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零点过后,主办方安排的烟花已经放完。宾客们陆续回客舱休息。前往甲板途中遇到的人并不多。
冬夜的海上比陆地冷,寒风无孔不入地往客舱里灌,还没到甲板入口,陈一诺身上的酒气已经被吹散大半,身体禁不住地抖了抖。
旁边的陈宗礼虽然喝了酒,倒是很沉着,他偷偷捏了捏陈一诺的手指,投来一个探询的目光。
陈一诺思绪还没从包间谈话里抽出来,回捏着对方的手指,说道:“哥,李家纯特意赶来,但不露面是担心暴露Linda的身份么?”
陈宗礼点头:“几率很大。否则刚刚在晚宴上,吴丹妮跟李思维争吵时,他就该现身了。”
陈一诺:“那就是说,他打算带Linda离开,经过甲板的时候,没想到遇见思维姐。”
“该说贺朝阳兵行险招,还是鲁莽行事呢?这也太招人恨了!”
陈一诺是随便说说的语气,陈宗礼的目光却是深以为然。
“奥斯康在A国和C国根基很深,贺家非常需要。之前,李家纯帮他在Frank面前搭了线,后来贺朝阳发现奥斯康那家子人不太好相处。要深入了解,还是靠李家纯帮衬。偏偏李家纯这老狐狸心眼多,估计拒绝了他。”
陈一诺顺着他往下说:“所以,贺朝阳这个疯子就把Linda山长水远从A国带回港城,还专门带到秦伯母面前,威胁李家纯。”
“他不怕李家纯翻脸么?”
陈宗礼双手抱肩:“那说明除了Linda,李家纯还有其他把柄被贺朝阳捏着。”
想起李家纯那张脸,陈一诺就来气:“除非告诉他,还能生更多儿子,否则他有什么能被人捏……”
说到这里,陈一诺顿了顿,捂着嘴:“艹,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贺家收购什么药物研发公司,研发了多子药?”
陈宗礼耸耸肩:“没听过,不过……也难说。”
前面的庄嘉轩看他们半天没跟上,喊道:“哎,你们怎么回事,走快点儿啊!”
陈一诺立刻松开牵着陈宗礼的手,嚷道:“来了!”
……
“维多利一号”的甲板上,除了海风和海浪交织的声音,还有李家纯父女的争吵声。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李思维的脸上。
陈一诺他们刚上甲板就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愣住了,大气不敢出。
李思维难以置信呆站在原地,甲板上的探照灯偶尔扫到她身上,精致的脸慢慢浮现出一排手指的红印,那是这巴掌的力度。
她被庄宝瑶拽到身后,耳朵嗡嗡地,听不清庄宝瑶在说什么……
只能从李家纯的嘴型,判断他打了人还不解气,大骂:“李家的脸让你丢尽了!”
“我就说,你为什么一直躲在A国不肯回来!说什么搞策展公司,学艺术收藏!原来是为了跟她搞在一起!你们两个死/同/性/恋!”
听到“死/同/性/恋”四个字,陈一诺后背忽地变僵直。仿佛被打耳光的不止李思维。心有灵犀似的,陈宗礼的手偷偷捏了他一下。
现场的震撼,除了李思维被打,还有她跟庄宝瑶秘密恋情被撞破。
这个爆炸性消息,把庄嘉轩炸得失去表情控制,他碰了碰陈宗瑜:“李家纯是说,我姐跟思维是恋人?”
陈宗瑜也有些迷惑,毕竟两个女生关系好,可能是闺蜜……
她犹疑:“好像是?”
陈一诺双手抱肩:“唉,她们就是恋人!想想,为什么她们都待在A国不回来?为什么你姐的画廊开幕,让李思维策展?为什么上回你姐被欺负,思维姐那么紧张?这下都想明白了吧?”
信息输入太多,庄嘉轩双手捂住自己的嘴,蹲在地上琢磨着陈一诺的话。
陈宗瑜也蹲到他旁边,问道:“你对同性恋有意见?”
庄嘉轩摇头:“我姐喜欢谁,我哪敢有意见……我就是单纯地惊讶一下。”
他拽了拽陈宗礼的衣袖:“不好意思啊,我姐抢你老婆了。”
陈宗礼撇他一眼,嫌弃道:“你闭嘴吧!”
一旁的老太太听了半天,心里大概清楚了,抬头看着陈宗礼,冷声道:“哼,你早就知道了?”
陈宗礼双手叠在身前默不作声,他现在回答什么都不对。
陈一诺看气氛微妙,连忙开口:“奶奶,现在先别算账了,解决他们再说吧。”
老太太瞥他一眼:“哦,听起来,你也知道了?”
完了,说客变同谋了。他挠挠头发不敢作声。
……
深夜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割在脸上,却不及李家纯一句“死同/性/恋”让人疼。
本来,李家纯打算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带Linda下船。没想到,偶遇庄宝瑶和李思维——当时,俩人正抱在一起接吻。
李家纯丢了往日的儒雅,骂了很多,骂了很久。
恢复听觉的李思维哽咽着回骂:“我是同/性/恋,我一直就只喜欢女的!因为我每次看见男人就想到你!我就恶心!!想吐!!”
向来在家里说一不二的李家纯,被李思维反驳,并且数落,震怒到极点:“你说什么?!”
“我恶心?!要是没有我各方面的支持!你能养尊处优,当豪门大小姐,外面的人能喊你港城最后一个名媛?陈家能看得上你?”
李思维冷笑:“是,我真该谢谢你!那些表面夸我豪门千金、港城最后一个名媛的人,背地里都在说: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又不是个儿子!”
“我听几句闲言碎语就算,我无所谓。但是,我妈做错了什么?”
“她那么优秀的人,就因为你,她身上永远跟着一个“但是”!但是她生不出儿子,但是她没法给李家传宗接代……”
“我不在意你疯魔似的重男轻女,你也别管我喜欢男的女的,不行吗?”
李家纯怒吼:“不行!你当你只是李思维吗?!你是我女儿,你就得听我的!”
“你的婚姻捆绑着宏发几万人的饭碗!你跟她在一起,庄家生意有陈家的大吗?!把你喜欢女人的毛病扳回来,我就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否则你就不再是我女儿!”
李思维牵起庄宝瑶的手,语气跟秦若霜说离婚时一样坚决:“那我不当了!!”
李家纯难以置信地皱眉,怒吼:“不当了?!好,那你别想花我一分钱!我的遗产也没你的份!!”
“哦?”李思维挑眉,“多新鲜啊。以前怎么没用遗产控制我?”
“哦……因为以前你只有我一个女儿,你不留给我就只能捐了。现在,有儿子了,终于有机会分配遗产了,是不是?!”
李家纯咬牙,本想瞒着的,干脆豁出去了:“是!老天待我不薄,这个年纪给我一个儿子!要怪就怪你妈没能力替李家添丁!”
看了半天戏的Linda,终于钻到空子,刷存在感。
她上前一步拉着李家纯的手臂,劝道李思维:“思维,你爸年纪大了,你不要这样气他。”
李思维要是嘴里有暗器,此刻就吐出来,直/插她的大动脉,她怒吼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Linda不怕死似的,回呛:“思维,我还怀着你弟弟,万一你爸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母子怎么办哦?!”
李思维声音带着杀意:“哼,他要有三长两短,你们一尸两命死在海里陪葬不就好了?”
Linda被李思维的死亡威胁震慑住,吓得抖了抖,小动物似的躲到李家纯身后寻求庇护。
“家纯,你看她……”
听见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Linda,喊父亲“家纯”,李思维黄胆水都要吐出来。
李家纯拍拍Linda的手,安慰中带着怒火:“别怕,有我在,看谁敢动你!”
“我敢!”
客舱的出口处走来一个人,她年过半百,身材依然保养得宜,一举手一投足透着高贵优雅。
那人慢慢从暗处走到灯下,灯光照亮她的侧脸,那是李家纯原配秦若霜。
……
就算陈一诺重生,也料不到,参加一个慈善晚宴能吃到如此大的瓜。
无论是“李思维与庄宝瑶激吻”,还是“李家纯秘密登船带走小三,撞破女儿同性恋情!”都足够劲爆!
结果狗血不止于此,正室秦若霜也加入到这场李家“撕逼大战”中,真是高/潮迭起。
看见秦若霜的李家纯,脸上看不到愧疚,甚至看不见惊慌。
他像过去一样,对伴侣颐指气使:“若霜,你来得正好!我真心实意为你女儿着想,你看看她,不但搞同/性/恋,还对我这个父亲言语攻击!”
“我自以为这么多年,对她的需求尽可能满足,对你也够包容了。现在搞成这样,李家脸面全被你们丢光了!”
比起年轻人的一惊一乍,秦若霜知悉女儿性取向后,反应非常镇定。
她甚至没跟李思维有眼神接触,而是第一时间反手给李家纯回赠一个耳光。
“啪——”利落的一声响,秦若霜眼里露出复仇的快意。
场外观众,“我去!”连连,庄嘉轩也捂着自己的脸:“这巴掌,听着比李家纯打得那巴掌还疼。”
陈一诺笑了:“秦伯母故意用的反手,看见她手指上的首饰没~那可是钻石啊!”
用象征情比金坚的钻石,狠打负心人的脸,当然疼了!
陈宗瑜握拳:“秦伯母太帅了!”
在港城呼风唤雨的李家纯,难以置信地捂住半边老脸,咬牙切齿道:“你敢打我?!”
秦若霜“嗯”应了声:“反正也撕破脸,我就打了,怎么样?”
她把李思维和庄宝瑶护在身后,步步逼近:“谁打我女儿,我就打谁。”
“什么意思?你支持她?”李家纯没想到向来温顺的伴侣,此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女儿站在同一阵线。
“不支持她?”秦若霜目光扫过Linda的孕肚,“难道支持你吗?我又没疯。”
他双手叉腰,半张脸有肿起,还有凹陷。他一副懒得跟她们废话的不耐烦:“行,既然你们母女一条心,我没什么好说的。”
“正好,我也有自己家庭,你们俩净身出户,爱怎么走怎么走。”
李家纯拽着Linda的手就要走,秦若霜看着前夫的干脆,温和的脸上出现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像掺着恨,又混了同情。
在他们走出几米后,叹了口气:“念在夫妻一场,我最后告诉你一件事。”
李家纯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催促:“有话就说,卖什么关子?”
秦若霜双手搭在身前,慢慢踱步向李家纯。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对视过。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李家纯却觉得这个女人像从来不会老似的。
“你在外面沾花惹草那么多年,怎么就她怀上了?还正好是个儿子。”
“你一只千年老狐狸,难道完全不怀疑吗?”
她淡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Linda肉眼可见的紧张,眼神闪烁不敢对视。
李家纯向来自信,他冷笑:“你放心,我早就让专家确认过,就是我儿子。上天怜悯,给我们李家留了一点血脉!不用你操心。”
秦若霜“哈哈”冷笑几声:“我不知道贺朝阳给她动了什么手脚。但我很确定,她肚子里的绝对不是你儿子!”
“因为,在几十年前,你开始找别的女人生儿子开始,你就不具备生孩子的能力。”
“!!!!”
第82章
在场所有人因为秦若霜的话屏住呼吸。
李家纯厉声道:“放屁!我每年体检,身体一切指标都正常!!我怎么可能……”
秦若霜冷漠地看着他爆炸,表情很淡漠:“你记不记得几十年前,我们做婚前体检,那天你检查完,没看结果就回去工作。从那天开始,你的所有体检报告,都会先经过我。”
“在婚检那天,你已经被检查出精子活力低。医生说,你的精子受孕几率只有1-2%。”
“当时,我觉得婚姻里有没有小孩顺其自然就好,不强求,但不想让你伤心,一直告诉你。后来,意外怀上思维,医生也觉得很惊讶。”
秦若霜慈爱地看着李思维:“其实,她才是上天对你的怜悯!”
“后来,你年纪越来越大,精子活力就更低,受孕几率无限趋近于0。如果不是做了别的手脚。你根本不可能让她自然怀孕。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阴影处,陈宗瑜咬牙切齿:“秦伯母早就知道他弱/精,还是义无反顾跟李家纯结婚。反倒是李家纯总抱怨秦伯母生不了儿子,真让人恶心……”
庄嘉轩不以为然:“我不明白,前期没告诉实情可能是因为爱,后期李家纯为了要儿子都那样了,秦伯母干脆戳破不就好了?他也死心了不出去鬼混了。”
陈宗礼目光微动:“有没有可能,到了后期,秦伯母依然爱他呢?”
陈宗瑜惊呼:“这样了还爱?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不要轻易批判别人的感情,在感情里,人就容易迷失,想想你自己……”
陈宗瑜的恋爱脑不逊于任何人,顿时不说话了。
老太太继续道:“在你秦伯母眼里,他们没孩子,她依旧爱他。到后来,只要他跟别人没孩子,她也依旧爱他。她的爱多一点,所以苦也吃得多一点。”
“麻绳专挑细处断。你秦伯母也没料到,会闹出这种事来。但在触碰底线的时候,她没有犹豫,跟他果断割席,已经很了不起了。”
旁边的老太太用力裹紧身上的披肩,作为他们几十年感情的见证者之一,看着他们从郎才女貌,走到如今这一步,只剩下无限唏嘘。
……
得知真相的李家纯,整个人如遭雷劈。
这么多年来,他认定了秦若霜对他毫无隐瞒,也认定她离不开自己。没想到,短短十几分钟,秦若霜直接摧毁了他的所有刻板印象。
几十年的夫妻,此时看着彼此,就像看个陌生人。
李家纯坚决不信秦若霜的一面之词,摇头争辩道:“无限趋近于0,也还是有几率!或许,她就是那个意外呢?!”
秦若霜点到为止,不再说话。一双眼睛安安静静地盯着李家纯,那种自信的冷静,让李家纯从抱有希望,慢慢崩溃,最后疯魔。
他忽地从身旁保镖身上夺过一把枪,指着怀孕的Linda,脸色阴沉地像从地狱来的索命鬼。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Linda自从怀孕后,李家纯对她关怀备至,从无狠话。此时,被他狂躁的模样吓到,更被脑袋上的枪吓得一片空白。
她举起双手,腿软瘫坐在地上求饶:“家纯,你别听的一面之词!你不是吃了贺朝阳给你的药吗?而且,我们做过DNA比对的呀,那总不能是错的吧?”
李家纯大梦初醒似的点头:“没错,我都忘了,贺朝阳研发了一种提升能力的药,我吃了的!”
“还有DNA比对!报告上,孩子跟我的亲子鉴定匹配度99.9%!这怎么解释?”
这样一闹,场外的观众也听晕了。
陈宗瑜喃喃:“什么药啊,还能起死回生了?”
庄嘉轩也挠头:“就算不是起死回生,听着助益甚大,不然DNA鉴定结果怎么来的,贺朝阳在报告上也做不了手脚吧!”
