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蓝颜祸水的传言,自然也传到了萧长宴这里。
看着眼前休闲惬意的沈扶棠,他神色微动,开口问道。
“你,就不怕我不能通过,沦为笑柄,白白浪费了你这一番苦心?”
沈扶棠秀眉一挑,反问道:“那你会让本宫失望吗?”
“不会。”
掷地有力的两个字。
沈扶棠心下一怔,从重生回来,到救下萧长宴,直至现在,她第一次见他笑。
一如当年初见,风光霁月,意气风发。
她的阿宴,合该这么耀眼才对……
三日后一早,萧长宴重回国子监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皇城。
国子监众先生设下的三道考题,无一例外,全被他轻松解开,锋芒之利,比之被誉为神童天才的林北陌,也不遑多让。
“殿下,毕方那边传来消息,林公子求见您多日,说要替韩世子登门致歉,您……还是不见吗?”
沈扶棠半倚在美人榻上,神色慵懒。
“告诉他,本宫身子不适,请他改日再来吧。”
海棠看着自家公主这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心中只觉一阵痛快。
公主自幼金枝玉叶,何曾在旁人那里吃过亏,唯独见了那位林小公子,处处碰壁不说,还沦为了满城笑柄。
倘若不是他对公主有救命之恩,这公主府岂能容他乱来?
看来这萧小公子,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而公主府外,屡吃闭门羹的林北陌,眼神阴翳到了极点。
“萧长宴,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
他辛苦筹谋数年,好不容易勾住了昭城公主的心,绝不能功亏一篑。
隔日一早,沈扶棠就得到消息,萧长宴的授课先生换了。
换成了韩泊松。
知道是谁动的手脚,她也懒得理会,淡淡道:“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一旁的海棠倒有些急了。
“殿下,您费了这么大力气,好不容易说动李先生,让他教授萧公子,如今怎么又……”
沈扶棠看着她,心下无奈,这丫头,真是被自己宠坏了。
平常看着精明,怎么这时候跟块木头似的。
“能进国子监听学,要么是天潢贵胄,要么是少年英才。本宫大闹朝堂,早就将那些老古板得罪了个彻底。”
“与其等日后他们发难,不如让阿宴出手,心服口服。”
“至于授课先生一事,本宫既然去找了李云鹤,就自然有办法让他当阿宴的先生。”
海棠满心困惑,只来得及问一句,“殿下,您就这么信任萧公子吗?”
饶是面对那位丞相家的公子,殿下也从未如此失智。
“自然,他值得。”
可这份平静,在看到萧长宴后背上的淤青时,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谁动的手?”
沈扶棠罕见地没了笑意,语气冷硬道。
尽管寝殿内只有他们二人,但突然被扒开衣裳,萧长宴还是不免有些羞赧。
抬手正欲挣脱时,肩膀处却突然狠狠一痛。
沈扶棠下口极狠,咬得突然,又捏住了萧长宴的死穴,让他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
“你记住了,你是本宫的人,除了本宫之外,谁都不能动你!”
她抬眸,唇上沾了一滴鲜血,眉眼瑰丽,发丝微乱,透着一股难言的诱惑。
萧长宴喉头一紧,下意识侧过脸去,声音有些沙哑道。
“好,我知道了。”
隔日一早,天舍学堂里,就平白多了一道红色身影,妖冶鲜艳,让人半点都移不开眼。
林北陌看到沈扶棠亲自过来,本以为她是要向自己道歉,却没想到,她竟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
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萧长宴。
昭城公主向来不爱儒学文史,陛下劝了不知几次,也不能撼动分毫,没想到这次,竟为了萧长宴……
想起那位定安侯小世子的下场,在场众人无不后怕。
幸好!
幸好,他们昨日并未多事,否则昭城公主必定饶不了他们!
“昭城公主,您今日怎么大驾光临,到这儿来了?”
沈扶棠听着这声阴阳怪气的问候,看着来人,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他是何身份。
前些年,皇伯父觉得她历经沙场,少了些女儿家的娴静温软,便向她提议,从国子监中聘用一位先生,教她儒学文史。
那先生讲课枯燥乏味不说,还自以为是,尽讲一些歪门邪理。
一会儿说女子该端庄贤淑,征战沙场这种事,天生是该男子做的,又觉得她不尊师重道,处处指手画脚。
她索性直接命人,将那位先生丢去了军营,好好操练了半月,折腾得他没了半条命。
原来,他就是韩泊松啊……
沈扶棠秀眉一挑,懒得搭理他的阴阳怪气。
“听闻韩先生教学有方,还当了阿宴的先生,本宫今日特地过来,想听一堂课,不知先生可介意?”
