裕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在的时候,至少没人敢动他老婆孩子。一旦他走了,他的老婆孩子就未必安全了。”
“再说,哪怕他的子女想淡泊名利,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董嘉裕一辈子做的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意,得罪的仇家不少。虽说江湖规矩是祸不及妻儿,但那群人未必讲规矩。”
“所以,董焱如果足够聪明,就该主动把董嘉裕的生意接手过来,再见步行步。”
陈一诺听完,整个人大受震撼。豪门继承,意味着巨额财产和权力的转移,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事。
可现实中,有的继承人,根本不愿意接手,无奈的是,被刀架在脖子上,进退两难。
莫名的,陈一诺替这位董焱捏一把汗。
看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李思维忽然转了话题:“我也是听说的,这个董焱好像在内地开了一个广告公司。”
陈一诺回过神来,问道:“广告公司?”
在豪门圈子里,继承家业是大多数,要是创业,也是奔着上市敲钟去的。
广告公司这种“小作坊”生意,人力成本高,扩张难,极度依靠创意口碑揽生意,在圈内还真的不多见。
李思维点头:“他好像在A国一家4A广告公司还拿过戛纳广告奖,业内大神来着!在国内开广告公司也合理啊。”
“真的假的?”
陈一诺立刻打开手机,输入“董焱戛纳广告”,真的弹出来一堆新闻。上面还有董焱的照片。
点开照片,一个浓颜系型男引入眼帘,西装配T恤牛仔裤,他站在广告行业最高领奖台,拿着奖杯,冷酷不羁。
陈一诺点评:“哦……还挺帅!”
陈宗礼坐他身边,听他对董焱的评价,心里有些吃味,反问:“哦,是吗?”
他凑到陈一诺耳旁低声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说完,餐桌底下的手非常恶劣地捏了一下他的大腿。
腿是陈一诺的敏/感/点,这是陈宗礼最近摸索发现的。果不其然,陈一诺立刻夹/紧双腿。
虽然他们在包间,但寺庙布置简单,包间的木桌甚至没有桌布,陈宗礼动作太明显!
他抱怨:“快拿开!要被人看见了!”
但他腿并上的时候,陈宗礼的手却没抽离。有种“老鼠丢进米缸”的后知后觉。
果不其然,陈宗礼用力又捏了几下,逼问:“问你呢,是不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陈一诺痛苦地跟陈宗礼解释:“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他眼熟。”
“这个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看陈一诺被他逗得脸都红了,他才抽回手,挑了挑眉:“你居然忘了?”
“新年烟花……记得吗?”——
作者有话说:三把火老师短短露个脸~[眼镜],后面才会出来,先解决一些感情上的问题哈
第93章
高二上学期,12月31日。
一年最后一天,对于正常上课的陈一诺而言,本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直到他放学回老宅,看见陈宗礼,这天就不再平凡了。
陈宗礼看了他一眼,张嘴就问:“想不想看港城的跨年烟花?”
别说去看跨年烟花,就算只是在家里跨火盆玩,只要陈宗礼在,他都愿意。
他兴奋到甚至忽略陈宗礼问的是“想不想”,而他直接回答:“去!”
陈宗礼上斜眼弯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今晚带你去,别跟家里人说。”
陈家在港城的影响力实在太大,除了陈一诺刚到港城跑去赛车的那段时间。他们只要出门,必须带保镖,为此,人多密集的地方,更是能不去就不去。
这样的生活,对于陈一诺而言,太不自由。
现在,陈宗礼居然瞒着家里人,不带保镖的情况下,带他出去玩?!
对于中学生陈一诺来说,简直太刺激了!
他压低声音,眼睛亮得发光:“一定不说!哥,我们几点出发?!”
陈宗礼揉揉他的卷发:“晚上我找你。”
……
晚上10点半,老宅里的长辈都入睡了。
陈宗礼领着陈一诺悄悄遛到车库。“太子爷”有专属车库,里面全停着他的爱车。
陈一诺以为陈宗礼会开车去,没想到,他走到车库的角落,“唰”地掀开帷布——露出一辆全黑奥古斯塔。
陈一诺对任何车都非常喜欢,可惜没钱买,看见这辆奥古斯塔得摩托车,眼睛都直了。
直接一句:“卧槽!奥古斯塔!全球限量10台!!!帅炸了!哥,你也会开机车?”
他早知道陈宗礼沉稳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不羁放纵爱自由的心,但开机车,确实太出人意料。
陈宗礼轻描淡写道:“我们这种豪门少爷,该会的不该会的,多少会点~”
同样是豪门少爷,陈二少举起手:“我也会,能让我开吗?”
陈宗礼把头盔戴在他头上,冷漠道:“不能!”
虽然不能开,但能坐上陈宗礼的摩托后座,陈一诺依然很开心。
“哥,除了我,你后座还有别人坐过吗?”陈一诺戴好头盔问道。
陈宗礼笑笑:“除了你,没人了。”
……
奥古斯塔像一道旋风,从车库里飞驰而出,本打算从后门出去。
结果,在距离后门50米的时候,看见一个女生抱肩站着。打开车灯一看——是守株待兔的陈宗瑜。
看见他们,陈宗瑜立刻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好啊,你们去玩不带我!”
陈宗礼掀开头盔解释:“开摩托,只能坐两个人,不方便带你。”
陈宗瑜双手抱肩:“我不管,要去一起去,要不都别想去!”
陈宗瑜这个人有多较真,哥哥们多少了解一二。她说得出,做得到。
为了别耽误跨年,陈宗礼只好给好兄弟庄嘉轩打电话,让他也开一辆摩托捎上陈宗瑜。
于是,双人“跨年活动”,最后茁壮成了四人。
陈宗瑜和庄嘉轩孽缘的种子,就是这时候种下的。
……
港城正值深冬时节,晚上的温度大概10度以下,风吹起来还是有点冷。
坐在后座的陈一诺却丝毫不觉得冷,浑身热血沸腾。甚至在高速飞驰的时候,举起双手,朝着空旷的街道“喔喔——”尖叫几声。
说来也巧,那年跨年活动的主会场就在烟波湖。但当时还没建造成公园,只有一个湖,以及沿湖而建的一大片草坪。刚够容纳前来跨年看烟花的市民。
他们大概开了20分钟,陈宗礼把车开进烟波湖旁边的住宅区,他们到得晚,道路两旁已经停满了车。
他们停好车,陈宗礼从背包里翻出棒球帽和口罩,递给他:“人多,遮一下。”
陈一诺接过东西,调侃道:“港城认识我的人才几个,你才是需要被重点保护的那个吧?”
陈宗礼拿出自己的棒球帽和口罩,说道:“放心,我也有,比你还严实!”
戴好装备,已经晚上11点半,怕赶不上,他们紧赶慢赶往烟波湖的方向走。
现场人太多,信号弱,他们联系不上庄嘉轩和陈宗瑜。最后经过一家商铺,发现门外停着庄嘉轩的摩托车,才敢确定他们早到了。
维持秩序的警察为了控制人流,在烟波湖四周拉起警戒线。只留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
越接近入口,人流越多,越拥挤。
从上方俯瞰,入口处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源源不断的往入口方向涌去。
明明处处人声鼎沸,人潮汹涌,该是觉得热闹。陈一诺却觉得在人群里分外孤单。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还好身边有陈宗礼。
因为有陈宗礼,哪怕他在陌生的环境,跟一群陌生人在一起,有那么一个熟悉的人,熟悉的气味,他就有在这里的理由。
陈宗礼似乎也有这样的感受,他让陈一诺走在自己前面,让陈一诺的后背跟他的胸膛相贴,还把手搭在他肩上,用身体触碰提醒他:不要怕,我在你身后保护你,我们是一起的。
他们保持着这种状态,随着人潮,慢慢靠近入口。直到人群沿着湖两侧四散开来,陈宗礼才慢慢把距离拉开。
他长得高,一眼锁定庄嘉轩所在的位置,拉着陈一诺径自往那个方向走。
陈一诺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趋,一阵凉风吹过,才发现后背热出了一层薄汗。
……
后来,他们看新闻才知道,那年去看跨年烟火的港城人数创下历史新高。跨年活动结束后,烟波湖开始了为期两年的改造,没再对外开放。跨年活动也取消了。
跟庄嘉轩汇合后,距离倒数不剩5分钟。整个烟波湖的草坪上,站了估计有上万人。
陈一诺问他:“你每年都来么?”
陈宗礼摇头:“我也是第一次!”
陈一诺刚想问,为什么怎么突然要来凑热闹。活动现场的司仪已经组织大家开始倒数。
“10……3、2、1”
“新年快乐!!!”
烟波湖上,安置着载满烟花的船只,工人们踩着零点把烟火射向夜空,新年的喜悦演变成了一朵朵五颜六色,闪闪落星般的烟花,在夜空中怒放。
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陆地上就会引来一片“哇”的赞叹。
陈一诺已经忘记那晚看过什么样的烟花,但始终记得,烟花在他和陈宗礼眼里同时绽放的瞬间。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陈宗礼要带他看这场烟花。
因为旧年的最后一天,我们一起度过,新年的第一秒,我们依旧一起。
我这段记忆里有你,你这段记忆里有我。无论过了多少年,经历多少事,这是无法改写的。
他为此感到满心的充盈。
他勾着陈宗礼衣袖,抢着第一个说:“陈宗礼,新年快乐!”
……
烟花持续了半小时,狂欢过后,人群疏散又成了问题。
但跟来时不同,陈一诺他们不着急回去。索性坐在草坪上闲聊,聊着聊着,接近一点,人群散得差不多了,他们才慢悠悠往停车的方向去。
考虑到陈宗瑜的不便,陈一诺提议:“要不,回程换宗瑜坐哥的车?”
陈宗礼抿了抿唇,陈宗瑜先拒绝,她指着几米外庄嘉轩的车:“我好累,不想走了。我还是坐他的车回去吧。”
当时,陈一诺没察觉到异样,随她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说来也巧,忽然遇到一个庄嘉轩和陈宗礼的同学,他们聊了几句。陈一诺待不住了,凑到陈宗礼耳边说:“哥,钥匙给我,我把车开过来。”
陈宗礼冷看他一眼,无动于衷,陈一诺不依不饶:“哥,我就开一小段。”
小卷毛双手合十的模样太虔诚。陈宗礼想到是新年,路程也不远。心软把钥匙给他,临走时提醒道:“直接开过来。不许飙车!”
“好嘞!”陈一诺拿到钥匙,像小狗要追抛出去的球,撒欢似的跑了。
又聊了大概十五分钟,陈宗礼发现车还没开过来,有点担心小卷毛出事。
毕竟这人最爱刺激,玩高兴了,出尔反尔去飙车,他真干得出来。
于是,早早跟朋友道别,还叮嘱庄嘉轩开车小心,转身去找陈一诺。
……
果然,他的预感对了一半。陈一诺确实出事了。
去找陈一诺的路上,忽然看见两个混混,拽着一个人往旁边的白色面包车上拖。
他眯起眼睛,认出被硬拽着上车的就是陈一诺。
他第一时间意识到——他们在绑架!
凌晨时分,街上已经没人了。他们出门没带保镖,回头找庄嘉轩也来不及,只能靠自己。
陈宗礼反应很快,他随手拿起一根放在店铺门口的木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过去,往其中一个混混背后当头抡了一棒。
他沉声道:“把人放了!”
被击中的混混“啊呀!”大叫,松开了紧抓陈一诺的手。
陈一诺趁机肘击他身后的混混,这一肘无情力非常重,整个人被撞飞在车身。陈宗礼上前狠狠踹了几脚。
之前,陈一诺的腿被偷袭打了一闷棍,从腿根开始疼。但他忍着疼,也狠狠踹了对方几脚,骂道:“敢偷袭你爷爷!!”
陈宗礼担心他们有同伙,拽过他:“别打了,跑!”
“想跑?!”