陈一诺点头:“我跟哥之前分析过,他做报告上做手脚的可能性不大。”
庄嘉轩本来就喝了酒,现在更转不动了:“操……那就是药牛逼!”
“不然,这个Linda是圣母玛利亚?还能童贞女生子?”
陈宗礼拍拍他的脑袋:“不要封建迷信!”
庄嘉轩惊讶:“圣母是西方的吧?”
陈一诺趁机也拍他的脑袋:“西方就没有封建迷信吗?你个崇洋媚外的!”
……
甲板上,Linda声泪俱下,李家纯歇斯底里,只有秦若霜的情绪稳如泰山。
她平静地看着前夫和小三,看弱智似的:“如果真的有这种药,贺家早拿去卖了,还需要巴结什么奥斯康家族?李家纯啊李家纯,亏你聪明一世啊!贺朝阳骗你呢!”
李家纯再不想承认,也知道药有问题,转身跟保镖嚷:“还看!赶紧把人抓来问清楚!”
保镖们立刻跑到高层甲板处——邮轮上的船只释放区。
本来,贺朝阳一行人打算跟李家纯一起坐船离开,殊不知李家纯在甲板遇到李思维。在船里观战的贺朝阳看形势不对,担心事情败露,早早让人把船往下释放。
保镖们趴在甲板栏杆往下一看,对李家纯嚷道:“老板,他们抢了你的游艇打算跑,快降落到海面了!”
“贺朝阳这个王八蛋!”
李家纯觉得视线一片模糊,他拍了拍脑袋,趴在围栏勉强往下看。
说好一起坐船走的,贺朝阳却抢了他来时的游艇。眼看距离海面不剩几米,再往下就要开走了。
本来,秦若霜的怀疑只是怀疑,除了证明他能力不行,没有任何证据确定Linda的孩子不是他的。
但作为几十年的枕边人,秦若霜非常清楚李家纯性格里的多疑。她在李家纯心里埋下种子,让他慢慢生根发芽。
如今,贺朝阳劫船逃走,在李家纯眼里,从半信半疑立刻成了畏罪潜逃。
他对秦若霜嚷道:“还不让人停止下降?!别让贺朝阳这兔崽子跑了!”
“李叔,需要帮忙吗?”
李家纯的视线往声音方向看,一行人从阴影里走出来,说话的人,是为首的陈一诺。
狼狈的李家纯看见他们,紧咬后牙槽:“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陈一诺淡淡道:“不要紧张,我们只想帮你,贺朝阳的船你截停不了,但我可以。”
“不过作为交换,李叔也得帮帮我。”
李家纯撇了眼老太太:“老太太,你孙子趁火打劫!你管不管?”
老太太冷笑一声:“哼,我教他们多向你学习,机会渺茫也要搏一搏,万一有奇迹呢!我觉得他学得挺好的。”
老太太这一顿嘲讽,让李家纯脸色更加难堪。
换平时,庄嘉轩肯定要给老太太拍手叫好。此时,只能努力忍笑,浑身发抖。
李家纯脸色煞白,那一头贺朝阳的船已经降到海面,如果真被他逃了,孩子的事他可能就找不到答案了!
他转头盯着陈一诺:“你帮我把游艇抢回来,我帮你劝Frank撤销对时尚的反垄断控诉,是这样吧?”
陈一诺得逞地笑笑,眉毛快要飞起来:“是的。”
李家纯依然一脸不情愿,陈宗礼赶紧添把火:“李叔,游艇已经降落到海面了。”
果然,“哗——”一声响,游艇落到海上,被浪拍打得摇摇晃晃。
李家纯只能妥协:“行吧。”
……
邮轮已经使出公海,夜晚风高浪急,贺朝阳的游艇在降落海面后,被浪吹得东摇西摆。
幸好,李家纯这艘游艇配置豪华,不至于太过颠簸,贺朝阳走到驾驶舱,董城用枪指着船长在茫茫大海中航行。
董城:“贺少,已经吩咐船长往港城开,但我担心李家纯会派人在岸边设伏。”
贺朝阳“切”了声:“他最多怀疑孩子是不是他的。只要没人说泄密,一切好说。”
董城那么大的块头后背全是汗,他问:“那个Jason……怎么处理?”
贺朝阳冷笑:“不是说过了吗?丢海里……”
在漆黑的海上,他们只能依靠游艇微弱的光看清彼此,此时,贺朝阳的脸在董城看来白得像一只僵尸,加上诡异的笑容,让他毛骨悚然。
他吞了口口水,只能应道:“好。”
“朝阳啊!”吴丹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脖子上披着貂,身体却在微微发抖。
“不等李家纯和Linda,我们就先走了呀,不合适吧?”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贺朝阳已然很烦躁,他道:“妈你别管了,先回船舱等着吧。”
吴丹妮:“哎呀,这不合礼数的吧,Linda还怀着孕呢,你对女孩子就是没你哥细心……”
母亲的聒噪加上心烦,让贺朝阳彻底爆发:“够了!我比不上我哥?现在蹲监狱的是他!”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还不快把太太带进船舱?!”
吴丹妮被贺朝阳吼得眼睛都直了,嘴虚无地张了张,说:“你……”以后半天没有下文。
这时,一束强光,“噌——”地照向贺朝阳所在的游艇上。
船上所有人连忙用手挡着眼睛,等适应后,四处张望寻找光源。才发现海面不知何时漂着三艘快艇,朝着他们直直开过来!
董城大吼:“贺少,我们被包围了!”
他们身后的路被庞大的“维多利一号”拦截,面前还有三艘快艇包抄,他们几乎逃无可逃。
埋伏许久的三艘快艇同时亮灯,三束光,把贺朝阳的游艇锁在茫茫大海的中央。
“贺朝阳,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放下武器,停止反抗,你逃不掉了!”
贺朝阳一愣,那把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声音,从邮轮上空传来。
他眯着眼仰起头,果不其然,陈一诺那张英俊带着狡黠的脸也在看他,手里拿着大喇叭,旁边站着看好戏的陈宗礼。
贺朝阳咬牙切齿:“陈一诺!这件事与你无关!”
这时,李家纯冒出来:“跟他无关,我老子有关!你立刻给我上来!”
董城慌了,要是被:“贺少,怎么办啊?”
贺朝阳一个箭步冲到驾驶室,对船长道:“还等什么?冲出去啊!”
经验丰富的老船长无能为力:“贺少,这怎么可能冲出去?!”
“你不行,我来!”
贺朝阳推开船长,自己掌握方向舵,全速朝三艘快艇里中间的那艘快速冲过去。
船上,庄嘉轩看见游艇加速,骂道:“艹,贺朝阳还不服,想硬碰硬?!”
陈宗礼非常淡定:“那他不走运了!看看谁更硬?”
陈一诺翘起嘴角,无线对讲机跟快艇上的聂加说道:“加哥,他要是直接撞船,还能把他拦住吗?”
对讲机内传来聂加非常稳妥的声音:“放心。这种程度,肉搏完全没必要,我们只智取!”
陈一诺跟陈宗礼眨了眨眼,冲对讲机说:“行,加油!”
海面上,左右两侧的快艇加速,开始往贺朝阳的游艇船舷靠近,中间那艘快艇缓慢地走“之”字,像一根胡萝卜,引诱着贺朝阳朝他冲过来,但不给贺朝阳任何突围的机会。
庄嘉轩:“原来三角包围是这个意思啊!两侧快艇朝游艇靠拢,最前面那艘堵住对方的出路。然后两边不停收窄包围的范围,贺朝阳这下傻眼了吧!“困兽斗”了。”
临近游艇10米左右的距离,两侧快艇工作人员开始对贺朝阳的游艇撒黑色的渔网。
陈一诺通过对讲机问聂加:“你们在撒网?”
聂加回答:“这是高强度尼龙渔网,能缠绕在螺旋桨上,让它无法工作,整艘游艇就成废船了!”
刚刚还要硬碰硬突围的游艇,此时被三艘快艇包围在中央,成了一条没有生机的死鱼。
“砰砰——”几声枪响,聂加带人上游艇抓人。
过了大概几分钟,对讲机内传来聂加轻描淡写的汇报:“人都抓到了。”
“抓到了!”
陈一诺举起对讲机大吼,目光看向陈宗礼,陈宗礼诧异地从他眼里捕捉到了灼灼怒火。
明朗的小卷毛忽然变身成了狠戾的西伯利亚猎犬。
他似乎不止想抓贺朝阳,还想杀了贺朝阳。
第83章
冬夜凌晨时分,“维多利一号”邮轮的甲板上,前所未有的热闹。
聂加像押犯人一样,把贺朝阳押送到李家纯面前,堂堂首富二公子如此狼狈,脸上由始至终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吴丹妮比他晚一步被送上船,身上披着的那件彰显身份的貂,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她穿着那身抢眼的红色低胸晚礼服瑟瑟发抖。
保镖好心给她一张毛毯,她嫌弃地抢到身边裹住,骂骂咧咧往前走:“你们干什么呀?凭什么拦我们的船?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家纯本来就心烦,立马怼道:“吴丹妮,那是我的游艇,你们凭什么开走?!”
吴丹妮自知理亏,却还是嘴硬:“李家纯,开你游艇怎么啦?一辆游艇值多少钱,我给Linda送了一座四百万的送子观音呢。”
不提Linda还好,一提李家纯就生气,他怒斥:“还好意思提!你们母子联合起来把她带回港城,还带上邮轮,到底安的什么心?!”
李家纯的声音洪亮,把吴丹妮吓得顿时哑了,怯生生:“朝阳告诉我,Linda天天躲在酒店不开心么,我就想刚好俪妍会慈善晚宴,带她来见见世面,散散心。”
她的丹凤眼瞟着秦若霜,以为东窗事发,自保道:“我可没告诉若霜,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呀。你自己没兜住怪我们干嘛?”
听意思,吴丹妮只知道Linda肚子怀了李家纯的孩子,按照贺朝阳的吩咐带上船,其他一概不知。
李家纯转头看向贺朝阳:“那你跑什么?”
贺朝阳看了眼李家纯,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陈家兄弟,根据李家纯的提问快速猜测,到底李家纯知道什么?知道什么程度?
片刻后,他道:“我公司有急事要处理,我看李叔的家事还要花点时间,所以着急先走了。对不起啊。”
一看就是说谎!
李家纯拽起他的衣领,低声问他:“你小子在我面前就别装了,那药是不是有问题?”
贺朝阳心里抽了一下,表情依然是无辜软弱的:“李叔,那药如果真有问题,Linda也怀不上啊?DNA测试结果不是最有说服力吗?”
一旁听着的庄嘉轩心里打鼓,低声跟陈宗礼道:“李家纯也是急疯了,这问题问的毫无技术含量!别说贺朝阳了,问我我也不说实话啊!”
陈宗礼冷冷看着贺朝阳,这一局的成败对陈一诺来说非常重要。上船之前,他就说过要在这里彻底解决贺朝阳。
为此,以防万一,陈一诺提前让聂加准备快艇随时待命。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但贺朝阳嘴巴太密,吴丹妮不知清楚细节,眼看线索就要断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时,游艇上忽然传来一阵躁动,陈一诺用对讲机问:“下面发生什么事?”
保镖:“一个大块头想趁我们不注意杀一个男的,被我们制止了,要带上来吗?”
庄嘉轩听到疑惑:“胆子那么大,这时候还敢掏枪杀人?”
陈宗礼淡定道:“杀人灭口。”
陈一诺一听就知道机会来了,对着对讲机:“把人带上来!”
……
十分钟后,一个大块头和一个被捆着手脚男人,出现在甲板上。
庄嘉轩一眼认出男人:“哈,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是你们抓了Jason!”
陈宗礼故意瞥了眼贺朝阳,对方忽然皱起眉,果然,这个Jason是重要证人。
陈一诺同样察觉这一点,径自走到Jason旁边,单手用力把人拎起,手法非常干脆。
庄嘉轩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哦豁,一诺亲自出手,他套话可厉害了,Jason要完了!”
陈宗礼挑眉,热切的视线始终黏在陈一诺身上。看似斯文柔弱的陈一诺,此时,单手拎起一个男人,宛如西装暴徒,气势逼人。
他拽着人走到李家纯面前:“李叔,这位叫Jason的您应该认识吧?”
这是把Linda介绍给他认识的掮客,李家纯自然认得:“认识,他怎么在船上?”
陈一诺介绍:“这位Jason本来被庄少带上船,结果被贺朝阳绑回上游艇的仓库,还企图杀人灭口。”
李家纯眯着眼从贺朝阳和Jason之间来回扫,问道:“有这种事?”
Jason嘴上贴着封口胶,陈一诺一把撕开,Jason嘴上留下一道红印,他嚎啕大哭:“李总,你救救我!”
陈一诺凑近他,说道:“李总救不救你,取决于接下来的问题,你说不说实话。”
“Linda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怎么来的?”
Jason露出惊恐的神色,男人对这件事避讳得很。如果他说实话,不死也要被李家纯连坐怪罪。他不想摊事,只想自保平安。
他摇头:“孩子……是李总的呀……”
从Linda、贺朝阳到Jason,大家都说孩子是李家纯的,那就是事实了。心里的疑虑消除大半。
他指着秦若霜,打了胜仗似的:“这下你听清楚了吧。”
人总是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
秦若霜看着疯魔的李家纯,冷笑着,扯起嘴角。
此时的李家纯,都没兴趣追究为什么贺朝阳要杀Jason,一味只想着儿子、儿子、儿子。
陈一诺意识到这点,给身旁的聂加一个眼神。
对方上前两步,手按住Jason的左臂,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简单一拆——Jason的左肩膀软绵绵地落在身侧。
“啊——”Jason后知后觉的吼叫声,响彻夜空,很快被海风吞噬。
李家纯被吓了一跳,看着陈一诺,又看看Jason软乎乎的手:“你……你干什么?”
陈一诺没理会李家纯,捏起对方的下巴:“我让你实话实说,你要是再说谎,另一只手臂我也会卸掉。”
“双手没了,还有两条腿。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贺朝阳让你死在海里,其实很仁慈。”
Jason还想坚持:“我真没说谎啊,李总……”
陈一诺抬抬下巴,聂加立刻把他另一只肩膀也卸掉了。
“啊——”哀嚎不绝的Jason痛得实在受不了,连旁边围观的人,都觉得残忍。
陈宗瑜转开脸,喃喃:“一诺哥哥怎么这样……”
庄嘉轩举起手替她捂眼,还添油加醋:“还是我温柔吧,你哥手段太狠毒了。”
陈宗礼睨他一眼,视线继续追随陈一诺。明明北风呼呼吹着,他却越看越热,奇了怪了。
双臂脱臼的Jason意识到如果再不说实话,可能比死在海里更惨。
他额上全是汗珠,妥协道:“我说我说!”
