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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20

作者:兆云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11章 第 111 章 哈利·查德威克,这是……


    哈利不知道莫里亚蒂要这份图纸干什么, 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能给出图纸信息,更何况他还只负责法林顿街的那一部分,萨克斯-科伯格广场是亨利负责的区域, 不过他跟亨利之前因为孩子们的事情闹过矛盾①,再加上他们分属于不同队伍,彼此没什么交集, 就一直这样不尴不尬地相处着。


    在这种情况下,哈利不知道该如何低头与亨利沟通,但他没想到的是,亨利竟然自己先来了。


    准确的说,是跟他一同从斯特普尼分局被选拔上来的大卫·戴维斯, 悄悄找哈利说和。


    “我知道你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但其实亨利早就意识到自己错了。都是同事,你也了解他,从小父亲去世, 家里只有体弱多病的妹妹和年迈的母亲需要照顾,这些年他一个人扛下所有,早就习惯把脆弱藏在心里。对他来说, 承认错误比什么都难,毕竟这么多年他一直逼着自己当家里的顶梁柱, 在东区挣得就是这点脸面,所以才倔强执拗的不会转弯,可他人真的很好。”


    哈利有着与亨利·哈里斯差不多的经历, 越是穷苦出身就越不想被人看低, 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他也干过,可是,“不一样的戴维斯, 就因为他有妹妹,他才更应该知道一次严苛的指责会影响孩子的一生。那些年幼的孩子,连“杀玩偶”与真实暴力都难以分辨,这恰好反应了我们科普教育的疏漏,而非他们的过错。遇到问题找警察是他们的权利,更是我们的职责,我们领的就是这份工资,做的就该是这些事。他们没有错,不该被苛责。”


    他与亨利的矛盾,从不是脸面的问题,而是亨利强硬的态度,恰恰触碰到他最敏感的底线——对弱势群体的共情与守护。


    他无法感受亨利对孩子们的悲悯和关怀,这才是横亘在两人之间难以跨越的鸿沟。


    阴影里的亨利攥着衣角来回揉搓,尤其是听见“他们没有错,不该被苛责”的时候,蓦然想起自己孩童时期被大人无故职责甚至推搡打骂的经历,明明他那么痛恨那些大人,可现如今,他却仿佛要成为那样的人,他踉跄着从暗处冲到哈利面前,脊背弯折超过90度,脖颈暴起青筋,通红的耳尖几乎要烧起来,"对不起,”他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粗粝又干涩,能听得出很少道歉,"我我总想着维持脸面,却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我不该用对待成年人的标准苛责孩子,更不该忽视你说的教育责任。”


    “如果,”他舔了舔嘴唇,试探性地抬头,葱下方看着哈利,“我是说你同意的话,在这次管道布局忙完以后,我们一起给孩子们上课,你看行吗?”


    哈利根本没注意到角落里有个人,被对方的冲击吓了一跳,可面对如此诚恳的歉意,哪怕曾经还有火气,哪怕他坚信自己是对的,态度还是软和下来,甚至反思是不是自己曾经的表现过于“凶”,“当然,我也有问题,过去就过去了,咱们先把这三个月的事情处理好才行。”他主动拍了拍对方肩膀,很明显,亨利并不习惯这种亲昵的方式,身体有瞬间紧绷,单迅速松弛下来,努力诠释着自己的友好。


    大卫倒是笑得灿烂,试图将最后一丝尴尬的气氛也挥散开,“我就说亨利很好的,他曾经还救过我的命……”


    “这都多少年前的旧事,你怎么还挂在嘴边,”亨利立刻止住他,“我们最主要的还是干活,我看过那个图纸,咱俩交接的地方有一小片管道重合,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盯着吧,这条管道的走向我们讨论决定不瞒着你们,怎么样?”


    “咱们跟卡尔警司报备一下吧。”哈利非常谨慎地回答,他当然知道在这种破冰融合阶段,他最好是先把事情答应下来,但管道涉及到伊甸园,而且卡尔要求保密,眼前的新朋友再怎么相处也不可能有卡尔的命令重要。


    “当然,当然。”亨利连连点头,表情没有丝毫异样,倒是大卫抿着嘴唇,等哈利看过去时才沉默点头,没有说话。


    他们跟卡尔报备之后,卡尔并没有同意全部公开,而是只公开了两人交错的那部分,明确责任划分,大概30英尺左右长度。


    哈利注意到大卫的脸色变得有些异样,在发现他看过来时,又迅速平静下来,朝他翘起嘴角。


    哈利默默记下这件事,不过眼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就比如记住他这个区域的管道图纸,推测莫里亚蒂到底想做些什么。


    为此他还特意买了一份地图,坦白来说他对伦敦并不算熟悉,萨克斯-科伯格广场也是莫里亚蒂说起他才知道的地方。哈利本以为这个广场距离法林顿街有些距离,可实际上,从广场的最边缘到法林顿街中心之间直线距离只隔了两条小巷。他实地测量了一番,宽度大概在650英尺上下。


    在走访过程中,哈利发现,法林顿街与广场直接虽然间隔很近,环境却截然不同,法林顿街是老城通向西北的主干道,街道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哪怕哈利赶在傍晚4点多上街,依旧能看到无数拥挤在途中的生意人。


    法林顿街不缺买卖,从莫蒂然烟草店,麦克法兰马车制造厂,帕克斯顿和惠特菲尔德奶酪店,怀特利百货公司……


    华丽的商店与富丽堂皇的楼宇伫立在法林顿街两侧,让哈利甚至不敢相信,仅隔600多英尺的广场会破败至此。


    哈利站在这条街的中央,看向四周。


    与福尔摩斯一样,哈利也曾推测过莫里亚蒂的意图,策划抢劫等活动根本不需要伊甸园本身的人手,以哈利对教授的理解,对方并不在意他们的死活,所以没必要为此大费周章找管道图纸;隐藏违禁品,不论别的,单说那些炸药,他们到现在为止也一点踪迹都没发现,大可不必在下水管道这种潮湿恶劣环境隐藏什么物品,以教授几十万英镑的油画随便挂在墙上的自信与审美,哈利甚至觉得沾染了污浊的物品估计都不会摆在教授面前,那么话又回到第一条,无法摆在教授眼前的东西都是“垃圾”,没必要折腾;暗杀行动之类的,哈利沉默了一会儿,思绪回到那天凌晨斯莫尔的死亡,有如此厉害的弓箭手,教授还需要从下水道这种地方布置暗杀行动吗?


    他将图纸的用途在脑海中一个个排列,又一个个划掉,最后他的视线凝滞在街角——


    科伯格银行。


    他的怀疑并非毫无根据,首先,这是整个法林顿街最富有的地方,符合莫里亚蒂的“追求”;其次,奥菲斯珍珠贸易公司在接受调查,一旦证据确凿资金链很容易断裂,伊甸园后续供养会困难重重,最重要的是……


    哈利听说,这里储存着法国的黄金,至少3万拿破仑金币,银行董事长梅利威瑟先生曾来苏格兰场找过卡尔警司,门没关严,所以他听见了些声音。


    他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少人知情,但是从莫里亚蒂能提前探知苏格兰场行动的情况来看,对方的渗透可不止他一个人。


    哈利想“钓”出其他人。


    他回到家,把记忆里的管道用铅笔画在地图上面,他画得很仔细,毕竟一打铅笔也不便宜,从法林顿街通行的一共有3条管道,入口分别对着奶酪店,烟草店与百货公司,当然不可能有管道直通银行地下,这太疯狂了。所以莫里亚蒂必然要让人挖一部分,再并入他们的管道系统中,这中间还存在着一个问题,他们虽然整个工期是3个月,但是之后的近一个半月要埋设管道,一旦管道接入,莫里亚蒂的计划就报废了,毕竟他们不可能砸碎管道硬穿过去,因此教授也只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


    实际上,百货公司是离银行最近的地方,而且看末端的走向,哈利判断十之七八会通向广场。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不着痕迹地修改管道布局图,哪怕他们公开了交错布局图,但10英尺的距离也看不出太大差别,只要他小心些,必然会给他们带来误导。如果莫里亚蒂从广场附近就按照他的图纸施工,那么证明亨利那边没有问题,至少能排除掉苏格兰场五分之一的人,并且后期偏差会更大,他们将在交汇处撞上施工团队,被抓个现行;万一伊甸园没有按照他给的图纸在广场附近施工,那么亨利他们的嫌疑就很大了。


    哈利这么想着,按照手里有的布局图倒着推演,一遍遍刻画细节,试图降低被发觉不对劲的可能,拖延了大概半个月,在莫里亚蒂反复催促下上交了那份图纸。


    自从开工之后,他们就各自负责各自的区域,无特殊情况不能随意到其他队伍的区域里打探,这也是为了保密原则,因而哈利只能靠着最笨拙的方式,用手杖敲打广场周围的地面,试图凭借地底的空腔声推测伊甸园的挖掘动向。


    大概又过了半个月,哈利察觉到不对劲,因为按照布局走势,他们应该差不多要撞上施工团队,但是一切都安静的不可思议,莫里亚蒂也再没找过他。


    他暴露了。


    哈利站在书房的墙壁前,指甲在粗糙的墙纸表面划出细痕。书房里浮动的灰尘在昏黄的灯光下飞舞,他死死咬着嘴唇,一股铁锈味涌上鼻腔。他的处境将变得很危险,那位200码外夺人性命的弓箭手仿佛时刻瞄准着他,让哈利光是想象呼吸急促。


    但同时,他也钓出了苏格兰场的其他“同行”,亨利队伍里果然不干净。


    他下一步要怎么办?


    还没等哈利捋清思路,书房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门板咣地砸在墙上,书架上的木头摆件震得掉落一地,哈利根本来不及转头看人是谁,几乎下意识擦地撕下地图想藏起来,紧接着,他的?*? 手腕被死死地攥住,力气大到对方的手指都在颤抖。


    哈利停下动作,怔愣地看着那只手。


    那是一只贴着大大小小的胶布,疤痕叠着疤痕的手,是他曾经反复摩挲过的手,是……


    夏洛克的手。


    他曾经把家里的钥匙留给夏洛克一把,没想到会用在今天。


    “有什么事吗?”哈利垂着头,不敢与旁边人对视,声音干涩到近乎失声。


    “哈利·查德威克。”耳畔传来一道严肃又冷淡的嗓音,这是夏洛克第一次称呼他的全名。


    “怎么夏洛克,为什么如此严肃?”他的手指攥紧图纸,试图轻快的语调却依旧沙哑难听。


    “你在藏什么?”


    “地下管道的布局图,要保密,早知道是你我就不藏了。”


    “那你能否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负责的法林顿街,却画出了萨克斯-科伯格广场的布局图?”福尔摩斯一把扯过图纸甩在书桌上,手指大力点着地图,咚咚的响声充满压迫感。


    “一些推演罢了。”哈利舔了舔嘴唇,“我只是有些好奇,它们能通向哪里。”


    “仅仅只是好奇?”福尔摩斯提高音量,“好奇能让这份图纸出现在别人家里?”


    等等!


    什么?


    哈利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到了,别人家里?”


    福尔摩斯的胸口剧烈起伏,几乎用尽毕生冷静压住自己前二十多年从未有过的澎湃情绪,“萨克斯-科伯格广场的一家当铺老板杰贝兹·威尔逊先生地下室被挖空,根据我的推测目的地在科伯格银行,在他家里我发现了这张图纸,虽然你已经极力改变自己标准到失去个人风格的字迹,但是哈利,不得不说你的节省贯彻到血脉,几乎是卡着边角绘制,不浪费空白,当然如果你坚持这不是你的手笔,我还有很多证据,你想听吗?”


    握着他手腕的手指在变凉,像是一颗无法捂热的心脏,哈利控制不住地回望过去,他看到了夏洛克眼中深沉而清晰的难过。


    “我已经像苏格兰场报告了。”福尔摩斯的视线一眨不眨地看向他,“琼斯警探接了这份案件,你也要在场。”


    “可我……”哈利刚要开口,却被不绅士地打断。


    福尔摩斯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强势态度,一字一顿开口,“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哈利,今晚你必须参与这次抓捕。”


    第112章 第 112 章 我是那么的爱你。


    最初, 福尔摩斯只当杰贝兹·威尔逊是一个普通的客户,跟他曾经接触过的任何顾客没有区别,不过是案件颇有趣味, 因为威尔逊先生指的报纸上写着——


    “原住美国的伊齐基亚·霍普金斯先生去世,受他遗赠现空缺一职位,任何红发会成员均有资格申请, 工作简单,周薪4镑,要求男性,红发,年满21岁, 身体健康,如有意愿,请于周一中午前往建队街教皇院7号红发会办公室找邓肯·罗斯先生提交应聘申请。”①


    这是一个月前发表在《纪事晨报》的一则广告,福尔摩斯看完后, 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如果这是真的,哈利肯定嘟囔着要将自己的头发染成红的, 甚至要是换做再早先时候,在他们还没有产生异样情感的蒙塔格街, 哈利八成会郁闷地歪在他肩膀上,恨不能将这则信息戳到他鼻梁上,说这是个看头发的世界。


    但是他也就会这么抱怨两句, 而后继续为孩子们的排课、夜巡、最近上涨的抢劫率挠头, 将这件事彻底扔到脑后。


    而如果这件事不能确定真假,哈利一定会风风火火地走访调查,用对方的话来说叫什么来着……


    这种情况听着真的很像要把人拉到偏远地方卖掉论斤称。


    当他调查清楚后, 再将这件事作为案例,在贝克街及周边对孩子和老人上蹿下跳、不厌其烦地进行他口中的“反诈骗教育”。


    哈利总是这么可爱。


    或许是因为他一直调查莫里亚蒂找哈利要图纸的缘由还没得到线索,又或许是这一个月他跟哈利都忙得脚不沾地没有见过面,总之,福尔摩斯发现自己现在想起哈利的频率越发高了。


    “一则奇妙的广告。”福尔摩斯收回思绪,冷淡地点评道,奇妙到听着就像诈骗。


    “可它确实是真实发生的。”威尔逊能听出福尔摩斯的意思,他的脸耷拉下来,声音也变大了些,“一开始我也想着或许是骗子,但从文森特那里看到报纸后,我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过去看了一眼,反正我的小当铺也没什么人来,而且有文森特看着,不会出现问题。结果谁能想到,我就这样成功入选,得到了这份工作。”


    华生在旁边听得愣住了,他有些难以想象地问出口,“上帝,所以需要你做些什么?”


    威尔逊摇摇头,“非常简单先生,你根本想象不到,就是抄写《大英百科全书》。”


    “《大英百科全书》?”华生惊讶地重复了一遍。


    福尔摩斯的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着,“你继续说先生。”


    “是的没错,我一直抄了一个月,那位罗斯先生就坐在我隔壁办公室完成他的任务,每周给我发4英镑,直到今天上午,我还是像往常一样到达办公室,但是那里的门已经锁紧,上面贴了张纸条,写着红发会已经宣布解散,特此通告。”


    福尔摩斯的嘴唇抿紧,敲击的手指停住,1个月的时间,必须要支开面前这个男人,这是巧合吗?


    “先生,我似乎还没问过你,你的当铺在什么位置?”


    威尔逊刚要继续往下说,就被插了一句,只能困惑地倒回来,“在萨克斯-科伯格广场。”


    前不久他才从马车行、酒馆、报童多方下手,大致拼凑出哈利他们负责的位置,就在萨克斯-科伯格广场及周围街道。


    简直是天大的“巧合”。


    福尔摩斯表情严肃起来,他的上半身忍不住向前倾,不错过威尔逊的每一个字,“看到这条通知后,你又做了哪些努力先生?”


