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虽然崎岖,但是有祝无心在也算不太难走的。
树木花草似是有灵识一样,会为他们让出一条可供行走的道路。
飞禽走兽也是这般,会离他们远远的。
“师祖,我们这是要去哪?”
祝云青问道。
说起来这祝云青也确实是有些迟钝了吧。
都走出不知好久了才想起问此行的目的地,说起来都好笑。
对此祝无心不发表意见。
“奚家。”
祝无心心平气和的回答,不过这并不代表祝云青也是心平气和听的。
其实他本来打算祝云青不问他不说的。
“奚家?这不得啊!”
看,这连话都说不清了。
还是不该告诉他的。
祝无心默默的移开眼神,不再看着祝云青。
“那封信是送给奚宵逝的?”声音里包含着那种震惊加心碎。
祝无心沉默点点头。
他是知道这百年世人是如果传奚宵逝的,无非就是说奚宵逝是个白眼狼,忘恩负义之辈。
看着祝云青,祝无心想,他大约是没有见过奚宵逝的。
但凡见过奚宵逝的人,就算是萍水相逢,也会对那些不切实际的谣言不齿。
人总是要用眼睛去看啊。
似乎是体会到了师祖的疑惑,祝云青回答道。
“是一个师伯说的,说就是奚宵逝害得您沉睡。”
祝无心可疑的沉默了。
他那些自诩长辈的长老们一向看不惯奚宵逝,这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到了这种程度。
对此他摆了摆手:“别信,不是他的原因。”
“正相反,他的沉睡就是我造成的。”
不仅是他造成的,还差点让人家入了轮回,最后要不是他及时把自己的剑转魄插入人心口,怕是这奚家家主都已入轮回过了一世了。
更别说转魄也只是锁住了人家的魂。
等到再见的时候,他们就会发现奚宵逝算不上一个活人但也不算一个死人。
如果奚宵逝真的与自己兵戎相向的话,祝无心思考着这个可能。
他觉得自己大概会松很大一口气。
他欠奚宵逝的太多了。
虽然百年前的爱恨情仇已经变得很淡了,淡的像前世的事情。
只是祝无心自己心里惦记着,于是又常忆常新了。
祝无心偏过头朝西望去,奚家就是那个方位。
那里将会是一个开始,一个结束。
“百年之期将近,你醒了吗?”
“决明。”
祝无心在心里轻轻的问。
天边的云从左边飘到右边,离祝无心越来越远了。
人是无依无靠漂泊着的云。
命运是阴晴不定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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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确实是因为祝青山庄百年隐世的原因,一路上两人的装扮如此显眼也没有人道出他们的身份。
祝云青也如祝无心所言一般,一路上充当“外交官”。
不论是马夫还是客栈老板都由他去交涉。
年纪不大,但是照顾人照顾的不错。
“祝青山庄没落了吗?”
祝云青发现一路上无人知晓他们身份甚至是从未听闻过祝青山庄时不禁问道。
对此祝无心只是摇了摇头,但并不解释。
是没看出来还是不敢来说,谁知道呢?
想起以前出山的师兄弟们都是说外头对他们很敬重的。
不论到哪里都会有人称他们为“祝师”。
如果是祝云青一个人出来,他会巴不得没人认出他来。
可他不是一个人,而且同行的人是他门派最敬重的师祖,这样被冷落是否会对他们失望呢。
这边祝云青焦急的自己琢磨,那边祝无心乐的清闲。
一路上他就像是一个需要人照顾的高门大户的少爷,能坐则坐,能躺就躺。
摆烂两字是摆在脸上了的。
坐在马车里,外头的景色随着马蹄声往后坠。
祝云青发现祝无心越靠近奚家越沉默。
最开始几天他还会与自己开下玩笑,聊下天。
把祝云青本身话多的性格都勾出来了。
这下祝无心一沉默可憋死祝云青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
祝云青一边焦急烦躁,一边屁话也不敢放,只好就埋头努力的赶路。
最后就导致原定时间直接缩水了三分之一。
他们提前一天半到了奚家。
马车被打点过,直接将两人放在了奚家门口。
很快又离开了,像是一种落荒而逃。
也不知道奚家有这么可怕吗?
最开始马夫还不愿意给他们送到奚家门前,后来加钱才接受的。
祝无心一抬头看到的就是漆黑的紧闭着的大门。
头顶日头高照,这门却照不亮半分,像一种无声的拒绝。
祝无心感觉到奚宵逝并未醒来,毕竟是他早到了,这倒也正常 。
祝无心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转身了。
“走吧,去找一家最近的客栈住下。”
祝云青有些疑惑为什么已经到了却不进去,但是看着祝无心兴致不高的脸,还是没有发问。
如果师祖想来什么时候来不行?
所以师祖想走又有什么关系呢?肯定是没关系,要欣然接受啊。
祝云青就这么说服了自己。
奚家门前的巷子很长很长,让祝云青走完的时候,有错觉感觉走了很多年。
只是一晃眼,其实什么变化都没有。
明明是两个人走在一起,却又感觉像一个人。
声音轻的像花瓣的翻舞。
“不到时机,还不到时机。”
像是在解释为什么不进奚家的原因。
祝无心也想。
一个人走也不是不行,只是,只是偶尔寂寞,偶尔又会思念。
如果奚宵逝想杀了他,祝无心他会在很久之后欣然接受。
在奚家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
“两间房。”
祝云青对掌柜的轻声说。
他们运气不错,这客栈里奚家不过一里,十分近,又刚好剩下两间房,正好他与祝无心一人一间。
祝云青心情挺好,所以并未察觉到客栈内在他们进来后异样的宁静。
像风雨前的平静。
客栈内隐隐分为两拨人。
祝无心瞟了一眼,认出分别是长逍派与和柳派的人。
和柳派的人看起来温和平静,带队的虽然也将视线投向祝无心两人,但不显冒犯。
但也只是不显冒犯罢了。
祝无心似乎拧了拧眉,有些不喜。
不知是因为看到了谁。
长逍派则与和柳派不一样,什么表情都摆在脸上,一个个一点不掩饰的将目光投向祝无心两人。
而这长逍派的带队人似乎是压不住这些小孩,眉间压下一些弧度,表情很无奈。
长逍派的眼神太热烈了,这下祝云青想不知道都难。
皱着眉扫过在场所有人的时候,祝云青的视线稍微停顿了一下,但又似乎好像没有。
祝无心叹了一口气,不再站在一旁当空气。
打断了祝云青的观察。
“诸位,是有什么指教吗?”