陈宗礼的预感又对了,另一辆面包车上,下来四个混混,手上都拿着棍子。
加上受伤的两个,一共六个人围成一圈,把他们两兄弟团团围住。
陈宗礼和陈一诺两个人背靠着背,互为对方的眼睛,犹如两只被困的野兽。
陈宗礼擦了擦脸上的汗,向来矜贵的少爷难得狼狈,喘着气问:“你们到底是谁?”
为首的老大,脖子上戴着金链子,慢悠悠走到他们面前,一股槟榔味,指着陈一诺。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就好啦!”
“我只要陈老太的孙子!跟你没关系!”
陈宗礼应对绑匪经验丰富,看出大金链要抓的人是他。估计是盯上那辆奥古斯塔,知道全港只有太子爷有一辆,所以,错把取车的陈一诺当成是他。
他的棍子拿在身前,面对敌众我寡的劣势,依然冷静。
“你认错人了!把他抓回去,不但拿不到钱,还要牢底坐穿。”
金链子眼睛盯着陈宗礼,冷笑:“你少框我!全港城就一辆奥古斯塔!钥匙在他手上,不是他,还有谁?”
陈一诺眼尾扫到陈宗礼的虎口被木棍上的刺扎破,流了不少血,咬紧后牙槽,强忍着怒意,跟金链子交涉。
“大哥,陈家有两个孙子,一个亲生,一个是捡的!我就是捡的。我只是偷了他的车出来玩。”
“不过我看不惯他很久了,你们要是想绑他,我倒是可以帮你们~”
“陈家有两个孙子?”金链子犹豫了,对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弟道:“手机查一查!”
小弟掏出手机问道:“老大查什么?”
金链子一巴掌拍他的脑袋:“查一查他们家是不是有两个孙子!”
小弟道:“他们家……叫什么?”
金链子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滚!老子自己查!”
趁他们争执,陈宗礼喊了声“跑”,两人像泥鳅似地丝滑突围,朝大马路的方向狂奔。
金链子呸了声:“艹,给老子抓住他们!”
一群人拿起武器,撒腿往他们的方向追。
陈宗礼跑了几步,发现陈一诺跑得吃力,腿受伤根本跟不上。
眼看后面几个混混就要追上来,而他们跑进了一条死胡同!
……
陈一诺看形势严峻,不想拖累陈宗礼,说:“哥,你别管我,你先跑,我挡住他们!”
陈宗礼那股少爷傲气,这时候又上来了:“你一个捡来的,帮我挡什么?”
真记仇啊,陈一诺想。
陈宗礼一眼看见旁边的空纸箱,预计能藏一个人。
说道:“你藏在箱子里,我引开他们,等人都走了,你就出去报警!”
陈一诺不愿意:“哥……”
陈宗礼严肃道:“叫我一声哥,就要听我的!!”
陈一诺垂眸看着陈宗礼还在滴血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就是不愿意走。
“大半夜的吵死了!”
死胡同两旁是居民楼,一个男人从楼道下来,打断他们的对话。
他身材魁梧,跟陈宗礼差不多高,身材却格外魁梧。整个人从暗处走出来,像来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灯光下,那人穿着夹克,里面是白色T恤。目光狠戾,厌烦地盯着他们。
陈宗礼心中一寒,这人该不会跟金链子是一伙的吧。六打二尚且打不过,加上这一位,他们必死无疑。
他把陈一诺护在身后,拿木棍指着男人,像一只被囚的困兽,可以死,但不能等死。
他警告对方:“你别过来!!”
眼前的男人冷笑一声,几步欺身到他们身边,迅速一拍陈宗礼的手。下一秒,木棍已经落到他手上。速度之快,力量之大,双方武力值,高下立判。
男人拿起木棍往上一抬,陈宗礼以为对方木棍要落下来,下意识用身体护住陈一诺。
结果那一棍,迟迟没下来,那男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们一边藏好。”
说完,男人一阵风似的,朝混混的方向跑过去。
男人的速度很快,动作也很野蛮,像个行走的人形武器。几下挥棒就把6个人全堵在墙角。
男人单方面的碾压,像在玩经典游戏“打地鼠”。
谁要往前冲,就被男人拿木棍敲打,然后缩回去,再往前冲,再被打,再缩回去。
男人很凶,速度极快,嘴里只重复几句话:“敢在我的地盘绑架?!”
“还是绑小孩!绑小孩!绑小孩!”
“还敢不敢!敢不敢!敢不敢!”
每说一句,他就要敲一个脑袋。这群人被他敲得头晕脑胀,偏偏又逃不掉,只能无限循环。
最后,所有人倒在地上,抱着头“不敢了,不敢了”地乱叫,男人才住手。
他把木棍往地上一丢。回头看身后的两兄弟:“走吧,给你们打车去医院。”
陈宗礼没推辞:“麻烦了!”
他扛着腿受伤的陈一诺,慢慢往大路上走。
街道上明明空无一人,男人偏偏像有魔力似的,抬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男人对陈宗礼非常不客气,教训道:“别对自己太自信!你这种少爷出门一定要带保镖!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
男人比他大几岁,陈宗礼不敢反驳。
“我知道了,今晚谢谢你。我叫陈宗礼,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交个朋友。”
男人身体倚着车门,陈宗礼这才看清他的五官浓烈又锐利。
他冷淡说:“不方便,没兴趣。”
说完,男人关上车门,大步流星转身离去,快速隐没在无人的街头——
作者有话说:三把火在回忆里闪现一下,现在时间线还要再晚一丢丢出来哈![眼镜]
第94章
“你怎么知道那人是董焱?”
从南山寺回老宅,陈一诺赖在陈宗礼房间不肯走,长羽绒搭在沙发边,等着听下文。
那年烟花和绑架,对陈一诺而言记忆挺深刻的。
以前古家在上城当豪门的时候,他爷爷身边也带保镖,当时只觉得是装饰,以古家在上城的影响力,绑架这种恶性事件只在电影里见过。
亲身经历后,只感觉劫后余生和难以置信。
那晚,他们到医院检查,除了陈一诺的小腿扭伤,其余都是皮外伤。老太太知道后,大半夜赶来,对他们训了半天话。
陈一诺才知道,在鱼龙混杂的港城,特别是回归前的港城,一个有钱人走在路上有多危险。那时的港城“首富”——陈宗礼的爷爷,被猖獗的“贼王”多次点名。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陈家人对人身安全如此谨慎,总是随时随地带保镖。
……
老宅的房间里,陈宗礼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上两行字,面无表情说着当年的事。
“他在那个时间、地点出现太奇怪,奶奶不放心,就找人查了。”
“巷子里没监控,保镖还是在拦车的十字路口找到他,说是董焱,奶奶还挺惊讶的。”
“她怀疑绑架是董家策划。毕竟董焱的出现,太巧合。不过,没从绑匪套到有用信息,也没查到别的证据,才作罢。”
沙发上的陈一诺,坐没坐相,把脑袋搭在竖起的膝盖上,脑海里想起野性粗犷的董焱拿着一根木棒把那些人揍飞的身影,感慨:“我也不信是策划的。那几个绑匪连我们的脸都不认得,应该是临时起意。”
“不过,董焱这款豪门少爷,在港城确实不多见。”
“你说,董家的灰产,算是五毒俱全。随便一条生意链的收入,都够几代人的吃喝。随便一条生意链也够他们判死刑的。”
“董焱要是一点不了解,稀里糊涂当了接班人,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话期间,陈宗礼注意力一直在笔记本上,声音“噼里啪啦”,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陈一诺伸手揉了揉眼睛,陈宗礼分出一只手阻止:“别揉眼睛。”
抢得陈宗礼的注意,他嘴角挑起,停止揉眼睛,继续刷手机道:“唉,原来那个很火的口香糖广告,是他的创意啊,有意思。”
“唉,这个品牌的广告也是他做的呀,我在A国也见过……”
“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在陈一诺“唉唉”的赞美声中,显得有些暴躁。
陈一诺忽然安静下来,凑到他耳边,说道:“陈宗礼,帮我看看眼睛呢,有点痒。”
他故意凑很近,脑袋上的卷毛绒绒的,呼吸声就在耳边。
从高中开始,陈一诺就戴隐形眼镜,透明、黑色比较多,最夸张的就是奶茶偏棕色。今天去寺庙,带了普通的黑瞳,陈宗礼凑近了看,自带纹路的隐形眼镜薄薄盖在眼珠上,有些放大的效果,眼睛看着更大更深邃。
陈宗礼喉结滚动,冷脸评价道:“熬夜上火,有红血丝。”
他刚要把头转回去,陈一诺眨着眼睛凑过来:“你眼里也有红血丝,你也上火?要帮忙吗?”
“啪”,陈一诺把他的笔记本合上,推到一边,刚准备跨坐在他腿上,结果被陈宗礼反手抱起,整个人压在棕色沙发里。
陈宗礼手撑在他两侧,腿霸道地跪在他腿间,盯着他看,挑衅道:“怎么?你还能帮忙灭火?”
陈一诺肤色白,身上裹着浅黄的薄毛衣,陷在沙发里,像一个柔软的人形靠枕。被陈宗礼压着也不抵抗,双手懒散地搭在沙发上,眼神和声音都勾人。
“嗯,男朋友的需求,我肯定要满足的……”
自从确定关系,他跟陈宗礼始终停留在互帮互助的阶段。枪伤养好后,要处理的工作太多,各有各忙,已经快两周没有亲密接触。
早晨,跟陈宗礼差点擦枪走火,结果生生被老太太吓萎了。
陈宗礼的大手摩挲着陈一诺细长的脖颈,喃喃:“上回都哭了,还不死心?”
那回,他被噎得满是眼泪,眼睛比现在看着还要红,让人内疚又忍不住欺负更多。
陈一诺魅惑得像只狐狸:“或许熟能生巧呢。”
手指从脖子往上滑,陈宗礼把手指按在他柔软的嘴唇上,陈一诺张嘴咬住他的手指。
陈宗礼手指左右晃了晃,小卷毛死咬着不放,脑袋也跟着他晃了晃。
陈宗礼微微扬起嘴角:“你说喜欢创意,那我们就玩点有创意的。”
……
说“玩点创意”的时候,陈一诺满脸疑惑。
等面前出现一瓶“冒汗”的路易王妃香槟,和一壶冒着热气,里面装着肉桂卷、苹果的热红酒,他也只感到迷惑。
他歪躺在沙发上,指着面前一冷一热的酒:“什么意思?”
“嘭——”陈宗礼旋开香槟木塞,他自斟自饮,整个人复压上来,捏着陈一诺的下巴,直接把冷香槟吻进陈一诺嘴里。
香槟的寒意和酒液的刺激,让陈一诺浑身抖了抖说:“冷……”
“那就喝点暖的。”
陈宗礼换热红酒喝了一口,重复炮制,把温热的热酒喂到陈一诺嘴里。
红酒里混了苹果和肉桂的香气,味道比香槟还甜,但他太冷了,喝了口暖的,就忍不住追上陈宗礼索要更多。
陈宗礼跟他分开,逗他:“喜欢热的?”
陈一诺点头:“喜欢。”
陈宗礼弯起嘴角,又喝了一口热红酒,捏着下巴,复吻上去。
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陈宗礼吻技出众,陈一诺被吻得天旋地转,浑身发软。
陈宗礼趁机把手伸进毛衣里作乱,还在耳边蛊惑道:“现在教你点别的……”
他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艺术家,先喂你喝酒卸下防备,等你头昏脑胀的时候,才告诉你表演正式开始。
陈一诺忽然意识到,原来做同一件事,喝酒与不喝酒的差别,如此之大。
他看着陈宗礼的表演,才发现,冷的,热的,交织刺激着,就能让你发抖,让你发疯。
陈一诺被刺激疯了,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反应也跟喝酒时一样,说他冷,说他喜欢热的,然后追着陈宗礼索要更多,到最后筋疲力竭。
陈宗礼酒量好,但容易上脸,结束后,他猩红着眼躺在沙发上,把仅穿着晃荡薄毛衣的人形抱枕搂在怀里,在他耳边追着要repo(反馈),还问他学会了没有。
“贤者时间”过后,陈一诺回忆着陈老师教的步骤,有板有眼地实操了一遍。
和他不同,陈宗礼体温高,更喜欢香槟的冰冷。他的过程漫长且艰难,陈一诺喝了近乎半瓶香槟,陈宗礼才肯结束。陈一诺看着他急促起伏的胸口,涌出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良久以后,陈宗礼问他什么感觉,他回忆道:“像一个人在冰岛泡雪地温泉,一半冰,一半火,混着酒精,让人冷冰冰,热乎乎,醉醺醺。”
陈宗礼摩挲着他的后背,学他念叨:“冷冰冰,热乎乎,醉醺醺……这个创意喜欢吗?”