    威尔逊不知道为什么对面侦探的如此谨慎,但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他真的很想搞清楚原因。“我当时非常震惊,在办公室附近四处打探他们有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可他们都说不知情,后来我去找房东,那位先生就住在这栋楼的1层最内侧,可他给我的结果让我万分惊诧,先生们,他竟然说从未听过这个组织,并且告诉我,给我布置抄书任务的人也不叫邓肯·罗斯,而是叫威廉·莫里斯,因为自己的房子还没装修好,才在他这里租了1个月进行过渡,房东人很好,将莫里斯的地址抄给我。我顺着地址找过去,发现那是个假肢制造厂,厂里的人也都没听说过威廉·莫里斯或邓肯·罗斯这两个名字。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我记得曾经听见周围邻居说起过你的故事,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不得不说先生,你的做法相当正确,为了做出更准确的判断,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解答。”


    “当然。”威尔逊严肃地点头,他很满意福尔摩斯的严谨。


    “你之前说是从文森特那里看到的报纸,文森特是你的员工吗,他什么时候来工作的?”


    “是的,他是我的员工,全名叫文森特·斯伯尔丁,是个非常能干的年轻人,他来我这里当学徒,为此愿意只拿一半薪水,他过来也有一个半月了。”


    “你竟然能用少一半的薪水雇佣到年轻人,不得不说确实幸运。”


    “是的,但是文森特也并非全无缺点,他这个人没有什么上进心,不善交际,只喜欢摆弄他的相机,一旦我说可以休息,他立刻拎着相机出门找素材,而后冲进地下室洗照片,像只钻窝的兔子一样。”


    “那这位文森特先生长得怎么样?”


    “中等身材,行动敏捷,看得出干过不少体力活,皮肤虽然还算细致,却已经晒成小麦色,不过想来也是,他顶着烈日都能跑出去拍照,不怪被晒成这样,对了先生,他额头上有一块被硫酸烧过的陈年疤痕,还打过耳洞,说实话,我一开始因为这个耳洞不想招他,毕竟看起来不太庄重,但他说那是年轻不懂事跟一个吉普赛人打赌输了才被弄上耳洞的。”威尔逊仔细回忆着,蓦地,他抬起眼皮,有些紧张地询问,“先生,你为什么一直在盘问文森特,难道他……”


    “跟他没关系,”福尔摩斯连忙摆摆手,“只是你在上午匆忙过来,想来店铺里也只有文森特一人,想来是个极为周到的小伙子,忍不住多问两句。”


    “确实如此,”威尔逊这才放下心来,经过福尔摩斯的提醒,他忍不住拿出怀表,上面显示已经到中午11点35分了,他腾地一下起身,“我得回去了,文森特12点雷打不动有1小时的吃饭和拍照时间,这是写在合同里的,如果我没回去他会直接锁门,这可不行。”


    华生能明显注意到福尔摩斯眼前一亮,还以为他有什么打算,但对方却只是点点头,“事情的经过我已经全然知晓,就不多留你了,今天是周五,这样,到下星期一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那再好不过。”威尔逊露出笑脸,起身穿好外套,举起帽子朝福尔摩斯示意一下,便快步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福尔摩斯,看情况你已经全明白了。”等从窗台目送男人上马车,华生立刻转头询问道。


    他虽然没有查德威克警官的敏锐,但是长期的记录也让他对这位曾经的合租人有一定了解,对方必然是掌握了什么关键信息。反观他还是毫无头绪。说实在的,他对自己的智商一直很自信,再怎么说他也是博士毕业,可每当面临福尔摩斯时,总有种脑子好像放在家里的错觉。


    “确实掌握了些消息,”福尔摩斯本来还蜷缩在座位上,膝盖几乎要顶到鼻子的程度,可下一秒,他修长双腿向前一伸,整个人如同弹簧般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看向华生,“医生,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一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华生整个人精神一震,虽然只要福尔摩斯出言拜托他,他根本不会拒绝,但对方加上后半句,让他心中陡然升腾起一种使命感,“我义不容辞。”他忍不住抻了抻衣服,说得斩钉截铁。


    “或许有犯法的风险。”福尔摩斯提醒到。


    “如果是为了一个伟大的目标,哪怕冒着抓捕的风险也值得。”华生的声音恳切,以福尔摩斯的正义感,哪怕是犯法,华生也相信对方是基于更伟大的目的,而且……


    查德威克警官应该会救他们吧,华生的眼神有些飘忽。


    “这个目标确实高尚。”福尔摩斯点头认同道。


    “那我更要与你并肩作战。”华生有些热血沸腾,虽然平淡温馨的日子万分美好,但偶尔,他也会想念与福尔摩斯一起的冒险经历,这会让他有种重赴战场的刺激,“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马上要12点了,我们一会儿坐马车去威尔逊先生的店铺,你负责在门口跟他交谈,注意不要提起我,就说我出门调查,你要先问他文森特在不在屋里,如果他没有,那你就随便聊什么都无所谓,总之给我拖延时间,我将从后门的窗户进去,如果他在,那你就咳嗽两声,剩下的交给我。”


    自从他知道哈利负责的大致位置时,就去探查过萨克斯-科伯格广场,对威尔逊先生的当铺有些了解,一楼的后院有扇窗,白天窗户都是打开通风的。


    “我什么都不用做吗?”


    “前期什么都不需要管,但是这中间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万一文森特一开始不在屋里,中间却回来了,那时候你就大喊着火了,明白吗?”


    “着火了?”华生重复一遍,表情更加严肃,点点头,“完全明白。”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福尔摩斯进屋,掏出一根形似雪茄的长卷筒,“只是根水管工用的普通烟火筒,我听见你的声音会马上将它丢出来,到时候肯定有很多人赶过来救火,你就趁乱走到广场另一头,我们10分钟后汇合。”


    “当然,还有一种最佳结果,直到我出来,文森特也没回来,那么我会在后窗敲一下表示安全,你就可以找借口直接离开,我们还是老位置汇合。”


    华生捋了一遍自己的动作跟福尔摩斯确认,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信心十足,“放心,我会完成的很好。”


    “那我们马上行动。”福尔摩斯手腕轻抖,轻薄的大衣凌空展开搭在他精瘦有力的肩膀,下摆在半空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像是挥舞的旗帜发出冲锋的信号。


    马车来到威尔逊当铺,华生依言敲响房门,特意太高了些音量询问对方是不是一个人在屋,他还有些问题想请教。


    “当然,文森特去拍照了。”威尔逊一边说着一边侧身引导华生进屋,华生发挥自己毕生的口才胡扯,将威尔逊牢牢“锁”在客厅。


    福尔摩斯脱下鞋子,几乎无声地从后窗潜入屋内,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地下室,那间“传说中”用来洗照片的屋子。


    屋子并非全黑,还有一盏煤油灯努力发着光,一张桌子上摆了一沓敷衍的照片和一些白纸,应该是用来传递消息的,不过那人非常谨慎,福尔摩斯特意对着光检查过,没留下一丝凹痕。


    与“文森特”相反,威尔逊先生实在是粗心,但凡进一次地下室,就能发现木板缝隙处没有清扫干净的泥土,或许这也是他们将威尔逊先生定为目标的理由。


    福尔摩斯小心翼翼地绕过松散的沙土,确保自己没留下任何痕迹。


    借助昏黄的煤油灯,眯着眼睛寻找片刻,他轻松发现了一块异常的木板。


    福尔摩斯掏出口袋里一把薄刃小刀,沿着边缘翘起,果然如他所想一般,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出现在他面前。


    洞口搭了个梯子,他屏住呼吸,谨慎地趴在地板上,下面一片寂静,说明这位“文森特”的同伙也没有在里面。


    地下室并非全然隔音,华生他们的谈话声还能零星听见些许,福尔摩斯对着煤油灯看了一眼时间,12:45,一个很危险的时刻,不足以让他走完整条通道,但他还是决定下去稍微探查一番。


    在距离洞口不到10码的距离,他从地上捡到一张纸。


    说实话,这张纸就歪斜地躺在路中央,上面干净的连点沙砾都没沾,就像故意布在那里的陷阱,可福尔摩斯还是好奇地捡起来查看,在展开的瞬间,他的瞳孔紧缩,只觉得一股冷意顺着脚底攀爬上来,全身的血管似乎都在运输着寒冰。


    是哈利的字迹,他绝不会认错。


    哈利……


    福尔摩斯的眼皮垂落,我的爱人,你到底做了什么?


    在极为短暂的犹豫过后,他深吸几口气,强迫冷静驱散情感,像他刚才推测的那般,这是个陷阱,毫无疑问。


    也就是说,莫里亚蒂要放弃哈利。


    不,是要毁掉哈利。


    福尔摩斯捏紧手里的纸条,拎起煤油灯看向深邃的黑洞,仿佛怪物的喉咙,试图吞噬一个洁白的灵魂。


    他果断转身上去,比对纸张,从上面那沓白纸上裁下一模一样的形状,连折痕都全然复刻清楚,重新回地洞。


    随后,福尔摩斯把纸条塞到衬衫口袋里,紧贴胸口的位置,他重新看了眼怀表,还剩5分钟13点,便清理干净地面的痕迹,确保不会被察觉,迅速原路返回。


    “啪。”华生的耳朵动了动,是后窗被石子敲到的声音,福尔摩斯安全了。


    他看向当铺的挂钟,还有3分钟,连忙拿起帽子,告诉威尔逊他还有病患要看,也跟着匆匆离开。当华生从街角拐弯时,恰巧碰见一个拿着相机的青年,可他们不约而同地压低帽檐,彼此擦肩而过。


    “你发现了什么?”华生坐上马车后有些兴奋地开口,这真是一场提心吊胆的谈话,而且,“我可能看到文森特了。”他对福尔摩斯说道。


    但是出乎意料,福尔摩斯的表情极为严肃。


    “是失败了吗?”华生咽了口口水,试探性问道。


    “没事医生。”福尔摩斯仿佛刚回过神一般,声音带着疲惫,目光也没有聚焦在他身上,像是在思考难的间隙里敷衍他一句,“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如果你今晚10点左右有空,那我将万分期待你来参与今晚的冒险。”


    华生嘴巴张开又合拢,说实话,他无法从这种态度中感受到期待,可是……


    好吧,他确实很好奇。


    而且以往福尔摩斯都是直接让他闭嘴,或者回应给他一串锯木头音,今天应该还算温和?


    思及次,华生向后一靠,把整个身体交付给车座,盘算着一会儿回去要如何给玛丽讲述自己的冒险经历,玛丽一定会很喜欢。


    *


    今天是周五,哈利要上班,福尔摩斯在跟苏格兰场申请晚上的抓捕行动,并且约定好时间后,一直盯着对面的动静,直到一辆马车停在卡姆登私邸。


    哈利是个很细致的人,对他来说,会客室是为了带客,茶桌上只会摆茶点跟早晨没来得及收拾的报纸,看书写字都在书房进行,哪怕偶尔破例,也会在第二天把东西恢复原位,跟他完全不同。


    但这对福尔摩斯来说是件好事,因为他只需要再等待一会儿,等哈利习惯性进入书房,拿出图纸开始工作,他就可以撞个现行。


    是的,他不会给继续哈利躲闪的机会,他发誓。


    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但他用哈利给的钥匙打开房门,撞开书房时,对方如他所想的那样,正手忙脚乱地藏图纸。


    他真希望自己想错了,但是……


    福尔摩斯从口袋里拿出纸条,上面的布局与图纸完全相同。


    他们争论了几句,哈利的隐瞒和欺骗让他无助又疲惫,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信任消失了。他望着哈利紧张到震颤的眼眸,很想跟对方说一句,你知道吗哈利,我从未把你当做坏人,这份证据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是安全的,至少在我面前。


    是的,在他面前。


    福尔摩斯强行让自己冷静,或许是因为今天太多次情绪翻滚,也可能是中午没怎么吃得下东西,总之他感觉胃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尖锐的疼痛,胃酸翻涌着仿佛随时能冲破桎梏,灼烧喉咙。


    他的脸像冰封一般冷冽,态度带着前所未有的命令,控制着自己不被哈利看出疲惫,“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哈利,今晚你必须参与这次抓捕。”


    他们所有人都是“见证者”,证明哈利的清白。


    他说完就想转身离开,找个安静的空间平复情绪,可在他放手的一刹那,手指被哈利紧紧攥住,略显炙热的温度让人难以抗拒。


    “那份图纸是我画的,可我画的是一张错误图纸夏洛克,我意识到苏格兰场有其他伊甸园的眼线,想把对方借机直接钓出来,万一我……至少你们还有思路往下追查,所以我才画出这份图纸。”哈利的声音依旧干涩,可他坚持着往下说。


    “我负责的是法林顿街那一部分,是图纸的后半程,前半程在亨利他们手里,如果依照我的图纸走势,他们应该在这几天正好撞上地下管道的施工过程,被我一网打尽,可他们绕开了,这说明亨利那几个人当中一定有问题。”


    “你应该也推测出来了,我……”哈利舔了舔嘴唇,“其实牵扯到不少事情,知道的越多只会越不安全。”


    我希望你平安,夏洛克。


    “但我用性命向你发誓,”哈利垂下额头,单膝跪下,将对方的手搭在自己额头上,表示全然的顺从与忠诚,“我是一个好人,从始至终。”


    所以,不要对我失望好吗?


    我是那么的爱你。


    第113章 第 113 章 我的良人从门孔里伸手……


    福尔摩斯沉默了许久, 直到掌心冰凉变得温暖,才轻声回答道:“好。”


    虽然还是有很多隐瞒,可似乎也没办法不爱他。


    他像是在撬开蚌壳取珍珠, 只是……


    “珍珠”无价,他甘之如饴。


    福尔摩斯的睫毛微微闪动,手臂用力拽起哈利, “我没吃午饭。”


    他忽略掉跟华生吃的那几口简餐,带着些被珍视包裹着的理直气壮,根本不必继续往后说,手腕就被攥紧,拉着向前走, 耳边是那道干涩却不掩温柔的声音,“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哈利听见那句“好”时,心放下一半,直到后面的“没吃午饭”, 心脏才稳稳落回原处,刚才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不把自己的目的解释清楚, 如果任由夏洛克离开,或许他们就结束了。


    他不愿意继续想下去, 那些都只是假设,握住的手腕才是真实。


    夏洛克跟他一样饮食上不算规律,只要有案件就会忘记吃饭, 所以鸡肉粥打败其他选项, 轻而易举地占据食谱高位。在食材选择上,哈利一直坚信大米和小米才是粥的灵魂,根本没分给燕麦一个眼神, 哪怕大米并不好买,价格也是燕麦的数倍不止。


    他自己一个人的话,当然可以吃点牛奶煮燕麦,但夏洛克不行。


    哈利没想到的是,在他点燃炉灶开始做饭前,夏洛克眼明手快地将纸条连带着他的地图一起丢进火里,火苗腾地一下胀大,纸片迅速卷曲焦黑,仿佛枯败的落叶,在火舌中翻涌。


    火光映照着夏洛克锋利的下颌,哈利只觉自己的心跳如同泰晤士河畔的钟声般,所有人都能听到,火焰灼热到他呼吸都变得滚烫,他几次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两人就静静地看着那些不能言说的慌乱化作粉末,消散在炉火中。


    吃晚饭的时候,福尔摩斯简单将杰贝兹·威尔逊的案件描述一番,哈利果然跟他想的一样,第一反应就是诈骗,听完之后更是得出结论,“等案件结束得给孩子们再做一次科普教育,现在的骗子简直防不胜防。”


    所以哈利怎么可能是坏人,他的温柔和善良如同清凉的晚风,抚慰每一个疲惫的路人。


    福尔摩斯享受这种思维同频的讨论,直到他告诉对方,纸条是在地道里找到的,哈利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哈利,”福尔摩斯轻声说道,“你已经不被信任。”


    哈利知道夏洛克的意思,如果对方今天没去过地洞,单凭手杖敲打地面得出地道的走向,向苏格兰场提出抓捕请求,那么他们必然会从出入口两方进行拦截,纸条就在入口处摆着,所有参与抓捕的警官都能看见,届时,通过详细分析字迹特点、布局结构,哪怕他做出些准备,也绝不可能轻易逃脱,更何况哈利不确定莫里亚蒂有没有后续手段,就比如……


    那份交给“领导”的出入门登记信息表。


    显然,夏洛克跟他想到同一处地方,“哈利,你知道布鲁图斯的含义吗?”他的声音沙哑低沉。


    原来夏洛克已经查到这里了啊。


    哈利暗自叹息着,没有像之前那般狡辩抵抗,只是沉默地摇头。


    “是背叛。”


    福尔摩斯一开始就分析过这个名字的意思①,只是不确定莫里亚蒂在表达哪一层,但纸条的出现,让他不再有半分疑惑,那位“教授”自一开始就在怀疑哈利,也正是因为想清楚了这点,他才坦然地藏匿信息。


    作为法官,他判哈利无罪。


    哈利听到之后陡然一惊,他确实不了解这个名字代表的历史,从字典上也只能查到它有笨拙的含义,哈利当时还以为莫里亚蒂在提醒他之前1年多没来,是一种愚蠢的行为,从未想过光一个名字都有多层意思。


    “所以我该知道你之后……唔。”福尔摩斯的嘴巴被对面人捂住,对方的掌心温暖干燥,像一片轻柔的羽毛拂过唇瓣,指节还盖在他没有回温的鼻尖,压着嘴唇的力道不重,有意留出喘息的空间,轻松就能被撩开。


    “它是珀耳塞福涅咽下的石榴籽②,夏洛克,我们到此为止行吗?”哈利要怎么告诉面前这位正义的绅士,他所“伪造”的诸多证明,如何将对方拉入深渊,所以他只能什么都不说。


    知道真相就意味着堕入幽冥?


