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90-100

作者:兆云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91章 第 91 章 他的光有时过于耀眼了些……


    “库比特太太目前伤势如何, 身上有擦伤吗?比如手腕、手肘之类的地方。”哈利注意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听诊器走下来,应该是参与抢救的医生,连忙上前两步攀谈。


    “女士现在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了, 之前女仆给她换过衣服,说是左侧肩膀有磕碰的淤青,没有其他擦伤, 不过这个已经算是小伤,我们暂且没顾得上处理。”医生愣了一下,意识到他们是警察,才配合地回答道。


    “您是什么时间过来的?”福尔摩斯本来还蹲在地上,用放大镜寻找线索, 可闻言也站起身,找医生交谈。


    “大概凌晨4点多,在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时我就迅速赶来了。”


    “那是谁通知的您?”


    “是这里的女佣桑德斯。”


    “冒昧问一句,您的家就住在周围吗?”


    “是的, 在旁边的埃尔里格农场。”


    “埃尔里格农场?”福尔摩斯重复了一遍,昨天小人纸条里,就出现了这个信息, 那个画小人的人说自己住在埃尔里格,他本以为是公寓之类的, 没想到竟然是农场,那范围可就……


    “对,我们家世代都在那里。”


    “那可真不错,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农场生活, 想必那里一定吸引了不少外地人吧。”


    “这倒没有先生,埃尔里格因为地方比较偏僻,几乎没有几个生面孔。”医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他不明白一个警探在案件扑朔迷离时为什么有空感叹农场的问题,只能隐晦地表达自己的不满,“您还有其他想知道的吗?”


    “哦,看我这记性,府上一共有几个仆人您知道吗?”福尔摩斯一拍脑门,状似不好意思地更换话题。


    “目前有两个,据说前两天库比特先生想再找几个青壮年,但被库比特太太拦住了。”


    “那两位现在就在附近吗?”


    “当然,”医生扬声呼唤了两个名字,紧随而来的是两位女士,桑德斯以及女厨金太太。


    两位女士依旧神情惊慌,脸色煞白,福尔摩斯放缓了声音,带着些安抚,“不用紧张两位女士,我只想简单了解些问题,请问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我们俩一起发现的。”金太太年长些,她握着桑德斯的手回答道,“我们的卧室就在不远处,听见两声巨响之后,我敲了桑德斯的门,一起来的会客厅。”


    “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比如味道、或者气温之类的?”


    “走廊附近弥漫着火药味,而且非常冷,会客厅的门半开着,男主人就像现在这样,已经死了,但是我俩壮胆上去摸了女主人,还有气,桑德斯会骑马,她踉踉跄跄地去喊医生,我就立刻报了警。”


    哈利能感觉夏洛克的问题很有指向性,就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但他这边也有烦扰,只能一边分出只耳朵听夏洛克的谈话,一边在脑子里模拟女士倒地的姿态,库比特太太是侧躺在地的,双腿蜷缩,哈利看向马丁说的位置,眉头紧锁。


    “既然如此,那等这位女士清醒过来,我们就得询问她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丈夫了。”哈利旁边的一个警官跟同伴说着。


    “不,这位女士不是凶手。”


    “库比特太太没有杀人。”


    盘问的福尔摩斯和沉思的哈利捕捉到声音之后偏过头,几乎同时开口,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却意外地都没有挪开,仿佛偶然缠到一起的丝线,莫名其妙地打了个结。


    华生跟雷斯垂德早已习惯了这俩人奇怪又深刻的默契,华生甚至还掏出本子如实地记录了几笔,这次有哈利在现场,他的“故事”应该能更接近福尔摩斯“要求”的那样,深刻精细吧。毕竟福尔摩斯在哈利在的时刻总会说得详细又认真。


    虽然福尔摩斯总是“嘲笑”他的案件记录像,喜欢带出些或家长里短、或缠绵悱恻的琐碎情节,可不得不说,如果失礼地假定哈利是为女士,华生觉得自己才叫真实地写爱情小说。毕竟,怎么会有人连案件说明的详细程度都会视听众决定啊。


    但是,华生又很难想象自己的合租人会有爱情这根弦。


    【剩余时间:8:23:36。】


    华生的思绪纷飞,其他人没有,他们的目光偏转过来,就像聚光灯似的将两人的位置点亮。


    “子弹是擦过女士额头的,说明当时从侧面攻击,所以并没有来得及防备,不然起码她该抬手挡着脸,这是本能。”哈利偏头看向马丁和其他同事,“因此那位女士不该是凶手。”