陈一诺反应过来,原来今晚陈宗礼举止异常,是因为他夸别人有创意,而他不服……
原来,陈宗礼也会那么幼稚。
他把脸埋在陈宗礼胸前,哭笑不得:“喜欢,奖你一朵小红花!”
……
“那边的花,统统剪掉!”
贺家半山别墅院子里,充斥着修剪器“嗡嗡”的声音,两个“花王”打扮的佣人,跟在贺朗和一个道士身后,所到之处,满是残枝落叶。
道士说:“贺先生,你们家最近官非多,诸事不顺,园内就别种花了,招蜂引蝶惹是非。全部换成火旺,就是霸王鞭,镇宅辟邪。”
贺朗回头跟管家说:“记下卫师父的叮嘱。明天把火旺买回来种上。”
管家点头应下,俯到贺朗耳边道:“董先生刚到,在书房等您。”
贺朗皱了皱眉,手指整理着外衣。最近发生太多事,两鬓的白发长出来后,还没时间染,首富的霸气衰弱不少。
他对道士说道:“卫师傅,我还有事,待会儿管家带你继续看看,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直接告诉他。还有,我太太最近睡不好,卫师傅如果有安神的法子,也告诉他。”
贺家近来祸不单行,先是大少爷吃牢饭,二少爷重伤残疾,还被控谋杀。太太直接情绪低落,成天以泪洗面,不吃不喝,但这是心病,靠玄学有用?
但管家没反驳贺朗,只做事,应道:“知道了,贺先生。”
……
书房内,男人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眺望,贺朗选的半山别墅坐北朝南,背山面海,而贺朗买下别墅的最大原因——从书房落地窗能看见南山寺顶的观音像。
可惜,今天降温,全港城大雾弥漫,能见度极低,连观音轮廓也看不见。就像辉煌的贺家,如今也不招菩萨待见的模样。
“嘉华!什么时候回来的?!”
能让贺朗亲切唤“嘉华”还笑脸相迎的人,全港城有且只有一个——四大家族之一董家裕的弟弟,董嘉华。
董嘉华转身,冷着脸:“我再不回来,这座半山别墅都该易主了。”
贺朗两个儿子入狱,小儿子更是被控谋杀,贺家的建盛集团,近来股票一直在跌,建盛的董事会都要炸了。
但贺朗是从低处爬起来的,白手起家,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见得太多。风光时的不可一世,暴躁易怒,折堕时反而懂得隐忍折服。
面对董事会的质疑,他保证,一定能带领建盛平安度过。
比起董事会的威胁,董嘉华区区一句恶言,根本就是毛毛雨,他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他淡定地倒腾手里的茶叶,边倒腾边说:“嘉华,有人统计过,港城四大家族每三十年就要重新洗牌一次。三十年前,我被洗上来了,如果三十年后,我被洗下去,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哦?”董嘉华抱着肩坐到他对面,“什么意思?你真被陈家俩小子打趴下了?”
提起陈家兄弟,贺朗后牙槽猛地咬紧,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用镊子拔茶杯放到他面前,淡淡的道:“我家的事你也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贺朗无需一定呆在港城占四大家族这个坑。我在哪儿都能东山再起。”
董嘉华急了:“你能东山再起,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有没有时间等你啊?”
“董嘉裕又进医院了,医生说最多活一年!我现在最需要人帮忙!你告诉我,你要东山再起?!”
这些年,董家在港城的生意全由董嘉华打理,而董家跟贺家能深度绑定,就是因为董嘉华跟贺朗几十年的合作:没亏过!
贺朗一步步成为港城首富的能力,连阴暗腹黑的董嘉裕都赞口不绝!
董嘉华自然抱紧这条大腿,甘心受他驱使。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关系给关系!他的全力帮助,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贺朗能成为他的最强助力。
他就像一个拥兵自重的藩王,企图在皇帝驾崩的时候,率百万大军逼宫!而为他打开城门的内应,就是皇帝最赏识的大臣——贺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董嘉裕一死,他跟董焱的权力争夺战就要打响!
结果,贺朗居然改变主意,要放弃港城的一切东山再起,董嘉华怎么可能答应?!
贺朗老奸巨猾,把人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他喝了一口茶,对董嘉华说:“嘉华,我东山再起跟你想要的不冲突。”
“你想,港城的业务才占董氏集团业务的多少?你跟你侄子的主战场根本不在港城!”
“死守港城没意义,要打就去最凶的战场!去A国彻底把你的侄子从权力中心踢出去,那以后,你才能明白告诉所有人:董家,你董嘉华说了算!”
“我的目标也是把建盛的生意重心移到A国,我们依然是强强联手,你怕什么?!”
董嘉华喝着贺朗递给他的茶,冷静片刻:“如果你真能帮我把董氏集团拿下!从今往后,我跟你的生意,再让你3个点!”
贺朗的野心,区区3个点,不够塞牙缝。
他像卧薪尝胆的勾践,满心都是仇恨,他咬牙切齿道:“等我们都各取所需。回头再把整个陈家连根拔起也不迟!”
董嘉华愣了愣,欣然应允:“没问题,祝我们心想、事成!”
两人“嘭——”地碰了下茶杯。
贺朗露出阴险的笑:“心想、事成!”——
作者有话说:嘘!接下来,走几章感情线
第95章
董嘉裕病重的消息,在过年前,被港媒传得沸沸扬扬,更有神通广大的狗仔连回港出殡的日期都曝光了。
结果,董氏集团公关部反手一篇官方声明辟谣,证明集团董事长董嘉裕只是到医院例行身体检查,病重、去世全是谣言。
“啪啪啪——”连打好几家媒体的脸,舆论风波才平息了些。
可没过几天,又有小报跳出来,爆料说:董嘉裕这次真真真的去世了!人已经进ICU了!
结果,没几天,又被公关声明打脸。
来回几次反转又反转,让大众对董嘉裕去世消息脱敏。
大白话:董嘉裕人虽然没死,但在市民心中已经死了。
在这期间,港城四大家族之间好像达成共识一般,井水不犯河水。
特别是贺家,更是低调到尘埃里。
两个儿子都在监狱里,贺朗跟太太吴丹妮长期躲在A国,在港城根本不露脸。
在时间嘀嗒往前走,看似风平浪静的时候,羽南港项目的第一期正式竣工。
竞标时,陈一诺承诺的进驻企业,陆续开始谈判。为了增加谈判的诚意,陈一诺亲自带着羽南港项目的负责人,一起出差国外,跟各大公司面对面谈判。
一呆就是几周,跟陈宗礼之间,只能靠闲暇时间的视频聊天。
“今天谈了两家公司,一个做跨境电商看重港城的国际地位,另一个做新能源车,想在港城建代工厂,谈得都挺不错。就是那个新能源车的老板,说话太脏,10句里9句都是脏话!”
“把负责商务谈判的zf姑娘都说怒了。两个人差点吵起来。哇,我在中间左右斡旋,口水都说干,才算消停,累死我了。”
A国的晚上,是港城的白天。
陈一诺不在的时候,港城又降温,刚起床的陈宗礼拉开窗帘,窗外的老榕树叶子簌簌乱飞。
手机屏幕里,陈一诺刚洗完澡,戴着黑框眼镜,卷毛半搭在额头上,身上披着安抚毯,不像总裁,像个准备通宵打游戏的男大学生。
他拿起水杯“顿顿顿”喝水,声音通过降噪耳机传到陈宗礼的耳朵,让他联想到别的场景,心里痒痒的。
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左手食指,临走前,陈一诺在指根咬了一口。几周下来只剩下淡淡的印记。他叹了口气,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思念一个人,只能隔着屏幕看陈一诺的感觉,太不愉快了。
他调整着语气,问道:“你还有多久回来?要过年了,老太太总问。”
陈一诺放下水杯,翻看自己的日程:“我看看啊,年二十九还要跟新能源的老板再谈一轮,年三十晚应该能到。”
陈宗礼扫了眼日历,喃喃:“还有一周。”
陈一诺把脸凑近屏幕,表情非常落寞:“啊,还有一周啊?哥,我太想你了。”
陈宗礼手指在陈一诺的脸上滑了滑,没说话。
过去,两人关系不好,几年见不了一面,也只是淡淡心酸。如今,区区一周才能见,居然觉得如此漫长。
陈宗礼长长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有盼头”三个字,其实算不上好词。
“对了。”陈一诺忽然问,“奶奶有问过你感情的事么?”
陈宗礼定定看着屏幕,不解道:“怎么?”
陈一诺表情似乎有些局促:“那她以前那样撮合你和思维姐,现在你单着,她不着急?”
陈宗礼白他一眼:“别操心些有的没的。真担心,就回来宣示主权。”
陈一诺看他不开心,识趣没往下说,只道:“行,你等着!”
……
陈一诺这趟到A国,除了协助羽南港的入驻谈判,重中之重就是处理《星际玩家》游戏收购问题。
在普尔斯牵线下,他跟奥斯康家族达成合作,作为A国有钱有名望的豪门,不但拥有头部传媒集团,更拥有全球占有率第一的游戏平台。
为此,《星际玩家》的收购价,为陈一诺带来的收益,比繁星TV收购还要多得多。
这天,他受奥斯康家族——也就是普尔斯的邀约,参加A国最大的漫展。其中《星际玩家》有单独展位,爱凑热闹的普尔斯,染了个闪电蓝,拉着陈一诺穿梭在人群之中。
虽然,在A国,普尔斯坚持用中文调侃:“听说,老莫知道你跟我们合作,一哭二闹三上吊?”
陈一诺对于普尔斯的夸张用语已经习惯了,甚至不觉得他喊莫多里“老莫”有什么问题。
他摆摆手:“纯造谣。老莫是有点意见,可繁星TV的Q4财报又创新高了呀!游戏业务跟他也没关系,干嘛跟我过不去呢?”
普尔斯双手抱肩:“商人都是墙头草!悄悄跟你说,前天我在舅舅家看见贺朗了!”
普尔斯的舅舅Frank,跟贺朗见面?这太突然了。
陈一诺好奇道:“你舅舅跟他认识?”
普尔斯喃喃:“本来不认识,但我舅舅最近打算收购A国和C国的几个港口和铁路,刚好贺朗有意出售,所以才见面吧。”
陈一诺听陈宗礼说过,贺朗在着急套现,港口和铁路的利润率并不高,所以,他有卖掉换现金流的想法。只是没想到,买家居然是奥斯康家族。
普尔斯想了想:“你哥手里不是也有一些港口和铁路?如果出手的打算,我让舅舅买他的,不要贺朗的。”
自从上次,在“维多利一号”邮轮上,知悉贺朝阳的恶劣,正义的普尔斯偏心偏到太平洋。
无论家族有什么决策,第一时间照顾兄弟的生意。
陈一诺只笑笑,不好拂他面子,应承道:“行,我回头问问看。”
当年,因为古德胜非法聚赌,天峻的航运几乎被贺朗连根拔起。后来,陈宗礼全球收购港口、铁路、甚至是航空公司,也是为了补偿航运缺失的短板。
如果是其他业务,陈一诺说不定会动心思,但交通枢纽这块,陈宗礼绝不赞同售出。
毕竟,交通枢纽除了本身的商业价值,更多zz层面的战略意义。
虽说,商人眼里万物有价,但并非万物都能卖。
如果,贺朗这老狐狸真卖了,可真是狗急跳墙。
……
大年三十,从A国坐10几个小时飞机的陈一诺,风尘仆仆地回到老宅吃团年饭。
由于飞机晚点,他没让陈宗礼接机,而是自己打车回老宅。
车刚驶出机场,看见沿途路上张灯结彩,灯火通明,连电台播放的都是叽叽喳喳的贺年歌。
这一刻,他才有了过年的实感。从上辈子算起,他已经很久没一家人整整齐齐吃团圆饭了。
跟茫茫大雪的A国相比,在暖和的港城过春节,观赏性最大的就是年花。
前几天,陈宗瑜说,老太太年前带着兰姨和二婶,亲自去港城郊区的花圃去挑花。把老宅里里外外摆得像个花市。
特别是老宅玄关处,放了一棵目测两米高的桃花。
庞大的枝桠开满了星星点点的桃红小花,枝桠之间,还挂了许多利是封和吉祥挂饰。
陈一诺打开门,屋外的风吹进屋里,“丁零当啷”的好不热闹。一看就能想起,具象的“花开富贵”、“花枝招展”。
“一诺哥哥回来啦?!”