    福尔摩斯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可以不问,但是,哈利·查德威克,你最好能保证自己平安。


    他们在晚上十点准时汇合,同行的还有琼斯警探、华生医生以及……


    “梅利威瑟先生,”哈利看向面前这位衣着讲究的瘦高中年男人,与对方握手示意。


    “虽然我真的很担心它,”梅利威瑟含混着糊弄过去,“但是我已经申请苏格兰场的介入了,加上之前的安保,你们排了三队警探帮忙,着实让我受宠若惊。”


    “今天不是帮忙,而是正式的抓捕行动。”福尔摩斯出言纠正梅利威瑟的话,对华生简单介绍一番,催促着大家赶紧上马车。


    马车到达目的地,梅利威瑟不明所以地嘟囔几句,却还是秉持着绅士风度带领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私人通道,用三把钥匙打开一扇巨大的铁门,铁门背后依旧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小路,而后又是铁门,如此循环三遍,哈利都已经走到麻木的时候,终于进到一个巨大的地下室,里面堆满了板条箱。


    “上帝,如此严密的部署我很难想象有人能攻破这里。”华生自诩方向感不错,在经过轮番折腾之后也有些茫然了,况且三扇大门,9道锁,怎么会有人选择攻击这家银行。


    “咚。”福尔摩斯用手杖小心敲打了一下地面,眉梢微挑,声音低到只剩下气声,“所以他们聪明地选择了底下。”


    “他们?”梅利威瑟困惑地重复,有些憋屈地蜷缩在板条箱上,他们所有人都是如此,在狭小的空间里双腿都没办法伸开,但哈利倒是适应良好,主要是他知道自己坐在金子上。


    那可是金子!


    “约翰·克莱,一个集合了杀人、盗窃、抢劫、诈骗、造□□等多项‘才华’的‘有为青年’,别瞪我琼斯警探,他还是《泰晤士报》评选的100位伦敦慈善家之一,王室公爵的孙子,哦对了,在那个身份中我们该叫他阿利斯泰尔·阿尔纳。”


    哈利听完怔愣在原地,他知道这个名字,倒不是因为什么报纸评选,而是这个人作为“奥菲斯”对外公开的管理委员会委员之一,提出在康沃尔投资建设3家孤儿院,相关手续刚流转到苏格兰场,由于他也参与了“奥菲斯”案件,所以这件事并没有瞒着他,经过讨论,他们决定先观望这些人打算做什么。


    谁知开会还没几天,这位先生已经要跟他在狱中相逢了。


    琼斯警探嘴巴张得老大,从未想过一个人能割裂到如此程度,只是……


    “你怎么知道是他?”


    福尔摩斯摸了摸鼻梁,因为他从后门绕出来时远远地与对方打了个照面,当然,阿尔纳先生并没看见他,可他倒是清晰地发现了对方的伤疤,而这道疤痕他太眼熟,可以说亲眼目睹了创伤的“制造过程”。


    那家伙曾经来过他们学校实验室偷重要材料,在挥刀捅伤实验室教授的时候,被他精于板球的同学一瓶硫酸扔了过去,正中前额,而教授无碍。


    至于那位不通化学的同学为什么能精准找到硫酸,这就是额外的问题了。


    福尔摩斯简略地带过这件事,便要求所有人保持沉默,“我们的对手异常狡猾,稍有不对就会撤离,琼斯警探,你们已经在威尔逊家附近布控清楚了对吧。”


    “当然。”琼斯回答完,全场陷入沉默,哈利能感受到旁边夏洛克平稳的呼吸声,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大腿稍微岔开些都能贴到一起。


    “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冷淡的声音唤回哈利飞舞的思绪,对方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敏捷地站起身,哈利知道夏洛克的意思,?*? 他必须在这场抓捕中表现得足够出色,让所有人印象深刻。


    随着他的气音,石板下方传出音乐的光亮,紧接着光亮形成光带,最后铺洒成一片暖绒的光晕,石板被打开了。


    一只手从下面伸上来,很快,出现了一个脑袋。


    那人警惕地环顾四周,幸好他们在光晕之前就躲到了箱子后面,没被对方怀疑。


    “一切进展顺利,向教授问好。”他压低声音,从洞口跳出来,还将同伴拉了出来。


    “不对,威廉,不对劲!”被他拉上来的男人脸色一变,额头的疤痕都跟着扭曲,他说完就想往下跳,却被哈利眼疾手快地扑上前,抓着领子硬是拽了回来。


    男人还试图挣扎,但紧接着,他感受到太阳穴抵着一个又圆又冷的物体,是枪。


    他瞬间僵直着身体,任由哈利动作。


    哈利直接将那人反压在地上,敏捷地铐上手铐,防止任何意外产生,凭借额头上明显的伤疤,他已经认出对方,阿利斯泰尔·阿尔纳先生。


    阿尔纳先生显然对哈利的动作万分不满,哪怕生命都受到威胁,他依旧用力转着头看向身后“卑鄙”的家伙,“不要用你的脏手碰我,我可是皇族后裔,态度客气……哈利·查德威克?”


    他的语调霎时间变得尖锐刺耳,在狭小的空间甚至产生了回声,“你这个叛徒!”


    他的话让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他们敏感地回过头,想探知真相,可当转过头发现哈利还在跟“歹徒”搏斗后,琼斯等人又迅速按下心思,这些都可以等抓捕之后再说。


    但是阿尔纳已经失去了刚才的“体面”,他的嘴巴冒出一连串尖酸刻薄的诅咒,恨不能用眼睛将哈利凌迟处死。


    抓捕很快就结束了,原本按照规定,他们可以先当场问询些信息,但现在……


    这位罪犯哪怕走进马车的最后一秒都挣扎着扭过头,表情带着怨毒,“你们这群愚蠢的畜生,为什么不把哈利·查德威克抓起来,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他指挥我做了这一切,他还把管道的布局图也给了我,蠢货,你们该把他抓起来,他才是要下地狱的那个人!”


    琼斯神情复杂地看向哈利,客气地开口,“查德威克警官,有些问题需要你的配合。”


    哈利平静地微微颔首,表现得正直又坦诚,他的手背被旁边人微不可查地蹭过,就像是曾经两人还不那么熟的时候,彼此默不作声的陪伴与抚慰。③


    哈利动了动手背,仿佛回蹭,又似是误碰,他移开手,脑子里莫名想起曾听见唱诗班唱的一句话,“我的良人从门孔里伸手进来,我便因他动了心。”④


    只是他的动心不为这次伸手,而是为了往昔的朝暮。


    他是如此爱夏洛克,像星辰眷恋着天幕。


    回忆起对方将纸条扔进火堆的坚决,哈利暗自深吸一口气,为了这一天,他做了无数准备,所以莫里亚蒂,或许你并非算无遗策。


    第114章 第 114 章 你为什么要替哈利·查……


    他或许是苏格兰场成立以来第一位坐在嫌疑人席位的警察, 哈利在进入审讯室前苦中作乐地想到。随着一步步接近目的地,同事们的视线也越发复杂,他能清晰地看到雷斯垂德极力保持平静却又难掩担忧的神色, 就连非“大事”不出办公室的卡尔警司也走出来,目送他进入那间暗室。


    “你们绝对是搞错了,那个人就是明晃晃的陷害。”在进入审讯室的最后一秒, 他听到雷斯垂德按耐不住的辩解,对方仿佛比他这位“嫌犯”更加焦急。


    其实这样的“探望”和“申辩”没有丝毫意义,毕竟按照规矩卡尔警司和雷斯垂德都需要避嫌,他们的行为和言语绝不会被采纳,但哈利也知道, 他们肯定会通过各种方式试图得知审讯的内容,至少确定他的清白无辜。


    坐下的那一刻,哈利才发现自己并非全然放松,心脏已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苏格兰场对这件事非常严肃, 凡是跟哈利有过案件交接的都剔除在外,还配了一位警督。


    “姓名。”


    “哈利·查德威克。”


    “职业。”


    “苏格兰场警察。”


    说到这里,双方都卡顿了一下, 紧接着审讯员再次开口道:“知道这次把你叫过来的原因吧。”


    “知道。”


    “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不知道说什么,”哈利的身体微微前倾, 双手打开垂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反审讯员曾经见过的那些紧绷戒备的嫌犯,展现出极具开放包容的姿态。


    “阿利斯泰尔·阿尔纳指控你是抢银行的幕后真凶, 并且指认你提供了管道布局图, 对此你不知道说什么?”审讯员的声音陡然增大,带着压迫感,“哈利·查德威克, 你别在这里耍花招。”


    伪装出来的愤怒,不恰当的引导,哈利在心里点评道,他对面的家伙才是在运用审讯常见的“小花招”。


    “事实上,我们没有任何交集也没见过面,这些您大可以去调查,另外,如果指认我提供布局图,证据在哪里?”哈利没有受任何影响,思路清晰地解释着,“您也知道,作为警察我们不一定熟悉每一个潜藏的罪犯,但他们必然熟知我们,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呢。”


    审讯员与旁边的警督对视一眼,据同事给出的反馈,他们确实在威尔逊家底下的黑洞里找到一张纸条,但那是张白纸,上面什么都没有。


    不过……


    “中午12:20-13:10,你在什么地方?”审讯员翻看刚才威尔逊那边提供的笔录,对方承认跟阿尔纳一直交替看着当铺,但是他同时也提起了当时华生医生找他交谈,所以没留意地下室的情况,说不定哈利·查德威克就是趁那时进入的。


    “我在工地等待施工。”哈利思考了片刻回答道。


    “你没有见过威尔逊先生?”


    “从无交集。”


    “那你为什么会参与到本次抓捕中?”


    “夏洛克下午过来找我,问我有没有空,需要我帮忙。”


    “他找你你就答应?”


    “当然。”


    “他没有跟你透露过任何细节,没有告诉你他中午去过威尔逊先生家的事情?”


    哈利闻言神经紧绷,屋顶的小窗户透出一束光,而他就坐在在光与暗的交汇处,他凝视着光斑,这是一个不恰当的引导,不能顺着他的思路走。


    困惑自然而然地爬上哈利的眉梢,“他要透露什么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少装傻查德威克,你跟福尔摩斯是朋友,他在威尔逊那里搜出来纸条,所以提前给你通风报信,这就是答案,福尔摩斯在隔壁已经交代了。”


    那你可就算胡扯了,哈利听完反而放松下来,且不说“大福尔摩斯=大英政府”这个等式关系,就算普通民众,在没抓到切实证据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审讯对方,最重要的是,夏洛克才是这次抓捕行动的功臣。


    “夏洛克是一个非常遵规守纪的优秀公民,为苏格兰场提供的帮助像星星一样多,他为人正直,堪称绅士典范,不会做搜查别人家的事情,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权利,所以你想表达的含义是什么?你凭什么把他关在隔壁?而且……”


    “你的证据呢?”哈利眉梢轻挑,眼睛里带出些锋芒,他可以配合对方的盘问,怎么审都没问题,但是他不允许对方牵扯到夏洛克。


    坐在外面,通过单向镜观察的迈克罗夫特摇了摇头,像查德威克这种经过足够锻炼,自身又聪慧肯学的警察,一般的审讯方法是唬不住他的。更何况……


    他灰蓝色的眼眸毫无感情地上下扫视着那位年轻的警探,对方在这一刻像是被激怒的猎豹,肌肉都紧绷起来。


    他们不该用夏洛克做诱饵,这对查德威克而言只会适得其反。


    他们两人……


    迈克罗夫特垂下眼眸,从文件袋里拿出装订好的本子以及哈利曾经上交的一沓检讨,递给旁边人轻声耳语了几句,男人立刻颔首敲门。


    哈利注意到端坐着的中年警督走到门口,跟对方耳语了几句,拿了一沓东西回来。


    “查德威克,请你在纸上写下布鲁图斯这个单词。”


    来了。


    哈利面上假装不明所以地写下单词,紧接着,他看见那个本子被转到他面前,“笔记专家鉴定,你的字跟上面的高度吻合,尤其是n这个字母,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


    警督拿出一张专家盖章的意见报告书。


    哈利翻看了专家的意见,“首先,我是从伦敦文法学校毕业的学生,我不知道您对它印象如何,但想从普通学校考进去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必须在旁枝末节下功夫,就比如字迹,众所周知,意大利斜体虽然刻板,但确实方便阅读,因此我们考入学校的大多都会这般字体,更何况书法课的严苛程度您难以想象,如果您有疑惑,可以联系学校老师申请调阅,那时或许您就该明白,要论笔迹相似,得把全校毕业生都请来坐坐。”


    “其次,报告上只依据少量相似特征,也就是我的检讨内容来判断笔迹同一,并不合理,事实上,”哈利随手划拉了几笔,一个极其锋利的签名跃然纸上,“如果我这样写呢?”


    “可你并不知道我们会查阅笔记,所以不用掩盖自己的字迹。”审讯员迅速反驳道。


    “那我为什么要用一个假名?”哈利偏头反问,“用假名的意思不就是怕人发现,据此推测,我该隐藏自己的字迹才更加合理。”


    事实上哈利想要这么做的,但他担心记录会被莫里亚蒂检查,如果发现他笔迹不同,质疑有二心,甚至怀疑他的身份那就得不偿失,还不如冒险一把,只要……


    “那你说一下自己上个月5号下午2点到3点;上个月12号上午11点-12点在什么地方?”中年警督没有恋战,直接换了个方向。


    “5号和12号?”哈利拖了一点时间,他不能迅速回答出来,那太可疑了,“是周几?”


    哈利真诚又迷茫地看向对方,试图得到些提示。


    “都是星期天。”审讯员沉声回答。


    “还有什么其他提示吗?”哈利追问到,“这实在过去太久了。”


    “有人说12号上午9点多在贝克街看到过你,穿着咖啡色的风衣,身上湿漉漉的。”警督翻了一页记录回答道。


    有人看到?


    是谁看到了,无意的还是……


    故意监视?


    哈利垂下眼眸,紧接着一脸恍然,“那天中午我应该是在洗澡。”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警督,还确定般点点头,毕竟当下的通识认知都是撒谎的人不敢看审讯员的眼睛,但是他又要控制自己不能太过专注集中,不然一会儿频繁的眨眼睛可能让人更加怀疑。①


    “为什么大中午的要洗澡?”