他看了一眼Linda,忍着疼痛:“Linda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不是李总的……。”
陈一诺追问一句:“那是谁的?”
Jason几乎哭了:“我只知道,每次陪李总的女生,第二天都会再接待另一个男人。”
他转头,用下巴指向贺朝阳:“那人的身份只有贺朝阳知道,我只负责接送这些女生,其他全不知情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本来平静的李家纯,血液上涌后退了几步,然后冲到贺朝阳面前,大吼:“那人是谁?!”
贺朝阳还是装软弱:“李叔,陈一诺这是屈打成招啊,这种情况下Jason说的都是言不由衷的,不可信的!”
“况且,我随便找个男人,就能让Linda怀上跟李叔亲子鉴定99%的孩子?科学怪谈吗?”
线索再次断了。
所有人虽然默认这个孩子不是李家纯的,可就是找不到证据证明。眼看,这次又摁不死姓贺的,陈一诺着急得咬紧后牙槽
忽然,陈宗礼的声音传来:“随便找个男人肯定不行。”
他上斜眼瞪着贺朝阳,仿佛洞悉一切:“必须要找一个基因跟李叔高度相似的,最好是亲兄弟。”
“譬如,李叔的弟弟。”
……
一阵无名的海风卷起巨浪,“嘭——”地拍打在“维多利一号”的船身上,剧烈的震动让甲板上的人几乎站不稳,空气中弥漫的小水珠,砸到身上,全是海水的咸腥。
陈宗礼嘴里说的“弟弟”,确有其人,正是李家纯的双胞胎弟弟李家厚。
长相相似的两个兄弟,地位成就却大大不同。
哥哥李家纯成了豪门巨富,弟弟李家厚则是在宏发打工的中层干部。记忆中,他弟弟一直老实本分,家庭美满儿女双全,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李家纯以为自己听错,重复问了两遍:“你说什么?我弟弟?怎么可能?”
站在一旁的秦若霜瞬间明白了,觉得荒唐又恶心。
她冷笑:“宗礼,你解释一下吧,你说清楚了,他死不了心。”
陈宗礼瞥了一眼Jason,他软软地跪在地上,像被剁了双手的人彘。
他冷静说道:“这都是我的猜测,李叔你可以去核实。”
“理论上,同卵双胞胎的DNA相似程度非常高。而你恰好有一个双胞胎弟弟,所以,他们做局,抓到了你弟弟的把柄。”
“然后,贺朝阳就安排他跟伺候过你的小明星上床,看谁先怀上……最后,这位Linda女士拔得头筹。”
周围的女性听到这里,后背都是一阵恶寒,李思维“呸”了一声:“你们把女人当玩具吗?!”
吴淑芬也骂:“什么东西!贺朝阳,你也是有妈生的!这种阴损的事也干得出来!!”
软坐在一侧的Linda懵了:“怎么可能……那晚明明是……”
陈宗礼对Linda解释:“我猜,你见李总弟弟的时候,应该喝了酒,他们长得又像,灯光也暗,你就认错人了。”
Jason补充道:“哦哦,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跟贺朝阳赌钱,长得确实跟李总很像……”
李家纯自己也听明白了,喃喃道:“难怪他最近总是怪怪的。”
“因为双胞胎DNA相似,所以,他的孩子的DNA跟我做比对时,匹配度自然也高……”
原来如此……
一切,都是贺朝阳的精心布局。
这一环扣一环,布下天罗地网,就是为了利用李家纯“求子若渴”的心理,把他紧紧捏在贺家手里!
真相揭晓的那一刻,李家纯目露凶光,抢走保镖的枪朝贺朝阳方向踉跄着走去。
边走边吼:“贺朝阳!我要你的命!”
四周的人都在尖叫,甲板上一片混乱。
就在李家纯要扣动扳机之际,他突然捂住头,眼冒金星,“砰——”倒在甲板上。
离他最近的陈一诺,迅速围在他身边,对秦若霜大喊:“找医生!”
趁着所有人一团乱,贺朝阳跟董城对了一个眼色。
他眼疾手快,捡起李家纯掉出来的枪,三白眼充了血,三步并两步,直奔距离最近的老太太身边……
此时,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李家纯身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先听见有人嚷:“你想干什么?!”
簇拥在李家纯身旁的人回头一看,贺朝阳正用枪指着老太太的头,把她当作盾牌,自己藏在她身后。
“老实点,都别过来!”
与此同时,“啊——”一声尖叫,董城挟持住吴淑芬,往贺朝阳的位置靠近。
董城阴着脸:“谁都不要过来!”
陈宗礼脸色非常差,他指着对方:“贺朝阳!你放开她们!”
陈一诺听见声响,把李家纯交给李家的人,疯了一样从人群里跑出来。
陈宗礼生生拦住他,不让他冲到对面,他争不过陈宗礼,只能不管不顾喊:“我操你大爷贺朝阳!把枪放下!”
陈宗瑜看见母亲被挟持,破口大骂:“董城,挟持我妈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挟持我啊!”
贺朝阳看他们脸上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满满的快意。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当然要拉个垫背的!”
陈宗礼上前半步,举起双手,大喊道:“贺朝阳,放开我奶奶和二婶!我愿意跟她们交换,我来做人质!”——
作者有话说:DNA检测部分,容我梳理一下:
怀孕期间检测胎儿DNA是可行的,目前有:无创产前亲子鉴定、绒毛穿刺和羊水穿刺。对胎儿风险较低的是第一种。李家纯如此爱子如命的大概率也是第一种。
由于无创产前亲子鉴定存在DNA相似性导致误判,其中,同父同母兄弟DNA相似程度50%,同卵双胞胎DNA相似程度99.9%。如果要进一步确认具体谁是父亲,要进行更深层次的DNA点位比对(这个比较复杂不展开)。
贺家正是补捉到这个漏洞,于是把主意打到李家纯倒霉的双胞胎弟弟头上。贺朝阳是觉得万无一失的,没想到陈宗礼猜出来了~没办法,人家主角~[捂脸偷看]
第84章
“陈宗礼!”
被陈宗礼单手拦住的陈一诺,听见换人的请求,声音都变了,他拽着陈宗礼的衣领:“贺朝阳已经输了!你自投罗网干什么?!疯了?”
陈宗礼站得挺拔,一副就该他上的冷静:“那是我奶奶和我二婶。”
“行,那也是我奶奶和二婶!”陈一诺越过他,对贺朝阳嚷:“贺朝阳,你恨透我了吧,我来换!”
李思维从人群里冲出来,也喊:“这件事,因我家而起,就算要交换,也是我去交换!”
贺朝阳笑了,舔了舔牙齿:“没想到,一群少爷千金还挺热血。可这不是什么换乘游戏。”
“要交换可以。让陈一诺和陈宗礼过来。”
陈一诺几乎想都不想,直接大步朝贺朝阳走,边走边说:“来啊,有本事我们赤手空拳再打一架!”
“上学的时候你输,这次还是你输!”
没想到陈一诺看见他手里的枪,依然不怕死似的,朝着他的方向越走越近。
夜空的乌云被风吹散,原来今晚是一轮圆月,而圆月之下,陈一诺猩红着眼睛朝他走来的模样,仿佛是一头刀枪不入的月夜人狼!
贺朝阳握着枪的手有些颤抖,指着他又指着老太太,慌张道:“别耍滑头,我一枪要了你的命!!”
“砰——”一声枪响,所有人以为是贺朝阳开的枪,结果,并没有。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原来,董城被吴淑芬一个肘击分了心。紧接着,被远处驾着狙击枪的保镖射中肩膀,子弹的穿透力,让他整个人往后坠,他一手拽着吴淑芬,想拉她当垫背。
“妈——”陈宗瑜看着自己母亲坠落,浑身血液冰凉,高声大喊。
千钧一发之际,庄嘉轩不要命地飞奔过去,眼看也要跟着掉下去!
幸好,最后一刻他紧紧抱住吴淑芬的腿,与此同时,上半身倒挂在栏杆外侧,全靠双脚勾住栏杆的力量,才没有掉落。
他大喊:“我抓住阿姨了!!我抓住她了!”
旁边的保镖连忙过去拽住庄嘉轩的脚,一起把昏厥的吴淑芬慢慢拉回来。
“咚——”的一声,董城就没有那么好彩,整个人摔进海里。
……
另一边,董城被枪击中坠海后,贺朝阳乱了阵脚,他第一次真正察觉自己大势已去。
禁不住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三白眼看向面前的陈一诺,心中腾升起一阵怒意,他想起来了,好像一切都是从这个人回港开始的。
忽然,他觉得手里的老太太没意义了!他推开老太太,力气非常大,老太太被推出几米外,“蹦——”直接撞晕在栏杆上。
“奶奶!”
正在发疯的陈一诺没料到贺朝阳也会突然发疯,把年过七旬的老太太推开。
他和陈宗礼焦急要冲过去救人,完全没察觉贺朝阳的枪口已经慢慢转移,悄无声息地对准了他们。
陈一诺没看见,后面的陈宗礼却看得一清二楚。
当陈宗礼发现枪口转到自己和陈一诺身上时,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呼吸也暂停。
过去,奶奶要求他,一定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他固然知道自己生命的重要,可眼看着陈一诺挡在他前面可能会中枪,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
他以此生最快的速度上前,试图推开陈一诺,目标很明确——如果他们之间要有一个中枪,那这颗子弹不能落在陈一诺身上。
他作出反应的同时,贺朝阳在瞄准镜里看见了他,他邪魅一笑,干脆地扣动扳机。
此时,陈一诺总算回过神来,余光察觉陈宗礼的动作,他的大脑在0.1秒里作出反应跟陈宗礼一样的反应——推开他,直接加速冲贺朝阳的方向扑过去。
“砰——”一声枪响。
陈一诺的身体机械地作出中枪的反应——身体抖动,往后推了半步。
“一诺!”陈宗礼绝望的喊声和无情的枪声,同时传入耳朵。
第一次被子弹击穿身体,陈一诺刚开始只觉得酥酥麻麻,仿佛有东西往身体里钻。酥麻感消退后,剧烈的疼痛正式传达到大脑。
可他的大脑并没退却,短暂停止后,他的意志坚持着他继续往前,冲着持枪的贺朝阳扑过去!
他心里很清楚,要把贺朝阳摁死,这一枪足以!
但他也清楚,贺朝阳必然会开第二枪——射向陈宗礼的第二枪!
贺朝阳完全没想到,中枪后,陈一诺依然能朝他走过来,这人脸色苍白像极了索命的丧尸。
贺朝阳被这一幕吓呆了,甚至忘记要开枪。而陈一诺已经冲到他面前,
他下意识往后推一步,腰部抵住栏杆,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他忍不住往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身后的围栏下方并不是海,而是另一层甲板,目测有十几米的高度,人摔下去必死!
回头看踉踉跄跄的陈一诺,他身上的黑西装上,心脏附近的弹孔清晰可见,汩汩流着血,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仿佛是地狱来的使者,让贺朝阳后背发凉。
他颤抖的手拿起枪,怒吼:“陈一诺,站住!别逼我开第二枪!”
陈一诺疼得思维错乱,不停重复上辈子的记忆。
他的腿在监狱里被打断,听到陈宗礼被撕票的消息,老太太的猝逝,看着老宅老榕树被砍……疼痛的记忆,疼痛的感觉,清晰地折磨他……
他的声音哑得吓人:“贺朝阳,我等今天等很久很久了!今天,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陈一诺像中了蛊,唯一任务就是跟贺朝阳同归于尽。
他不顾一切地扑向贺朝阳,“砰——”开了第二枪。
与此同时,“聂加开枪!”
朦胧中似乎听见陈宗礼的声音,接着传来模糊的枪响,一声,两声……
枪声结束后,面前的贺朝阳双膝喷出一股鲜血,耳边传来吴丹妮哭天抢地的哀嚎。
接着贺朝阳那双三白眼失去了光彩,无力地跪倒在他面前。
中枪的陈一诺脑袋昏沉,“砰——”地一生,也跪倒在甲板上。
陈一诺晕厥前最后的记忆:他跟他的仇人,居然对拜了!
他的第一次对拜对象,居然是跟贺朝阳!
死不瞑目啊!
……
陈一诺做了一个极度混乱,又极度紧绷的噩梦。
梦里全是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人和事集合,不同时空的记忆混杂在一起,让他彻底混乱了。
他一会儿梦见自己在监狱里,一会儿梦见自己在赛车场,眨眼间又成了羽南港的竞标现场……
由于脑子里同时拥有两份记忆,梦里时常提心吊胆,总害怕遇见这辈子的人时,说了上辈子的事。以至于在梦里他也能感觉自己精神非常紧绷。
特别是梦见陈宗礼的时候。
上一秒,看见这辈子的陈宗礼,刚要上去牵他的手,下一秒,发现他根本抓不住对方的手,陈宗礼转过头跟他说:“我已经死了。”
悲伤的情绪像火山爆发,把他拉进满是熔岩的地狱中。
又或者,上一秒,以为陈宗礼死了。下一秒,看见陈宗礼站在老宅门口朝他张开双手,他飞奔到陈宗礼身边,这一次,他扎扎实实抱到了陈宗礼。
陈一诺满足地看着陈宗礼,撒娇:“哥,我好想你啊……”
陈宗礼上斜眼弯弯,笑他:“我也好想你。”
紧接着,目光一凉:“可惜,我已经死了……”
上斜眼忽然被挖空,汩汩冒出黑血,成了可怖的尸体。
“啊——”
陈一诺全身冒冷汗,肌肉紧绷着惊醒,他先是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
闯入眼帘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旁边摆放着发光仪器,他没戴眼镜看不清是什么,只听见“滴——滴——”的声音。
他抬头,看见斜上方挂着一瓶吊瓶,冰冷的液体慢慢注入体内,鼻尖传来淡淡的消毒水味。
视觉、嗅觉把资料收集到大脑,让他确认自己在医院。
除了大脑,其他知觉也在逐渐恢复,他察觉在呼吸时会牵动胸口某个部位,接着便传来隐隐痛感,但尚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记忆开始回笼,他们揭发了李家纯的私生子其实是贺朝阳做的局,李家纯当场要杀贺朝阳,结果自己先被气倒下。
贺朝阳和董城分别挟持了老太太和二婶,最后,董城被狙击手狙击坠海,二婶获救。
而贺朝阳突然发烂,甩开老太太,并对他开了一枪。贺朝阳对他开第二枪的时候,他腿上也中了枪,他们两个仇人一起跪在地上对拜。
然后,他就昏倒了。
“……”
最后的画面实在太诡异了。但他好歹活了下来。贺朝阳就不同了,他活下来就是最大的惩罚。
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一诺……”一把颤抖的声音喊他的名字,他手侧的温度忽然凉下来。原来,刚才一直有人趴睡在他病床边,他没发现。
那人凑到他面前,那双无情的上斜眼布满血丝,下巴也都是胡渣,是他从没见过的陈宗礼。
邋遢版的陈宗礼。
物以稀为贵,所以,他私心觉得挺好看的。
陈宗礼压抑着激动,追问:“一诺,看得见我吗?感觉怎么样?”