陈宗瑜穿着新中式粉色旗袍,红粉菲菲地走来:“你回来的时间刚刚好,再晚,我又得陪她们再打四圈。”
陈一诺脱下外套,连同行李一起给佣人。
“你跑出来,他们不就三缺一了?”
老太太、二婶和陈宗礼,家里不就这三个人能上桌?
陈宗瑜忽然露出大大的笑容:“哎哟,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满面春风的样子,不用看都知道了。
陈一诺直接问:“庄嘉轩不回家吃团圆饭啊?”
陈宗瑜也不扭捏,笑着说:“他家人和秦伯母一家旅行过年。他想留在港城。我妈看他一个人在港城过年怪冷清的,就邀请他过来住几天。”
前脚刚迈进偏厅,就听见老太太喊了一声:“胡了!清一色!”
同时,另外两边“啪——”“啪——”两声。
吴淑芬喊:“哎呀,我也胡!七小对!”
陈宗礼忍笑忍得辛苦:“谢啦,混一色!”
“一炮三响”的庄嘉轩脸色都变了,一边点头哈腰地给老太太和二婶送筹码,一边还要说祝福的话:“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唯独转到陈宗礼的骂道:“是不是兄弟了,你就一个三番,好意思胡?”
陈宗礼忙着码牌,笑道:“三番是没什么好胡,但一炮三响的热闹,我得凑啊。”
庄嘉轩抬头看见陈一诺,连忙让位:“哎哟,一诺回来了!求你替我,你们一家子“雀神”,再打下去,我的内裤就输没了,陪不了我守岁……
陈一诺回来,让偏厅顿时热络起来,大家索性连麻将都不搓了,挨个过来嘘寒问暖。
趁着聊天的间隙,陈一诺匆匆朝陈宗礼这边看一眼,刚好陈宗礼也在看他。
陈宗礼穿着橘红针织外套配衬衫,休闲又喜庆,像个帅气明星。
兰姨听着声音,从厨房过来:“哎哟,一诺回来了,我说这么热闹呢。”
“老太太,饭准备好啦,咱们开饭吧?”
穿着成套鲜红套装的老太太笑道:“时间刚刚好,开饭!”
麻将桌旁,只剩庄嘉轩愣在原地:“老太太,一诺来了,你们就跑了?”
老太太笑道:“嗯呐,我们打麻将,谁能打得过他呀。”
庄嘉轩落后几步问陈宗瑜:“一诺打牌很厉害?”
陈宗瑜低声道:“一诺哥哥家里就是做博/彩的。他从小就陪他奶奶打牌。”
“天生手气好,还会记牌算牌,他第一年跟奶奶、我妈打牌,大家都在单吊最后一只白板。结果被他自摸,还摸出一副十三幺。所以,我们家打麻将不轻易叫他的。”
二婶补充:“也没有不叫他,看情况咯。如果是自家人玩,就不带他,要是有客人来,我们就派一诺出战。十圈九赢。”
陈宗礼想起第一次看陈一诺打麻将,16岁的小孩,自/摸一次“十三幺”,小卷毛得意地仰起头,手指在鼻尖蹭了蹭,臭屁的样子,像极在赛车场赢他的模样。
大家说说笑笑往饭厅走,落在最后的陈宗礼上前勾了勾陈一诺的手指。
他非常享受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跟陈一诺做这种亲密的触碰。
陈一诺回勾住他,问道:“赢了多少?”
陈宗礼耸耸肩:“才打了八圈,没输没赢。”
陈一诺惊讶道:“你行不行啊?庄嘉轩这种点炮王,你八圈还没输没赢?我用小拇指摸牌都能干翻他。”
陈宗礼:“嗯嗯嗯,一诺老师教教我,怎么摸……”
陈一诺皱眉:“陈宗礼,你是不是在开黄腔!”
陈宗礼笑了:“让你教我怎么摸牌!我虚心请教,是你黄人先告状。”
“脑子里的废料自己洗一洗!”
说完,陈宗礼的大手“啪——”地打在他屁股上,早一步溜了。
第96章
陈家的团年饭,按照港城“九大簋”的规格,八菜一汤,寓意团团圆圆,长长久久。
人齐落座后,老太太对唯一的客人庄嘉轩热络介绍:“嘉轩,我们家的团年饭,就是丰盛一点的家常便饭。”
“我们家口味相对清淡,你要是想吃别的,就告诉兰姨,让厨房再做。别像一诺似的假客气。”
陈一诺故乡上城位于内地北方,年三十习惯吃饺子,刚到陈家过年的时候,对着“九大簋”确实有些不适应。又怕麻烦不敢说。
陈一诺解释道:“后来,哥不是让兰姨给我准备了饺子当主食吗,我一口气吃两盘,没客气。”
兰姨笑道:“今年也备了饺子,白菜猪肉和西葫芦羊肉,大家都尝尝。”
庄嘉轩大笑:“老太太、兰姨你们放心,有得吃,我绝不客气!味道什么的都不挑!”
“有一年过年,我姐非要带全家去北城旅行,零下二十几度,年三十晚到处打烊,根本吃不上饭。最后只能吃麦当劳,我妈,你们王校长不开心念叨好久,但我还是很欢乐。”
陈宗瑜说道:“对吗,我们也是普通胃,什么都能吃。”
“可是,外人总以为我们每天都吃鱼翅捞饭,燕窝当水喝。单是熬汤,都得是“太史凤凰羹”的级别。”
“他们也不想想,要是天天这样吃,我哥不到三十就得痛风。”
陈宗礼瞪她:“大过年的,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陈一诺笑笑:“宗瑜也没说错,外人对我们滤镜真的很厚。”
“前阵子,因为反垄断的事,我担心现金周转,决定找银行经理吃饭聊聊。”
“现场,我和哥,加上两个银行经理,一共四个人。点了清蒸多宝鱼、脆皮鸡、白灼虾加一个时蔬,一个汤。四菜一汤,理论上够吃了。毕竟我们不是单纯商务宴请。我们是边谈公事边吃饭。”
“中途,我出去打电话,回来途径厕所,听见那两个银行经理吐槽,说堂堂太子爷请吃饭,居然那么寒酸,连澳洲龙虾都舍不得点一只。羽南港的现金流看来很悬啊……”
陈宗瑜立刻不开心了,骂道:“唉!好烦这种双面人,表面上对你点头哈腰,背地里特别仇富,心里就盼着我们死呢!”
二婶瞪她一眼:“大过年说什么死啊死的,说点吉利的!”
陈宗瑜重说:“反正,我最烦这种双面人,表面上对你点头哈腰,背地里特别仇富,就盼着我们……吉利呢!”
看吴淑芬满意了,继续说:“也不想想,我们要是吉利了,银行的钱借不出去,不就抱着一起吉利吗!”
庄嘉轩被陈宗瑜左一句吉利,右一句吉利,逗得不行,作为鼓励给她夹了只鸡腿,附和道:“骂得好!这些人就得长点教训!一诺,后来怎么样?”
老太太看向陈宗礼:“宗礼的性格,肯定懒得计较的。”
“我是懒得计较,但有人计较。”陈宗礼单手捧着汤碗,非常斯文地喝了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陈一诺身上。
小卷毛记仇,惹他不开心了肯定得咬回去的。
陈一诺豪迈地把喝空的汤碗放桌上,喃喃:“没错,我这人就是锱铢必较!”
“那天吃完饭,我回头就包了龙凤楼所有澳洲龙虾,连龙虾带鱼缸一块打包到他们银行营业厅。想吃澳龙,陈少爷满足你!”
陈宗礼笑笑:“第二天,行长不敢吃,也不敢退回去,只好把鱼缸放营业厅里,对外说是旺风水,转头就把那个嘴碎的经理换了。”
陈宗瑜和庄嘉轩鼓掌叫好:“到底是哪家营业厅啊?我有空过去打个卡!”
老太太打量着他们摇摇头:“你们真是……何必呢!”
老太太崇尚中庸之道,哪边都不得罪。
可陈一诺不服:“老太太,他嫌弃我们请客寒酸就算了,还造谣我们资金链不行!想没想过后果?”
“轻则被其他银行听见,不给我们批贷款,重则被zf部门听见,催我们加快进度,或者把我们换掉!他们嘴皮子随便说一句,承担风险,遭罪的是我们啊!”
老太太转头看陈宗礼:“你就由着他胡闹?”
陈宗礼没什么表情:“一诺也是担心蝴蝶效应。”
“我们找银行聊,只想未雨绸缪,他出去乱说可是违反保密协议的。他那样做,就算小惩大戒吧。”
老太太摇摇头:“还是沉不住气。快三十了,那么浮躁。就该早点成家,找人管管你们。”
这句话一出,陈宗礼和陈一诺同时顿了顿。完全没料到话题是这个走向。
如何对家里人坦白他们的恋情,一直是他们心中的一根刺。
之前,各有各忙,对这件事,他们默契地不触碰,不去聊。但逃避,不代表这个问题不存在。
当老太太突然把问题捅到他们面前,谈判桌上巧舌如簧的两位大神,一时间不知道给什么反应。居然同时沉默了。
老太太自顾自道:“你看,现在宗瑜已经找到了嘉轩,这边我是放心的。”
“你们两个当哥哥的,有什么打算?总不能让妹妹在你们前头结婚吧?说出去都不像话。”
港城婚嫁习俗比较多,其中一条,需按长幼顺序婚嫁。大白话,哥哥姐姐未结婚,弟弟妹妹不能先结婚。
陈宗瑜一听老太太这样说,心里一怯。自己谈恋情,让两个哥哥为难,这事她过意不去。
连忙帮腔:“奶奶,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了。他们也不能立刻给你变一个孙媳妇吧!”
“顺其自然呗,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的。”
二婶也加入插科打诨的行列:“就是咯,顺其自然,保不齐宗瑜他俩撑不过半年呢?”
“到时候宗瑜还跟一诺结婚,一场婚礼,两个孙子人生大事都搞定了。”
神他x,一场婚礼,两个孙子人生大事都搞定!一场婚礼,四个人的幸福都完了才对!
二婶劝人的角度过于新奇,桌上所有人都不愿意了,同仇敌忾喊道。
陈一诺、陈宗礼无语:“二婶!”
老太太叹气:“淑芬!”
陈宗瑜震怒:“妈!”
庄嘉轩无奈:“阿姨!”
成功把火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吴淑芬笑了笑:“哎哟,笑话嘛,笑话不算话。别那么认真~吃饭吃饭!”
……
老太太在饭桌上的话,被二婶的“玩笑”轻飘飘带过,唯独印在陈一诺心里。让他惴惴不安。
吃完饭,几个人轮番上桌,陪老太太打麻将。
老太太精力旺盛,一路打过了零点,和大家互道“新年快乐”后,才回房间睡觉。牌桌上,换他们四个年轻人一路打到凌晨四点才熬不住去睡。
陈宗瑜眼睛都睁不开了说道:“七点起床给老太太拜年,然后去南山寺,记得调闹铃啊!”
庄嘉轩摆摆手,打着哈欠:“知道了!”