    “上午吃饭不小心洒了一身咖啡,只能回去烧水,忙活到洗上澡大概就那个时间了。”


    “有谁能证明吗?”审讯员步步紧逼道。


    “先生,一个单身汉能有谁证明啊,”哈利无奈地摊开手,而后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左手握拳锤了一下右掌,“还真能有,我邻居,我洗澡唱歌的时候他跟我聊过天。”


    审讯员鼻子皱起,在笔记上用力划了两道。


    “5号呢?”


    “说实在的,真没什么印象了,我们那段时间是不是一直加班来着?”哈利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上个月的经历他可不能随便脱口而出,反倒是想不起来的模样才算正常,毕竟没有人会刻意记自己每天都做了些什么。


    “那都是周六的事情,周天正常休班,还下了一场大雨。”


    哈利仿佛得到了点提示,脸上终于有些恍然,“我想起来了,5号早上我出门的时候,有辆马车跑得飞快,差点撞上街边的拉里,我把他拽了回来,溅了一身泥点。”


    哈利的语速变快了些,像是终于找到记忆的线头,串联起整条“项链”,“紧接着我回去洗了个澡,中午随便在外面吃点,又去了趟邮局,想问有没有回信,结果邮局给我一封退回的信件,让我重新确认地址邮寄,之后我去墓地看望查尔斯先生,具体时间我也不太确定。”


    这是符合记忆的描述,警督暗自沉思着,如果说过去一两天具体的时间点能记住这并不让人意外,可事情过去一个月,如果还能记住确切的数字节点,那就不正常了。


    审讯员又在上面写了几笔。


    “你对阿尔纳的指控有什么想说的吗?”


    听到这里,哈利知道第一次审讯已经差不多告一段落,后续要怎么审,还得看他透露出来的证人证言。


    “子虚乌有先生,我愿意配合调查,给自己也给苏格兰场一个交代。”他说得斩钉截铁。


    “那么感谢你的配合。”两个人一点头,在起身离开,甚至半个身体已经跨出门板的时候,警督突然转头说了一句,“对了查德威克先生,12号中午12点多,有人看到你穿咖啡色衣服乘坐马车回到贝克街,从侧门回家,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哈利下意识想咬住嘴唇,但生生逼自己弯下眼睛,在一片死寂中,露出诚恳又困惑的笑容,“一定是他看错了,沾满咖啡渍的衣服,难道我还要穿着招摇过市?”


    “就是跟你再确认一遍。”警督仿佛什么都没说过般退出房间。


    门扉合拢,哈利就这么被留在屋子里,只能凭借屋顶附近一扇巴掌大的小窗判断时间与晨昏,这算是一种社会隔离,一般与疲惫、饥饿联合出现,再狠一点干扰“嫌疑人”的睡眠,让他判断力削弱,精神混乱,甚至出现定向力障碍,暗示感受性提高,②也算是常见的审讯方式。


    在哈利独自等待的时间里,警员们几乎全体出动,不到半天时间就将他审讯中提到的所有人召集到苏格兰场。


    “上个月12号哈利·查德威克有没有在你店里吃早饭?”


    “有,还被我的店员泼了一杯咖啡。”


    “是美式,警官,我记得很清楚,还赔了顾客4便士。”


    “上个月5号哈利·查德威克有来你们邮局吗,几点来的?”


    “我翻一下记录,5号有的警官,他当时收到一封退回的信件,发现地址有误,当场就重写了一封发回去,时间是……14:30,不会有错先生。”


    “上个月5号哈利·查德威克有去过你们墓地吗,大概几点?”


    “让我找一下,有他的记录,在15:35先生。”


    “上个月12号你有听见哈利·查德威克洗澡的声音吗,大概在几点?”


    “记不太清了,中午饭的时候吧,11来钟,他一直在哼歌难听死了,打扰我吃饭,还冲了很久的水,从没见过比这家伙更爱干净的人了。”


    “你认识布鲁图斯这个人吗,他一般什么时候来?”


    “当然认识,他是个外国人,长得很黑,说话也蹩脚,但是人很好,一般中午或者下午吧,具体时间都写在访客记录上。”


    警官们将所有人盘问一遍,没有丝毫问题,当最后的玛丽勒本门卫出去的一刹那,雷斯垂德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大胆地拽着卡尔警司走到角落,“我就说哈利肯定没问题。”


    “但这并不意味着苏格兰场没有问题,”一直旁听的福尔摩斯声音冷淡,“从阿尔纳他们挖管道的路线也能反应不少情况,就比如,他们在前半段选择了最佳路径,最大程度地借用中间管道,并且还不被人发觉,可在哈利他们管理的后半段,却是利用了最绕远的一条线,稍有不慎就会被觉察出来,图纸暴露了,但不是从哈利那里暴露的。”


    他深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卡尔,“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卡尔明白眼前这位小福尔摩斯先生的意思,利用哈利被抓麻痹众人,趁伊甸园不备将真正的“凶手”关起来,他眨了眨眼睛,而后转移开话题,“迈克罗夫特找你。”


    福尔摩斯难得地有些迟疑,坦白来说,他知道肯定要走这么一遭,但是……


    算了。


    他的指尖在门把上悬停了半秒,打开走进房间,迈克罗夫特背对着他坐在扶手椅上,低哑的嗓音带着漫不经心,手杖随意地敲打地面,仿佛在询问今日天气,“你为什么要替哈利·查德威克隐瞒真相?”


    第115章 第 115 章 哈利是唯一的选择。……


    福尔摩斯的脚步顿在原地。


    他知道迈克罗夫特会问到这件事, 不过在他心里,对方不该这么直截了当,这不符合他哥的性格, 哦,准确来说,是他哥成为政府官员之后的性格。


    但思考并不影响福尔摩斯回答问题, “哈利是被陷害的。”


    所以他要帮他的爱人。


    “被陷害?”迈克罗夫特嗤笑出声,“如果他真的一尘不染,怎么会有人盯着陷害他,他们为什么不选择卡尔·沃特森,不选择雷斯垂德, 偏偏选择一个曾经跟着詹姆斯·莫里亚蒂生活多年,精心培养的家伙陷害?”


    他站起身,转头看向面前这个已经走向成熟却依旧执拗的弟弟,“查德威克也知道自己有问题, 所以才一项项制造假证明,而你,不仅不动手拆穿, 甚至还推波助澜,你以为替查德威克伪造出一样大小的纸片就能洗脱嫌疑吗夏洛克, 我们且不说你在撕纸方面有多少小习惯——一定要用指甲压出个月牙浅痕定位再比对着撕;一定要垂直纸面,让锯齿呈现均匀的波浪分布……”


    “单从纸张大小来看,苏格兰场的纸张型号有严格规定, 但白纸没有, 撕成同样规格只能证明曾经阿尔纳手里确实存在一份苏格兰场的传信。”


    “这也有可能……”


    “有可能是另一个‘间谍’的,”迈克罗夫特眉梢轻挑,毫不客气地打断, “所以呢,你让我放着一个明显伪造证据的‘敌人’不管,去寻找‘或许存在’的对手是吗?”


    他说着抬手指向手边一沓文件,福尔摩斯知道那就是刚才哈利一一反驳过的东西,“墨迹颜色虽然相差不大,但是这两个4的弯折明显更深,而且结尾还晕染开说明他力道很大,跟5号那天签名时粗细均匀的状态完全不同,这个数字是之后改过的,我想一开始写的应该是11,所以查德威克5号下午14:30退回信件的证明不攻自破。”


    他将文件向前翻了几页,食指弯曲敲击着文件,“5号跟12号的纸张边缘都有不明显的油墨痕迹,尤其是是12号,右下角还有油墨擦拭的痕迹,证明有人从12号倒着翻回5号。”


    “从油墨的颜色观察,它比普通的油墨黑度更高,尤其是擦拭晕染开的部分能看到些红色,由此可知那人是先蹭了黑色油墨再染了点红色,多么凑巧,12号凌晨《泰晤士报》因为政府临时加稿,不得不开工到清晨,整一个月内,只有12号的《泰晤士报》油墨未干,加的那篇稿件还是头版头条,用红色标题突出显示的爱德森勋爵去世新闻。”


    “你说,如果我执意问华生医生,当时你人在哪;如果我跟你一样用放大镜去看威尔逊先生的后院,探查有没有你经过的痕迹;如果我重新审问那个报童,一遍遍探寻当时哈利买报纸的情况;如果……”


    迈克罗夫特一连说出四五种假设,敲击着桌面的手指节奏不断加快,充满压迫感,“你猜这位哈利·查德威克先生还能在审讯室里‘逍遥’吗?”


    “但是你没有,迈克,你知道哈利的立场和我们是相同的。”福尔摩斯勾起唇角,双手微微下压,试图缓解当下的气氛。


    又是迈克,迈克罗夫特在心里咀嚼着这个称呼,小时候每当夏洛克犯错或者服软,都会用这个称呼作为一切的开端,但是,他心里的火气不断翻滚,“他从来不是和我们在一起,他是跟你在一起。”


    “夏洛克·福尔摩斯,你答应过我,你跟查德威克是朋友。①”迈克罗夫特的声音严厉起来,重音刻意地落在最末端的词汇上。


    “我们……”福尔摩斯知道哥哥的意思,他试图解释,但是显然,迈克罗夫特只给了两个选项。


    “朋友,或者敌人。”


    “朋友。”福尔摩斯沉默片刻,吐出单词,其实选项是唯一的,迈克不允许有第三种答案,或许在他眼里,第三种就意味着宣战。


    宣战,他们必输无疑。


    “我知道了。”迈克罗夫特点点头,垂眸规整着手里散落的文件,“这桩案子你需要避嫌,查德威克排除的范围对我们非常有利,亨利·哈里斯跟大卫·戴维斯都有接触过伊甸园的经历,我还在排查当中,告诉你这些是为了让你知道,他们还有用,就像现在把查德威克关起来一样,我们始终不知道莫里亚蒂囤了那么多炸药是想做什么,不能打草惊蛇。”


    “我知道。”福尔摩斯点点头,语气平静,声音低缓了些,但跟平时差别不大,“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夏洛克,我希望你幸福。”在福尔摩斯扭开门把手的一瞬间,迈克罗夫特突然出声。


    他当然希望夏洛克拥有温柔甜蜜的爱情,哪怕他曾经也调侃过“爱情会淹没理智,使人盲目且头昏”,可他从未否认这是一份美好的情感体验。


    但是……


    如果选择了那条布满荆棘的道路,迈克罗夫特没有把握将他俩袒护得密不透风,他的政敌、他们面对的嫌犯、世人的眼光如刀剑风霜,前车之鉴太过血腥残忍,他必须硬下心。


    世界从不缺少惊才绝艳的“福尔摩斯”。


    可他只有一个夏洛克。


    这是自婴儿那声哥哥起,就印刻在血脉中无法斩断的责任与爱。


    所以,对不起夏洛克,如果只能二选一的话……


    “我要你平安。”


    *


    哈利在经过3天的审讯后被告知可以回家休息,出来时雷斯垂德跟卡尔警司都被远远的隔离开,不能跟他说话,没人提及他的“休假时长”,甚至对于他能不能继续做警察这件事都充满“暧昧”的态度。


    夏洛克跟华生医生一起来接他,回家洗过澡,被哈德森太太以无法拒绝的热情邀请到对面吃了些晚饭,再次回家,热闹已然退散,哈利有一搭没一搭地划拉着系统里的个人信息。


    【考生姓名:哈利·查德威克】


    【考生等级:4级。】


    【经验值:3(距离下一级还差97)】


    【智商:5.5】


    【体力:7.5】


    【当前资产:51镑5先令】


    他已经很久没打开系统看个人信息了,陡然打开发现智商竟然已经突破了灵光乍现,向颇有建树发展②,甚至有些骄傲,他学习了那么多课程也不算白学一场,但很快,消沉的气息蔓延开来,就算进步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正处于被辞退的边缘,除了多赚些钱外,跟刚来没有半分差别,莫里亚蒂已经跟他撕破脸了,那只看不见的箭矢即将朝他射来。


    他就这样在家待了半个多月,依旧没等到任何通知,苏格兰场风平浪静,似乎没有其他间谍,只有他,不过这次经历让他的警惕性更深,以至于他开始偷偷按照记忆里第一次开会时零星记住的一点,将地洞向外探。


    索性他还勉强得到些老天的眷顾,让地道与苏格兰场的管道规划线路秘密连接起来,为此,他还在下面悄悄做了一扇门,不像是家里的钥匙给过夏洛克,这扇门的要是只有他自己有。


    但是做完这一切,他依旧没有得到苏格兰场的任何通知。骤然失去目标的感觉让他全身不适。


    哈利呆呆地坐在卧室看向对面,哈德森太太应该已经睡了,夏洛克好像很忙,没有见到熟悉的那抹身影,一片漆黑中孤寂变得更加明显,似乎全世界只有他是闲着的,而好笑的是,曾经在苏格兰场办公时,他才是最盼望着放假的那个。


    “吱呀。”宁静的氛围让一点点声响都变得格外刺耳,尤其那道声音出自自己家。


    手枪被收走,他只能拿着壁炉旁的火钳试探性向外走,紧接着眼前出现一片昏黄光晕,哈利轻轻蹙眉,好嚣张的“不速之客”,深夜来访还点着灯。


    那人也听到了他的动静,压低的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亲切与熟悉,“哈利?”


    是夏洛克。


    哈利里克将手里的火钳丢在一旁,三两步上前拉住对方,哪怕对面的人看起来落魄潦倒,跟夏洛克没有半分相似,但他没有半分犹豫,将对方带到没有窗户的小隔间里,“怎么回事?”


    夏洛克从不做无谓的行动,所以做好伪装深夜来访还是从侧门进入,只能是有什么不该被发现的计划。


    当完全进入隔间后,福尔摩斯才抻直腰,把头顶像稻草一样的假发摘下来放在一旁,“做好伪装,跟我去个地方。”


    昏暗的灯光照在深蓝色的眼眸里,像是即将升起的太阳。


    “好啊。”哈利想都不想就应了下来,“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哈利从不会质疑他的想法,甚至连一句去哪、做什么都不问,这种诚挚的信任让福尔摩斯忍不住勾起唇角,想起迈克罗夫特的话——


    “莫里亚蒂按照原计划邀请所有富豪们参加今年的珍珠展览会,地点依旧在‘珀耳塞福涅号’上,得到的情报是,他本人也会到场,威廉他们费尽心力从莫里斯勋爵那里得到两张邀请函,有很大概率是陷阱……”


    “我要去。”


    “你先告诉我,你准备带着谁?”