韩泊松闻言,面色一僵,忙推脱道:“殿下,您玩笑了。臣学识粗陋,您不嫌弃就好。”
沈扶棠起身,眉眼含笑,语气是难得的轻松。
“先生请授课吧。”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沈扶棠只是来旁听一节课,就将他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浑浑噩噩的,竟然直接在课堂上不省人事。
沈扶棠,“……”
“韩先生可真是不小心啊,来人,还不把先生送回府上,请太医好好医治。”
“至于天舍之后的课业,将由李云鹤先生来讲授。”
三言两语间,她就这么随意更换了天舍学子的先生。
可偏偏,在场众人,谁也不敢说一句不是。
“本宫回府还有要事处置,各位可以继续在此游玩,先不奉陪了。”
心中挂念着长乐王一案的进展,沈扶棠没有多耽搁,转身离开了马场。
可却不是回公主府,而是去了南平王府。
南平王妃,乃是她母亲的亲妹妹,自从爹娘离世后,她不是在皇宫教养,就是被托付在那里,说是半个家也不为过。
“表哥,我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可不能偷懒啊。”
人还未至,声音便到。
楚怀川叹了口气,道:“你交代的事情,为兄何时没放在心上过?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说罢,他便将这些年来,城外马场的流水,一应递给了沈扶棠。
在自幼一同长大的表哥面前,她也难得露出几分稚气。
“我就知道,阿川表哥最疼我了,从小到大,一直把我的话放心上。”
“你啊……”
楚怀川唇角一勾,故意调笑道:“那在你心里,是阿川表哥好,还是你那位心尖上的萧公子好啊?”
听着这近乎吃醋的话,沈扶棠挑了挑眉,“那就得看,阿川表哥你,肯不肯帮我的忙了。”
这话一出,楚怀川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自家表妹的性子,他还不了解吗?
从小到大,但凡惹出什么祸要善后,或是有什么黑锅要背,就是这个语气。
可偏偏,他自幼就吃这一套。
楚怀川轻啜一口茶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尽管开口便是,我哪次没帮过你?”
“我就知道,表哥最疼我了。”
沈扶棠笑得谄媚。
“那这个人,我就交给表哥你了,等你好消息!”
沈扶棠一挥手,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被押了上来,正是侥幸逃过一难的管事。
知道这位小侯爷的手段,掌事咽了咽口水,脸色不自然地发白。
“表妹,他这么看着我作甚?难不成,我还能像从前那样,让人打断他两条腿,扔去乞丐窝里吗?”
他一边说着,手中的折扇还在不断打量着掌事,似是在苦恼从哪里下手。
掌事:“……”
定安侯府的小世子,手段果真如此狠辣!
顾不得多想,他立刻跪下求饶道:“公主饶命,世子饶命啊,草民就是个听吩咐办事的奴才,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奴才一命吧!”
楚怀川冷哼一声,将剥好的葡萄递给沈扶棠,然后丢下一卷告罪书。
“你自己看看吧,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雍景十年,南衣巷白家……
十二年,何记胭脂铺……
雍和二年,北郊县令行贿一百五十万两白银……
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皆在这卷告罪书上,罄竹难书。
只看了一眼,掌事心知肚明,他今天要是吐不出点真东西来,估计只能被抬出这南平王府了。
“草,草民还知道一件秘事,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沈扶棠含着半颗葡萄,满脸惬意。
“说吧,本宫也很好奇,这件秘事,能不能保住你这条命?”
掌事哆哆嗦嗦,提出了个要求,“草民自知贱命一条,如今也是罪有应得,只希望公主能网开一面,放我一家老小性命。”
沈扶棠微微颔首,不可置否,“可以。”
眼见这位祖宗答应下来,掌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这才放心地开口。
“草民曾偷偷见过,何掌事和三皇子的人私下往来,马场赚来的银钱,大多也是进了三皇子的口袋。”
“可三皇子府上的流水里,却毫无记录。”
“直到半月前,草民无意听客人提起一件事,长乐王殿下在京城的赌坊,这些时日莫名来了个行家,打遍无敌手,赚得盆满钵满。”
“您难道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沈扶棠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再加上就对此事有所猜疑,当即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长乐王深得圣祖宠爱,哪怕是她阿爹和皇伯父,也不能相媲美。
如今更是手握蜀地重兵,若他出事,只怕整个朝堂的势力,都会大洗牌。
想要他死的人多,要他活着制衡四方的人也不少。
可在这其中,韩泊松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她秀美微蹙,语气严肃,“你可知,污蔑皇子是何罪名?”
掌事目光坚定,“草民愿以性命起誓,绝对所言非虚!”
沈扶棠递过一个眼神,侍女海棠瞬间会意,将掌事的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
还不等她开口,楚怀川立刻道。
“放心,那个韩泊松和何益,交给为兄,这件事你别插手。”
沈扶棠满脸惊异,“表兄,你这是……”
话未说完,就被门外仆从急匆匆打断。
“侯爷,公主,陛下出事了!”
沈扶棠顾不得多想,立刻冲出门外,翻身上马,朝着皇宫疾驰而去。
怎么会……
明明,明明前两日,皇伯父还好好的……
雍景帝先天不足,若非身为嫡系血脉,是万万不可能登基为帝的,饶是如此,这几年也是汤药不离口。
按理说有众多太医照料,怎会突然病危不醒呢?
“公主!您不能进啊!太医正在里面为陛下会诊,您可千万不能进去啊!”
掌事太监福公公眼见沈扶棠要硬闯,忙不迭地拦下。
沈扶棠怒斥道:“狗奴才,你疯了吗?本宫你也敢拦?”
福公公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忙跪下。
“公主,陛下口谕,绝不能让任何人进去,奴才拼了这条老命,也得遵旨啊。”
福公公是自幼伺候在皇伯父身边的,沈扶棠信他的忠诚,特地和他去了偏殿,好好问问这事情原委。
“究竟是怎么回事?陛下为何会突然重病不起?”
福公公环顾四周,确保四下无人,才慢慢拿出一物,“公主,您看……”
就是那么小小一点药渣,却瞬间让沈扶棠变了脸色。
这东西……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