睡觉的时间不到三小时,陈一诺连跟陈宗礼说“晚安”的力气都没有,回房间倒头就睡。
“滴滴滴——”闹铃响的时候,他觉得三小时如白驹过隙,好像眨眼就醒了。
他的手搭在眼睛上,无比后悔地喃喃:“麻将害人……”
他快速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去敲陈宗礼的房门。
结果,开门的是睡眼惺忪的庄嘉轩,头发乱糟糟,打着哈欠:“早……啊!”
哈欠传染,陈一诺忍不住也打了一个,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庄嘉轩挠挠头:“跟陈宗礼说了会儿话,直接睡他房里了。”
“谁啊?”陈宗礼从庄嘉轩身后出来,看见陈一诺,把庄嘉轩拎到洗手间:“你赶快去洗漱!”
趁他不留意,偷偷把陈一诺堵在墙上亲了亲,陈一诺满嘴薄荷味。
“这是昨天的。”又亲了一下,“这是今天的!”
“睡够了吗?脸色好像不太好。”
陈一诺手抓了抓他的侧腰,打了个哈欠:“没……困死了。”
陈宗礼摸摸他的卷毛:“上车睡一会儿。”
庄嘉轩的声音突然传来:“唉,老陈,有没有浴巾,我想洗个澡。”
陈一诺被吓得推了一把陈宗礼,陈宗礼也吓到了,后退一步,两人距离拉开。
庄嘉轩没听见反应,继续叫:“老陈!人呢?!”
他烦躁地咬着后牙:“你等我。我先把他灭口!”
被庄嘉轩一闹,陈一诺想找陈宗礼说话的心情全没了,勾着他的手,笑道:“大过年的,饶他一命吧。”
“我下去喝杯咖啡,你们弄完赶紧下来。”
本以为,忙过大年初一就好,完全没想到陈家的过年行程能安排得那么满。
连续两天,白天基本都在各种寺庙、家宴应酬里度过。
晚上,他们就被庄嘉轩这个“电灯泡”,缠着玩游戏,打麻将。有时候玩得太晚,他也不见外,直接睡在陈宗礼房间。
几天下来,陈一诺根本找不到机会跟陈宗礼独处,更别说细聊。
可转念一想,过年聊这么沉重的话题似乎不合适,只能把事情压后。
……
港城每年的大年初三,全港市民最关注的就是农历新年赛马日。
这天,港城赛马会现场热闹非凡,不但邀请明星劲歌热舞贺新年,还有传统舞龙舞狮表演。
当然,最热闹的盛事,还是看赛马“行大运”。
老太太是“赛马迷”,陈家在港城郊外有自己的跑马场,每年参加比赛。
过年前,陈宗礼特别选了几匹赛马,参加大年初三的新年赛马日比赛。
奔着新年“拉头马”的好意头,陈家决定举家到马场凑热闹。
赛马会对服装要求非常严格,男士必须穿日间正装(含马甲的三件套),女士必须穿礼服,需佩戴帽子或头饰。不按规定穿着的,一律不准入内。
陈家在赛马会有专属VIP包间,他们从VIP通道直达包间。
VIP包间相当大,面积相当于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目测能容纳10-20人。
“哇!这露台,视野不错啊!”
庄嘉轩拉开露台的落地门,VIP包间配置了无边露台,视野正对着就是赛马场,看赛事一流。
陈宗瑜说道:“这里是整个赛马场看比赛最佳观赏位之一。这样的包间整个赛马场只有四间。”
四间VIP包间专属哪四家,不用问都知道了。
陈家兄弟也走到露台,一时间,三个风格迥异的贵公子,一个优雅端庄的千金,并排站在包间露台,俊男美女非常惹眼。
“卧槽!那不是陈宗礼和陈一诺吗?”
陈家兄弟的颜值太出挑,眼尖的记者一眼把他们认出。其他记者瞬间跟进,长枪短炮直接朝他们的方向“扫射”。张张都是豪门贵族的精致。
露台下方正对观众席,本来在专心看明星演出,突然被记者的动静影响,纷纷好奇往上看,也陆续有人认出陈家兄弟。拿着手机开始拍照拍视频。
这时,二婶款款走来,对陈宗礼说:“宗礼,你来一下。”
陈宗礼看了眼陈一诺,回头“哎”了声,跟着二婶走出包间。
过了一会儿,陈宗礼没回来。陈一诺心里慢慢腾起一丝不安。
给陈宗礼发消息没回,他烦躁地拿了根烟,看陈宗瑜在没点燃,只咬着。
有过了几分钟,忍不住问:“喂,二婶带着哥,神神秘秘去哪儿?”
陈宗瑜满脸意味深长:“徐颖你听说过吧?”
一诺皱眉想了想:“石油大王徐启的千金?”
陈宗瑜点头:“对咯!你以为老太太真的想来赛马场“拉头马”嘛?她是想拉陈宗礼去相亲。”
一旁的庄嘉轩满脸不可思议:“陈宗礼也要相亲?”
陈一诺耳朵“嗡”的一声响,嘴里的烟,不留神,用力一咬,从圆形咬成扁的。
是啊,陈宗礼居然也要相亲?!
还是瞒着我相亲?!——
作者有话说:完了,完咯,完蛋咯~
九大簋(gui):查这个字的写法才知道普通话也念“鬼”,粤语也是。
太史凤凰羹:太史菜系里的一道名菜,蛇肉、鸡肉炖烂的羹
第97章
“你那么惊讶干嘛?”
陈宗瑜嫌庄嘉轩大惊小怪:“按照陈宗礼的性格,要是老太太不替他多操心,多撮合,他能自己找对象吗?”
陈一诺心答:他能啊。
陈宗瑜继续:“再说,他这个身份地位也不好找。这个徐颖,石油大王的千金,听着就挺门当户对的。”
陈一诺心答:集团总裁,陈宗礼的竹马,听着不是更门当户对么?
陈宗瑜看陈一诺脸色不好,误以为他觉得老太太操心陈宗礼,忽略他,特意安慰道:“一诺哥哥,你放心,相亲你也有份。老太太给你也物色了人选。”
陈一诺完全没想过还有自己的戏份,诧异道:“我也要相亲?”
陈宗瑜挑眉:“是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陈一诺心脏都要跳停了,还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庄嘉轩双手合十,如父亲般殷殷叮嘱道:“一诺,求你好好相!认真相!你也谈个恋爱,别总让我如履薄冰。”
陈宗瑜拍他:“哎,都说了我跟一诺哥哥纯兄妹!你怕什么呀?”
庄嘉轩嘀咕:“你是纯,你妈不纯啊……”
陈一诺无心听两人打情骂俏,想到自己要相亲就心烦。
烦什么来什么,吴淑芬再次回到包间,跟陈一诺说同样的话:“一诺,你来一下!”
陈宗瑜眼睛弯弯,嘴角上扬:“说什么来什么,赶快接住丘比特的箭吧~”
庄嘉轩搭着陈宗瑜的肩膀,做了一个拉弓的姿势,给他“加油”。
看着他们眼里的期待,让陈一诺想起电视里,目送孩子上学,望子成龙的爹妈。
而陈一诺,只想逃学。
……
几分钟后,陈一诺被二婶带到赛马场里的一家法式餐厅。
在来的路上,二婶跟他简单介绍了对方的基础资料:“向箐,跟你同岁,父亲在A国开公司,主要研发AI机器人。”
“向小姐是混血儿,在A国长大,你在那边生活时间久,肯定有很多话聊。”
陈一诺内心纠结,说实在的他不喜欢相亲,本想跟二婶直接摊牌,可转念想到陈宗礼没拒绝,心里就堵得慌。
吴淑芬看陈一诺的表情,叹气:“唉,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相亲。要不是宗瑜眼瞎了,我也不想把你介绍给别人……”
陈一诺不想相亲,更不想给吴淑芬当女婿。
他非常认真道:“二婶,宗瑜的婚姻,还是得选她喜欢的。她跟庄嘉轩真的很适合。”
感情事,外人说再多也没用,二婶也知道陈宗瑜认准了庄嘉轩,叹了口气:“我心里知道姓庄的人不错,就是……算了不说了。”
话说到这儿,他们已经走到包间门口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见一见吧。
抱着这样的心情,陈一诺推开包间的门。
向菁如二婶介绍的一样,五官立体,黑发碧眼,身穿黑色小礼服,气场很足,是位从眼神就能看出野心的女士。
她看见陈一诺时,眼睛一亮,主动伸手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向菁。”
他跟对方虚握了握,尽量得体:“你好,我是陈一诺。”
虽然,陈一诺的表情很放松,但他脑子是木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同一时间,在差不多的包间,他跟陈宗礼分别跟一个女生在相亲,这件事让他感到荒诞。
向菁笑道:“其实我认识你,我也念NYU,学习人工智能专业。”
陈一诺后知后觉地看了眼二婶,心惊,从哪里找的相亲服务,这对象匹配度高得吓人。
他不漏声色道:“NYU的人工智能挂科率很高,你肯定很优秀。”
向菁非常谦虚:“还行吧,为了考试,我也是拼过命的。”
陈一诺笑笑,非常丝滑又转到工作的问题。
陈一诺有一个引以为傲的技能:一心二用。
表面上跟女生谈笑风生地交谈,内心里却信马由缰地神游。
他忍不住想,徐颖跟陈宗礼的适配度是不是也很高?他们是不是也很多话题可以聊?陈宗礼话那么少,他也会礼貌回应对方吗?
这么一心二用着,连二婶什么时候离开包间,他都不知道。
……
陈一诺很难形容此刻心里的感受。
最初,得知陈宗礼相亲的时候。陈一诺第一反应是生气,气炸了。他甚至觉得头上的卷毛,被怒意激得集体炸起。
但当他也坐在包间里,也被安排一场相亲。
聊到后来,甚至发现,他跟相亲对象蛮聊得来的。
聊得越久,心里的气也慢慢消了。到后来,他甚至觉得跟向菁当个普通朋友也不错。
情绪稳定后,陈一诺终于能冷静看清,他跟陈宗礼默契逃避的问题,其实,是“囚徒困境”的模样。
……
第一次听说“囚徒困境”四个字,还是陈宗礼教他的。
当年,港城有两家功能饮料品牌,各占50%市场份额,可以说势均力敌。
每年暑假,都是饮料的销售旺季,品牌方会在暑假投入大量广告费用,占据消费者认知,提升销量。
理论上,费用越多,当季销量越高,也就更有机会提升品牌的市场占有份额。
在这里他们面临的“囚徒困境”大概有两种:
如果双方合作,两个品牌沟通好暑假广告预算,并且按约定执行,那么他们的市场份额大概率保持不变。
事实上,品牌主每年都以占据更高的市场份额作为投放目标。因此,只要其中一个品牌提高广告预算,另一个品牌就不得不提升广告投入。
如此,双方就陷入一个投放战役的“囚徒困境”。
当时,陈宗礼洞悉到品牌方的“囚徒困境”,作为港城最大电视台TVA的老板。
他利用品牌方的困境,在投放前,让广告部放出风声,把A品牌的投放预算透露给B,B知道A的投放预算高于自己,心想,这我不得加码赢过他?!
于是,默默提高预算,TVA广告部又把B提高预算的消息告诉A。
最终,双方都被迫同时增加广告费用。这一顿操作,最终赢家,自然是港城最大电视台的拥有者陈宗礼。
……
贯会利用别人“囚徒困境”从中获利的陈宗礼,面对自己的“囚徒困境”会如何破解呢?
如果他们合作,一起向老太太坦白他们恋人的关系。以后,他们就不需要在家人面前躲躲藏藏。自然也不需要相亲。
唯一的缺点就是,家里的长辈,特别是老太太会接受不了,会很伤心。
陈一诺都不舍得让老太太伤心,陈宗礼只会更舍不得。
再说,他有什么立场,跟老太太坦白自己的恋爱对象是陈宗礼呢??