    “一个可以全然信任的伙伴,迈克,华生医生就很符合。”


    “最好如此。”


    他还没有在大事上欺瞒过迈克罗夫特,所以哪怕对方语气里带出点威胁,却依旧没有派人跟着他,不过这次事情之后,福尔摩斯就不确定了。


    这或许也不算是欺瞒,他看向哈利,眼睛里带着些柔软,眼前人是更符合的选择。


    不,是唯一的选择。


    *


    “邀请函送给福尔摩斯了吗?”中年男人修长的手指攥着羽毛笔,在白纸上写下一连串算式,声音带着漫不经心。


    “送过去了教授,”莫兰弯着腰,恭敬地低头向旁边人汇报,“带着他们兜了一大圈,最后从莫里斯手里买过去的,整个流程都很正常,他们顶多会产生怀疑,但想要知道更多秘密,就肯定会派人登船。”


    “既然如此,老莫里斯和他儿子就没必要留了,等‘珀耳塞福涅’开到外海,就处理掉他们。”莫里亚蒂慢条斯理地抬手,羽毛笔尖蘸了蘸墨水,语气平淡得像是谈论天气,“别留痕迹。”


    “知道,教授。”


    “你下去吧。”


    等莫兰关门离开后,莫里亚蒂眼角弯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愉悦,“夏洛克·福尔摩斯,还有我的小哈利……”


    “这场见面真是令人期待。”


    第116章 第 116 章 希望你们能度过完美的……


    哈利从未坐过如此巨大的邮轮, “珀耳塞福涅”号在他眼中就像是漂浮在海面的移动宫殿,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带着贵族普遍存在的倨傲, 抬起下巴,却用余光对着船身刻画的石榴花纹啧啧称奇。


    刚踏入主甲板层,还没来得及感叹脚下波斯地毯的昂贵与绚烂, 就看见前面有两名身穿红色制服的守卫站在雕花木门前。


    “珍珠展览区将于今晚7点准时开放。”


    他们对每一位顾客轻声解释着,虽然没有人会听,在场除了哈利跟福尔摩斯外,都来过不止一次,所有流程无比熟悉。


    木门的门前就有座钟, 透过玻璃有些模糊的光影,哈利惊诧地发现,甚至连座钟里都塞满或大或小、形状各异的珍珠。


    可惜它们是假的。


    “我听传闻说,奥菲斯的珍珠造假?”一道尖锐的女声传入哈利的耳朵, 他循着声音回望,是一位带着白色大礼帽的女士,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因为那位女士用精致的羽毛扇挡住了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精心打扮, 甚至眼尾略显锋利?*? 的眸子。


    “坊间传闻是当不了真的,摩尔夫人。”不等守卫开口,从二楼走下来一位清瘦的男人, 他一个眼神示意过去, 旁边的侍女笑吟吟地上前,哈利只零星听到些美容什么的词汇,很快那位贵族夫人就被带走了。


    他们在侍者的接引下, 踏上铺着波斯地毯的旋梯登上邮轮二层,二楼是“珍珠餐厅”,这名字起得尤为贴切,哈利看着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上都坠着珍珠,莹白的柔光将棱镜的冷硬消磨,垂下的晶片张扬地切割着日光,细碎如金箔般的光辉精准地倾洒在一张张或大或小的圆桌上,桌边的扶手椅甚至都做成贝壳打开的模样,银质餐具在阳光与烛火交织中染上一层明亮的暖边,高脚杯闪闪发亮,哈利看到近处的餐盘边缘还绘制珍珠纹样。圆桌中央区域有个加高的小舞台,想来那里就是邀请函中“顶尖乐团美妙演奏”的场所,穿着笔挺的侍者朝他们微微鞠躬示意,在这般华美的布置中,哈利甚至觉得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浸透着金钱的芳香。


    三层就是他们的房间了,走廊的两侧装饰着镀金壁灯,侍者没有像二楼那般带他们参观,而是有序地将所有人引入自己的卧室,哈利跟福尔摩斯踏入标有“莫里斯”铜牌的房间,他们伪装的是老莫里斯父子,因而住在一个套间内,说是套间,其实从会客厅到两间卧室一切配备齐全,甚至还有个小书房可以用来处理事务。厚重的橡木门开合无声,让哈利想起苏格兰场时刻“吱呀预警”的门板,会客厅的中央放着刻了海浪花纹的圆桌,桌边摆放着两张桃花心木的扶手椅,墙角甚至还贴心地立着个酒柜,装满哈利不认识的佳酿。


    穿过坠着金线的天鹅绒帘布,里面就是私人空间,两间卧室左右并排,无论是哪一间,桃花心木打造的四柱床都是视觉中心,四根立柱顶端雕刻着石榴花的纹样,垂落的乳白色蕾丝床幔显然非常讲究,说是遮挡了里面的景色,却又透出朦胧的光晕,旁边的床头柜上,水晶台灯闪烁着细碎的光,而占据了大半面墙的观景窗玻璃尤为透亮,倚仗顶层优越的视野,他们能俯瞰一望无际的蔚蓝,将波光粼粼与白云渺渺尽数收拢入怀,而推开窗户的那一刻,咸涩的海风包裹着若有似无的薰衣草香飘入窗户,哈利这才发现窗台边有一枚不太起眼的紫色香囊,他凑近闻了闻,推测应该是用香水浸泡过,否则干花很难这么香。


    目之所及唯有湛蓝的海面和泡沫般柔美的浪花,时不时飞过几只海鸟,混合着海浪轻柔的拍打声谱写出欢快柔软的乐章,仿佛整片海域都是自己的领土。


    哈利感叹了几句有钱人的奢华,不过倒也没有过多羡慕之情,他们更重要的还是弄清莫里亚蒂顶着风险也要把大家聚集起来的缘由,这些贵族和富豪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是珍珠造假的风声已然传递开来,逐个击破总比聚集起来要好处理的多,不管哈利怎么想,都没想到教授这次邀请的缘由。


    他和夏洛克在短短的准备中尽可能记熟莫里斯父子的家世背景、成长经历、世交好友,但他们作为“新人”在没有摸清规律之前,最好还是先安定些。


    他们将房门留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缝隙,探听其他人的动作,可出乎意料的是,所有人都在各自的房间休息,包括莫里亚蒂本人。


    是的,他们远远地与对方打了个照面,莫里亚蒂作为奥菲斯的掌权人住在走廊尽头的房间,可随着厚重的木门关闭,外面的两个精壮有力的侍从便一步不离地站在房间门口,像是保护珍珠一般保护着那个男人。


    直到中午12点,两列穿着优雅的侍从上楼,挨个敲响房间门,才慢悠悠地出来些客人准备去二楼。


    午餐时,他们又见到了莫里亚蒂,中年男人的脸上带着永恒不变的温柔笑容,眼睛里的包容仿佛面前所有人都是他的“学生”,他站在舞台中央,谦卑地向周围微微鞠躬,而后才直起身,旁边的侍者轻敲玻璃杯,清脆的响声让本就安静的环境更加静谧,男人微笑着开口,“午安诸位贵宾,我是詹姆斯·莫里亚蒂,我想不必过多介绍了,毕竟我与大家年年都相聚在这里。”


    台下适时发出些轻笑声来配合。


    莫里亚蒂举起酒杯,向各位配合的贵宾表示感谢,“承蒙各位拨冗莅临‘珀耳塞福涅’号,实在令我倍感荣幸,说实话,前几个月听闻些有趣的流言蜚语,不少好友都私下问过我展览要不要暂停一年,但我想了想,暂停反而意味着退缩,可不论是我还是奥菲斯,似乎字典里天然缺少这个词汇,因而还是开放本次展览,并且大家的诸多疑虑都将在今晚7点的展览中揭晓。”


    “本次展览我们抱着万分诚意,公开珍珠生产链条的全部过程,届时,诸位能亲眼目睹珍珠从剖取到加工的全部过程,每一次打磨都将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你们面前,与此同时,大家可以随心挑选心仪的珍珠,亲自穿孔,感受天然而生不加雕饰的珍宝在指尖蜕变的过程。当然,与往年一样,本年度最璀璨夺目的十枚珍珠也将等待着诸位用实力与眼光征服。”


    “至于下午的漫长时光,劳驾各位暂且忍耐,我的伙伴们正紧锣密鼓地筹备这场盛宴,确保每一个环节完美无缺,当然,在此期间甲板的美食会不间断供应,乐队也将演奏出最动人的篇章,希望能让各位不虚此行。”


    “最后,感谢上帝的恩赐,愿仁慈的主保佑每一个人,请尽情享受这场奇妙的旅程吧。”


    他说完抬起红酒与大家隔空示意,紧接着一饮而尽,从容下台。


    以莫里亚蒂为开头,船上的各领班负责人也都趁着午宴间隙上台介绍了一番,包括他们下午要完成的任务,看到他们,哈利会想到自己对着卡尔汇报工作的模样。


    不过这些工作人员似乎都有一个清晰的特征,就是瘦弱,包括那位船长,这让哈利不自觉地挑起眉,直觉不太对劲,要知道航船条件普遍艰苦,尤其面对恶劣天气,需要指挥船员与狂风巨浪搏斗,而且常年的海上生活,没有强劲的体魄很难抵御疾病,但是他转念一想,像‘珀耳塞福涅’这种出海不算远,一年只出去一次的邮轮,或许对船长要求没有特别严苛?毕竟其他贵族富豪们好像并未提出什么异议。


    可当邮轮工程师劳伦斯·艾伦下台的那一刻,哈利只能为自己准确的直觉叹息。


    劳伦斯·艾伦同样是一位瘦弱的先生,脖颈处系着条丝带,从上台介绍到下台的短短几分钟不断咳嗽着,似乎像是感冒,不过哈利知道对方不是。


    因为他看到那位先生咳嗽的时候,手帕染上一抹血色,肺结核?心脏病?还是……


    他脑子里的警报霎时间拉响,但很快他又强行稳住自己,移开视线,从理智上讲,如果是肺结核这种高传染性高死亡率的疾病,莫里亚蒂不会疯到自己也跟着过来,细菌又无法因为对方是“教授”就网开一面。


    但事情总会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还不等哈利完全平复下来,他垂在餐桌下方的手腕被骤然攥紧,是夏洛克,显然,对方跟他一样都在关注那位工程师。


    哈利本能地转头,还是不习惯对方“苍老”的面容,还没等他问出口,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他立刻循声看过去,餐厅的门口已经聚起一圈人,哪还能看到工程师的身影。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跟夏洛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快步走向门口,毕竟现在已经聚集不少人,他们以好奇为遮掩也并不过分。


    随着他们的靠近,一位穿着黑色大衣的中年男人也急匆匆挤进人群,托他的福,哈利借着机会跟夏洛克凑得更近了些。


    那位男士将手里的东西撂在地上,迅速翻找起来,哈利看着摆出来的听诊器、镊子、体温计之类的东西,不用思考就能判断出这是位船医,而躺在地上的,正是刚才咳过血的工程师。


    船医将手掌贴近死者口鼻,而后又从箱子里拿出一面镜子置于死者口鼻前,哈利几乎看不到雾气凝结,他的心跟着沉了下去,艾伦先生没有呼吸了。


    紧接着船医拿出听诊器贴在艾伦的胸口,而后沉默地用拇指和食指翻开死者眼睑,举起煤油灯照射。


    哈利的眉头拧得更紧,他学过这个知识,毕竟正常情况下瞳孔会受到光线刺激而收缩,但是很显然,艾伦先生的瞳孔似乎也没有变化,因为他听见了船医的叹息声。


    对方静待片刻起身,摇了摇头,招手示意两个人将艾伦抬走,“我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下结论,各位。”船医举起帽子朝所有人打了个招呼,就快步出门了。


    餐厅疑似死了个人,场上的贵宾们也没有心情继续欣赏音乐或者享用美食了,哈利看着几个人凑到莫里亚蒂旁边,嘴角耷拉下去,抬手比比划划,像是抱怨这场展览多灾多难,而教授的情绪依旧平稳温和,一直在耐心地轻拍几人肩膀。


    “走吧,我们去看看情况。”福尔摩斯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们正好可以随着人流出去,去船医的屋子里探查一番。


    夏洛克的话还没落地,哈利就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第十二场考试——工程师之死】


    【考试时间:8小时。】


    【考试系统第十二场考试专用试卷,共x题,满分120分,请考生根据收集到的线索进行推理,得出答案,于考试结束后上交试卷。】


    一、基础题


    1.死者信息。


    2.死亡时间。


    3.死亡原因。


    4.本次案件死者为自杀还是他杀,请给出答案并说明理由。


    二、附加题


    当前不能查看。


    莫里亚蒂正无聊地把玩着之间的怀表链,垂眸听着身边那些贵族们愚蠢的发言,唇角始终挂着和煦笑容,只不过眼神微微瞥过门口,在注意到两个熟悉身影的离去时,笑意变得更加温柔,连眼角的细纹都诉说着悲悯。


    “相信我。”莫里亚蒂轻缓地安慰着面前几个人,“这不过是一些小插曲,请期待晚上的珍珠展览好吗?”


    三言两语打发掉那些蠢货,莫里亚蒂捏着鼻梁,站到窗户旁边,咸湿的海风吹过他的发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莫兰捧着礼帽等在一旁,恭谨地抬起手,“请允许我……”


    “当然我的孩子,”莫里亚蒂笑着任由对方给他戴上,抬手亲昵地拍了拍对方手背,可视线却未在旁边人身上停留半分,而是看向雾气升腾的海面,“船准备好了吗?”


    “一切按照您的计划进行。”


    “对你我总是放心的。”莫里亚蒂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是哄骗刚学会哭闹的孩童,偏偏旁边的“大人”却为此露出愉悦的笑容。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玻璃上氤氲的水迹,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我们7点20准时出发。”


    “迷雾即将凝结,小哈利,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莫里亚蒂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盘绕的表链,动作轻柔地像是安抚,他轻声呢喃着,语气里带着些长辈的期待,“希望你们能度过完美的一天。”


    第117章 第 117 章 他是自己自愿寻死,还……


    哈利跟福尔摩斯来到船医的房间时, 正好赶上他检查。这位船医似乎不是随珀耳塞福涅号出行的“老熟人”,毕竟对方并不认识他们“莫里斯父子”。


    “先生们,你们过来有什么事吗?”


    船医将尸体放在冰块上, 在没有冰箱的年代这是常见的防腐手段,只不过对方好像有些紧张。


    哈利上下打量着对面人,直觉敏锐地给出结论, 但他又不像是个坏人。


    “我们来看看这位工程师先生,说实在的,他是位很优秀的年轻人。”福尔摩斯的声音苍老低沉,神情和善又惋惜。


    “确实如此,”船医仿佛找到共鸣般用力点头, “劳伦斯是个很棒的人,工作非常努力认真,明明……”船医的声音越来越小,清到无法听闻。


    哈利只能看到对方嘴巴动了动,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只听面前人又吐出一句,“大家都是可怜人, 劳伦斯家里只剩下他和妹妹两个人了,那位姑娘据说还很年幼, 希望她一切都好。”


    【剩余时间:7:23:18。】


    这位先生的话意有所指,但对方很显然不愿继续说下去,抬手开始检查劳伦斯的身体, 哈利他们顺势凑到尸体面前。


    按照规定, 在行船过程中一般不会对尸体进行解剖查验,并且为了确保当事人确实死亡而非假死等意外情况,船医会进行多次核验, 哈利注意到对方又一次开展刚才的动作,还滴了滴热蜡油到死者皮肤上检测。不过这位先生非常谨慎,即便如此他依旧没下笔填写死亡证明。


    劳伦斯的表情僵硬又恐怖,浑浊的玻璃体死死盯着天花板,扩散的瞳孔仿佛都带着狰狞的意味,眉间形成难以抚平的川字纹路,嘴角明明想要耷拉下去,但在莫名的外力作用下又生生扯起一个弧度,形成似笑非笑的痛苦模样,唇边干涸的水渍清晰表明当时对方连控制口水的能力都消散殆尽,船医解开丝巾,僵直的脖颈遍布蛛网般暴起的青筋,间或能看到几个肿块怪异地支棱出来,让头颅维持着仰望天际的诡异又“浪漫”的姿态。


    哈利看着那些肿胀的硬块,眼睛不可抑制地瞪大,淋巴结肿大,等等,难道是……


    癌症?


    在劳伦斯被捋起的衣袖上,哈利跟福尔摩斯同时关注到上臂不自然的状态,苍白的手臂上有大片淤青突兀地肿胀起来,上面甚至还布满针孔,在船医的按压下能明显感受到肿胀的硬块微微偏移。


    像是对注射的药物吸收不良的反应。


    这让哈利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咳血,胸闷,淋巴肿块,非常符合癌症晚期向淋巴转移的特征,如果是支气管扩张那一般会伴随浓痰,肺结核之前排除过,并且在当下这个时代,用于缓解癌症痛苦的药物主要是吗-啡,而反复在相同位置注射吗-啡,药物会刺激肌肉组织产生增生,进而行程硬块①。


    “劳伦斯应该是死于肺癌。”船医结束观察,摘下手套,“长期吸烟,干咳,到后来的咳血,呼吸困难,消瘦,为了这次航行,他付出了一切。”


    “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命都不要的付出?”哈利蹙起眉,本能地开口追问,“他忘了自己年幼的妹妹了吗?”