陈一诺用尽全力举起自己麻木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陈宗礼很贴心,主动把脸贴上他的手心,是有温度的。
看他想说话,陈宗礼颤抖着手,慢慢摘下他的氧气罩。
本来,陈一诺该说一句:你瘦了。
但噩梦里的陈宗礼太让他心有余悸,问道:“你还活着吧?”
陈宗礼愣了愣,手搭在他脑袋上,确认没发烧,难道是做梦说胡话?
他安慰道:“只要你活着,我就死不了。”
陈一诺不相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他人是暖的,七窍也没流血,这才松了口气。
他没有在做梦,真的醒过来了。
“我昏迷了很久么?”
陈宗礼捏着他的手指,回想起贺朝阳那两枪,还是会有应激反应。他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
“你中枪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天了。”
“那晚,船上太多伤员。我们叫了两架救援直升机把你们送到医院。”
“医生给你做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子弹被完全取出,还好第二枪射歪了。你知道吗,医生说,第一颗子弹距离心脏也就2厘米的偏差。”
陈一诺感叹:他又从死神手里逃了一回。
他手指挠了下陈宗礼的下巴:“中枪那天开始,你一直守在这里?”
陈宗礼那张向来冷酷的脸,此刻温柔得溺死人:“恩,我要你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
陈宗礼这句话太犯规,陈一诺闭上眼睛缓了缓,心潮澎湃道。
“陈宗礼,脸凑过来,我要坚定地亲你一口。”——
作者有话说:本来计划停在“仇人对拜”那里,但这个读者还算有点良心,多写了后面的一些。看在没吊着大家的份上,请各位小天使追追连载~谢谢!
第85章
这是第一次,陈一诺主动对陈宗礼倾诉爱意。
陈宗礼却没把脸凑过去,而是直接亲上陈一诺的唇。担心他的伤,这个吻并不激烈,也不深入。
只敢蜻蜓点水般地短暂吻了吻。
陈宗礼手指描摹着陈一诺的眉眼,温柔又贪婪:“吻先欠着,等你好了,主动找我补上。”
陈一诺全程没闭眼,所以能在陈宗礼吻上他时,看见对方眼角的潮意。
不难想象自己昏迷的这七天,陈宗礼内心的焦急,心脏莫名有些愧疚。
他安慰道:“我已经没事了。”
他本想用一句轻轻松松的话,给陈宗礼煎熬的七天,画上一个句号。
没想到,激出陈宗礼一句:“你本来可以没事的。”
这七天,他在等待陈一诺苏醒的时候,总是自虐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忆当晚的细节,次数多了以后,以他的智商,不难察觉出陈一诺的不同寻常。
他咬着后牙槽,内心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好时候,可还是忍不住。
“陈一诺,你老实说……”
“贺朝阳的第一枪,你是为了救我。但第二枪,你是故意的,故意逼他开枪,对不对?”
陈一诺眼睛闪躲,开脱道:“怎么可能,中枪多疼啊,还可能会死……”
陈一诺的解释没有任何用,从陈宗礼紧绷的下颌线就知道,他在强压着情绪。
他自顾自地问:“是啊……你可能会死,但你还是决定要冒这个险,为什么呢?”
“哥……”陈一诺有苦难言,他深深吸入一口气,胸腔因为过度起伏,牵扯到伤口,这句话也被生生打断。
陈宗礼继续往下说:“你是觉得不这样做,没法摁死他……对不对?”
疼痛缓解,陈一诺也不隐瞒了:“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他不开枪,以贺家的手段和律师团队,我们根本抓不住他!”
“本来,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借刀杀人,让李家纯在怒火中烧时击毙他。没想到,他先倒下了。”
“我只能逼他开枪。等人证物证俱在,他才可能被彻底解决!”
陈宗礼的气息在他耳边传来,呼吸声很重,陈一诺知道,他更气了。
“陈一诺,如果子弹再偏个2厘米,今天就是你的头七,你知不知道!”
“抓住一个贺朝阳,比你的命重要吗?”
他从没见过陈宗礼发火,猛然被他的表情震慑住了。他心里知道,贺朝阳这个人一日不铲除,他还会有层出不穷的损招。
上辈子经历过的事,他尚且能用重生的金手指兜底。
万一他还有陈一诺没遇到的新招呢?
难道还要重蹈上辈子的覆辙,看着陈家的人一个一个死去,慢慢被贺家清理干净吗?
不可能!
为了无后顾之忧,他在上船前就暗自决定,哪怕豁出命,也要把贺朝阳抓住!
但这个理由,陈一诺不可能告诉陈宗礼,他只能隐去上辈子的事情,解释道:“我知道我的命重要,但在贺朝阳这件事上,我一定要搏一搏。”
“搏一搏?”陈宗礼有些难以置信,“你在搏的时候,会不会想到自己会死?会不会考虑,你死了以后,我、你的家人会很伤心,很难受?”
陈一诺想说,他不搏,将来死的人,可能就是你,是陈老太……那种伤心,难受,我早就经历过了。
但这些话,他没法说。
他抓了抓陈宗礼的手,被盛怒中的陈宗礼一把甩开。
陈一诺故意嚷道:“啊,好疼——”
陈宗礼担心他身上的伤,顾不上生气,俯身身问他:“怎么了?”
陈一诺顾不得身上有伤,用力抬起头,快速亲了陈宗礼的嘴角,低声下气道:“哥,我知道错了。你生气别过心。”
陈宗礼这才想起,他的伤根本不在这边,猛地后退一步,怒道:“陈一诺,你再装!”
被识破的陈一诺拽住他的手,解释道,“我错了,我错了吗……”
陈宗礼骂道:“你真的知道错了吗?那再来一次,你还是会这么做吗?”
陈一诺几乎没有犹豫:“会。”
陈宗礼咬牙:“所以,你还是没错。”
……
“什么错没错呀?”
庄嘉轩和陈宗瑜同时出现在病房门口,病房在外就听见陈宗礼不知道跟谁说话,一句我错了,一句你错了。
结果发现,说话对象居然是昏迷多天的陈一诺!
陈宗瑜立刻红了眼眶,一个箭步越过陈宗礼,走到病床边,眼泪簌簌往下掉:“一诺哥哥,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了?”
陈一诺看了眼被挤开的陈宗礼,心里庆幸陈宗瑜帮忙解了围。
他虚弱道:“刚醒,伤口还有些疼。”
陈宗瑜擦干眼泪,对陈宗礼说:“叫医生了吗?”
刚吵完架,气还没消的陈宗礼硬邦邦道:“没。”
庄嘉轩一脸错愕道:“你在这里陪了七天,好不容易人醒了,你冷着脸跟病人讨论什么对错啊,熬夜熬疯了?”
陈宗礼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只能把闷气憋回去,他甚至没按护士铃,直接转身出去喊人。
很快,医生和护士推着设备过来。医生给陈一诺查看伤口情况,护士给他戴上检测仪器。
忙活了大概半小时,医生把听诊器重新挂回脖子上,对陈宗礼道:“枪伤的位置刚换了药,伤口恢复得还可以,后面好好静养就行。”
陈宗礼追问:“身体其他部位呢?”
医生淡淡道:“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不放心的话,可以再做一次全身检查。”
陈宗瑜立刻道:“那肯定要再做一次才安心啊,医生辛苦你安排。”
医生点头:“好的,我这就安排。”
送走了医生,病房里的“硝烟”味,还久久不散。
陈宗瑜不知道他们吵什么,但看陈宗礼的脸色阴沉,道:“哥,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换我照顾一诺哥哥。”
架只吵了一半,陈宗礼是不愿意走的。可庄嘉轩说:“对啊,你看看你,胡子拉碴,澡也没洗,太邋遢了!别刺激咱们娇弱、敏感的病人。”
陈宗礼这才想起自己为了陪床,确实不修边幅,邋遢地出现在陈一诺面前,吵架气势都弱了。
他叹了口气,妥协道:“那我回家一趟,晚点再过来。”
走之前,他瞥了眼庄嘉轩:“你怎么不走?”
庄嘉轩看看陈宗瑜,又看看陈一诺,眼神反复在问:女朋友跟“绯闻情敌”共处一室,我怎么能离开?!!
陈宗礼不知道读没读懂,反正无力地摆摆手,面无表情离开了病房。
……
送走了陈宗礼,陈宗瑜才敢跟陈一诺说点悄悄话。
“一诺哥哥,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看你脸色都白了。”
陈一诺目光从陈宗礼的背影拉回来,抿了抿嘴:“我没事,对了。奶奶和二婶怎么样?船上其他人还好么?”
陈宗瑜笑笑:“我妈坠海的时候晕了过去,还好他不要命地扑上去救人,送医院以后很快就醒了。”
庄嘉轩飞身救吴淑芬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虽然凶险,好歹人没事。
“她住了几天医院,医生说没有大碍,已经回家了。虽然,偶尔做梦会梦见被挟持的画面,不过,跟心理医生聊了聊,好很多。”
陈一诺点点头:“那就好。”
陈宗瑜忽然凑到他耳边,说道:“我跟你说,我妈昨天跟我说,想请庄嘉轩上门吃饭。说要感谢他。”
陈一诺瞪大双眼:“哦,还因祸得福了?!”
陈宗瑜点头:“是啊,他可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陈一诺“切”了声:“我们宗瑜守得云开见月明才对。”
陈宗瑜害羞地低头:“嘿嘿~”
庄嘉轩看他们小声说话,脸上有些不悦,但又没立场不让兄妹“咬耳朵”,只能道:“喂,聊天声音大一点吗,该不会在小声说我坏话吧?”
陈宗瑜脸上还有红云:“是,说你小气!”
陈一诺摆摆手:“继续说,老太太怎么样了?”
陈宗瑜:“奶奶撞到头,颅内出血做了紧急手术,不过你放心,手术很顺利,目前已经醒了,不过还有些脑振荡,动不动就头晕。还得观察一段时间。”
陈一诺担心地蹙着眉,继续追问:“那李家纯呢?”
庄嘉轩立刻冷笑了声:“他呀……就没那么好彩咯。”
“儿子没了,受刺激太大,突发脑梗,在海上又耽误了救援,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脑缺氧一段时间,现在成植物人了。”
“这几天,宏发股价大跌,秦伯母和思维姐临危受命,开始管集团的事。”
这个结局还挺让人意外,陈一诺追问道:“那……秦伯母还离婚么?”
陈宗瑜:“李家纯这种状态也离不了啊。反正权利、金钱、地位都到手了,离不离差别不大。不过,秦伯母把气全撒在贺家头上。”
“贺朗还想让人上船偷监控。还好李思维先下手为强,早早把当晚的监控保存下来。”
“现在,李家纯的弟弟也找到了。老实人一个,看见亲哥成植物人,又哭又闹什么都招了。”
“最开始,他跟董城在赌场遇到,一起玩赢了不少,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你也知道十赌九输,钱还不上,贺少就借给他,结果越赌输越多。贺少就让他跟几个小明星上床。后来就有了Linda那件事了。”
陈一诺摇摇头:“贺朝阳这招太缺德,李家这回差点家破人亡。”
庄嘉轩冷笑:“所以啊,恶有恶报!贺朝阳腿部中了两枪,失血过多,后来被感染,医生说只能截肢,现在成废人了。”
陈一诺猛然睁开眼,看着他们,重复道:“他的腿……断了?”
第86章
原来,天道真的有轮回!
上辈子,他的腿被贺朝阳弄断,这辈子,换贺朝阳受这份罪。
陈一诺并非迷信的人,但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报应。
他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追问道:“他的腿断了?怎么断的?”
陈宗瑜惊讶:“你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刚刚跟陈宗礼吵架,是因为这个。”
陈一诺更疑惑了:“不是啊。这跟他有关系?”
“当然有啊。”陈宗瑜解释,“但我说句公道话,你听完也别怪陈宗礼。当时,你中第一枪的时候,陈宗礼跟你的保镖,担心贺朝阳补枪,情急之下,一人开了一枪。”
“刚好一颗子弹一条腿。”
庄嘉轩补充:“贺朝阳还真的又补了一枪,不过射歪了。”
“当时,我这边刚把阿姨救下来,远远看见贺朝阳中枪后,跟陈宗礼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听完,他就失了控似的,跑过去揍贺朝阳。”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失控的陈宗礼,双眼通红,满身杀气。要不是你的保镖拦得快,贺朝阳等不到救援直升机,估计直接死在邮轮上。”
陈一诺喃喃:“那……贺朝阳的腿断了,贺家会善罢甘休吗?”
庄嘉轩惊讶于陈一诺的反应,重伤刚醒,头脑还如此敏捷。
他挠挠头,有些吱唔:“按照医生的诊断,主要因为中枪部位受感染,不得不截肢。但贺朝阳他妈目睹了全过程。直接大闹医院,说是陈宗礼害他儿子没了两条腿。现在……反过来告他谋杀。”
陈一诺眉头一蹙,难以置信道:“什么?!”
陈宗瑜脸色也不好看:“你放心,这些事也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陈李两家的律师团队都不是吃素的。贺朝阳诈骗、挟持人质、还对你开枪,那都是人证物证俱在,板上钉钉的事。”
“陈宗礼最多被指控一项过度防御。按照王律的意思,他开枪的目的是为了阻止贺朝阳对你造成二次伤害。从目前证据看,他被判无罪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陈一诺这才松一口气,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得知陈宗礼差点杀了贺朝阳的时候,陈一诺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他重生以来,最后怕的时刻。
重生这一趟,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延长了一倍。也戏剧性地把他的人生,强拆成上下两集。
他在上集的波谲云诡里,一步错步步错,最终丢了性命;在下集的重启人生中,步步为营。他总觉得自己重生的任务之一,就是要对让大反派贺朝阳受到应有的惩罚。
于是,他在船上孤注一掷,引贺朝阳向他开枪。因为他只要开枪,故意杀人的罪名就定了。
但他万万猜不到,这辈子,他跟陈宗礼成为了恋人。
于是,当他被贺朝阳击中后,陈宗礼为了替他报仇,不但对贺朝阳开了枪,还差点因为情绪失控“激情杀人”。
跟王之初律师混了那么久,正当防卫和防御过当之间的差别,还是多少了解。如果按陈宗瑜说的,正当防卫当然最好,但他也清楚,法律上对这个行为的定性是有难度的。
而让他后怕的是,万一陈宗礼真的为他杀了人,堂堂太子爷沦为“杀人犯”锒铛入狱,陈一诺报复贺朝阳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庄嘉轩跟陈宗礼关系更好,自然多说一些好话:“虽然不知道你们刚刚吵什么,但我不是偏帮兄弟啊,就是觉得这些事你多少该知道。”
“除了刚说的那些,那晚你中枪后,从你送进医院、手术室抢救还有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陈宗礼几乎寸步不离,还要照顾老太太,简直住在医院,整个人瘦了一圈呢。看在这份上,饶了他吧。”
本来就内疚的陈一诺,听到庄嘉轩这句,想起睁开眼看见陈宗礼的憔悴,心里更难受了。
陈宗瑜看陈一诺脸色苍白,瞪着庄嘉轩,示意他别说了,柔声道:“一诺哥哥,你才刚醒,别想太多了,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我看你挺累的。”
陈一诺扯了扯嘴角,应了声:“好。”
说完慢慢平躺回病床上,闭眼前,他忽然问:“那天,贺朝阳到底跟陈宗礼说了句什么?”
