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渐散,周遭呛咳声零落。
立于三人中间的女童,已一步当先。
她端肃,带着身后两人朝陈妙善躬身一礼,全无孩童的跳脱稚气,反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沉静气度。
“晚辈白玉京少宗主,单中玉。”
她直身,嗓音清越,言语间的礼数周全,“见过前辈。”
陈妙善玄袍轻拂,亦端端正正的还了一礼,“太康陈氏,陈玄青,”
她微顿,“字妙善。”
“妙善?”
单中玉身边那清冷女子眯起眼眸,“此字气象清奇,只是这‘善’字……”
“承天德之重,非大福缘、大坚韧者,恐难负荷其意。”
她一句点出深意。
但单中玉的心思却显然不在此处。
“前辈此字,莫非效仿尘泥境凡俗之礼,乃行冠笄之后所取的‘表字’?”
她问得直接,眸底流转着对那烟火人间礼俗的浓厚兴味。
陈妙善唇角微微勾起,对那女子的评点未置可否,只看向单中玉,摇头,语带玄机,半真半假,算是回答二人。
“是,也不是。”
“对于我而言,这名字不过符号,妙善二字,随心而取罢了。凡尘礼法虽质朴,却也暗合天道人情。”
此时,单中玉身侧,那位一直侍立不语的男子鼻头微动,忽然上前半步。
“禀少主,弟子感应到一丝仙汤余韵,缭绕不散。”
“虽暂未辨明汤方,然其中……似乎夹杂着‘碧渊鲛’特有的腥咸血味,绝非寻常沾染,我等不就为那碧渊灵鲛而来……”
可男子话音未落,单中玉脸色骤然一沉,蒙上寒霜。
她手腕一翻,腕间那双环乾坤圈金芒暴涨。
一道金光自环上射出,化作凌厉光鞭,抽在那人脸上!
啪!
男子猝不及防,被这灵器所化的光鞭抽得头颅猛地一偏,脸颊瞬间红肿。
“放肆!”
“谁准你如此无礼,私自窥视前辈?”
“在场诸人面前,岂容你僭越显摆?简直不识尊卑分寸!”
她收回手,那手掌似乎还带着雷霆余威。
她转向陈妙善时,脸上寒霜顷刻间消融,敛衽肃容,垂首言辞恳切。
“是晚辈御下无方,疏于管教,才致此等无状之辈冲撞尊前。”
“晚辈管教不严,难辞其咎,向前辈赔罪,望前辈海涵,莫怪罪于此。”
陈妙善向来心如止水,但单中玉此般言行尤其是腕上那对乾坤圈,着实令她难得讶然。
这尘俗世家底蕴,终究难及那仙门气象。
也难怪仙门在灵枢境的一些氏族中备受追捧。
她若有所思,衣袖轻垂,随即托起行礼的单中玉。
“无妨。”
“我观你不过金钗之年,便已有统御一方的风骨,一言一行,不怒自威,初具宗主气象啊。”
“想必假以时日,当是我辈仙道翘楚,此界天骄。”
陈妙善轻笑,又不着痕迹将话头递过。
“况这弟子所言非虚,我机缘巧合,熬得一炉宝汤,其中确用了这味灵药。”
单中玉闻言,似豁然开朗,抚掌大笑,“是了!早闻太康陈氏新近猎得一尾碧渊灵鲛。”
“其元丹与心头精血虽难得,但用处甚少,只有那味名唤‘仙蜕’的无上宝汤需此做主药。”
“前辈周身灵韵深厚,莫不是已将‘仙蜕’炼成了?”
陈妙善坦然颔首,“侥幸功成,我亦是托族中一位族妹之恩。”
“好!”
“太康陈氏仙馔之道通玄,果真名不虚传。”
单中玉赞道,“此汤一成,便如蝉蜕旧壳。”
“我等恭贺前辈褪去那副污浊之身,喜获仙灵道胚!”
她脸上笑意真挚,显然对此道颇为熟稔。
但随即,她话锋一转,问得直白,“只是……冒昧一问,前辈那脱下的‘孽根’,可还留着?”
陈妙善摇头,答得干脆,“丢了,许是府中奴仆清扫屋舍,当作秽物处置了。”
单中玉闻言,叹了口气,“可惜了。”
“那东西虽污浊,若辅以几味寻常药材,用以喂养仙兽,最能催其发情,繁衍生息。”
“偏生那些男人,个个视若珍宝,舍不得割弃,也不知留着何用!”
她语带不忿,“凡夫俗子倒也罢了,修仙之人,那孽根除了是累赘,便是滋生欲念的源头,留着作甚?”
“我问过好些人了,都支支吾吾不肯给,实在愁人,像前辈这般通透之人,少见。”
“我此番下山游历,亦是存了几分寻访此物的心思。”
陈妙善心中了然。
早听闻这以御妖兽闻名的白玉京遴选弟子,女子优先。
男子若想入门,首要便是斩断尘根,那“孽根”需得作为“投名状”上交宗门。
她面上笑意不显,颇为认同,“不愿割舍的,无非道心不坚,难舍俗欲罢了。”
“若非如此,又怎会称其为‘污浊之身’?”