    “每个人想法不同吧,只可惜没人会知道劳伦斯的意图了。”船医叹息着摇头,看向哈利他们,“那么先生们,你们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船医先生,我想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珀耳塞福涅’号招工信息的?”福尔摩斯静静地听完对方讲话紧跟着开口问道。


    “从《威斯敏斯特报》上。”船医也没有隐瞒。


    “想来待遇应该相当不错。”福尔摩斯的语气轻缓,但哈利能注意到船医略带戒备的神情。


    “还可以吧先生,您到底想问些什么?”


    “我想问,你为什么会放弃安宁闲适的陆地生活不要,偏偏为一份招聘广告来到邮轮上。”福尔摩斯的语速加快,“你刚才上去救人的时候行动不稳,现在站立的动作也习惯后倾依靠脚跟的支撑,但实际上一个有经验的船医腿部肌肉更加发达,会习惯微微屈膝站立,这有助于他们在摇晃的甲板上保持稳定;一般船医习惯了风吹日晒,脸颊手背的皮肤粗糙黝黑在所难免,但你的双手苍白细腻,脸部也不过是呈浅褐色。”


    随着福尔摩斯的话语,医生僵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看向手背,下意识想向后藏,但他咬着牙忍住了,只是抠挖裤缝的手指暴露出他的紧张。


    “普通船医的医药箱小巧紧凑,布局都是精心设计,将颠茄片、酸橙汁、简易的止血工具放在最上面,毕竟晕船,坏血病,外伤才是行船时最常碰见的问题,他们还会就地取材,备上木板跟麻绳用于临时固定骨折。可你的医药箱却并不寻常,各类复杂易碎的器皿摆满医药箱,尤其是体温计竟然放在最上层,刚才在餐厅我大概看了一遍,你还准备了麻醉剂,镇定剂以及治疗慢性病的药物,不得不说,医生你的药物相当齐全啊。”


    哈利闻言立刻上下打量着对面看似温和的医生,“先生我……”


    “你有皇家外科医生协会颁发的资格证吗?”他一边问一遍观察对方,都不需要对面人开口,“好吧看样子是有,那作为医生助手上船服务一个航次的经历呢?”


    “没有。”哈利注视着他的表情变化得出结论,紧接着自己瞪大眼眸,“你没有?”


    这是一个纯粹的陆地医生。


    “他不仅没有,或许还在诊所里过着不错的生活,看他手部的薄茧,想来还是华生医生的行医之路更为辛苦些。”福尔摩斯的声音冷淡,他半蹲下身,修长的手指在医药箱半空活动了两下,像是抓娃娃之前的试探,紧接着果断而迅速地捏起一个小棕瓶,行动敏捷到船医来不及阻拦,“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就连吗-啡注射剂也是你交给劳伦斯·艾伦的,对吧先生。”


    哈利猛地回头,看向眼神挣扎的船医,上前两步,依靠体型的优势造成绝对压迫,“或许你该解释一下,先生。”


    “我……”男人嘴唇动了动,满脸颓唐地抓着头发,“好吧好吧,是我给的,我也没有办法。”


    他说到这像是想咽回去什么似的,喉结上下滚动,“当时的招聘没写要到船上,只说来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所以我就过去了,那位负责人在跟所有应聘者交谈过后决定选择我,他们不在意我缺少随船经历这件事,那我为什么要纠结这些,至于我箱子里的药,有一部分是负责人让我带着的。”船医说完指向那瓶吗-啡,“他让我多带些,我还疑惑过,结果都还没上船,光是在陆地进行培训学习的时候,劳伦斯就来找我拿药了,他一开始还不会自己注射,都是我注射的,不过几天之后他就学明白了,我只负责提供药物。”


    “你有跟他说注射计量吗?”福尔摩斯的目光如尖刀般锋利。


    “当然说过,”医生连忙解释,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劳伦斯可能是曾经服用过太多鸦-片-酊,又或者是他自身情况比较特殊,他对吗-啡的耐受性很强,我们在陆地的时候他的剂量已经不小,等刚上船的那两天更是疯狂,我还跟他说起过,要注意计量,吗-啡注射过量非常危险,可他当时跟我说,船上工作太多,他压力很大,过几天适应就好了,我也没想到……”船医捂着脸,他从劳伦斯倒下的那刻起,就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对方,如果他能更强硬一些,如果他没有贪图……


    船医的牙齿咬破嘴唇,血腥味涌上鼻腔,却难以压住心底翻滚的苦涩。


    哈利看着密密麻麻的针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一共跟你要过多少次吗-啡?”福尔摩斯也同样盯着针孔询问到。


    医生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翻了翻,“16次。”


    “但是这里只有15个针眼。”福尔摩斯的声音像寒冰一样冷冽,激得哈利不由地抖了一下,不过他不是因为声音,而是因为内容。


    15个针眼,16瓶药剂,如果不是船医故意制造谜团,那就是今天劳伦斯注射了过量的吗-啡。


    只是……


    他是自己自愿寻死,还是凶手顺水推舟?


    哈利跟福尔摩斯对视一眼,上前检查本子,医生的态度非常谨慎,每次领取药剂都有劳伦斯的签名,但到底是不是本人签的,还得在调查完劳伦斯的房间后才能得出结论。


    “不好意思,医生,要麻烦您短暂地跟我们待在一起了。”哈利笑容和善。


    在遍地都是莫里亚蒂眼线的这一刻,如果放走医生,谁也不敢保证对方会说出些什么,还不如在眼皮底下看着。


    “没事,”这位医生一直保持着瑟缩又吞吞吐吐的怯懦姿态,不管哈利他们说什么都点头,仿佛饿狼爪牙下的可怜猎物。


    但这个猎物并不简单,起码哈利知道对方隐瞒了些东西。


    等医生将尸体低温安顿好,掩上门,他们一起去了劳伦斯的房间。


    劳伦斯住的位置离医生很近,只隔了2扇门,跟医生一样,房门并没有上锁。


    “这是负责人的要求,”医生发现哈利的好奇,开口解释,“如果有紧急情况,我们能迅速出来解决。”


    可不锁门不会丢东西吗?朴实的想法在哈利脑海中转了一圈,紧接着理智说服了他自己,船上除了他们全都是贵族,想来也干不出劫贫济富的事,至于他们互相之间……


    “而且除了工作需要,我们没拿任何私人物品上船,负责人说会给我们安排好一切。”


    “你们的负责人是谁啊?”哈利听了一连串的负责人,不由地好奇问到。


    “一个脸上带着疤的男人,他跟我们一起上的船,但没说自己的名字。”医生压低声音,还用手在脑门上比划了一下。


    随着他的动作,哈利越发提高警惕,莫兰也来了。


    随着他们的谈话,福尔摩斯推开房门,窗户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紧紧挡住,透不进丝毫光线,阴暗的环境与三楼卧室天差地别,甚至有种误入午夜时分的错觉,没有半点正午的明亮。


    昏暗的煤油灯是屋内唯一的光源,就静静地伫立在桌角。


    福尔摩斯跟哈利三两步上前,看到桌边的注射器以及中央的一张纸,纸的末尾写了劳伦斯的名字。


    哈利重新跟医生要来刚才的拿药记录,详细比对确定是本人,几乎与他同时,福尔摩斯已然借着哈利的手指支撑,看完了整张纸的内容。


    “劳伦斯·艾伦是自杀。”


    第118章 第 118 章 尸体不见了。


    字迹就是劳伦斯没错, 判断完这一点,哈利紧随着夏洛克的话将注意转移到信件内容中——


    亲爱的莫妮卡,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 我大概已经和父母团聚了,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你,只好用这种方式向你道别。之前你问我, 为什么会咳血,我总跟你说那是不小心咬到嘴唇留下的,但现在似乎也瞒不住了,疼痛让我疲惫不堪,鸦-片-酊已经不足以缓解我的痛苦, 本以为吗-啡会好些,没想到收效甚微,与其让你在我病床前惶恐挣扎,背负着治疗的高昂费用, 还不如我现在离开。


    我一直很后悔,在父母走后没有多陪陪你,而是一心扑在工作上麻痹自己, 我现在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我带着你去杂货店的记忆, 你总是拉着我的衣角想多买颗糖,你的笑容是那么可爱甜蜜,我可真想你。


    我试图撑到回去见你最后一面, 但这只会让你灿烂的笑容变得痛苦, 请原谅我的自私和懦弱,我害怕看到那一幕,而且, 我也真的撑不下去了莫妮卡,我衷心希望你不要因我难过太久,在未来你能找到一个爱你的人,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我会和爸爸妈妈一起在天上守护你。


    我永远爱你。


    劳伦斯·艾伦


    “你怎么知道他是自……哦,他留下了遗书。”船医习惯性提问,当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止住话题。


    “不只是遗书那么简单。”福尔摩斯用带着手套的手拿起桌面的注射器仔细观察,他本想这么敷衍一句就行,但余光瞥到旁边人亮闪闪的眼眸,还是耐下心来解释,“遗书可以伪造,但上面的停顿无法遮掩,比如‘我可真想你’、‘我试图见你’这些词,有明显的颤动以及停顿时笔尖晕染的痕迹,是他哭泣时没有放笔留下的痕迹,这点在桌边带着白边的滴落状圆形水渍上可以佐证;他的笔触很轻,连晕染的地方都没有任何凹陷,证明他的力道很轻,最后的签名连笔顺畅,起笔收锋都没有半分差别,是他自愿写的没错。”


    “可他这样写有些奇怪和刻意。”哈利反复阅读之后眉头紧锁,“从内容来看,他很爱自己的妹妹,当然这点船医也可以作证。”


    一旁的医生跟着点头。


    “但是你看这里,”哈利指向中间,斟酌着开口,“我告诉你那就是咳血、我不忍心你担负医疗费用……说实话,这些事情哪怕他不点明那个女孩也会自己想出来,他点出这些事只会让莫妮卡更加悲伤,认为是自己的疏忽和弱小导致哥哥最终的死亡,尤其是下一段,莫妮卡能回忆哥哥对她的好,但是她却马虎大意,像个拖油瓶,两相对比之下,这位女士真的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吗?”


    虽然遗书的话字字动人句句想念,可哈利有种直觉,劳伦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


    “那或许,”医生抿着嘴,“可能是劳伦斯太疼,有些口不择言,再或者是您想多了呢。”


    “也许吧。”这位医生不是华生先生,哈利并不十分信任,也不愿意解释更多,劳伦斯在注射药剂到发作的近20分钟里,平静地下去完成他的发言,中间没有疏忽,这样的人突然情绪爆发,并且还是对着自己珍爱且永远无法相见的妹妹,总有种怪异感,而且除非直觉与夏洛克出现冲突,不然哈利始终信任自己的感觉。


    这封遗书不太对劲。


    但他跟夏洛克是一样的观点,遗书是劳伦斯自己写的,这位先生也是自杀无疑。


    屋里没什么可检查的东西,就像船医说得那样,他们除了拿些必要物品之外,其他都是邮轮自带的,就连工具箱也没放在屋里,而是搁在工程舱室或者发动机附近。


    外面一直很安静,他们退出房间后,哈利本想着让医生跟他们一起行动,但走到二楼时,对方被匆匆赶来的侍者叫走,侍者还困惑地打量他们,却识趣地没有询问。


    他们没有回房间,而是重新在餐厅转悠了两圈,借着拿水果的理由四处打量,然而一无所获。


    因为疑似死人的事情,富豪们也没了攀谈的兴致,纷纷选择在自己房间待着,连吃食都是让侍者送到屋内,显得他们俩格外引人注目。


    在这种环境下,哈利跟福尔摩斯只能先回屋,一边眼神放空地“欣赏”窗外景色,一边等待晚餐时间,毕竟7点珍珠展营业,想来那群人6点多应该能“屈尊”下楼吃晚饭吧。


    窗外已经不像上午那般晴朗明媚,随着时间推移,浓重的雾气席卷过来,海浪消失在一片乳白的混沌中,玻璃上凝结着一层水雾,隐约还能听见远处沉闷的雾笛声。


    【剩余时间:2:32:17。】


    但这一切都无法提起哈利的兴致,坦白说,这是他第一次什么都做不了的静待考试时间流逝,以至于听到侍者敲门说可以参加晚宴时,他甚至还有点激动。


    楼下的莫里亚蒂照旧说了几句话,与中午不同,没有再出现工作人员的介绍,一切都那么平静无波,因而餐桌上终于开始有或大或小的交谈声。


    每张圆桌上都摆着锡制的冰镇桶,里面装满“奢侈”的冰块用来维持酒液的最佳口感,哈利却仿佛能从埋入冰中的酒瓶上看到劳伦斯的影子,那具尸体现在应该也还是如此。


    没等他思绪飞转,身后传来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哈利和福尔摩斯循声望过去,一把精致的羽毛扇微微扇动着不存在的风,哈利立刻想起来,是白天那位质疑珍珠造假的摩尔夫人。


    “?*? 我让侍女前几天在书店随便挑些小说回来打发时间,这本还挺有意思的。”


    离得不算远,哈利能看到小说的名字叫《North and South》,他听说过但没读过,与珍珠无关,哈利不感兴趣,刚打算转回头,就听见另一道声音出现,“这后面是什么东西?”


    “什么?”摩尔夫人困惑地重复了一遍,挑着眉拿回小说,也瞥见了最后不明所以的内容,“不知道,可能是书商没检查好吧。”


    她说完不感兴趣地把书随手放在桌角,一小半还悬在外面。


    也许是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莫里亚蒂让两个人从一楼抬上来一个双向打孔机、一套修正工具还有一盒珍珠,莫里亚蒂站在舞台上,抬手指向侍者们,“为了给诸位一次完美体验,下面的展台在进行最后的调整,不过现在可以让大家提前感受一下珍珠打磨的过程,有没有哪位绅士或者夫人愿意上前尝试一番?”


    随着他的话,大家不约而同地离开座位,向前观察,哈利跟福尔摩斯也不例外,哈利甚至看到那个盒子里只有3枚珍珠,下面还仔细地垫着厚棉花,要不是他确信奥菲斯的珍珠造假,就冲现在莫里亚蒂他们对珍珠的保护程度,谁能相信呢。


    一位绅士自告奋勇地冲上前,莫里亚蒂随着他来到门口的工具前,男人的手指在半空停了好一会儿,才精心挑选出他认为最圆润的一枚,“我要把这枚珍珠钻孔做成项链送给我的女儿。”


    他伸手拿起来的时候诧异地抬头看向莫里亚蒂,得到对方含笑的表情后微微放下心。


    “触感如何摩尔伯爵?”


    原来这位绅士跟刚才的女士是夫妻。


    “太奇妙了,这枚珍珠竟然是温的。”摩尔高举珍珠展示给其他人。


    莫里亚蒂的表情温柔中带着愉悦,“没错诸位,这也是我敢冒着巨大风险将大家汇聚于此的原因,我们偶然在安达曼海域发现了新品种珍珠,我暂且将它取名为‘温感珍珠’,顾名思义,当各位将它捧在手心时,会感受若有若无的温热,仿佛大地母亲的心跳,我愿称之为印度这片奇妙的土地带来的最奇妙的秘密。”


    随着他的介绍,现场响起阵阵惊呼声,后悔自己晚了一步,没能亲手触碰到这枚神奇的珍珠。


    “当然,大家稍安勿躁,在场的每位来宾都可以得到一枚‘温感珍珠’,同时,诸位也不必担忧珍珠的情况,相信马上摩尔先生就会发扬他的绅士精神,为大家亲手打磨这枚珍珠,并且目前展现在大家面前的所有珍珠都经过鉴定,所以不必有任何顾虑。”


    哈利能感觉到,莫里亚蒂多说一句,场上的气氛就热烈一分,可是……


    他跟福尔摩斯对视一眼,他还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温感珍珠’,莫里亚蒂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但他们的猜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更没有打断莫里亚蒂充满诱惑的介绍,“试想一下,当宫廷舞会时它在胸前跃动,随着呼吸起伏,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锁定在它身上,整个伦敦都会因此疯狂,而我们,也将得到丰厚的报偿。”


    他说完,从旁边的侍者托盘上端起一杯酒,“最后,请允许我借这次机会敬诸位,祝财富,生生不息。”


    场上的氛围自这句话到达顶峰,摩尔先生已经接过打孔机,侧耳倾听侍者的介绍,然而在他刚要动手的那一刻,船医突然闯进门,拽着门边的莫里亚蒂,“先生,不、不好了。”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在莫里亚蒂轻轻拍打下才说明白一句完整的话——


    “劳伦斯·艾伦先生的尸体不见了!”