当年,要不是老太太好心把他领养到陈家,供书教学。他一个孤儿,还要被那群吸血鬼亲戚包围,纠缠着。
但他报答老太太的方法,居然是把她唯一的孙子掰弯了,直接断了百年陈家的继承。坦白说,老太太把他撕成碎片都是轻的。
但是,如果他们选择,不告诉老太太。
以后,一边偷偷摸摸“地下恋”,一边接受老太太安排的相亲。
理论上行得通。唯一的缺点,无论他跟陈宗礼谁去相亲,另外一个人都会很难过。长远来看,对他们的感情太消耗。陈一诺同样舍不得。
商场上,向来杀伐果断的陈一诺,此时,却左右为难。
……
“唰——”VIP包间门打开。
相亲结束的陈宗礼阴着脸走进来,陈宗瑜跟庄嘉轩两个“八卦精”,立刻往上凑,轮番八卦。
陈宗瑜:“那么快就回来了?相亲怎么样?”
庄嘉轩晃着红酒杯:“有没有一见钟情?”
陈宗礼冷声道:“没有!”
陈宗礼被二婶带去相亲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愤怒。
他知道老太太着急让他谈恋爱。但没想过会,着急到,毫无预警,直接把他骗到赛马会相亲!!
可愤怒归愤怒,他的家教不允许他对客人冷脸。他只能耐着性子跟徐颖聊了一会儿,尽早结束这场闹剧。并祈祷陈一诺不知道他去相亲。
结果,听陈宗瑜说的第一句,他眼皮跳了跳:完蛋了,陈一诺已经知道了。
陈宗礼前所未有地心虚,那双上斜眼四处扫视。从包间里,到露台上,都没看见陈一诺的身影。
“咳咳……”他咳嗽了声,若无其事问,“一诺呢?”
陈宗瑜故意起哄道:“都给你安排相亲了,他能乐意么~”
陈宗礼心里“咯噔”一下,迟疑道:“他……他不乐意了?”
庄嘉轩笑道:“刚开始确实不乐意,不过放心吧,老太太给他也安排了相亲!”
陈宗礼“蹭”地站起身,眉头能夹死苍蝇:“他也去相亲了?!”
庄嘉轩仰头看他,没懂他为何反应那么大,愣了愣:“是啊……比你去得晚,估计现在还聊着呢!”
这时二婶带着老太太走进来,看见陈宗礼,扬声问:“唉,宗礼,聊得怎么样了?”
在长辈面前,向来稳重的陈宗礼语气非常不友善,劈头问吴淑芬:“二婶,一诺在哪个包间?”
二婶被他的气势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迟疑道:“就在法餐厅的V6包间,怎么了?”
“我去找他……”说完,一阵龙卷风似的,从包间里消失了。
二婶茫然地看着陈宗瑜和庄嘉轩,问道:“一诺还在聊着呢,他过去干什么?吃错药了?”
老太太冷冷地看着陈宗礼反常的背影,皱了皱眉。
……
陈宗礼没在V6抓到陈一诺,因为他前腿刚迈进餐厅,抬眼就看见陈一诺和他的相亲对象从包间出来。
相亲对象,是一个打扮非常酷的混血儿。
陈宗礼的目光快速一扫,最后视线停留在陈一诺身上,想通过表情判断他此时的心情。
陈一诺看着陈宗礼,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反倒是向菁好奇地看着陈宗礼,问道:“一诺,他就是你哥吗?”
陈一诺如梦初醒般,点头道:“是。他叫陈宗礼。是我哥……”
转头跟陈宗礼介绍:“这位是向菁。”
陈宗礼目光从陈一诺身上移开,落到向菁脸上。他调整着情绪,伸手跟对方握了握:“幸会。”
对方笑笑:“你好,你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都好帅!”
陈宗礼牵强地扯扯嘴角,没说话。
反倒是陈一诺体贴问道:“你现在打算走了吗?还是再看几场赛马?”
陈宗礼有些恍惚,什么意思,如果对方要看赛马,他还要陪着不成?
幸好,向菁敏感地察觉陈宗礼眼神里的不友善,识趣道:“不了,赛马我看不懂,还是早点回家休息。”
陈一诺点头:“好,那我送你去停车场。”
走廊不宽,只能容纳两个人,陈一诺跟向菁走在前面,聊着一些琐事。陈宗礼阴着脸在后面慢慢跟着。
等他们进了电梯,陈宗礼故意跟陈一诺并排站着,肩膀相抵,发出“沙沙”的衣料声。
陈一诺悄无声息地靠着电梯角落,拒绝意图非常明显。
去停车场途中,陈一诺也没给陈宗礼一个眼神,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等向菁的车慢慢开远,陈宗礼看着陈一诺的背影,手指搓了搓,叹了口气:得,小卷毛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囚徒困境是一种心理博弈,双方达成合作、背叛,一方合作一方背叛,等情况获得最大收益。其中的一个广告投放案例帮助大家理解。
第98章
目送向菁的车离开后,陈宗礼心里打鼓,他拿不准陈一诺的想法。
他凑到陈一诺耳边,开玩笑道:“别看了,再看她该误会你不舍得了。”
陈一诺耳廓红红的,冷不丁问他:“你会舍不得吗?送徐颖离开的时候……”
陈宗礼心脏猛地被捏了一下,变了脸色说道:“当然不会。”
陈一诺转头朝他伸手:“有车钥匙吗?”
陈宗礼怔了怔,觉得陈一诺看他的眼神,跟他刚回港城那时差不多,看得他透心凉。
他内心打鼓,从口袋掏出库里南的车钥匙,快递到他手上时,忽地收回,问他:“不开心了?”
陈一诺看着对方,凉凉的目光里夹杂着许多情绪。
本来,他已经自我消解得差不多了。可看见陈宗礼的时候,心里那股压下去的气,立刻卷土重来,负面情绪占据了上风。
陈宗礼偏偏还要问他,是不是不开心。
他想嘴硬说没有,但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他干脆不回答,沉默地夺过陈宗礼手中的钥匙。
“滴——”按下解锁键,刚要拉开车门,被身后的大手按住。
陈宗礼冷声道:“生气就不要开车!你想去哪儿,我来开!”
“不用!”陈一诺不愿意,陈宗礼也不让步,两人傻傻站在车旁僵持着。
赛马会的停车场人来人往,旁边停了几辆,车上下来的观众,看见他们僵持着,纷纷投来异样目光。
过了一会儿,陈一诺先让步,松开手不争了,绕过车头直接坐上副驾。
驾驶位的陈宗礼系好安全带,看向闷闷不乐的陈一诺,问他:“想去哪儿?”
陈一诺头朝窗外,懒得看他,冷冰冰道:“回家。”
……
回陈家老宅的路上,车厢内的气压低得吓人。
开车的陈宗礼不时偷看陈一诺,尝试几次没话找话,说陈家的马状态不佳,说庄嘉轩输了几场……陈一诺始终看着窗外,不搭理他。
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他们从没“冷战”过,这对于恋爱新手陈宗礼来说,简直无从下哄。
陈宗礼堂堂太子爷,被人捧着顺风顺水顺了一辈子,唯独在陈一诺身上吃尽苦头。
他抿着唇,握紧方向盘,火气全发泄在油门上,眨眼连超三辆车,把公路开出赛道的感觉。
十五分钟后,库里南缓缓停在老宅门口。
刚停稳,陈一诺毫不犹豫解开安全带,直接下车往老宅走。
陈宗礼顾不得那么多,扔下车,赶紧追上去。
他拽着陈一诺的手臂,姿态非常低:“诺诺,你先别生气,跟我聊两句。”
“啪——”一声响,陈一诺双手一推,把陈宗礼抵在老宅门上,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
“我跟你聊什么??”
“陈宗礼,我问过你,老太太对你的感情,有没有想法。每次你都说没有!”
“那为什么,她要安排你去相亲?”
陈一诺的力气非常大,陈宗礼后背猛磕在门框上,感觉后背的骨头要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也是被临时通知去相亲,之前,我真的一点不知道。”
“我回头跟奶奶说,说我不想相亲了,行不行?”
陈一诺上前半步,追问:“你为什么不想相亲?”
陈宗礼皱紧眉头,神情痛苦,分不清这种痛苦是后背磕的,还是被陈一诺气的。
他反问:“我为什么不想相亲,你不知道吗?”
陈一诺摇头,眼眶红了:“我不知道。”
他低头看着地面,不愿意被陈宗礼看见他的激动。
“遇见你之前,我没喜欢过人。我不会表达情感,更不会处理感情问题。”
“我只知道,我们陷入了一种很难解的困境。”
“我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跟老太太承认我们在一起。那我就成了整个陈家的罪人。老太太恨我,我恩将仇报,我没了家。”
“另一条,我们继续隐瞒,继续接受老太太安排的相亲,直到我们其中一个受不了,分手收场。”
“那时,我没了你,也没了家。”
陈一诺本想忍住的,但触及内心最害怕的,眼泪忍不住“簌簌”往下流。
他想不通,就把无解的问题撕开,把自己的无能为力袒露在陈宗礼面前。
他想不明白,明明都重生了,改变命运了。那道害怕被遗弃的古早伤疤,应该早被埋在几千米的地底炼成化石了。怎么一点风吹草动,它就血脉觉醒了呢?!
陈宗礼忍着后背的疼,张开双手,想给陈一诺一个拥抱。
可陈一诺后退一步,干脆地躲开,陈宗礼索性主动往前再走两步,强势地把人扎扎实实搂在怀里,说道:“诺诺,你听我说!”
“我不听!”陈一诺还要挣扎,但力量上比不过对方,到最后,只能放弃。
陈宗礼揉着他的背,摸摸他的卷毛,感受到他冷静,才喃喃:“你听我说……”
“感情的问题,老太太确实跟我提了几次。”
“没告诉你,一是知道你容易胡思乱想,怕有心理负担;二是时机不对。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情,要么你在忙反垄断的事,要么受了伤。”
“本想过年找时间跟你说,但确实没找到机会,这一点主要赖庄嘉轩。”
本来沉浸在哀伤里的陈一诺,听见“庄嘉轩”三个字,忽然笑了声。
陈宗礼谈判技术依然了得,献祭一个庄嘉轩,谈话气氛立刻变得轻松许多。
陈宗礼连忙趁热打铁:“我实在没想到,老太太会那么着急安排我们相亲。”
“你不知道,我在包厢里心情多焦虑,我一直在看时间,就怕你知道我在相亲不开心。”
“就是没想到,你也在相亲。”
陈一诺闷声道:“知道我也在相亲,你开心坏了吧?”
陈宗礼浅吻着他的侧颈,冲着他耳边道:“什么开心坏了,我简直要怕死了……”
陈一诺抬起眼看他,眼神里全然不相信:“你骗人。”
陈宗礼手指着天:“哥发誓,没骗你。”
陈一诺不解:“你怕什么?”
陈宗礼无力地笑了,双臂抱紧了些,左右晃着陈一诺,哄小孩似的,边摇边说。
“你跟我不一样,你在感情上开窍得晚,从没喜欢过什么人,像一张白纸。”
“要不是我死皮赖脸跟你表白,我们可能这辈子都成不了。”
“如果我们没在一起,你就有很多种可能,可能喜欢女生,也可能喜欢男生……老太太挑人眼光又毒辣。万一相亲的时候,你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可以喜欢女孩,那我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我真的怕死了。”
陈宗礼这句话轻描淡写,陈一诺却听出底色的悲凉。
原来,在陈一诺左右为难的时候,陈宗礼也在患得患失。
陈宗礼继续道:“换作一年前,我想都不敢想能跟你在一起。”
“要不是怕太心急,吓着你。我都想立刻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我的。但你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只能忍着,让你受委屈了。”
“这样吧,相亲的事,我来处理,其他的,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谁能想到,陈宗礼能说出如此柔情似水的话哄人,换别人,此时就该点头如捣蒜,什么都依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陈一诺不是别人,他抬头看着对方,问道:“陈宗礼,我就知道这毛病你改不了。”
陈宗礼怔愣着,没反应过来陈一诺话里的意思。
“高中的时候,我还小,没法跟你并肩作战就算了。”
“现在我们工作上是合作伙伴,感情上是恋人,为什么出了事,你第一时间还是想一个人处理?”