    诺福克郡的警察们面面相觑,他们没想过还能从这种角度进行解释,但这听起来很有道理,“既然如此,就是库比特先生做的,这位夫人信任她的丈夫,没料到库比特先生在她侧身的时候朝她开了一枪。”


    一个警探思索了片刻,左手握拳敲击右掌,一脸恍然大悟。


    “那为什么会双腿蜷缩?”哈利反问道,“女士站着挨了一枪,顺着子弹的冲击力向侧面倒去,如果她还有意识,起码该用手肘或者手掌支撑地面,但是刚才医生说没有发现擦伤,我想她的肩膀是直愣愣地撞在地上,才会产生淤青,一个没有意识的人,怎么会蜷缩双腿?”


    “这不是,那也不是。”警探听得有些挠头,“先生,您要不直接说出答案好了。”


    “我只是基于位置之间的猜测,具体我们还要找证据,”哈利顿了顿,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的想法,毕竟他好像还没有仔细勘察过现场,弹痕检测、是否有多余子弹、脚印、他“臆想”出来的第三人的痕迹……


    这些他通通都没有。


    “说就行了哈利。”福尔摩斯已经跟金太太聊完,他刚才从外面召来了个小听差,随手写了张字条,凑在对方耳边叮嘱几句,而后放松地斜靠在扶手椅旁边,黑色的大衣被晨光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双手抱臂,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手臂,低沉冷淡的声音像是沾染了晨雾般显得湿润了些,但表情还是一贯的从容不迫。


    哈利闻言转头看他,眼睛似乎透露着可爱的狡黠,夏洛克正朝他隐秘地眨了下眼睛,就像暴风骤雨的夜晚,灯塔为迷路的帆船发射归家的信号,明明深蓝色代表着阴郁和冰冷,可夏洛克的目光却比冬日的壁炉还要温暖几分,似乎在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给你提供线索。


    在恍惚间,哈利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在蒙塔格街的夜晚,夏洛克会拿出曾经报纸上的案件来举例,也总会鼓励他畅所欲言,甚至兴致高昂时现场做实验探究,他们的手指偶尔会印在玻璃器皿的两侧,有种紧紧相贴的错觉。此刻这份安心与柔软再次从心脏扩散到四肢百骸,或许只要这道颀长的身影在旁边,所有谜团都会像被日光驱散的晨雾,他也永远有所依靠。


    “我是依据两个人所在的位置进行推测的,”哈利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地开口,“先看库比特先生,伤口在胸前的位置创口很小,形状也比较规整,而在背后出现撕裂状,带着血肉,所以说是从正面击中心脏后身亡,并且倒地的方向是俯卧,头顶朝着窗户,手指也指向窗户,所以我猜测是窗外的人进行攻击。”


    “而库比特太太的伤势更为奇特,就像刚才讨论的那样,侧着被子弹击中额头,倒下双腿蜷曲。我模拟了很多次,如果是站着那绝不可能做到,所以虽然非常不可思议,但就像夏洛克说过的那样,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真相。①所以事实就是,这位女士当时是跪在地上,穿透了她爱人的子弹同时也擦过了她的前额。更甚者,因为之前的线索,我猜或许当晚是她先发现的凶手,惊恐之余跪倒在地,她的丈夫拿着枪挡在她面前,而这份爱意也阻隔了女士的视野,最终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悲剧。”


    “哇哦,”马丁惊叹了一声,却没说自己相信与否,只是转换话题,“所以您认为枪是库比特先生为了防卫才拎出来的?”


    “没错,在心脏射穿的时候,库比特先生的一只手捂住胸口,枪也随之掉落在地,恰巧掉在他和库比特夫人之间,他的另一只手指向窗外,就是想要提示其他人,凶手在外面。”哈利叹了口气,这才是真正的死亡信息,哪怕耳垂被割下,哪怕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哪怕在死亡到来的那一刻,这位绅士也没有怪罪自己的爱人,反而是挡在最前面,并且试图给警察提供线索。


    【剩余时间:7:49:11。】


    马丁抿住嘴,他没有哈利那般敏感细腻的心思,也没有那么强的共情能力,他虽然承认查德威克警官说得有道理,但对方没有线索,并且这把左轮手枪共4发子弹,打了两枪,有两个伤口,这也是如山的铁证,因此,他将目光重新投向福尔摩斯。