语气挺温和的。
不过祝云青知道这是师祖给的一次机会和警告。
给他们可以不动手的机会。
给他们不要乱来的警告。
祝无心的声音无论何时都有一种令人沉静的感觉,就算是这种情况也是这样。
客栈里静了下来。
掌柜的默默咽了口口水,有点害怕他们打起来。
但是又不敢去制止。
两个门派的人面面相觑。
维持着不必要的安静。
祝无心开始感到有些不耐烦。
要是有所图就大胆的试探,而不是这样等着某些人来出头。
现在的门派的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令人厌烦。
长逍派带队的是一名长老,叫做季温礼。
和柳派带队的是他们门派的大师兄,柳夕照。
两个人饱含深意的对视了一眼。
然后柳夕照站了出来。
“祝师说笑了,我等哪有实力对您进行指点呢。”
滴水不漏的回答,虚伪的难受。
虽然祝无心没说出他的身份,但是柳夕照知道他就是那名百年前的“罗刹”,是祝青山庄的师祖。
能让一位祝师侍奉的人身份不可能低,柳西照不留痕迹的看了一眼祝云青想。
再加上百年前的预言,这是那位师祖无疑。
这样的身份,他恭维对方没有任何不妥。
但祝无心很不客气的哼了一声。
没应答他。
看到了某些私自行动的人了。
柳夕照脸上有些尴尬却不敢说些什么。
正踟蹰着,一道不合时宜的跋扈的声音平地炸雷般响起。
“你就是那劳什子罗刹?”
真的是很不礼貌啊。
祝无心毫无波澜的看过去。
那是长逍派的一名弟子。
看到人的一刹那,季温礼脸色一白。
他本来就不够大胆。
带队出来也只是因为有任务的,而且并不想惹怒祝无心,顶多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对方而已。
可现在,他似乎搞砸了。
试探成了拔剑相向。
在其他人还在观望的时候。
没有丝毫迟钝的,祝云青毫不犹豫的拔了剑。
剑直指那出言之人。
声音沉稳,气势如虹。
“不可对师祖无礼。”
那一剑惹起的风让不少人都衣角发出“猎猎”的声响。
有不少人将视线粘在祝无心身上。
不只两个领头人有利可图,其他的人的心思可都大差不差呢。
柳夕照早就知道,但是一点也不在意。
只是无言的看着祝云青手中的那把剑,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祝青山庄的剑是只有两种情况下才准许出鞘。
这,其中一种情况就是这样的吗?
只是对祝无心出言不逊。
如果祝无心的地位高成这样,那某些计划需要有些许更改了。
但还是他的眸色沉了一瞬,这祝无心对祝青山庄如此重要吗?
柳夕照想到了百年前祝青山庄倾山而出,叹一口气,也是,不重视的话怎会这样做。
他认命刚想替那个脸色煞白的季温礼转圜几句的时候,脚步猛然一顿。
他似乎感觉祝无心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的威压直接震的他不敢再上前。
他想不通,这祝无心怎么似乎对他十分不喜呢?
“云青。”
一句制止的呼唤,祝云青立马收起剑,乖巧的站在了祝无心旁边,低着头像犯错的小孩。
祝云青讷讷的叫了一句“师祖”,然后得到了师祖的摸摸头一枚。
祝云青想以出剑警示那两派的人,不要对师祖无礼,同时又想在师祖面前展示他并不是菜鸡,所以被叫回来的时候有些不开心。
得到了一枚摸摸头之后,什么不开心都抛之脑后了。
现在是开心的祝云青了。
安抚过祝云青后,祝无心开口。
在祝无心的威压之下,现场的其他人都动弹不得。
而那个被祝云青剑指的那人脸色苍白,像是被吓狠了。
他受到的打压尤其强。
嘴唇都青黑起来。
祝无心兴致缺缺的收回视线。
“去外头吧。”语气丧丧的,像是有些不开心。
没头没尾,在场不少人一头雾水。
祝云青反应的最快,一抬头就看到白着张脸的掌柜,心里可能是有些不忍。
毕竟大概可能就是自己一言不合就出了剑才吓到对方的。
他上前几步,往人手里塞了几块银子。
同时嘴也不停,好听话不要钱似的一直往外蹦。
惹的掌柜笑容满面,甚至看在银子的面子上,看到祝无心要出去还屁颠屁颠去给人家推门。
不过祝云青赶在他之前推开了门,没让他靠近祝无心。
朝着掌柜的点了点头,祝云青随着祝无心走出来客栈。
他相信其余的人会跟着出来的。
虽然祝青山庄百年不出,但是绝不是善茬。
为了不结仇,他们会来的。
或者说为了他们想要的利益,他们会来的。
落在身后的是一些小声的议论。
隐隐约约的落在身后。
听到不甚清晰。
云从南边飞往东边。
天似乎黑了一瞬。
二十章前是日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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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何以浊酒慰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