“陈宗礼,你的恋爱,不是跟我谈吗?”
陈宗礼被怼得哑口无言。他顿了几秒,上斜眼里瞳孔颤动,他垂眸看着陈一诺。
今天,陈一诺罕见地戴了灰绿色美瞳,让人想起赛马场绿茵草坪。这颜色也特别有神,像一道锐利的光剑,戳破他的心房。
他感慨又恍然:“是啊,我在跟……你!谈恋爱啊。”
“我该跟……你!一起处理的。”
他说“你”的时候,故意加了重音,像在给自己心理暗示,企图把这个“领悟”刻进心里。
但说得容易,习惯“所有问题都自己扛”的陈宗礼,怎么能秒变“所有问题都跟陈一诺扛”呢?
这时,眼前有车灯晃过,缓缓朝他们的方向开来。
陈宗礼灵机一现,既然没有理论支撑,那不如实践中体验。
他忽然对陈一诺说:“既然早晚要一起面对,那我们就不等了。”
陈一诺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话里什么意思。
下一秒,陈宗礼熟练地捏着他的下巴,慢慢朝他靠近,陈一诺对恋人亲昵时的前摇非常熟悉,他带着满脑子疑惑,熟练地闭上眼睛,随他印上一个深吻。
没亲几秒,陈一诺甚至没来得及张嘴,两把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老太太喊道:“陈宗礼!你在干什么!”
二婶喊道:“我的妈呀!那是……一诺?”
两把声音,把陈一诺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一把推开陈宗礼,脑袋一片空白,浑身血液狂奔,心脏差点要从嘴巴跳出来。
他看了一眼陈宗礼,对方不紧不慢,甚至奸计得逞似地,微微扬起嘴角。
他瞬间明白,陈宗礼说的,不等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搞事情”的意思。
目睹“兄弟接吻”事件的庄嘉轩,快速跑到他们之间。
左看看陈宗礼,右看看陈一诺,满脸惊恐,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俩……在玩大冒险?”
陈宗礼看傻子似的,问他:“谁家兄弟玩大冒险,挑战接吻的?”
得知真相的庄嘉轩单手捂嘴,指着陈一诺:“我是想你谈恋爱,但这也不是跟陈宗礼谈啊!”
“这也太离谱了吧……”
陈一诺僵硬地转过身,发现除了庄嘉轩,身后还站着陈宗瑜、吴丹妮和老太太,一众保镖,都亲眼目睹了“兄弟接吻”的一幕。
他相信陈宗礼有奇招应对“囚徒困境”,万万没想到,这奇招居然是“突然的自爆”。
老太太奉行“人前不训孙”的铁律,她压着脾气,冷声道:“聊够了吗?聊够就进来!!”
老太太往前走一步,差点没踩稳,吓得二婶和陈宗瑜“左右护法”搀扶着进门。
经过两个哥哥身边时,陈宗瑜的脸色由黑转白再转红,表情非常复杂地进了老宅。
等他们走远,陈一诺朝陈宗礼的胸口用力一拍,这一拍力度很大,生生把陈宗礼拍退一步,背后的骨头二次受创。
陈一诺来不及体谅他,咬着牙说道:“陈宗礼,你可真行啊!”
第99章
这辈子,陈宗礼没做过叛逆的事。没做过,所以不做则已,一做惊人。
他在长辈面前,吻自己的恋人。
让长辈知道,他的恋人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还顶着他“弟弟”的身份。
叛逆,太叛逆了……
叛逆得让庄嘉轩大受震撼,甚至得出了一个道理:“所以说,叛逆跟谈恋爱一样,就应该从娃娃抓起。”
“等长大了再叛逆,再恋爱,那肯定得出大事。你看看现在,豪门伪骨科了吧……”
陈宗瑜手肘直戳他肚子,压低声音警告道:“闭嘴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发表感言。”
庄嘉轩捂着肚肚,惊讶地看着陈宗瑜:“我发现你越来越……”
陈宗瑜挑眉,声音带着警告:“怎么?”
庄嘉轩表情从惊讶变成谄媚:“我发现你越来越飒~太迷人了!”
陈宗瑜红着脸“啧”了声,发愁道:“别不正经,想想怎么办吧!”
庄嘉轩摸了摸寸头,也发愁:“还能怎么办啊?今天他俩至少脱成皮啊……”
……
一群人风风火火从前院走到客厅,气氛相当凝重。
压抑着怒意的老太太,被搀扶着走到沙发旁,甩开吴淑芬的手,抓起茶几上的杯子“砰——”往柱子上摔。
慈祥的老太太露出当年叱咤商场的狠劲,她表情凝重地看着陈宗礼和陈一诺,厉声道:“跪下!”
两兄弟二话不说,甚至没敢跪在长绒地毯上,直接“咚”地跪在冰凉又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不知道事情经过的兰姨,听见摔杯声,小碎步跑出客厅。
她眼观六路,先看见老太太脸色煞白,继而发现陈宗礼和陈一诺跪在地上,立刻知道是兄弟闯祸了。
脸色大变:“哎哟,这是怎么了?不是高高兴兴去看赛马么?”
“这……俩兄弟怎么还跪下了?”转头问吴淑芬,“他们输了很多钱?”
“哎哟,你别瞎猜了。”作为长辈吴淑芬也觉得闹心,兰姨皱眉:“那到底是怎么了……”
吴淑芬把她拉到身边,附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知晓事情经过的兰姨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向下跪的陈一诺和陈宗礼。
捂着胸口喃喃道:“哎哟,菩萨呀,乖了一辈子,突然弄个大的!”
“虽说不是亲兄弟,但也不能……”兰姨察觉屋里还有其他佣人,连忙刹车含混过去,“哎哟,别说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了,我听了都要被你们气死的……”
“没眼看,没眼看了,我去泡杯参茶。”
兰姨边叹气,边把整栋老宅的所有佣人全部支使出去,确保现场没外人听墙根,这才放心转身走回厨房,穿起围裙亲自给老太太泡参茶。
厨房里,细碎的水声、急促的剁刀声、兰姨叹气声此起彼伏,而诺大的客厅一片死寂。
半晌,老太太缓缓开口:“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太太甚至不肯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理智上,还是接受不了两个男人在一起。
陈宗礼不愿意让陈一诺承担压力,先开口:“一诺这次去A国的时候。”
老太太想起来了,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突然去A国……”原来追爱去了。
“喜欢同性,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太太咄咄逼人的质问,让现场气氛异常高压。但陈宗礼从小在老太太身边长大,承压能力最强。
他回答不紧不慢:“其实准确地说,我不是喜欢同性,我只是喜欢一诺,而他恰巧是个男生。”
“那么多年,我只喜欢过他一个,送他出国之前我就喜欢了。”
短短几十个字,就把他们的感情大大方方地剖开给所有人看。
“我去!”
庄嘉轩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从朋友视角,脑补了不少两人关系的起伏。
本来两兄弟感情不错,结果被贺家陷害,弄得天各一方,两人断绝了所有联系,陈一诺甚至把陈宗礼当仇人。由始至终,陈宗礼都在默默喜欢着陈一诺。
感性的庄嘉轩叹了口气:“这也太虐了吧……”
……
陈老太的脑回路没那么感性,反而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快速梳理了一遍。
问题层层递进,刀刀见血。
“既然早就喜欢,怎么还伙同李思维在我面前演戏?”
陈宗礼沉默片刻,表情严肃:“我喜欢一诺,一直是我的私事。我没打算告诉任何人,甚至不打算告诉一诺。”
“早些年,我就知道思维的性/取/向。当时,他们家的情况您也清楚,她不想只当一个贤妻良母,她想出国读书。所以,我才帮她一把,配合她释放一些信号,告诉两家人我们关系暧昧。让李叔把送她出国留学……”
“从那时候起,我们才不得已凑在一起。后来,她跟宝瑶的恋情被李叔撞破,我跟一诺才有在一起的契机。”
老太太手撑着脑袋,不置可否地看着自己孙子,缓慢地问道:“如果李思维的事没被撞破,你打算将错就错?”
陈宗礼沉默片刻,说道:“思维有喜欢的人,这段关系维持不下去是早晚的事。”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倒是看得通透,戏那么好,把家里人耍得团团转!”
“所以刚刚在门口,你们被抓包,也是演的吧?就因为不想我们再安排相亲……”
知孙莫若老太太。老太太火眼金睛,一眼看出陈宗礼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陈宗礼也没否认:“我跟李思维出发点是互助互利,但确实欺骗了你们,对不起。”
“但我跟一诺谈恋爱是早晚会告诉您的,今天相亲把这件事提前了,我才想到用这么卑劣的方式让您看见。”
“我实在不想再骗您,也不想让一诺难受。”
陈宗礼几句话,护短护到极致,把所有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只想传递一个态度:“错都在我,别怪一诺”。
聊到这里,老太太大概摸清陈宗礼的想法,一时沉默没继续往下接。
二婶在一旁听了半天,总算找到空隙说话,她直肠子道:“宗礼,你们是不是昏头了,两个男的怎么能一起呢?”
这件事,虽然陈宗瑜也很吃惊,但她总是下意识支持两位哥哥。
“妈,都什么年代了,思维姐跟宝瑶姐也是两个女生在一起呀,怎么就不是爱情。”
二婶摆摆手:“他们是兄弟啊!会不会混淆了亲情和爱情呢?!再说,发生在人家身上的事,和发生在自家人身上,能一样吗?!”
陈宗瑜哑然。
确实,再离谱的事,发生在别人家,也就只是茶余饭后的八卦。发生在陈家,那可真是太震撼了。已经可以想到,以后被狗仔知道,会被骂得多难听。
“惊!陈太子乱/伦豪门弃犬,基情惹怒陈老太!”
“豪门丑闻,陈老太引狼入室,养孙掰弯嫡孙……”
这些词,光是想象,大家都接受不了。
明知后果,但陈宗礼还是把这件事捅破了。
从捅破那一刻开始,作为男朋友,陈一诺就要陪他撑到底。他自己说的,陈宗礼跟他在谈恋爱,所以他们是一体的,他们得并肩作战。
兴许是有了爱人的支撑,在面对家人的时候,陈一诺并不怯懦。
他解释:“二婶,虽然以前我没谈过恋爱,也不懂表达怎么才算爱情。但我很确定,我对陈宗礼的情感,跟对你,对宗瑜的感情都不同。”
“说得直白些,我没有跟你们任何人有接吻的想法。但我想亲陈宗礼。”
直白得太直白,老太太直接扶额,二婶哀鸿了好几声:“哎哟!哎哟!我的老天呀!”
跪着的陈宗礼上斜眼深深看他一眼,目光慢慢往下移……陈一诺顺着往下看,发现陈宗礼用手指,悄悄地比了个心。
没想到,陈宗礼居然会比心……陈一诺立刻低下头,死死咬住牙关,压下嘴角,他实在不能在这种场合笑出来。
小情侣的调情,没人察觉。但二婶的崩溃,所有人都看见了。
她七情上脸,用陈词滥调劝他们:“宗礼啊!一诺啊!”
“你们条件那么好,世界上人那么多,就不能换一个人喜欢吗?非得一棵树上吊死啊?”
陈宗礼反问:“二婶,那你觉得,我该找怎样的伴侣呢?”
明眼人都看出来,陈宗礼在给二婶挖坑,老太太本想阻止。无奈二婶反应太快,已经说出去了。
“你这样的,当然得找港城最好的伴侣啊!”
“要门当户对,长相、家境、能力各方面都相配,生意上守望相助,生活上有话可聊……”
老太太摇摇头,跟吴淑芬道:“哎,给你挖了那么大的坑,你就生生往里跳啊!”
吴淑芬莫名看着老太太,不明所以:“啊?妈,我说错了吗?”
说出口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已经落地,没法收回。
陈宗礼肯定道:“二婶当然没说错。”
“按照你说的条件,我跟一诺,就非常门当户对啊!”