    “什么?”莫里亚蒂脸上带着惊诧,他转头看向其他人,像是努力消化这句话,最后勉强扯起嘴角,“抱歉诸位,容我先去看看情况,一会儿再跟大家详细解释。”


    这个请求听起来合乎情理,场上没有人阻拦,哈利直觉不对劲,但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匆匆离开。


    在他们走后,摩尔先生迟疑了片刻,但在其他人的起哄声中还是决定继续操作,毕竟莫里亚蒂在旁边其实也不会教导他什么,而且一颗珍珠而已,做坏了还有别的。


    然而,在打孔机声音响起时,前所未有的紧张感猛烈地冲进哈利大脑,让他几乎不受控制地喊了一句,“停下!”


    摩尔先生的动作随之一顿,可紧接着,一直端着珍珠的侍者突然露出笑容倏地将手里的珍珠盒高举过头,用力摔了下去。


    随着他的动作,两枚泛着温润光泽的珍珠重重地落在地上。


    紧接着,爆炸声撕裂静止的空气,珍珠表面细密的纹路携着粉末和油脂,冲击的力度掀翻了最前面的烛台,滚烫的蜡油混着浓烟四处飞舞,刚才的优雅不复存在。


    耳畔中,贵妇的尖叫与男士的咒骂像是来自地狱的“乐章”,躲闪期间,结实的圆桌都被撞歪了好几张,再也不复之前整洁高雅的模样。


    曾经摆在桌角的那本书同样没有躲过这场磨难,凄惨地掉在地上无人问津。


    正好翻到妇人们费解的那一页。


    第119章 第 119 章 没有人会不爱哈利·查……


    哈利跟福尔摩斯被爆炸时推搡的人群挤到之前吃饭的位置, 那本书被踩了好几脚,再也不复之前精美华贵的模样,哈利只是略微瞥一眼, 他的全部身心正关注着局势的发展,然而就这一眼,让他的视线陡然顿住。


    环衬页上记录的, 根本不是什么看不懂的文字,那上面明晃晃写着一连串配比,硝-化-甘油、胶-棉、木粉、硅藻土……


    曾经在火药厂缺失的材料在这本书里又重新出现,而哈利知道,这些东西东西的组合, 会形成极为危险的物质——


    代-拿买特。


    莫里亚蒂要炸船!


    哈利的神经陡然绷紧成拉满的弓,他几乎想都没想就要拔腿往外冲。


    他要去追莫里亚蒂。


    但是刚起步,他就被旁边人的手用力抓住,“哈利, 冷静下来,我们不能再顺着莫里亚蒂的思路走了。”


    从登船那刻起,福尔摩斯就发现自己跟哈利处处受到限制, 他们的行动像是实验的小白鼠一般严格按照人类的要求进行,但当下最重要的不是找到或许已经弃船逃跑的莫里亚蒂, 而是该如何救下所有人。


    “珀耳塞福涅号造价不菲,莫里亚蒂也并非挥金如土的人物,他能弃船逃跑就说明之后的情况根本不能受人力控制, 哈利,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与其找一个不知去向的‘敌人’,我们必须得先找到爆炸源头, 救下这群‘朋友’,如果今天所有人葬身大海,我敢说伦敦的经济就要崩塌了。”


    从公爵到巨富,福尔摩斯的眼神划过在场一个个见过或者没见过的‘大人物’,难得脸上也挂出忧虑,万一……


    哪怕迈克罗夫特再力挽狂澜也没有半分用途。


    是了,夏洛克说得没错。


    身旁人冷淡的话语像冰块贴到哈利的脑袋上,登时将他惊慌下丢失的理智硬拽回来。


    是的,莫里亚蒂已经不是现在的焦点,刚才爆炸的珍珠才是,世界上哪有什么‘温感珍珠’,那里面填了代-拿买特!


    哈利猛地想起一楼一展柜的珍珠,浑身汗毛直立,“我们必须先把一楼的珍珠展柜情况排查一遍,不然一旦等所有人回过神朝着救生艇蜂拥而上,他们慌乱的脚步、推搡时撞翻的器皿、甚至高分贝的咒骂尖叫都可能触发这些不稳定的珍珠,一旦它们在逃生途中迸烈……”


    爆炸的碎片能轻易插入任何一个人的头颅,尤其是他们那时彼此联系如此紧密,零星火星都会铺展开燎原之势,求生的希望会彻底变为绝望。


    一想到那副如地狱般的画像,哈利毛骨悚然。


    “该死的杂种!”在他们对话的短短一两分钟内,冲突陡然出现。


    曾站在最前面优雅又自得的摩尔伯爵,也第一个被炸弹攻击,外套上的金色绣线切割成碎屑,精心搭理的亚麻卷发也焦糊一片,白皙的脸庞绽开一朵朵蛛网似的血花,鲜红的血珠顺着脸颊留下,宛如泣血,爆炸的火星燎到下摆,在被冷水浇灭时还散着黑色的烟,但这些都比不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眸。


    摩尔的双手染血,死死拽着侍者的衣领往后撞,“卑劣的畜生,你怎么敢!谁指使你这么干的,莫里亚蒂那个老东西呢?”


    “咳、咳咳。”哈利发现,被砸的侍者竟然是笑着的,如果不是对方表情一闪而过的痛苦以及窒息下的咳嗽,他甚至怀疑那人没有痛觉。


    “仁慈而智慧的教授当然不会跟你们这群蝼蚁共沉沦,他是神明的化身,会带着我们的理想,去开创崭新的未来。”侍者歪斜着脖颈,脸颊因为极度的亢奋泛起红光眼睛里甚至还染上病态的期待。


    “你也是蝼蚁。”哈利忍不住开口打断他的幻想,“你、你们都是被舍弃的一批。”


    “你这样的蠢货永远也猜不透教授的心思,”侍者的表情愤怒,尖锐的声音恨不能划破哈利耳膜,“我们的身躯本就是负累,教授说过,我们会成为成功的阶梯,在死亡中迎接新生。”


    等等,莫里亚蒂说他们的身体只是负累,他们会迎来新生。


    看侍者的意思,好像还不是什么随口搪塞的理由,而是带着确信般讲述,如果不是这些侍者疯了,那就是……


    莫名地,哈利有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想法,莫里亚蒂该不会,研究过灵魂?


    “该死的你在说什么东西?”摩尔的手指攥的更紧,表情也变得狰狞又仓皇,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个哈利他们已经想到的事情——


    “你想说莫里亚蒂想让我们死在这里?”


    他的话一出,像是彻底掀开最后一层遮羞布,露出下面恐怖残忍的腐肉与骸骨,所有人都跟着疯狂起来。


    “他到底在哪?”有的人跟摩尔一样死死拉着旁边消瘦的侍者,往墙上抡。


    “我们必须逃出去。”有的人闷着头向外面冲。


    霎时间,场面宛如一瓢冷水沸腾的油锅,所有人都带着濒死的疯狂与挣扎,毫无理智地想要击垮面前的障碍,求得生机。


    理智告诉福尔摩斯,他必须拦住面前这群快要疯了的家伙,但事实上,他甚至没有动作,只因为站在门口,太阳穴就被冰凉冷硬的铁管死死抵着,“莫里斯,你这个碍眼的老东西滚到后面去。”


    即便在嘈杂如爆炸的音量下,莫名地,哈利就是捕捉到了莫里斯这个名字,他无比敏锐地转过头,瞳孔骤然紧缩。


    他要救夏洛克。


    哈利根本就没带半点犹豫与思考,哪怕他们中间隔着人海。


    他全凭本能地抓起燃尽的烛台,雕花底座将手掌划出血痕,他却全然没有在意。哈利猛地扯下桌边,噼里啪啦的声音骤然吸引大家的目光,他趁此机会将烛台绑在桌布上,精准地投掷到水晶灯顶上的环扣,在固定的瞬间,他一步踏上桌面,踩着歪斜破碎的瓷盘,拽住桌布,腾空借力,像猎豹捕食般划过半空。


    水晶灯在剧烈的晃动下发出叮咚的声响,哈利借着惯性冲向持枪的贵族,黑色皮鞋带着烈风狠狠踹向那人的手腕,伴随着痛苦的惨叫,左-轮手-枪咣当掉在地上。哈利也顺势松开桌布,在空中旋转翻身,落地时单膝跪在福尔摩斯面前,修长的手指稳稳抓住枪柄,在一片静默中朝窗外开枪示意,“烦请诸位冷静一下,一楼展览室才是珍珠炸弹的重灾区,以大家现在的疯狂程度,登船时的声响必然触发炸弹爆炸,倒不如拿着手边的冰桶暂时稳住炸弹,否则一楼一旦爆炸,顶层的救生艇根本无法降到水面,甚至会随着一起爆裂,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死!”


    不知道是哈利的动作过于惊人,还是他的言论有些道理,被这些富豪所接受,总之大家在短暂的静默后,竟然真的不约而同地抓着手边的冰桶,就连捂着手腕哀嚎的男人也沉着脸爬起来,拽着旁边哭得一脸泪花的小女孩紧跟其后。


    哈利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系统突然冒出新的提示音——


    【附加题即将发放,请考生及时查看。


    1.‘温感珍珠’的形成原因


    2.莫里亚蒂的去向。


    3.劳伦斯·艾伦消失的原因。


    4.本次珍珠展览的真正目的。


    第十二场考试专用试卷现发放完毕,本次考试共8题,剩余时间00:57:31,请考生抓紧时间。】


    【鉴于上一场考试,考生凭借自身能力提前交卷并取得92分的不错成绩,经系统评估,将开启高级测验资格审查模式,若考生能顺利通过本次考试,则进入高级测验,若考生无法通过则继续进行中级测验。】


    【由于本次考试为强制预审,将不设置考场惩罚,请考生做好准备。】


    【一切解释权归考试系统所有。】


    他就这么进入高级场了?


    但无所谓了,他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带着夏洛克活下来。


    哈利这么想着,一手拿着枪和冰桶,另一只手滑过夏洛克的手臂,在手掌上停顿半秒,紧接着转移目标,死死攥着对方的手腕,像恶龙盘绕着他的王子。


    夏洛克看向手腕上的手,仔细感受还能发现上面的颤抖,他轻轻拍打着对方,试图缓解哈利绷紧到近乎断裂的情绪,深蓝色的眼眸带着柔软,像是融化的冰川,就算在这种时刻,哈利都牢记不能表现得过分亲昵,不能给他带去半点危险,而且……


    他回忆起刚才哈利的表现,勇敢、尖锐、一往无前,哈利总说自己胆小,可对方自始至终将他护在身后,从未有半分犹豫。


    所以,没有人会不爱哈利·查德威克。


    *


    另一端,莫里亚蒂已经成功从“珀耳塞福涅”号离开,随同的还有莫兰等人,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向手中的怀表,嘴角抽搐了一下像是强忍着某种剧烈的欢愉,但笑意还是如波浪般渐渐从眼眸蔓延至整张脸,“还有不到53分钟,我的小哈利,你要怎么办呢?”


    “教授,已经破坏了两艘救生艇。”莫兰轻敲门板,得到允许后才快步上前向莫里亚蒂汇报。


    “做的很好孩子。”莫里亚蒂的声音轻缓又充满慈爱,这是莫兰最喜欢的语气,因而他大着胆子多问了几句。


    “我有些不明白,教授,我们为什么只毁掉两艘救生艇?”依照莫兰的想法,他们应该全毁掉,让那些人静待死亡。


    “毁了两艘,就有人上不了船啊。”莫里亚蒂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奏响快乐的乐章。


    莫里亚蒂从不小看任何人在绝望中爆发的“火花”,一旦救生艇全毁,他们说不定会在绝望中拧成一股力量,找到生的可能,但是只要他们还有机会,那么人性的懒惰就会使他们智慧全无,像丛林的野兽般争抢活下来的资格,什么妻子丈夫,父亲孩子,在灾难面前都不值一提,而且……


    我的小哈利,我记得你是怕死的对吗?


    当还有求生希望时,你会因为愚蠢的爱情保护福尔摩斯,可一旦真的到了尽头,强壮的你将如何选择呢?


    杀掉福尔摩斯,自己登船?那他必然会引来大福尔摩斯的疯狂报复。


    让福尔摩斯活下来?他记得大福尔摩斯可是不赞同这份感情的,那他们之间或许会形成有趣的矛盾,并且随着哈利的死,如伦敦潮湿的空气般贯穿一生。


    但哈利不知道的是,无论他选择哪个答案,最后都是死亡的结局。


    真可惜啊,看不到大小福尔摩斯的争执,莫里亚蒂有点惋惜的轻叹出声。


    因为……


    “教授,那我们为什么要在救生艇上都凿出小孔?”


    莫里亚蒂眼睑低垂,眼眸中似乎潜藏汹涌的波涛。


    这样,他们才会在人生的终结反思他们人性的丑恶,怀念他们亲人的美好和被他们亲手推开的绝望。


    紧接着,在悔恨中走向死亡。


    这就是人性。


    无人逃脱。


    第120章 第 120 章 他看着夏洛克的眼眸,……


    一楼的展览室早已没有人看守, 晶莹圆润的珍珠被精心放置在灯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芒,但所有人都没有心情注意这番美景, 他们甚至觉得眼前的景象恐怖又丑陋,因为没人知道这些珍珠里面有没有炸药,而它们离烛光那样近, 近到随时可以引爆。


    “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哈利大声向周围人喊道,动用自己脑子里为数不多的代-拿买-特知识,向周围介绍,“刚才爆炸也能看到, 这种炸药需要小心挪动,还算稳定,那些侍者端上来的时候也没出现问题,但对剧烈晃动和高温依旧敏感, 并且它们遇到空气在缓慢放热,因此一旦摸到‘温感珍珠’,立刻将它转移到冰桶中, ①维持稳定后统一安置到后面的甲板上,我们待会儿统一将救生艇尽量顺着两侧靠前的位置放下, 争取救援时间。”


    “锡制冰桶里放置的冰块务必要用浸湿的布与珍珠严格隔离,放置时请一定记得分层垫布,减少碰撞, 拿珍珠带上手套, 如果珍珠出现裂痕或者破损立刻投入水中隔绝空气。②”福尔摩斯就近拿起一枚珍珠,在哈利紧张的视线里仔细凑近闻了闻,随后立刻提高音量, 将哈利给出的信息补充完整。


    两人沉稳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所有人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强忍着心中翻滚的恐惧迅速行动起来。


    “夏洛克,你刚才说的那些是为了什么?”哈利回忆着自己的布置,是代-拿买-特的处理知识没错,可为什么对面人又能补充如此多细节?