    “我同意哈利说的每个字。”福尔摩斯半抱着的双臂垂落,斜靠着扶手椅的身体站直,眼睛里闪出些许笑意,虽然他知道哈利爱他,也在努力的学习他的思维,但不得不说,对方能记住他说过得每个字,甚至还加以引用这件事,让他懊丧难受的心情舒缓了很多,哈利总是能在无声无息间治愈他。


    他抬起手,示意哈利跟华生等人向前。


    华生总觉得福尔摩斯的情绪高昂了些,难道是因为破解了谜题?他不知道,只能在本子上写下,“福尔摩斯心情好转,说道……”


    “我知道你的疑惑,马丁警官,你在想明明手枪射出了2发子弹,而且伤口也对得上,所以你认为是他们互相攻击的结果。但是警官,有一点我很好奇,如果照你们的逻辑,发射的两枚子弹都该在屋里,实际上,你们找到了吗?”


    马丁愣了一下,“我们找到了一枚。”


    “你说的是墙边的这枚对吧。”福尔摩斯的手指指向女士身后的墙边,有一道横擦过墙皮的火药痕迹。


    “不过你们似乎忘记检查窗边了,”福尔摩斯抬手指向窗框下面,距离底框大约一英寸的位置有一枚射穿的小孔。


    “上帝!”马丁惊呼了一声,“真的有人在外面,他们在隔窗攻击。”


    “不是他们,是他。”福尔摩斯摇动手指,“这里的痕迹是个近乎圆形的凹陷,并且周围有细小的裂痕,而窗外那一侧孔洞更大,还掉下不少木屑,说明是库比特先生从屋内进行射击的。只能说库比特先生因为受伤的缘故,枪法实在堪忧,有一枪竟然打在窗框上,想来另一枪估计也没给凶手造成什么像样的威胁,让凶手一击得逞。”


    “等等先生,”马丁抬手打断,“如果您说这是凶手从外射向里面,我可以理解,可是您说是库比特先生朝外攻击,那么在关闭的窗户上,总该有第二枚弹痕吧。”


    “如果我说窗户是在凶手射击之后才关上的呢?”福尔摩斯眉梢轻挑,反问道。


    “这不可能。”马丁立刻摇头,“窗户是从门内侧反锁上的。”


    “没什么不可能先生。”福尔摩斯的视线转向刚才聊过天的金太太,“现在已经是5月份,夜晚天气再凉,关紧门窗之后也不会有太过寒冷的感觉,并且您还说过,在走廊都能闻到火药味,都说明当时窗户与会客厅的大门形成穿堂风,才会使得气味迅速蔓延,不过那时风向转变,把窗户死死刮上,你们看到窗户没锁,才顺手锁紧了对吧。”


    “没、没错先生,我不是故意的。”金太太不知道自己随手的举动竟然会被观察得一清二楚,也没想到自己无意的动作会让侦破案件出现困扰。


    “只能说太过凑巧,风没刮多久,蜡烛都还没流油,你们就给关上了。”福尔摩斯有些无奈地摇头。“而且警官,还有最后一个铁证,您可以去看一眼窗外,有不属于库比特先生的脚印。”


    而马丁的嘴巴张大,他没想到连蜡烛流没流油都会在观察范围内,不过他抻着头看向外面,果然在草丛中发现了一连串脚印,事实已定,证据确凿。


    “太精彩了福尔摩斯先生,”马丁上前握着对方的手用力摇晃,恨不能跟对方换个脑子,“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是否知道凶手到?*? 底是谁?”


    福尔摩斯耳朵动了动,隐约听见马蹄伴随着车轱辘滚动的声响,唇角微扬,“别急,他马上就来。”


    哈利一直注视着夏洛克,从始至终未转开视线,夏洛克是他的光,他从不怀疑。


    但是……


    【检测到因不可抗力考场即将当场公布答案,当前考试时间归零,请考生尽快交卷。】


    【检测到考生未开始答卷,且出现不可抗力,现为考生提供5分钟作答时间,考场将在“哔——”的一声后正式开始倒计时。】


    【哔——】


    哈利狼狈地翻腾试卷。


    不得不说,他的光有时过于耀眼了些。


    第92章 第 92 章 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爱情……


    哈利没想到这种事情还能再次发生, 夏洛克甚至还朝他微微挑了下眉,不得不说,有些帅气, 但他当下实在是,笑不出来,只能眨了眨眼睛回应, 默默地站在一旁,借助雷斯垂德的阻挡回答试卷。