“你看,从小一起在陈家长大。现在也都是上市集团总裁,他还是白手起家,整个港城找不到第二个能力比他还强的了。”
“生意上,我们有共同合作的项目,生活里,也有聊不完的话题。”
“至于长相……喜欢他的男男女女估计比喜欢我的还多。否则你也不会一直想让他当女婿了。”
“其实,有时候看着他,我觉得自己才是高攀。”
“这样的陈一诺,还不足以当我伴侣吗?”
第100章
陈宗礼的一番话,把陈一诺夸得满脸通红。
要不是现场气氛不对,长辈们怒气正盛,陈宗礼那些话,说不到一半,就得让他咽回去。
与此同时,吴淑芬也终于意识到,陈宗礼给她挖了个什么坑!
整个陈家,要说谁最明目张胆喜欢陈一诺,她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否则,她也不可能张嘴闭嘴陈一诺多好,把他当女婿看待。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脸上没有丁点人情味的陈宗礼,会鸡贼地借她的嘴说出一套世俗的择偶条件,然后精准地套到陈一诺身上。
甚至,还把她对陈一诺的认可,作为背书,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人人都爱陈一诺”。
最后,顺便秀了个恩爱。
一箭三雕!这个心机叵测的陈宗礼!
被摆了一道的吴淑芬,咬牙切齿,绞尽脑汁想着反击,忽然,灵光乍现。
她抛出一个终极问题:“但他是男的呀!”
“我当然知道一诺的好!但他是男的呀!你们要是在一起,岂不是眼睁睁看着陈家五代人的香火断在你手里吗?”
“百年以后,我跟老太太怎么面对陈家的列祖列宗?”
陈家的传承,是陈宗礼生下来就背负的重担。也是这份关系中无解的死穴,吴淑芬将的这一军,是他无法反驳的。
旁边的陈一诺抿着嘴,他更没有立场反驳,只能低着头沉默。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又降至冰点。
……
“妈,我也是陈家的香火啊。”
陈宗瑜的一句话,打破了现场的沉默。整个屋子里,只有她,有立场说出这句话。
两兄弟看向站在一旁的陈宗瑜,有种“养妹千日,用妹一时”的感激。
吴淑芬没想到,女儿会替哥哥们解围,有李家纯的结局在前,她不可能把重男轻女,套在自己女儿身上。只能为难道:“你当然是。但一码归一码……”
“一码归一码是哪一码?!”陈宗瑜甘心替哥哥们扛雷,用词尖锐。
“既然我跟陈宗礼都留着陈家的血,就都是陈家香火。他要不了小孩,我结婚生小孩不就好了?”
庄嘉轩被陈宗瑜肘了一下,也立刻表态:“对对对,阿姨,老太太。”
“那个……虽然啊,外面常说陈宗礼是陈家嫡孙,是陈太子,但宗瑜也是陈家长女,是长公主。你们一样疼,一样都是心头肉,对不对?”
“所以,陈家的传承,除了宗礼,还有宗瑜呀!大不了,我们以后多生几个。”
前面说得挺有条理,最后一句,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吴淑芬心里有气没处撒,瞪着庄嘉轩警告道:“你把我女儿当什么了?!生一个孩子就够伤身的,你还想多生几个?!”
庄嘉轩左右为难,不说话,被女友肘击,说话,又被丈母娘怒视,感慨:男人真的好难!
他低声补充:“反正生不生,生几个,都听宗瑜的,我没意见。我想说什么呢……哦,总之,延续陈家的香火,不止宗礼。”
“老太太,作为宗礼的朋友,我还想说几句。”
老太太早听出来他们是一伙的,冷着脸,没说话,也没阻止。
“从小到大,您对他的期望,陈家的责任,天峻的生意,他都尽量做到最好,让您满意。”
“但从没为自己做过一件事。”
“他的人生那么漫长,如果连陪在身边的,他都不喜欢,那多寂寞啊?您说呢?”
话说到这里,庄嘉轩慢慢闭嘴,他瞥见跪着的两兄弟,悄悄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他回他们一个眨眼,仿佛在说:兄弟只能帮到这儿了!
……
香火的危机,算是被陈宗瑜和庄嘉轩一唱一和化解了。但老太太的脸色依然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婶的目光,在庄嘉轩和陈宗瑜身上来回扫视,忽然间恍然大悟:“难怪!”
“难怪,每次我让一诺当女婿,宗礼都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看来,那时候,你就已经……”
陈宗礼没否认,淡淡地说狠话:“是的,二婶,我希望这个话题,在陈家能彻底消失。”
陈一诺也补充道:“其实,每次你提这件事,别说哥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一方面,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另一方面,我对宗瑜真的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从小到大,只把她当亲妹妹处。这个玩笑,确实不合适……”
安静半天的老太太,像是逮到机会,忽然“哼”了声。
“既然,你能把宗瑜当妹妹,那怎么不能把宗礼只当哥哥呢?”
一句话,怼得陈一诺瞬间哑了。
老太太也察觉问题太尖锐,脸色缓了缓,再问他:“一诺,老实告诉奶奶,你能不能退一步,也只把宗礼当哥哥呢?”
老太太不出招则已,一出招,立刻让人手足无措。
这句话,相当于问陈一诺:能不能离开陈宗礼,回到“兄弟”的位置呢?
“你从小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有个家,有了家人。特别是宗礼,他带你学习,教你经营……过程中,你可能对他产生一些……那个词叫什么,哦,雏鸟情结。”
“在你眼里,他不知不觉成为最特别的那个。你也把这份“特别”误以为是爱情。你听奶奶说,哪怕回到原来的位置,我们依然是一家人,你们依然是兄弟。”
老太太话锋一转,猝不及防看向陈宗礼:“宗礼,你也坦白说说,假设一诺跟你不是情侣,你依然会把他当家人,把他当弟弟,对不对?!”
陈宗礼无法否认,只能咬牙说:“对!”
老太太一记温柔刀,直捅两兄弟最柔软的地方。
“哪怕你不喜欢我,依然是我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这句,是陈宗礼表白的时候,对陈一诺说的原话。
老太太没有亲眼所见,却完全猜对了。
她知道陈宗礼骨子里的体面,更知道陈一诺骨子里被遗弃的恐惧。
所以,老太太让陈宗礼当着家人的面表态:哪怕他们不是情侣,依然是兄弟。
他表态了,那么整个陈家都认这件事,无论如何,陈一诺都是陈家人!
老太太想知道,在不考虑被遗弃的前提下,陈一诺是否还会坚持选择陈宗礼。
她追问:“在这个前提下,一诺,你能不能退一步,还把宗礼当哥哥呢?”
整个客厅都是安静的,唯独古董钟,调皮地“duangduang——”连续敲了七下,每一下都撞到陈宗礼忐忑的心跳上。
他攥紧手心,屏住呼吸,像等待被判决的囚徒。
旁边的陈一诺抿紧嘴,艰难开口:“奶奶,其他事我都能答应,唯独这个不行,对不起。”
……
陈一诺低着头,同时,眼泪一滴滴落到地毯上,声音颤抖地解释。
“奶奶,当初,是您把我带到家里的,您让我有了家,我一直对您非常感激。自从我们在一起,我最害怕伤了您的心。”
“如果是以前,哥要跟别人结婚,我不但妥协,还要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可今天相亲的时候,我再想他跟别人结婚,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后悔死了!”
“奶奶,被遗弃不是我的错。如果为了不被遗弃,勉强自己放弃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我觉得本末倒置。”
“陈宗礼就是那个重要的人。”
陈老太自上而下打量着陈一诺,把他领养回陈宅,仿佛就在昨天。眨眼间,那个假装透明人,看人眼色的小孩,已经长大成人,知道给自己争取点什么了。
与此同时,陈宗礼也在看着陈一诺。没人比他更震撼。
那只对“遗弃”有应激的小卷毛,他手持球棒,击碎了自己的心魔。不再因为担心被遗弃终日惶恐。而是握紧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陈宗礼更不会放开他。
他跪到陈一诺身边,用有力的大手牵起他的,对陈老太说:“奶奶,无论前面的路多难走,我们都会一起走,一起面对。希望你,能让我们在一起。”
陈宗礼说得诚恳,老太太却耐心耗尽,怒从心起,指着他一通骂。
“你们谈恋爱,光你们面对就完了?!”
“你们要想想自己的身份!你俩谈恋爱,我,我们陈家,陈家五代祖宗,都要陪着你们一起面对!!”
“我苦心教你们那么多年,到头来,心眼全使在我身上!”
陈宗礼的“自爆”,在老太太看来充满功利心,是一步险棋。
他太明白,这段感情,最终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而是整个陈家的事。这段关系可以不被世俗认可,唯独不能不被家里人认可。
只要他们足够坚定,足够真诚,足够爱。老太太看着两个引以为傲的孙子份上,以及陈家的利益上,早晚会站到他们这边来。
道理是这个道理,事情兴许也是这个走向,但被糊弄的老太太依然怒不可遏。
老太太喘着粗气,两个孙子继续跪着。大家都不敢说话,气氛再次陷入胶着。
……
这时,兰姨泡好参茶从厨房出来。她多年陪伴在老太太身边,最懂老太太。
她没把参茶直接给老太太,而是塞到陈宗礼手里。临了,还给陈一诺怀里塞了一盆奶黄小酥。下巴朝老太太的方向,抬了抬。
两个“人精”一眼看出她的暗示。
他们感激地双手接过东西,凑到老太太身边,看着像一对敬茶的新人。
陈宗礼小心翼翼道:“奶奶,别气坏身体,都是我们的错,您喝参茶。”
老太太眯着上斜眼打量他们俩,所有人提着一颗心,看老太太到底愿不愿意接这杯茶。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
最终,老太太叹了口气,妥协接过参茶,慢慢喝一口,脸色恢复些血色。
所有人悬着的心,才放下一点点。
看老太太喝完参茶,陈一诺识趣递上奶黄小酥:“奶奶,吃点小酥。”
最近,老太太戒糖戒得正难受,今天又生了半天气,消耗巨大。此时,看见奶黄小酥,心里骂他们趁人之危,手又不自觉拿起小酥往嘴里塞。
老太太看似慢条斯理地吃,心里对面前“两个孙子”咬牙切齿。
从陈一诺脸上,她读到: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旁边的陈宗礼,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的欲望从小就藏得深,认定的事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比陈一诺更顽固,劝是劝不动的。
冷翠英活了那么多年,再乱七八糟的事都见过。
小孩的恋情,她深知强行拆散是最下策。越是棒打鸳鸯,鸳鸯们越叛逆。
眼前,陈宗礼一个从不叛逆的,突然叛逆,就是自爆出柜。
要是再叛逆,可真不敢想能多疯……
倒是顺其自然,让他们放宽心去谈,结局无非两个:要么恩爱到白头,要么老死不相往来。
老太太吃完小酥,摆正自己的位置,心事想通,气也消散。
她叹了口气,正式宣布:“行吧,你们的事,我不管了!”
“但这件事,只能家里人知道,外人不能知道,更不能影响集团。”
“!!!!!”
当事人同时呆住了,本以为老太太这边是持久战,完全没想到她居然松了口。
怕听错,陈一诺还要确认:“奶奶,你的意思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旁边的兰姨怪他笨,帮腔:“哎哟。平常最聪明的两个人,听不懂话了?同意了!老太太同意了!”
陈宗礼的孤注一掷,居然真的让老太太妥协。没有表情的脸上,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他激动地捧着老太太的左脸“Mua”了好一口。
陈一诺见状,有样学样,凑到老太太的右脸,也“Mua”了一口。
两人一左一右,围着老太太,“Mua,Mua”声此起彼伏。
老太太被两个孙子夹在中间,表情狰狞,快要喘不过气来,骂道:“行了行了!两个王八蛋!”
看着两个帅哥的“Mua”攻势,一旁陈宗瑜忍着笑,跟庄嘉轩把他们从老太太身上拉开。
嚷道:“你们两个够了啊,禁止虐待老人!”——
作者有话说:100章了,小情侣又过一关,谢谢大家一路追文和支持~muamua~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