    “味道,哈利,你的神经太紧绷了,以至于连如此明显的线索都视若无睹。”即便在这种高压环境下,只要是给哈利授课,福尔摩斯依旧熟练地转换为“指导者”的角色,先点出对方的失误再进行讲解。


    “珍珠上沾着蜂蜜混合大蒜的味道,并且看看你的手套。”福尔摩斯轻抬眉梢。


    哈利闻言低头,发现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沾了一层不明显的浅黄,幸好“珀耳塞福涅”号的光源充足,换成其他什么地方还真不一定能看出差别。


    “是蜂蜡和白磷!”哈利仔细地嗅闻后猛地抬头。


    他已然明白了一切,蜂蜡能与金属反应,并且还要防止冰块的冷凝水渗入蜂蜡中,当珍珠出现裂痕时,白磷就有可能透出,为了防止白磷自燃,要让珍珠浸没到水中隔绝空气。③


    福尔摩斯微微颔首,虽然哈利有时还是会忽略掉一些重要线索,但是不可否认,对方已经成长为相当可靠的警探,不再需要他逐字逐句做出解释。


    【剩余时间:00:47:35。】


    展览室的桌布着实有限,而在这种危机关头,平时安逸闲适的贵族夫人们展现出令人惊叹的果敢与智慧。


    “刺啦——”


    尖锐的撕布声在静默中平添焦灼,哈利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之前那位精致到用羽毛扇遮脸的摩尔夫人,此刻已经全然褪去白天的高雅姿态,混乱中散开的卷发被她胡乱地盘在脑后,发丝凌乱地垂落在脸颊两侧,但此时的她没有半分在意,毫不犹豫地用牙齿紧紧咬着裙边,修长瘦弱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手臂的青筋都跟着凸显出来,每一块肌肉都拼尽全力,仿佛汇聚全身力气,向两侧拼命撕扯着自己精心挑选、价值不菲的莹白长裙。


    裙子在她的“努力”下被撕得七零八落,但摩尔夫人顾不得整理自己狼狈的模样,迅速将手里的布料分给周围人,紧接着,又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块仔细垫入冰桶中,哪怕指尖还在颤抖,嘴角都用力到拉平,但她的眼底没有丝毫退却,白日里的娇气与慵懒被此刻的坚毅全然覆盖。


    在她的动作示范下,场上大多数小姐夫人纷纷效仿,一时间,整个船舱充满了布料撕裂的声音,柔弱的手臂带着撑起生命的坚强,刺耳的撕布声也宛若激昂战歌,平时的攀比和故作娇弱荡然无存,身份地位的高低贵贱在此刻全然消弭无踪,全场只剩下撕布声和运输珍珠的脚步声,女士们脸上精美的妆容还在,身上只剩下简约到随处可见的衬裙,明明不协调到有些可笑的画面,却没有任何人产生零星质疑。


    一块块五颜六色的布料被放入冰桶,像是希望的火焰在黑夜里熊熊燃烧。


    【剩余时间:00:43:11。】


    “动起来先生们!”刚才用枪抵着福尔摩斯的男士用力朝女士们鞠了一躬,松开护在手边的女孩,张开双臂朝其他人挥舞,“我们总不能把灾难都留给女士。”


    “当然,伊万公爵。”


    哈利能看出对方的地位很高,起码在面前这群人里应该数一数二,不然其他人没有配枪他有,但是……


    公爵。


    老天,他踹了一位公爵。


    哈利本能地咽了口口水,但随后眼神又坚定下来,没人可以在他面前伤害夏洛克,公爵也不行。


    但不得不说,当这位公爵脱离最初的惶恐之后,就迅速展现出他果决拼搏的一面,说实在的,虽然哈利跟福尔摩斯已经尽可能做出周全的布置,可当对方开始分工后,整个进度骤然加快,尤其是……


    “公爵,这两个座钟的玻璃在发热!”


    伊万听到声音立刻转头,发现里面堆叠的珍珠瞳孔紧缩,但随后,他迅速反应过来,“查尔斯、约翰,我记得你们家族世代精于钟表制作,当下就拜托二位了。”


    这位公爵不止能记住场上每个人的名字,甚至他们的家世背景、擅长内容都了然于心。


    【剩余时间:00:38:47。】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马上从人群中站起身,互相点头,小跑到座钟前,靠着习惯性随身携带的零星工具艰难地拆钟。


    但他们的能力没有辜负期待,很快就将玻璃门卸下来,头也伸进去扒着看里面的构造,紧接着尖锐的声音同时响起——


    “快再过来几个人,赶紧把珍珠挪开,这是个机关!”


    “后面有摆锤,8点摆锤落下刺入珍珠表面,这个座钟会形成连环爆炸!”


    两人的反馈近乎一致,并且不像是展柜上分散开的大小珍珠,而是有数十枚连成片,一瞬间,好几个人踉跄着赶过去,一边小心翼翼地挪出珍珠,一边拆卸后面的机关摆锤。


    一切都是那样井然有序,这些平时被财富与仆从环绕的富豪贵族,在此刻,在巨大的灾难面前,展现出自己工作的锋利一面,是无数次商业博弈后的冷静与果断,像真正的斗士一样挺身而出。


    哈利看着眼前的一幕,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就像夏洛克曾经介绍的一样,他们撑起了伦敦经济的半壁江山。


    “伊万公爵,这里有您指挥想来万无一失,但是我推测在看不到的地方有更多‘陷阱’隐藏在船中,我需要马上去底层的操作室探查,”与哈利的关注点全然不同,福尔摩斯在听到8点时目光陡然凌厉起来,他大力拉扯着哈利的手腕,扬声朝伊万说道。


    当前他们所有人都不能单独行动,因为哪怕有一个人‘偷跑’,都会让这艰难拧成的凝聚力迅速溃败,福尔摩斯无比清楚这点,但情况复杂,他不得不这么做,不过……


    福尔摩斯用手死死按住哈利的手腕,靠行动制止对方说任何话,哈利得留下。


    后面再有什么突发问题,哈利能靠武力镇压这些“神经衰弱且敏感”的富豪们,不至于造成更大混乱,并且……


    是他强硬地带着哈利过来这个地方,无论如何,他要确保哈利平安。


    “按道理,我不能放任何一个人离开视线,”伊万的声音嘶哑,他讲了太多话,“但是因为是您,先生,我相信您,还请万分小心。”


    伊万已经完全确认,面前的莫里斯父子根本不是本人,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装扮成这样过来,但他确定,这两位一定是品行端良的绅士。


    从一开始的敌视到现在的信任,夏洛克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虽然不合时宜,但哈利还是想感叹一句,并且他很想、不,是非常迫切地想跟夏洛克一起,但是……


    好吧,哈利垂眸看着手里的枪,他还肩负着更多“责任”,起码不能让这群人,包括他自己,给夏洛克拖后腿。


    所以……


    “一定要平安。”哈利看向他,眼神里的担忧仿佛凝结成实质缠绕着对面人身体。


    “放心。”福尔摩斯攥了一下他的手腕,迅速起身离开,只是在离开之前,飞快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无论如何,所有人8点之前必须都坐上救生艇。”


    【剩余时间:00:31:28。】


    所有人,包括你吗?


    哈利很想拽住对方,但是夏洛克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无比灵巧地从他手边滑过,并且对方也断定他不会喊出声,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样会引起恐慌。


    夏洛克总是能推测出一切。


    只是……


    他有没有推测自己的平安?


    哈利的思绪无比混乱。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连运送珍珠都会出现纰漏,哈利咬着牙,直到血腥味充斥着鼻腔,他闭上眼用力点开系统进入答题,考试对于他来说,是迅速让自己镇定的方式,至于能不能合格,就听天由命吧。


    第一题劳伦斯·艾伦的信息,这个哈利几乎不用思考就填写完整。


    第二题,他倏地顿住,蓦然发现题目的不对劲,劳伦斯是在他们面前死的,依照系统的“习性”,绝不可能出这么幼稚的题目,再加上船医说得尸体不见、直觉不对的遗书,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


    当时劳伦斯根本没有死!


    什么尸体不见,分明是对方自己跑了!


    仿佛所有不明所以的碎片终于在脑子里拼出完整的图画,哈利从头捋顺着已有信息:他们是看着15个针孔和船医给的16份吗-啡,判断对方吗-啡注射过量死亡,但是之前的侍者他们也说过,他们要成为“阶梯”,迎接“新生”,这就是莫里亚蒂培养的一批敢死队!


    可为什么在同样“虔诚”的一批人中,只选了劳伦斯·艾伦?


    哈利很快想起来劳伦斯的“特别”之处,他对吗-啡极强的耐受力。


    可能是之前鸦-片-酊的关系,又或许是这家伙本来体质就异乎常人,总之,注射过量的吗啡并没有造成他的死亡。


    更甚者,吗-啡可以抑制呼吸频率,在死亡判定粗糙的当下,在船医的配合中,伪造死亡也绝非不可能。


    但是吗-啡会使得瞳孔宛若针尖,所以应该还配合了其他药品,比如他曾经历过的“颠-茄溶液。”


    可这位假死的男人要去干什么?


    还有夏洛克,为什么告诉他8点前必须组织所有人登船?


    考试时间紧迫,容不得哈利发散思维,他只能将死亡时间定于8点,毕竟夏洛克让他们8点走,说明8点大概率会沉船,而劳伦斯这些“阶梯”会跟着“珀耳塞福涅”号共沉沦。


    至于死亡原因,哈利直接将自己的分析一股脑全写上,至于哪里能得分就看阅卷人了。


    最后一题,本次案件劳伦斯毫无意外是自杀,至于理由……


    如果不是被莫里亚蒂“洗脑”太成功,那估计就是他妹妹吧。


    哈利回忆着那封遗书,字字都是妹妹,或许遗书里的话确实都是他痛苦时真实的表达,但是这封遗书将随着邮轮一起沉没,是莫妮卡永远也无法窥探的角落,可他一定会给对方留下什么,毕竟他如此爱护自己的妹妹。


    附加题的第一题也极为普通,世界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温感珍珠,只有装着炸药快要露馅的假珍珠罢了。


    至于第二题,莫里亚蒂……


    哈利的神情晦涩,他只能确定对方离开邮轮,去了哪,甚至回没回伦敦,都不清楚。


    劳伦斯消失的原因也不难,而最后珍珠展的真正目的……


    哈利的目光看向四周,是莫里亚蒂想让他们全都死在这。


    【考试成绩:93分,恭喜考生通过考试。】


    【考生选择提前?*? 交卷,但提前时间不足1小时,故发放考试奖励金6先令。】


    【恭喜考生通过高级测验资格审查,进入高级测验阶段。】


    【现发放……】


    “莫里斯,我们现在干什么?”还没等哈利查看答案,肩膀就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他抬头看过去,是伊万公爵,他们已经运送完珍珠,一切又变得紧绷起来。


    “走,先回去把救生衣穿上,3分钟后我们去顶层降救生艇,一定要抓紧时间。”


    【距离20点还剩24分18秒。】


    考试倒计时消失,哈利直接将221召出来报时,随着人流,他迅速回屋穿上救生衣,拿上夏洛克那件就往外冲,放救生艇会是更加艰难的战争,谁第一个上,谁坐在什么位置……


    随便一想哈利就能列出4、5个问题,他只希望能在15分钟内撤出去。


    这样哪怕夏洛克没回来,还能给他留些时间找对方。


    但是谁都没想到,刚登上顶层,哪怕周围漆黑一片,只能凭借他们手里的昏黄的煤油灯照亮,但两艘破碎扭曲的救生艇残片依旧刺穿所有人的心。


    “我们要死了吗?”


    “还有船,让我上去!”


    “先把剩下的船放下去。”


    一时间周围像是沸腾的油锅,绝望的哀鸣;求生的挣扎;孩童的不知所措交织在一起,谱写出宛如地狱的乐章。


    【距离20点还剩19分58秒。】


    一艘救生艇被众人七扭八歪地撞下去,甚至还没保持平衡,就有人闷着头向下跳,他的衣衫缠住缆绳,在半空中晃悠片刻便碎成破布,留下近乎赤-裸着上半身的男人神情决然砸向地面,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稳住船只!”眼看所有人都近乎疯狂地向前挤,手链和胸针在拥挤中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哈利知道再这么下去就全完了,他果断地朝天连开三枪,“都冷静下来!”


    但是绝望已经吞噬理智,他们的双眼猩红,像是丛林里饿急了的猛兽,只等哈利的子弹用尽,就将他撕碎。


    “现在是6月份,不是1月、2月,诸位,哪怕没有船只,依靠我们身上的救生衣,旁边随处可见的门板、桌椅、酒桶甚至木箱子,在海里撑上三、四个小时不成问题,但是孩子们和老人不一样。”哈利一边说着一边眼疾手快地将快要被挤倒的小女孩拽起来,抱在怀里,“看看他们,各位,他们才是最需要船只的人,尤其是刚才的女士们,连保暖的衣服都扯破了用来运输炸药,难道我们就这样弃他们于不顾吗?”


    哈利挖空了心思组织这段“讲演”,人在绝望的时候必然只想着自己,这很正常,但是只要他们发现还有生的可能,那文明与廉耻就会重新冒出枝丫,在这种时候抱起孩童,激发他们的怜悯之心,再提及女士们的功劳,说不定还能为这些人博得一线生机。


    “难道要让这些澄澈的眼睛看着我们把他们推向深渊?”哈利举高了手里的小女孩,对方圆润的眼眸里浸满泪水,晶莹的光亮拉回大家些许理智。


    “我们沐浴在一片月光下,”哈利趁热打铁地说道,“我们也该享受明天同样的日出。”


    甲板陷入死寂,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愈发清晰,哈利轻轻放下孩子,女孩瑟缩地想抓住他,被他握住了冰凉的小手,“别怕宝贝,明天太阳升起时,我们去看海鸥。”他弯下眉眼,尽可能轻松地说道。


    【距离20点还剩14分31秒。】


    哈利闻言立刻站起身,“我们不求点亮自己,照耀他人,但至少,我们该对得起自己的良知,女士们、先生们,现在请抓紧时间登船。”


    没有人回应他,但是从动作上来看,大家都默认了他的说法,所有男士已经开始就地取材,卸门板卸木板,还有几位绅士留在船边确保救生艇的稳定,让老人、女士与孩子上船。


    这几位男士会划船,所以也是被选出来最后登船确保其他人安全的人。


    同样被选中的,还有哈利。


    虽然他根本不会划船,在救生艇上除了增加重量外,没有半点用途。


    毕竟留在船上的老人、女士、孩童也不会闹出什么动荡,不需要他动用武力。


    哈利盯着剩下的一个空位,神情有些恍惚,如果这是一年前,他一定毫不犹豫地跳上船,没有什么事比活命更为重要。


    但是现在……


    他闭上眼睛,猛地转过头,像是控制自己不要再继续看下去一样,拉着一旁的伊万公爵往那边推。


    伊万没想过真的到了生死攸关时刻,哈利能将这份机会留给他,“你应该知道,我的爵位在此刻一文不值。”


    所以在争抢救生艇时,没人讨好他,也没必要讨好他。


    “但是你女儿在上面呢。”哈利垂下眼眸,伊万公爵的女儿就是他刚才抱起来的那位小姑娘,在与他对视时,眼睛里写满恐慌,如果连亲人都不能一起,这或许会成为她一辈子的梦魇。


    她还那么小,而且……


    “你的手腕在水里撑不下去的。”哈利从他手里轻松地夺过木箱,他当时没有控制力道,面前人就连空木箱都抱得费尽,如果真让对方这样下水,能存活的概率寥寥。


    “祝你好运,先生。”


    【距离20点还剩4分45秒。】


    哈利没管对方怔愣的表情,用力向前一推,在大家惊诧的呼喊声中,反身朝后跑去。


    他要去找夏洛克。


    哈利几乎是凭着直觉横冲直撞,但好在直觉没有全然辜负他,当221开启最后一分钟倒计时时,他终于在最下面一层的蒸汽机舱室与向外跑的夏洛克相撞。


    【距离20点还剩43秒。】


    哈利迅速展开救生衣拽着夏洛克穿好。


    【距离20点还剩17秒。】


    哈利拉着夏洛克向外冲。


    【距离20点还剩10秒。】


    两人跑到栏杆前,哈利将箱子先抛下水,紧接着不顾夏洛克的挣扎,全身舒展将对方死死抱在怀里,“别怕,闭上眼睛。”


    “轰!”


    【当前时间,20点整。】


    机械音被爆炸声彻底淹没,哈利只觉得后背被一股力道猛地一推,两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咸涩的海水灌进鼻腔的瞬间,他看见夏洛克深蓝色的眼眸里映出火光,像是海面上冉冉升起的太阳。【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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