她挑开话题,又似有感慨。
“便如我那位捕获灵鲛的族妹,是嫡支长女,根骨性情皆属上乘,本该顺理成章承继家业。”
“偏生其父昏聩,暗中偏爱那资质平庸的幼子,为其前程,竟不惜以她搏命之功去铺路,还欲将长老之位一并相让。”
“其间诸多算计,我那族妹为人刚正,竟未及早察觉,也是可惜。”
单中玉身旁的清冷女子此刻也点头称是。
“男嗣偏私,向来祸家之始。”
“你那族妹,既是嫡长,修为天赋皆强于幼子,又立下如此大功。”
“无论礼法道义,这长老之位都该是她的囊中之物。那长老行此昏聩之举,实是自毁根基。”
陈妙善颔首,“阁下此言通透。”
她语气惋惜,眼底却掠过一丝幽光。
“但其终究是家事,我虽为族长,亦不便对其父苛责过甚。”
“只盼那族妹经此一事,早些醒悟。”
“莫再被骨肉虚情所困。”
单中玉慧光一闪,似已洞悉陈妙善言语中的未尽之意。
“妙善前辈那位族妹,若是不弃,可来我白玉京做个挂名弟子。”
“寻常修行若有疑难,或遇阻滞,皆可传书至白玉京,门中自有人与之参详。”
“同证大道,共进修为。”
“若族中尚有那等不识天数、妄图阻其承继长老之位的宵小之徒……”
她嗓音陡然转冷,隐含金石之威。
“我白玉京门下,亦不会容此等跳梁小丑放肆!”
“定当替天行道,肃清门庭。”
陈妙善与单中玉心思电转,彼此意会,陈延吉拜师白玉京便算有了定数。
直到此刻,陈妙善才仿佛记起那困于火场的弟子。
单中玉亦是一拍额头,腕间金环作响,笑道:“哎呀!与妙善前辈一见如故,谈得兴起,竟险些忘了那私自下山、擅闯贵府后山的蠢物!”
“此番叨扰,实是门下弟子无状在先,本不该兴师动众。只是……”
她笑容微敛,显出几分白玉京的规矩森严,“门中铁律,弟子纵是身陨异乡,亦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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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遗蜕带回宗门安置,故而只得厚颜登门了。”
陈妙善了然颔首,将此事揭过,抬手正要引三人前往火场查看。
“哈哈哈哈!成了!我成了!!!”
一声狂叫止住了四人脚步。
只见那本该葬身火海的李稳,竟从一片残垣断壁的阴影里猛冲出来。
他浑身焦黑如炭,衣不蔽体,形貌狼狈不堪。
脸上却洋溢着一种近乎疯魔的狂喜,仿佛已得证无上大道!
陈妙善神情一凝。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她眼波流转,恰与身侧的单中玉目光交汇。
两人视线在空中轻轻一碰,又错开,皆是没错过对方眼底的惊诧与寒意。
命真大啊……
思及这人是白玉京弟子,陈妙善脚步微移,退开半步,示意单中玉三人先行。
岂料单中玉定在原地,非但未往前,反倒折返两步,与陈妙善并肩而立。
她脸上一片漠然,远远睨视着状若疯魔的李稳。
那清冷女子见单中钰此番模样,摇头轻叹一声,带着男弟子径直行至李稳身前。
李稳兀自狂喜嘶吼,对周遭浑然不觉。
清冷女子也不多言,手腕轻抬,自腰间抽出一支细长竹笔。
笔杆温润如玉,笔锋却非毫毛,而是一小截天然生就、形似含苞兰蕊的奇异玉石。
她笔尖轻点,落于李稳眉心。
“定。”
李稳如遭雷击,嘶吼戛然而止,整个人僵立当场,双目空洞失神,痴傻之态立显。
一丝凝若实质的诡异黑气,自其眉心被笔尖牵引而出,悬停其上。
清冷女子抬手,凌空执笔,以那团黑气为墨,虚划。
竹笔上下翻飞,笔走龙蛇间,“魔怔之状”四字凝成,高悬四人眼前。
这四字甫成,又瞬间坍缩凝聚,化作一颗鸽卵大小的玄石,掉落在地。
侍立一旁的男弟子默然俯身,拾起玄石,掰开李稳的嘴,将石头塞了进去。
“呃——咳!”
李稳身躯剧震,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挣出水面,猛地吸进一口气,随即双腿一软,重重瘫倒在地。
待他抬头看清眼前那清冷如月的身影时,李稳瞳孔骤然一缩,嘴唇哆嗦。
“……兰……兰殊师尊?!”
清冷女子,也就是兰殊手微抬,那支形若兰蕊的玉笔滑入腰间。
她眸光扫过李稳,“灵台可清明了些?”
李稳刚死里逃生,闻言一骨碌爬起,忙不迭躬身,“谢…谢师尊救命大恩!弟子…弟子好多了!”
他感激涕零,作势又要下拜。
然而,他话语未落,目光无意间瞥见几步开外的两个人影,动作一滞。
“嗬——!”
李稳喉咙里挤出一声短促抽气,刚站稳的双腿瞬间脱力,整个人“噗通”一声再次摔回地上。
他甚至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向后拼命挪蹭、爬行,逃离那片区域。
那惊恐万状的模样,似有择人而噬的凶兽正从那个方向扑来。
陈妙善佯装疑惑望向身边人,引导在场几人视线落到单中玉身上,而忽略她也在李稳视线之内。
“啧!”
单中玉将李稳这般避“她”如蛇蝎的丑态尽收眼底,嗤笑道,“蠢物,怕我作甚?”
她们都以为这李稳是怕山中玉,只有陈妙善透过那双惊恐的眼睛看到一丝熟悉。
她后山里的阵法果真被这蠢货动了,他进了祖地,又见到了多少?
如此怕自己,定是看到了一些记忆。
真是找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