他非常想知道,那句能让陈宗礼彻底丧失理智的话,到底是什么……
陈宗瑜面有难色,沉默了半晌。
“他说,陈宗礼我真羡慕你,每回都有陈一诺当你的替死鬼!”
杀人诛心。
他说的每回,实际上是两回。
第一回,当年陈一诺出国,让陈宗礼挽回董事会的信任。
第二回,贺朝阳的第一枪瞄准了他们两个,但陈一诺先替他挡了。
陈一诺出国这件事,是陈宗礼无法释怀的心病,如今,贺朝阳不但哪儿疼戳哪儿,还用陈一诺身上新鲜的弹孔,刺激陈宗礼。
别说陈宗礼要杀人,陈一诺现在都想杀人!
……
等陈一诺再次醒来,陈宗瑜和庄嘉轩已经走了,病房里很安静。
陈一诺恍惚地看着天花板,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睡前的满腔怒意。
恍惚间,他甚至在想,他们真的有来过吗?那些对话真的存在过吗?抑或全是他的梦。
病房的门“唰”地被推开,陈宗礼先朝病床看了眼,发现陈一诺也在看他,顿了顿:“醒了?”
陈一诺有些沙哑地应了声:“嗯。”
陈宗礼进病房,反手关上门。走近,陈一诺才看清他换了一身灰色运动套装,身上飘来一股馥郁的红茶香气,整个人清清爽爽,跟离开前的那个颓废的陈宗礼判若两人。
兴许是分开后,各自冷静过,加上陈一诺知悉了内情,一时间,他跟陈宗礼之间居然有些尴尬。
“啪嗒——”陈宗礼把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茶几上,他以为陈一诺会再睡久一点,没想到他来的时候,对方已经醒了。
两人明明是那么亲密的关系,此时的气氛却有些微妙。
陈一诺率先打破尴尬,眯眼看着茶几上的盒子:“那是什么?”
陈宗礼摸摸鼻子说道:“食盒,兰姨给你准备了清粥小菜。二婶给你准备了点心。”
“她们听说你醒了,说要一起过来看你。但兰姨最近忙着照顾奶奶,又担心你,精神状态不好,二婶刚出院,我就没让她们来。”
陈一诺点点头,声音还是哑:“替我谢谢兰姨和二婶。”
对话中断,病房陷入沉寂,彼此尴尬地结冰。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
陈宗礼有些局促,问道:“你饿了吗?要现在吃吗?”
从醒来到现在,陈一诺滴米未进,说起来确实有些饿,他点头:“好。”
陈宗礼把陈一诺从床上扶坐起来,升起床板调到舒适的角度,再把餐桌推到病床中间,摆上食盒。
食盒是黑底梅花纹,一共三层。
第一层是腐竹白果粥:放在炖盅里煮得绵密细腻,米香诱人,白果可口。
第二层是小菜三款:豆鼓橄榄菜、香腌萝卜头以及菜脯煎蛋,咸香具备,勾人口水。
第三层是二婶准备的小点心:小米糕、马蹄糕、桂花糕,还没入口,已经闻到甜丝丝的味道。
他看着面前摆得满满当当的食物,惊讶道:“那么多?”
陈宗礼无奈地耸肩:“这已经是我拼命拦着的份量了。”
天知道兰姨和二婶在老宅准备食盒时的阵仗多吓人,幸亏他跑得快,否则,不止一个三层食盒。
陈一诺完全能想象当时兰姨和二婶对满桌的菜挑挑拣拣,结果陈宗礼提着食盒逃跑的画面,心里涌出一阵暖意。
他勾起嘴角,勺子舀了舀炖盅里的白果粥,飘出淡淡米香,馋虫轻松被拿捏。他喝了一大口,米粒绵软,浑身暖和,一本满足。
陈宗礼看他拿着筷子在小菜和点心之间,左右为难,不知道先吃什么。这样充满“活人感”的,健健康康的陈一诺,是过去七天,他心里唯一许的愿。
正如庄嘉轩说的,他在这里等了七天,好不容易人醒了,他居然跟陈一诺讨论对错,确实不应该。
生死都越过了,对错又算什么?
陈一诺余光知道陈宗礼在看自己,有些吃不下咽,抬头问:“哥,你吃饭了吗?”
陈宗礼:“着急过来,随便吃了几口。”
“哎呀,勺子和筷子我都用过了”,陈一诺把剩下的小叉子递给他:“将就着陪我吃点吧。”
陈宗礼直接抢过他的筷子,侧身坐在床边,冷不丁地:“吵个架还生分了,我怕你那点口水?”
陈一诺喃喃:“我不是……”
陈宗礼没理他,直接拿他用过的筷子分吃桌上的菜。陈一诺咽下一块菜脯煎蛋,掩饰自己喉头的滚动,耳朵也觉得莫名发热。
陈宗礼吃相很优雅,慢条斯理的,不爱说话。陈一诺相反,吃得很快,还爱说话。以前在老宅吃饭,总跟陈宗瑜一起,说些学校里的趣事,逗二婶和老太太笑。
兴许吵架了,人与人之间氛围就跟以前不一样。不知道对方还气不气,不知道怎么开口,反正就是别扭……
他把桌上的菜都吃完,看陈宗礼大少爷给他收拾好餐桌,终于忍不住试探。
“我中枪后船上的事,宗瑜他们都跟我说了。”
陈宗礼从卫生间洗手出来,擦手的动作顿了顿,问道:“嗯,有什么感想?”
陈一诺舔舔嘴,在不牵扯伤口的前提下,慢慢盘起腿,拍拍床边,示意陈宗礼过来。
陈宗礼没表情地走到病床前,没有坐下,只淡淡看着他。
陈一诺主动牵过他的手,把他拉近半步,眨着一双大眼睛,郑重道:“哥,我错了。”
“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为了抓贺朝阳,把自己的命豁出去。”
决定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陈一诺内心是惊讶的。
在此之前,他重生的唯一任务就是复仇。可不知不觉间,他新增了一个任务——跟陈宗礼一起好好活着。
这个任务,甚至逆袭了“复仇”,成为他的首要任务。
为此,他不再固执,如果重来一次,他愿意放弃复仇,选择跟陈宗礼一起活下来。
陈宗礼不明白他180度大转变的原因,他坐在病床侧,问道:“是因为,我差点失控杀了他,才这么说吗?”
陈一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自顾自地说出心里话:“我一直以为彻底解决了贺朝阳,我们以后的日子就好了。”
“但没想到,看见我出事,你会失去理智,全然不顾后果,不考虑以后。”
陈一诺很难想象,这双不怒自威的上斜眼,在甲板上看着他中枪,猩红着眼朝贺朝阳冲过去时,到底在想什么……跟贺朝阳同归于尽的时候,心里又是如何绝望。
“但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做么?”
同样的问题,陈一诺反问陈宗礼,对方却不假思索:“会。”
陈一诺握着陈宗礼的手,有些颤抖:“陈宗礼,你太双标了。”
明明要求他不要为了报复豁出命,却为了他,豁出所有报复别人。
陈宗礼听他说完,淡淡道:“你没发现吗?我只对你双标。”
“你似乎不知道自己在我心中的份量。也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陈一诺,你就是我的身家性命。”
第87章
夜幕低垂,港城今夜又降温,病房里自带晕黄色顶灯,照得人暖融融的。
杀伤力巨大的一句话,被陈宗礼举重若轻地说出了口。
陈一诺被这句话,杀得措手不及,伤口连同偏两厘米的位置,剧烈疼痛。
他愿意豁出生命去保护的人,同样愿意豁出一切保护他。
他从没如此清晰地、具象地懂得,爱是什么。陈宗礼却已经把身家性命,都掏出来给了他。
他伸手去碰陈宗礼的手,承认道:“以前确实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陈宗礼喃喃:“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你好好活着,我们才能好好活着。”
陈一诺用脸触碰陈宗礼的手,重生以来,顺遂的事件一件接一件,让他有时候幸福得让他觉得害怕。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等他醒了,这一切从没发生过。
可陈宗礼的叮嘱,他掌心的温度,让他清楚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要他活着,他就配得到世上的一切事物。
他哑声应道:“好,我要好好活着,好好爱你。”
陈宗礼坐在陈一诺的病床旁,瞳孔震动一瞬。他了解陈一诺的性格,感情表达是他的短板,既渴望被爱,又不知如何去爱。
为此,他从没想过,陈一诺会突然说出“爱你”这种回应。
他手指捏着陈一诺的下巴,话里满是不相信:“陈一诺,你的话我还能信吗?”
陈一诺的信誉在陈宗礼这里屡次三番刷新底线,毫无信誉可言。
被掐着下巴的陈一诺没戴眼镜,眼神雾蒙蒙,看着就很好欺负。
他忙说:“当然能,除了你,还有谁能为我杀人。
“我这还不爱你,岂不是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说罢,像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很肉麻,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陈宗礼。
陈宗礼笑了:“你别光说不做,我好歹企图为你杀人,你能为我做什么?”
陈一诺沉默了一片刻,忽然低头轻轻咬上他的手指。
手指神经多,本来就敏感,忽如其来咬一口,让陈宗礼有种蚂蚁噬心的感觉,半边身子都被啃得酥麻。
他抬起掌心卡住陈一诺的下巴,不让他再低头咬人。
陈宗礼皱眉道:“陈一诺,你狂犬病犯了?!”
陈一诺嘟着一张无处安放的嘴,嘟囔着:“你不是问我,你为我杀人,我能为你做什么……我能为你咬人,还能……咬你……”
说完,为了展示自己的牙口健康,上排牙跟下排牙,还“咔呲咔呲”张合着。
陈宗礼手指在他牙齿上划了划:“说你像狗,你还真的学狗咬人啊?”
“那你想怎么样?”
陈一诺用没受伤的手往前扒拉陈宗礼,但他的身高、臂长优势太明显,只要跟陈一诺保持一臂距离,陈一诺根本碰不到他。
陈宗礼垂眸看着陈一诺的手在空气里虚弱扒拉着,忽然很滑稽。
突然,他使坏把手松开,陈一诺的上半身惯性往前栽,陈宗礼怕他碰到伤口,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肩膀,两人瞬间面对面拥抱着。
陈一诺得逞似弯起嘴角,单手顺势环上陈宗礼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腹部,不动了。
陈宗礼:“……”
小时候,陈一诺准备咬人,也像现在这样,不动,然后暴起。
那时候,他咬人没轻没重的,特别疼,有时候留下的牙印,先是红,然后肿,最后淤青。至少得缓一周咬痕才能淡。
熟悉的感觉袭来,陈宗礼直觉他准备咬人,身体本能地发出危险警告,核心紧绷。
他哑着声音警告:“陈一诺,不许咬人!”
陈一诺脑袋钻进他衣服,瞬间被红茶味笼罩,他声音听着有些闷:“不咬人,我突然想吃巧克力。”
“狗吃巧克力会死!”陈宗礼冷冷回应。
陈一诺“嘿嘿”一声,辩驳:“我不是一般的狗。”
果然,他“昂”咬一口,咬上他巧克力般线条流畅的腹肌上,接着第二口,第三口……
原来,他要吃的巧克力是这个……
本以为是掉块肉的疼,结果,咬人的力度很轻很柔,本来已经消退的蚂蚁噬心卷土重来。
一种奇妙的感觉跟陈一诺啃咬的刺激成正比例增长,蔓延到全身,血液快速聚集,查觉不妥的陈宗礼立刻咬紧后牙。
他按着他的脑袋,压低声音:“陈一诺,你要干什么?伤还没好呢!!”
陈宗礼的反/应很直接,陈一诺发现了。
他停止了啃咬,从卫衣里钻出来,用蒙着雾的大眼睛看着他,口水拉丝挂在嘴唇上,有些水光,下巴有意无意刮蹭着陈宗礼,反问:“是不是不疼。”
陈宗礼已经知道陈一诺想干什么,呼吸明显乱了,手不自觉兜在他后脑勺上,揉着细软的卷毛,咬牙问道:“陈一诺,学坏了……”
陈一诺把这句话,当成陈宗礼的加奖,眼睛勾着他:“那你认真看看,我能为你坏到什么地步……”
陈宗礼没说话,但他的眼睛是红的。何止是红,呼吸还很重,陈一诺弯了弯眼睛,手指勾着衣服下摆,脸复贴上去。
猝不及防的一阵暖意,让陈宗礼忽然停止呼吸。那种不同于痛或者痒的感觉,占据他的大脑,心里眼里只有小卷毛的讨好。
昏黄色的顶灯,在他眼里涣散成七色光圈,他像一个在夏日正午抬头看太阳的勇士,眯着眼睛,额上滲出一层薄汗。
大脑内闪过一道又一道白光,仿佛经历了一场毁天灭地的轰炸。
不知过了多久,最终,仅剩一片颓垣败瓦。
……
“啪——”
洗漱完的陈一诺,一口气狂灌了两杯水,陈宗礼问:“还要吗?”
陈一诺应激地狂摆摆手:“不要了不要了……”说完,慢慢悠悠往病床走。
陈宗礼把用过的纸巾丢到垃圾桶,从背后搂着他,问道:“好点没?”
陈一诺摸着自己的喉咙,哑着声音控诉:“陈宗礼,你过安检的时候能过吗?他们没说你带刑具吗?”
陈宗礼被他的形容逗笑了:“我逼你那是刑具,可你是自愿的,埋怨什么?”
陈一诺转身看他,一脸不解:“大家都是男的,你怎么就长得……那么全面!”
陈宗礼挑眉:“老陈家的基因比较好吧。”
他手指勾起陈一诺松垮的病服裤子,往里看,评价道:“其实……你们老古家的基因也还行。”
陈一诺没想到陈宗礼会这样,立刻捂住腹部,不经意牵扯到伤口,“什么还行!!我这就是巨/物!是你太……嘶……疼……”
看他龇牙咧嘴,陈宗礼不敢抱了,把人送回病床躺好,安慰道:“嗯嗯,是我不正常,基因突变,行了吧。”
陈一诺躺在床上,四处打量病房。
病房里除了沙发,也没地方能睡了。但沙发是双人沙发,以陈宗礼的身高肯定腿都伸不直。也不知道过去七天怎么熬过来的。
他抿了抿嘴,问道:“陈宗礼,你别睡沙发,上来跟我一起睡吧。”
陈宗礼定定看着他:“影响你休息,算了吧。再说,万一巡房被发现了怎么办?”
虽然,这间病房在角落,一般没有人会来,可还是难免会有护士走动,万一……那传出去可是大新闻。
陈一诺不解:“刚刚我给你那什么的时候,你就不怕突然有护士冲进来?”
陈宗礼不是不在意,而是觉得刺激……但这癖好,他不打算让陈一诺知道。
于是妥协:“行,一起睡。”
……
病床确实不大,但由于是VIP病房,比起普通病床还是宽敞不少,堪堪够他们侧躺。
距离近了,陈一诺才发现陈宗礼的味道颇具侵略性,那股淡淡的红茶味居然盖过消毒水味,千丝万缕地萦绕在他们之间,勾得陈一诺心痒。
他的手指勾了勾陈宗礼的,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吓到了,没想过我会那样吧。”
陈宗礼把手放到他肚子上,捏了捏:“是没想过,你什么时候学的?”
陈一诺想展示自己博学,不屑:“这还要学?我那是无师自通,天赋异禀。”
毕竟活了两辈子,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么?
况且,连CrazySnack都去过的人,这点基础知识还是了解的。
陈宗礼骂他一句“不要脸”,陈一诺转过身,缠着问:“那,舒不舒服?”
陈宗礼也转过身,跟他面面相对,知道陈一诺皮又痒,故意撩他。
他也故意:“要是不舒服,最后你能被呛成那样?”
撩人么谁不会?
陈一诺的喉咙一紧,刚刚那种灭顶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他咳嗽了几声,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说,接下来,贺朝阳会怎样?”
陈宗礼不让他转,问道:“这种时候聊贺朝阳,合适么?”
陈一诺嘀咕着:“再不转移话题,换我有反/y了……”
陈宗礼拨弄着他的卷发,也不撩了,回答道:“对我们家,他故意伤害肯定跑不掉。但李家纯的事有些棘手。毕竟家丑不能外扬,但李家纯成植物人的事,还是要给董事会、股东一个交代,具体怎么告,律师团还在考虑。”
陈一诺点头:“那宏发那么大一个集团,秦伯母和思维姐,能搞定么?”
陈宗礼叹气:“前几天在医院遇见李思维,挺疲惫的。她是有这份野心的,但长期培养和突然接手始终不同。”
“你也知道,豪门传承一直是个难题,财产继承都是最简单的,公司业务花点时间早晚也能上手。最难的是关系。”
他这么说,陈一诺瞬间明白了。
宏发集团那么大的庞然大物,里面的董事、供应商、合作方……各种关系,林林总总,错中复杂。
大多数豪门,要么像陈宗礼,从小到大跟在陈老太身边培养,每个关系挨个交接。无论对内对外,都知道陈宗礼继承者的身份。所以,陈宗礼接手天峻,过度期相对丝滑。
要么像陈一诺,一手建立自己的公司,各种关系以他为中心往外辐射。关系网铺展的广度和深度,取决于陈一诺本人的能力。像滚雪球越滚越大,关系越交织越深。
可李思维的情况跟他们都不一样。她从小就不被李家纯认可,这些关系当然也落不到她手上。她又不像陈一诺,彻底独立,靠自己在商场赤手空拳积攒自己的人脉。
她的LS酒店背靠宏发,策展公司也只都在起步阶段,这时,丢下来整个宏发集团,过去的经验、人脉都不能复用,自然手忙脚乱。
陈一诺叹气:“所以,奥莱集团那边,她应该没法帮忙了。”
虽然还在病床上,聊起港城的局势变得如此复杂,陈一诺也跟着发愁。
本来以为,邮轮上帮了李家纯,他能在反垄断的事情上出面调停,让起诉到此为止。
殊不知,李家纯成了植物人。李思维忙得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就算她愿意帮,奥莱的Frank也不卖她的帐。
陈宗礼安慰道:“放心,应该还有方法的。再说,FTC未必能告赢。”
提前焦虑没有意义,陈一诺也只能道:“也是。不想了。”
“但思维姐要怎么办?你不打算帮帮她?”
陈宗礼曲起手指刮他鼻尖:“陈宗瑜那八卦精没跟你说?”
“邮轮那晚后,有人把李思维跟庄宝瑶的恋情泄漏给了记者。加上这段时间,她们多次被拍到一起进出医院,恋情已经坐实了。”
“现在整个港城都知道,我跟李思维这对昔日豪门童话,只是友情幌子。我要是这时候去帮她,那才是害了她。”
陈一诺皱眉:“那么快就泄漏出去了?邮轮上不是没记者么?”
“而且,还是同性恋情,宏发股票岂不是要跌停?”
陈宗礼叹了口气:“跌停两天了,这点李思维倒是看得开,她说,反正都乱成这样了,干脆一乱到底,再慢慢反弹了。”
陈一诺笑道:“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们还聊了很多,聊着聊着,陈一诺察觉陈宗礼久久没说话,呼吸声也变得均匀。
陈一诺凑到他面前,在黑暗中打量对方。兴许是太累了,平日的锋利、威严消散了许多。他的手紧搂着陈一诺的腰,有些紧,怕他跑了似的。
陈一诺往前凑了凑,在他唇上留下一个吻,陈宗礼本来皱紧的眉头,居然舒展开了。
陈一诺轻笑,念道:“晚安,陈宗礼。”——
作者有话说:嘘![捂脸偷看]
第88章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港城思域医院VIP病房外,两名保镖架着一个保洁阿姨,从陈一诺的病房外被带走。
保镖从保洁的车里取出一个针孔摄像头,递给聂加,他的狐狸眼眯了眯,弯腰道歉:“陈先生,对不起,是我们疏忽。”
邮轮事件发生后,不少记者想突破保镖防线,到病房内拿第一手资料。这周已经被抓好几个了,不想居然还有漏网之鱼,跑到病房来了。幸好陈宗礼察觉这个阿姨行为可疑,把人拦在门口。
陈宗礼警告:“下不为例。”
聂加点头:“明白,陈先生。”
……
病房内,陈一诺正在吃早餐,电视里正直播港城新闻。
“各位观众,我是TVA特派记者霍小花。我目前位于港城思域医院门外,可以看见,保安把医院各个出口看守得非常严格。”
“12月10日晚,“维多利一号”邮轮上举办俪妍会慈善派对,当晚,接近三百名宾客被邀请出席。其中,港城四大家族中,陈宗礼家族,李家纯家族、贺朗家族成员均有到场。”
“12月11日凌晨,“维多利一号”邮轮在返航期间发生暴力事件,邮轮上一度爆发枪战,多名乘客受伤,受伤名单包括:俪妍会名誉会长冷翠英女士、宏发集团董事长李家纯先生、建盛集团副总经理贺朝阳先生、一星集团执行总裁陈一诺先生等。伤员第一时间被送往我身后的港城思域医院。”
“事件发生的第八天,“维多利一号”的母集团——宏发集团,宣布将于今天中午,召开第二次记者招待会,汇报事件后续情况,TVA记者霍小花报道。”
“唰——”
陈宗礼推开房门,陈一诺正喝着牛奶,被他突然闯进吓得手指用力一捏,黑框眼镜和脸上无一幸免被喷了牛奶,十分狼狈。
陈一诺摘下眼镜,抱怨道:“你吓死我了……”然后眯着眼睛,在餐桌上盲人摸纸。
陈宗礼看他满脸的牛奶,顿时想起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心猿意马地拿纸巾帮他擦干净。
陈一诺重新戴上眼镜,问道:“刚刚那个是记者?”
陈宗礼咬了口苹果:“嗯,消息泄漏得太快了,你昨天醒他们今天就派人过来偷拍。警察知道你醒了,今天想跟你录口供。”
陈一诺意料之中地点头:“嗯,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要提前告诉我,我们后面跟贺朝阳不是还有官司要打?”
陈宗礼笑了:“嗯,王律已经在路上。他亲自跟你说。”
王之初抵达病房的时候,依然是娃娃脸配大人西装,只是最近太累,娃娃脸上也开始有黑眼圈了。
看见陈一诺,居然还红了眼眶,黑红黑红的,很滑稽。
陈一诺看老朋友这副模样,心头一软:“哎哟,老王,我没死呢,别哭了别哭了~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我啊……”
眼泪滴到眼镜上,王之初擦完眼泪,擦眼镜,嘴上抱怨:“你没死!我快了!”
“这几天,我身兼数职,每天睡不到2小时!你再不醒,我就要暴毙在你隔壁床。”
上一秒,陈一诺还在老王的友谊感动,听完他的控诉,脸上表情非常复杂。
坐在沙发旁办公的陈宗礼,甚至发出一声嘲笑。
果然,友情在睡眠面前,一文不值。
他摸摸鼻子,安慰道:“哎哟,知道你辛苦了!今天开始,工作交回给我!保证你每天7小时睡眠!”
“咳咳!”
沙发上的陈宗礼突然咳嗽了两声,王之初继续满脸哀愁。
“今天开始?你想,你哥也不让!来之前,他警告我了,你至少要休息一周才能恢复正常工作。如果我不答应,就不让我来。”
陈一诺默默撇了陈宗礼一眼,很快又回头看王之初:“那就没办法了,你再熬一周!加油别猝死!”
王之初叹了口气:“烦死了,怎么就中枪的不是我呢?!”嘴上抒发着不满,身体还是诚实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汇报。
“本来,下周的反垄断第二阶段问询,需要你出庭,鉴于你现在受伤,我们跟法庭申请了延后,所以,我们争取多了一周时间。”
昨天还跟陈宗礼抱怨反垄断案,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转机!因祸得福多了一周时间拖延。
陈一诺:“那好,我们趁这段时间,想出替代李家纯跟奥莱集团讲和的办法。”
坐在沙发上的陈宗礼,一心二用,边听着他们汇报工作,边看助理小童发来资料。
其中,有一份名叫《奥斯康家族名录》,上面记载着奥斯康家族成员的情况。他打开从上往下看,其中一个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把那个人截图发给小童,并留言:这人是奥斯康家族???
小童:根据资料,是的。
陈宗礼:今天内,给我这个人的详细资料。
……
警察在王之初到来后的一小时走进病房,在律师陪同下,陈一诺谨慎地录了两小时口供。
王之初带着陈一诺签字的文件跟警察一起离开。
陈宗礼收起电脑,问陈一诺:“医生上午给老太太做了全身检查,现在应该出结果了,要一起去听听吗?”
陈一诺本来有点累,听说能探望老太太,精神忽然就来了,应道:“去!”
虽然,思域的VIP病房数量不多,但医院还是按男女分开不同楼层安置,老太太的病房在陈一诺的楼上。
陈宗礼找护士要了一辆轮椅,陈一诺看着轮椅,不满道:“我是上半身中枪,下半身又没事,坐轮椅干嘛呀?让老太太看着,觉得我挺严重的。”
陈宗礼手搭在轮椅靠背上,郑重道:“你昏迷了七天,差2厘米击中心脏,你不是挺严重,是本来就很严重。”
陈一诺叹了口气,转身坐上轮椅:“好好好。我从鬼门关回来,要脚不沾地,备受呵护!”
他整理好坐姿,手指前方,朝陈宗礼发号司令:“出发!”
……
陈老太的病房比陈一诺的还要宽敞,容纳探病的家属自然更多。
陈一诺到的时候,发现陈家大大小小都到齐了。
主治医生拿着体检报告眉头紧锁,旁边的陈家人跟着心惊肉跳。
上辈子,老太太骤然离世,陈一诺始终不在身边,为此,对她身体状态一知半解。
重生后,每回问起老太太的身体状况,都被冷翠英“嘻嘻哈哈”糊弄过去。
如今看见医生的神色,陈一诺忍不住问:“医生,我奶奶情况到底这么样了?”
医生抬抬眼镜,看着坐在床上的老太太,语重心长:“这几天观察,老太太的脑震荡基本无碍,其他部位的检查结果也都不错,但是……”
一听说“但是”两个字,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呼吸骤停。
医生说:“她的体重有点超标!”
“老太太,我上次跟你说过,你不能再偷吃甜点了,看看你的体重,这七天胖了十斤呐……”
在场所有听着这句,提到嗓子眼的心堪堪放下,嘴角的笑意却压都压不下去。
老太太面子挂不住了,生气道:“医生,你太片面了!胖的原因很多啊,未必就是吃甜点吗!可能是因为进补多了呢,或者是这几天卧床没运动呢……”
陈宗瑜道:“前天,你让我去周老板那里,买了半打燕窝蛋挞。”
兰姨:“昨天,秦太太来探病,给你烤了一个戚风蛋糕。一个下午就没了。”
陈宗礼:“还有月饼。你昨天还问我,12月份哪里还能吃上月饼。”
老太太强势的狡辩,比不过家属们更强势的补刀。
众叛亲离的老太太,怒不可遏。
四十来岁的主治医生,扬眉吐气。
他抓到老太太的小辫子,挨个数落:“燕窝蛋挞、戚风蛋糕还有月饼,全是高油高糖高脂肪,您这个年纪代谢慢,这样对身体真的很不好!”
“目前,你的血糖已经到达临界点,万一得了糖尿病,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这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劝你了,之前每次劝你你都不听,我只能趁人齐,让你的家人一起监管了!”
吴淑芬无奈地劝道:“妈,你听听医生的,都七十了,少吃几口吧……”
老太太不满:“都七十了!现在不吃,等我死了以后吃吗?”
老太太非常擅长仗着自己年龄,给自己找理由。
虽然很荒谬,可这个逻辑确实无懈可击。
所有人只能沉默:“……”
陈一诺凑到陈宗礼耳边低声说:“我说呢,利园那次聚餐,蛋挞那么难吃,居然光盘,原来是老太太吃光了。还有这回晚宴,他们主桌的手指泡芙也是空的!
陈宗礼失笑地摇摇头:“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要保持身材,一直严格控制饮食,沾糖的东西一点不碰。现在越老越小了。去年体检,兰姨说,老太太一次补了5颗蛀牙。”
陈一诺咬牙:“亏我还担心老太太查出什么重大疾病,结果成了重大抓包现场。”
老太太拍了拍病床:“你们要不再大点声呢?我只是胖了,不是聋了,我听得见!”
陈一诺跟陈宗礼立刻分开,陈一诺狗腿地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刚还跟我哥说呢,老太太一点看不出来胖,但是咱们还是得听医嘱。像医生说的,万一得了糖尿病,可就麻烦了。”
陈宗礼也应:“对啊,你现在只要控制好量,偶尔吃点甜食完全没问题。等得了糖尿病,别说甜食不能吃,连肠粉、虾饺,这些含淀粉的都要控制。到时候,更难受。”
两个孙子晓之以理,陈宗瑜红着眼眶动之以情。
“就是啊,医生劝您,兰姨管您,我们惦记您,不都是想让您活久一点吗,你想想李叔,六十多就成植物人了……”
老太太还嘴硬:“我跟他不一样!他是走火入魔,我是享受生活。”
很难想象的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陈老太,会为了吃甜食,不择手段地胡编乱造。
但作为家里的小幺孙,本来就受宠,如今眼含泪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看着陈老太,也是让人心软。
陈老太扫视着房间里的人,摆摆手:“行了行了,别一唱一和的了,我少吃还不行吗……”
病房里的所有人,顿时松一口气。
这时,病房外传来一阵喧哗:“陈老太,我要见陈老太!你们让开!”
陈宗礼朝门外看了眼,一个女人企图冲进病房,被聂加他们拦在门外。
他回头跟老太太道:“奶奶,是贺太太。”
陈宗瑜皱眉:“她来做什么?我们还没找她算账呢,她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想替儿子求情吧。”
陈宗礼点头:“应该是,警察刚过来跟一诺录了口供,接着准备带贺朝阳回警局羁留。”
“估计贺太太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不如,我们别管了……”
老太太摆摆手:“以吴丹妮的性格,一次过说清楚了,比什么都好。把人喊进来吧!”
陈宗礼跟陈一诺对视一眼,点头:“好!”
第89章
陈宗礼跟门外的保镖对了个眼神,保镖立刻往旁侧让了一步。
吴丹妮看见空隙,立刻冲进病房,几乎扑倒在老太太的床边:“老太太,英姨,你帮帮我……”
“英姨”,是十几年前,她跟吴丹妮还是小姑娘时对冷翠英的称呼。
让人想起儿时情感的称呼,搭配梨花带雨的哭腔,一下子让老太太心软了。
医生只管病人身体,不管豪门乱斗,拿着病历就要走,临走前叮嘱:“病人情绪不宜激动!病房里也不要吵闹!”
兰姨把吴丹妮从病床旁拉开,冷着脸呵斥道:“贺太太听见了吧?”
“老太太情绪不能激动,病房也不能吵闹!你收拾好情绪慢慢说!”
吴丹妮知道兰姨虽说是个佣人,但在陈家地位仅次于老太太,对她的话敢怒不敢言,只好把脸上的眼泪收了,涨红着脸。
陈宗礼:“奶奶,我们先出去?”
老太太把留下:“丹妮也是咱们家远房亲戚,那晚的事你们也在场,都留下来听听。”
于是,所有人又都留了下来。
吴丹妮本想跟老太太单独说话,以为能说服老太太,其他人还就不敢有意见。结果老太太不愿意,她只好当着陈家所有人的面,硬着头皮往下说。
练了那么多年,吴丹妮早成“人精”了,能练到不流眼泪,说话带着哭腔的绝活:“英姨,我知道朝阳有错,不应该挟持你,还打伤了一诺,故意伤害罪我们都认。但李家纯是自己受不了刺激,才变成植物人的。”
“秦若霜两母女,怎么能报警说他故意谋杀呢!李家纯倒下之前,还想杀他呢,当时,你们都看见了!”
“老太太,秦若霜最听你的,你帮帮我,我们私下和解。只要你帮我,我这边立刻撤销对宗礼的控诉。怎么样?”
吴丹妮能跟贺朗成为夫妻,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找人求情,没找陈宗礼,也没找有血缘关系的吴淑芬,直接找到陈老太,用她最看重的嫡孙要挟,让她帮忙斡旋。还企图把贺朝阳的刑事责任从故意杀人,降至故意伤害。
陈宗瑜忍不住了,抢在老太太面前发话:“什么故意伤害,他就是杀人未遂!”
“表姑妈,你是不是忘了,李家纯成植物人都是你儿子害的,还枪击我一诺哥哥,挟持我奶奶,一个昏迷七天,一个脑震荡!他们还活着是因为命大!不然,他已经是个杀人犯了!”
“你居然厚颜无耻到调转枪头告我哥!还想用这件事作为交换,跟奶奶谈条件!你没事吧!”
来之前,吴丹妮已经准备好话术应对老太太的刁难。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朝她开骂的居然是被陈家保护得最好,看似最没有攻击性的陈宗瑜。
这小妮子句句话直击要害,全是吴丹妮无法招架的问题。
看没法谈判,她索性跪在病床旁,抓着陈老太的手,哀求道:“英姨,我错了!我不是想谈条件,我就是病急乱投医。”
“这件事,朝阳肯定做错了!但您看,一诺也没事了,没必要因为一个养……”养子没说完,就意识到不对,连忙找补,“反正你们家全都吉人天相。”
“可朝阳……”她捂着胸口大哭,“我的朝阳断了两条腿,下半生只能当个废人,我大儿子还在监狱里。”
“英姨,您也是当过母亲的,小时候你也抱过他们,给他们发过红包,你忍心看着我两个儿子都没了吗。”
吴丹妮这句话,最容易勾起为人母的恻隐之心。
陈一诺坐在轮椅上,用凉凉的目光看她,始终咬紧牙关。
他比在场所有人,都有资格回怼吴丹妮。毕竟,他亲眼见过贺家一家子如何对陈家赶尽杀绝,那时候,该杀的杀,该废的废,该卖的卖。吴丹妮的恻隐之心去哪里了呢??!
但一想到,能撤销陈宗礼的控罪,他都犹豫,何况老太太。
他舌头顶着腮,眯眼瞪着吴丹妮,这女人的攻心计,用得太妙了。
陈宗礼察觉他状态不对,用手捏着他的肩膀,他抬起头跟陈宗礼对视,发现彼此的眼中都蓄着火。
陈宗礼扯扯嘴角,像在告诉他,冷静!别担心,看老太太的。
陈老太接过兰姨递上的参茶,慢慢呷了一口,任吴丹妮低声啜泣。
等她没声音了,老太太才开口:“丹妮,你求我网开一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万一事情没败露,李家纯以为那真是他的儿子,若霜母女怎么办?李家怎么办?”
“你家贺家是齐齐整整,李家妻离子散啊。”
“再说实际的,邮轮这一夜,我这点伤就算了。一诺那孩子,差点死了。我媳妇,你堂妹差点坠海。但凡你有点常识也清楚,就算我们不追究,警察也会追究。贺朝阳是在犯罪!”
“我是从小看着朝阳长大,长大就是大人,大人要清楚做人做事的界限,他有本事犯错,就要有本事承担法律责任。”
“我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难道我舍得自己的孙子为了救人进监狱?可如果,最后法官判定宗礼过当防卫,要判刑,我也只能认了。”
陈宗礼冷脸回应道:“贺太太,这招对我没用,对我奶奶更没用。贺朝阳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们绝不对帮他哪怕一点点。”
吴丹妮看自己求救无门,病急乱投医,握住现场唯一一个亲人——吴淑芬的手,眼泪的水闸又打开了。
“淑芬,你帮姐求求老太太,你也是当妈妈的,朝阳也是你侄子啊……”
毕竟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姐妹,吴淑芬难得红了眼框:“姐,做错事的人是贺朝阳,贺朝阳不来求情,贺朗不来求情,偏偏让你来求情……”
“因为你跟我们有亲戚关系,因为你是女人,因为你才能说出那句:你也是当妈的。道德绑架我们。”
“你也是当妈的,你跟我也都曾经是女儿,你怎么能助纣为虐,看着自己儿子利用女人的子宫要挟人?你不觉得恶心吗?”
“这件事,与其求我,不如回去跟姐夫找个好点的律师团队,尽量争取让他少坐几年牢吧。”
保镖把吴丹妮拖出病房,在“吴淑芬你不得好死”,“冷翠英你小心最后的几年……”等谩骂声渐远,三个孙辈不约而同“啪啪啪——”地给吴淑芬鼓掌。
一诺:“二婶,你也太帅了!我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宗瑜挽着吴淑芬:“我妈真的好棒啊!她就是在道德绑架!句句戳我心坎里!”
二婶挣扎着推开宗瑜,面露难色:“我是说爽了,可宗礼,怎么办?不会真的坐牢吧?”
陈宗礼安慰道:“焦虑也没用,尽人事听天命吧。”
陈一诺静默着看陈宗礼安慰人的模样,心里堵得慌。
……
从老太太病房出来,陈宗礼推着陈一诺回楼下病房,刚好遇见被警察押着带走的贺朝阳。
两辆轮椅狭路相逢,谁能想到,他们有一天,会坐在轮椅上遇见。
但坐轮椅的人也有参差,他俩一个是没办法,一个是故意的。
陈一诺跟陈宗礼低声说了两句,陈宗礼便让警察通融一会儿,让他们聊聊。
警察认识陈宗礼,把陈一诺跟贺朝阳推进一个空房间里说话,他们守在门外。
两人坐在轮椅上,面对面看着彼此,他目光扫视着贺朝阳的下半身,用毯子遮盖,却掩饰不了空荡荡的下肢。
陈一诺看着他,仿佛看到上辈子的自己——不帅的版本。
陈一诺毫不客气:“贺朝阳,彻底完蛋的感觉如何?”
“陈一诺,别得意太早!”
陈一诺笑了:“不早了,再晚点,你进了监狱,我连在你面前得意的机会都没了。”
浑身狠戾的贺朝阳,此时像一个“活死人”,他盯着陈一诺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
这段时间,他最痛苦的,就是每天醒来的时候。
他不接受自己会成为一个废人。
不接受贺朗看他时,失望的眼神。
他脑海里一直复盘,复盘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明明半年前,陈一诺回港城的时候,贺家荣登港城首富。
他们整个家族筹谋已久,蓄势待发,只等着攻陷陈家,吞掉天峻。
本来,贺朝阳想利用这条陈家的弃犬当垫脚石,让他们兄弟互相残杀,贺家渔翁得利。
殊不知,跟他的预设截然不同。
过去半年,他们设计的每一个陷阱,总会被两兄弟提前识破,然后反客为主,逐一解决。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最终一个接一个地,像多米诺骨牌般,兵败如山倒。
如今,他不但输了,还成了废人,即将要沦为阶下囚。
他突然开口:“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最开始,你是怎么察觉吴奇有问题?”
这些天,他在复盘的时候,忽然察觉,吴奇是一切变故的开始。当时,他以为只是丢了一颗棋子,谁曾想,那是败局的初露端倪。
陈一诺淡淡看着他,挑起嘴角:“那么好的问题,我怎么舍得告诉你?监狱里的日子会很长,你每天也没事做,可以好好想清楚~够你想十几年的。”
嘴上这么说,陈一诺心里想的却是:想啊,尽管想,最好日日想,夜夜想,想疯了最好。
贺朝阳三白眼里有杀意,他道:“那天,我的枪应该瞄准一点的。”
陈一诺愣了愣:“什么?”
贺朝阳冷笑:“用你的命,换我两条腿,这才划算!”
他撇了眼门外的陈宗礼,更正道:“不是,最好是我把你杀了,陈宗礼为了替你报仇,把我也杀了!我们一命换一命,他得一个杀人犯的罪名,陈家就彻底完了,这才最划算!”
陈一诺强忍着怒意,假装认同道:“是啊,确实划算~”
“但我劝你还是少做梦吧!不然,梦醒过来,看见现实的自己,多难受啊!”
“陈一诺!!”
贺朝阳手指抠着轮椅扶手,力道大得仿佛要抓出划痕,出于本能,他双臂用力企图撑起身体,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扑向他。
陈一诺对这种时刻太熟悉了,上辈子他无数次跟他做一样的动作,想从轮椅上蹦起来,扑向贺朝阳,用嘴把他活活咬死。
他一动不动,凉凉地看着贺朝阳:“想打我?作为过来人,给你点提示。”
“第一:省省吧,别费力气。就算你臂力惊人,也站不起来!因为你已经没腿了,撑不起来!”
“第二:你的余生都会困在轮椅上!到你死之前,都只能是个废人!”
他冷漠地看着贺朝阳重复着撑起的动作,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也有看他如看上辈子自己的心酸。
最终,贺朝阳放弃了,他颓然坐在轮椅上。陈一诺把一个纸团丢到他怀里。
他拆开纸团,里面是一些书籍名称,陈一诺淡淡道:“第三:好好看看这些书,学点按摩,你在监狱里关节痛、彻夜难眠的时候,还能舒服点。”
贺朝阳把纸撕成碎片,大吼:“陈一诺!!!!”
陈一诺自己推着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打开门,陈宗礼安静站在门外等着。
他笑着走到陈一诺身后,慢慢把他推走。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身后那位“歇斯底里”的疯子。
……
警车的声音慢慢远去,医院获得了短暂的宁静。
陈宗礼把陈一诺推到医院的后花园里,找了一张长凳晒太阳。
冬日的暖阳,像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慰着每个人,把他们的毛都捋顺了,坏情绪自然也消失殆尽。
陈一诺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草地,感叹道:“我第一次来思域检查,就是你从赌场把我救出来那次。我检查完,也被庄嘉轩推来这里。这么多年,好像都没变。”
陈宗礼挑眉,也在慢慢回忆:“那次啊……他说我什么坏话了?”
陈一诺转头看他:“他还真有说你,不过不是坏话。”
“当时,我问他,那个揍我的长毛,后来怎么样了。他说,你以牙还牙给他敲了个酒瓶,还烧了他的车。”
“他还说,得罪陈宗礼的人,就没见过有好下场的。”
陈一诺转头看他,想着贺朝阳断了的双腿,喃喃:“他评价很中肯。”
陈宗礼忽然问:“贺朝阳都被抓了,为什么你的情绪还那么低落?担心我?”
陈一诺没想到,陈宗礼居然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
陈一诺长舒一口气:“一部分确实是担心你,另一部分,我还不知道……”
明明已经大仇得报,大反派有应有的下场,他的心情还是闷闷的。
陈宗礼捏捏他的手:“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有些事,无需非要弄清楚。某一天自己就想通了。”
陈一诺抿着嘴:“你觉得,你会有事吗?”说的是陈宗礼过当防御的事。
陈宗礼轻声笑道:“不是说了吗,尽人事听天命。”
他们眺望着草地的远处,不知谁扔出一个红蓝相间的小球,一只白色卷毛小狗快速追上,在球落地前起跳,把球咬紧带给主人。
主人再次把球扔远,小狗又一次重复刚刚的动作,跑得不亦乐乎。
“也有例外的。”
陈一诺专注地看着小狗,没反应过来:“什么?”
陈宗礼继续道:“得罪陈宗礼的人,就没见过有好下场,也有例外的。”
没想到陈宗礼说的这个。陈一诺反问:“谁啊?”
陈宗礼看着叼着小球,骄傲往回跑的小狗:“你啊,你就得罪过我。”
“第一次赛车,你赢了,还破了记录,甚至用520的成绩羞辱我!”
“你下场就挺好的。”
陈一诺摸了摸鼻子,开玩笑:“该不会,你那时候就看上我了吧?!”
陈宗礼沉思,刚刚还说有些事无需搞清楚,这不,突然就搞清楚了一件事。
他笑眯眯道:“对,你摘下头盔的瞬间,我就喜欢上你了!”——
作者有话说:大反派再-1,就差一个要收拾的了。[捂脸偷看]
第90章
“各位观众,我是TVA特派记者霍小花。全港热议的“维多利一号”事件,今日又有新进展。”
“鉴于该案件涉案人员复杂,社会高度关注,相关部门日以继夜进行侦破。其中,贺某涉嫌意图谋杀,警方目前已搜出完整证据链,犯罪嫌疑人贺某已依法刑事拘留。而另一位嫌疑人陈某,在警方搜证过程中,其行为被定性为“正当防卫”,目前警方已撤销对陈某的检控……”
一周前……
吴丹妮在求情无效后,不肯善罢甘休,在贺朝阳被捕后,多次向警方施压。于是,陈宗礼也收到警方配合调查的拘留“邀请”。
当时警方的拘留公告写得隐晦,但港城“四大家族”中,贺家二少和陈太子,同时涉嫌“故意杀人”被警方拘捕的消息一经传出,港媒瞬间爆炸。
由“天之骄子”变“阶下囚”,这新闻,谁能忍得住不八一八?
舆论持续发酵,全港市民的高度关注,倒逼警方加班加点侦破。终于,在事件发生的48小时后,警方对两人的指控作出公开回应。
在撤销对陈宗礼指控的消息公布后,陈宗礼被当场释放。
负责调查的黄警官说道:“Timing,这次判断你是否属于正当防卫,就是靠Timing。”
“如果,你在贺朝阳开第二枪的时候开枪,或者你开枪之后,贺朝阳没开第二枪,你都属于过当防御。但我们从监控里面看到,你这个开枪时间几乎跟他开第二枪之前一点时间。”
“所以,我们才敢撤案啊。”
穿戴整齐的陈宗礼看着面前的黄警官,眼里多了些人情味,毕竟,这些天多亏他的照顾。还在撤案后第一时间接他出来。
陈宗礼笑笑:“这几天辛苦黄Sir,我可以走了吗?”
黄警官:“可以!我送你出去。”
陈宗礼没动,问道:“我的保镖来了吗?”
黄警官摆摆手:“用不着保镖!才早上7点半,路上没什么人,我送你出去,直接打车走就行。”
“……”
陈宗礼上斜眼定定看着他,麻烦人家好几天,这时候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道:“行吧。”
他们从拘留室一直走出警署大门,本应人迹罕至的街道,忽然感觉地面在震动。
就在黄警官以为是地震,朝远看,只见大批记者像飞蛾看见火一般,蜂拥而至。那阵仗,在古代是屠城,在现代就是丧尸屠城。
他下意识挡在陈宗礼前面。
陈宗礼看着扑过来的记者,早有预料似的,淡淡道:“早上7点半,路上没什么人?”
黄警官面露窘色,刚想说要不我们退回去,等你的保镖过来?
结果,“丧尸”般的记者根本不给他们往后退的机会。不过一阵功夫,已经三层外三层地把他们围在中间。
被淹没在人群里的黄警官心想:完了。
“陈先生,据说你的正当防卫,是为了防止贺朝阳二次伤害,这种说法是否属实?”
“陈先生,对于此次无罪释放的判定,你有什么感想?”
“接下来,目前警方判定贺朝阳故意杀人,而且牵涉到陈李两家,你认为法官会判几年呢?”
记者的提问一个接一个,好像几百只苍蝇在你耳旁飞,还用不同的麦克风往他们脸上怼。
陈宗礼海拔高还好,记者们最多怼到胸和下巴,黄警官身材偏矮,脑袋直接被砸了好几下。现场气氛相当失控和窒息。
在记者们的镜头下,刚从拘留所出来的陈宗礼神情略显憔悴,下巴一片青色胡茬。可落魄的法拉利依然是法拉利,落魄的陈宗礼在镜头前多了不少颓废的性感。
他全程没有挡脸,径自往前走。长期训练,让他在面对记者时嘴角习惯性上扬,但问题一句不回答。
这时,人群中有异动,陈宗礼停下来。警官撞上他后背问道:“怎么不走了?”
远处,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高瘦男人打头阵,带着几个魁梧保镖,摩西分海似得把密不透风的“记者采访圈”一分为二。接着,长驱直入冲到陈宗礼身边,并以他为圆心快速构建人墙,把刚才几乎贴脸的记者,暴力隔开至少半米。
站在最前面的聂加,走向他,恭敬道:“陈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陈宗礼点头,转身对黄警官道:“黄Sir,就送到这里吧,辛苦了。”
黄警官“哦哦”了几声,停在原地朝他招手道别。
陈宗礼点了点头,带着保镖,连同那群记者,像台风过境般“哗啦啦——”地走远了。
等黄警官回神,四周依然是7点半冷清的街道。
陈宗礼走了几步,记者依旧没有离开的趋势,他转头问聂加:“他来了?”
聂加点头:“对,在车上等着了。”
陈宗礼这才流露出真心的笑容。
他被保镖们簇拥着往一个停车场走。几个保镖等陈宗礼走远后,定在入口处,把所有记者挡在停车场门外。
再走了大概三分钟,面前出现三辆车,他一眼认出了自家的库里南。
陈一诺像小炮弹似的从车里飞奔过来,彼此对视时,眼睛是红的。接着迎来一个久违的,扎扎实实的拥抱。
陈一诺头埋在他肩上,声音有些哽咽:“哥!”
陈宗礼被临时拘留的几天里,陈一诺的心情没有一天是正常的。
超越上辈子的“意外”,让他焦虑不安。担心陈宗礼在拘留所出意外,担心证据没法证明他“正当防卫”。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人终于无罪释放,陈一诺心头大石总算落地。
陈宗礼也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他。
陈一诺先是中枪,眼睁睁看着陈宗礼进局子,这些破事纠结在一起,心力交瘁。加上人本来就瘦,现在又瘦了几斤。陈宗礼抱着都觉得硌手,全是骨头。
陈宗礼温柔哄道:“哥没事了,我不是好好的?”
“倒是你们,怎么来得那么快?!”
陈一诺瓮声:“老太太警局里的熟人,提前跟我们通气了。”
陈宗礼点点头,瞥了眼四周的保镖,道:“我们上车再说。”
听见“上车”,陈一诺像想起什么,他收敛起情绪,跟陈宗礼保持着距离。低声道:“奶奶和二婶在车上等你。”
“老太太专门来了?”
陈一诺点头:“嗯,都担心得睡不着了。”
被拘留时,再强大的人也难免有无能为力感,家人、爱人的力量,在这时,有托住人心的奇效。所谓“患难见真情”,这些天,陈宗礼的底气就是他们。
听见这几句,陈宗礼心头一暖,跟车内人打招呼:“奶奶,二婶。我回来了。”
老太太坐在车里,脸色比之前在医院里红润了许多。矍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陈宗礼,心情大好:“出来就行,赶紧上车,我们回家!”
豪门怕遭遇意外,一家人轻易不同坐一辆车。
于是,老太太跟陈宗礼一辆车,陈一诺跟二婶换到另一辆车,加上保镖车,浩浩荡荡开回陈家老宅。
……
虽说,陈宗礼不像庄嘉轩那样被拘留,在监狱呆几天,但也算“牢狱之灾”。
车开回老宅的前院,就看见兰姨领着陈宗瑜,身后还跟着几个黄袍法师候着。
等他们下车,围着陈宗礼“咿咿呀呀”做了一轮法事,还跨了火盆,才舍得放人进门。
过程中,陈一诺和陈宗瑜拿着手机,看动物似的,在他身后跟拍了一路。两人小声说大声笑,非常聒噪。陈宗礼全程冷着脸,没给他们一点好脸色。
他从没想过,只是一个上午,在外被麦克风怼,回家还要被摄像头怼。
回过神时,“唰——”地被大米撒了一脸。
“……”
不好容易做完法事,吃完饭,陈宗礼总算能回房间,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
陈一诺和陈宗瑜还不消停,兴冲冲地要拍他洗澡。他被闹烦了,直接把他们挡在门外。
两个人不肯罢休,在门关剩一条缝,陈一诺用脚卡着门,哀求道:“哥,就让我们拍一下吗?不拍你洗澡,就拍你走进浴室的反应!”
陈宗礼把他的脚推出去:“你们还想拍我洗澡?”
陈一诺脸红:“你不是不让吗……”
陈宗礼忽然拉开门,在他们没反应过来时,把他们直接退出去,快速关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陈一诺愣了愣,还不死心,拍门提醒:“哥,你待会儿洗澡记得用淋浴!”
陈宗礼一头雾水:“什么??”
陈宗瑜低声道:“你提醒他干嘛?他进去自然就看见了呀……”
……
陈宗礼站在浴室里,抬头看着头顶的顶喷,沉默了数秒。
正方形顶喷上挂着一个半圆形的柚子皮,柚子皮被密密麻麻戳了许多小孔,方便水漏出,隐约间还能看见柚子皮内放了几片葱郁的柚子叶。
兰姨的机智,让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彻头彻尾的“去晦气”。
他无奈地站在柚子皮下方,任由被柚子过滤的水,洒在自己身上,连同这几天的疲惫清洗干净。
在返程的车上,老太太跟他简单说了贺朝阳那边的情况。
“贺朝阳故意杀人被正式指控,听说贺朗在建盛会议室发了好大的脾气,整个会议室里的东西被砸得粉碎。还威胁律师团队,处理不好这个案件,就把整个律师行换了。”
陈宗礼笑笑:“这种事,发脾气说狠话有什么用?”
老太太也笑:“也实在没办法了。”
“贺朝风那边也不乐观,经济犯罪3-5年走不掉。一下子两个儿子都进去了。建盛股价一路下跌。港城的名声不行,贺朗打算到国外投靠董家。”
“还打算卖掉一些铁路和港口,筹集资金在A国大搞基建和房地产……”
陈宗礼听见“铁路和港口”,忍不住皱眉:“铁路和港口,能随便卖?”
老太太笑他:“量不大的,位置偏也不是不行。”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当初,贺朗白手起家,一步步走到港城首富的位置。哪怕到了老年,受到重创,依然有东山再起的魄力。
……
20分钟后,陈宗礼洗漱完毕,穿着浴袍出来。
看见坐在床上的陈一诺,顿了顿问道:“你怎么进来的?”他明明锁了门。
陈一诺盘腿坐着,看着很乖巧:“爬窗!”
他跟陈宗礼住同一层,其中一个窗户跟他的房间连通。
“我趁宗瑜走了,才溜进来的。”
小卷毛戴着黑框眼镜,黑白菱格背心叠穿浅蓝色衬衫,好青涩的男大。
男大嘴巴说个不停:“刚刚在停车场,我都没机会说。多亏你拘留前告诉我,普尔斯是奥斯康家族的成员!反垄断案真的有转机!”
本来李家纯成了植物人,他已经放弃Frank这条路了!没想到,陈宗礼在检查奥斯康家族成员名单的时候,居然挖到那么大的宝藏!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他却在灯火阑珊处!”
“你知道吗,我把事情跟他说了以后,他立刻抽空三天,带我回家跟他家人见面。”
“那个难搞的Frank,还是他的亲叔叔!”
“现在,奥莱集团不但撤销对时尚集团的控诉,还打算收购我们的一款叫《星际玩家》的游戏,价格还特别好!”
从“众里寻他千百度”开始,陈宗礼已经听不见他说话了,注意力全在他一张一合的嘴唇上。
他坐在床上,捞起陈一诺的右脚,让面对面跨坐在自己身上。
陈宗礼上身的浴袍敞开,健康的小麦色肌肉轮廓清晰可见,偶尔一两颗水珠顺着脖子往深处流,带着柚子混红茶味的潮气,引人遐想。
他的手摩挲着陈一诺的后颈,凑到他面前,猝不及防地咬走黑框眼镜,咬上他的唇。
连续的啃咬,让陈一诺一时间分不出到底谁是狗。
“你……嗯……”
陈一诺的尾音被陈宗礼粗爆地咬掉,火热的舌在嘴里攻城略地,闷声说着:“诺诺,我在里面特别想你。”
能言善道的陈一诺被“诺诺”两个字,蛊惑着没了思考能力,浑身发软,只能用喘息声回应他。
“哥,我也想你……”
陈宗礼捏着温软的嘴唇,强迫他抬头,眯眼打量着这张让人犯罪的脸:“这种时候叫我哥,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陈一诺吞了口口水:“不知道……”
陈宗礼掐住他的下巴:“那等会儿别怕!”
男大的毛衣不知何时没的,只有宽大的衬衫混乱地挂着。吻不知何时结束,他跪在床边的长绒地毯上,直面兽化的陈宗礼。
被剥夺语言能力后,他接连被剥夺了行动能力。陈宗礼一条小腿搭在他肩上,陈一诺的上身就被困在方寸间,后脑勺被陈宗礼霸道掌控,非常残忍。
期间,手机铃声不时响起,提醒他们,房间外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很多钱要赚,很多人情要照顾。
陈一诺被噎得喘不过气,哀求道:“哥,让我接电话……”
陈宗礼小腿继续往下压,像对奴隶抽鞭的主人,阴着脸:“不行,继续!”
工作狂此时顾不得生意,顾不得旁人,全神贯注,满心满意只有“折磨”眼前人。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已经没电了,陈一诺也没电似的,无力坐在地毯上,心有余悸地咳嗽几声,目光放空满脸狼狈。
陈宗礼用浴袍给他胡乱擦干净,大手把人捞上床,抱在怀里,手摸上陈一诺胸前刚愈合的伤口,每次触碰心里还会揪着疼。
陈一诺福至心灵,手覆上他的手背,安慰道:“已经没事了。”
陈宗礼不想让他内疚,往伤口附近抓了两把,怀里的人蜷缩着,哼唧了几声,温度瞬间上来了。
陈宗礼的手在被子下动了动,凑到陈一诺耳边,捂住他的嘴,用最蛊惑的声音说道:“换哥帮你,你小点声。”
这一夜,陈一诺跟陈宗礼像休战期偷欢的恋人。
尽彼此最大的能力,让恋人尽情发泄,消解压抑已久的压力。再养精蓄锐投入到无休止的战争中,迎接下一个“贺朝阳”——
作者有话说: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