    当然,这里还有医生的妙用,医生为了自己的“小说”事业拼尽全力,在问夏洛克细节问题, 好歹是将人缠住了。


    基础题第一题是最简单的,死者当然不是希尔顿·库比特,是一个假人玩偶,吉姆·布朗纳用它来吸引孩子们的目光, 制造出来的假现场罢了。


    第二题死者信息,是说库比特先生吗?哈利将信将疑地把库比特先生的信息填上,不过说不定是问娃娃的信息, 但是鬼知道娃娃到底有什么信息,他甚至连娃娃在哪买的都不清楚。


    不对, 等等,如果把布朗纳当成杀人凶手的话,他杀过的人是玛丽·库欣和她的情夫亚历克·费尔贝恩, 哈利赶紧又将他们的信息也填上。


    总之在考试期间他只信奉一个原则, 考卷必须填满,至于得分点在哪,就得考官自己努力了。


    第三题凶手行凶时喊叫的原因, 就是为了吸引拉里他们的注意,让拉里为他当人证罢了。


    第四题娃娃的“死亡时间”在中午,玛丽跟她情夫的死亡时间他不清楚。


    第五题凶手是谁……上帝,夏洛克只说了凶手要来,没说凶手是谁啊,要不先填个布朗纳占占位置?


    哈利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要崩塌,紧接着展开附加题。


    附加题竟然比基础题要好懂的多,主要是这次的案件嵌套太多信息,哈利到现在都不能完全明晰。


    不过第一题肯定指的是库比特先生,一个绅士且温和的男人,直到最后都恪守礼节没有询问妻子的秘密,也拼尽全力保护着自己的爱人,哪怕生命终结,哈利将信息填好看向第二题。


    第二题同样不是问题,库比特太太额头的伤口他们已经谈论清晰,就连夏洛克都说认同他的每一个字①,所以想必系统也不会给出异议。


    但是到了第三题,哈利不由地卡住了,库比特太太为什么惧怕跳舞的小人,这个秘密就像是尘封已久的保险箱,钥匙和密码只掌握在凶手和她中,其他人无法窥探其中的真相。


    哈利只能凭借库比特先生的说法大胆推测,这位温和有礼的英国绅士为了妻子,坐最早一班火车来苏格兰场报案,他很爱对方,在谈及恋人时眼里都会泛着柔光,他曾郑重声明埃尔西从未做过任何愧对她的事情,假设他对爱人的描述大致合理,没有被爱情这层滤镜过度美化,那么库比特太太的恐惧显然与情感纠葛无关——至少她没有付出情感。至于那个写纸条的家伙……


    不远万里从美国赶过来,叫她埃尔西,恳求她最后威胁她,真的对她没有特殊情意吗?


    可他只有一个人,在库比特先生的地盘上,他们明明更占优势不是吗,这位夫人为什么如此慌乱?


    哈利垂眸沉思,突然,灵感如同电流般划过脑海,如果这个凶手只是排头兵,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或许这从来就不是某个人的单枪匹马,而是某个庞大组织的交流密码,就像伊甸园。当一条鬣狗出现,就意味着她很快会被一群鬣狗包围,这才是引起那位太太真正紧张的原因。


    时间有限,哈利只能将自己的推测一股脑全写上,紧接着看向第四题,威胁库比特太太的应该就是凶手无误,至于动机……


    哈利强忍着不要叹气,他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第五题作案过程倒也好写,至于凶手是谁,这又要空着。


    整张卷子被他答得七零八落,哈利咬着牙硬是交了上去,没办法,时间也到了。


    只不过……


    【考试结束。】


    【考试成绩:69分。】


    【考生可选择:A脱三件衣服。B接受电击处罚三次。】


    【检测考生当前只穿三件上衣,建议考生谨慎选择。】


    【检测考生第一次低于不及格3分及以上,特延迟考虑时间为1分钟。】


    【倒计时:59、58……】


    不是,就穿三件衣服这件事不需要检测吧。


    哈利简直要被系统给气笑了,这家伙分明就是引诱他进行电击处罚!


    可他从小到大连触电的经历都没有,当然冬天干燥起皮那种静电肯定是有的,但是什么湿手不能碰插座之类的安全教育院长爷爷和学校教了无数多遍,他可是牢记在心,电跟火一样,都是需要小心使用的东西。


    就因为没有经历过,所以哈利格外打怵电击惩罚,这也没标出来疼痛量级,他的脸不由地挤在一起。


    不过这里空屋子多,他可以找个房间……


    这么想着,哈利几乎是迅速冲旁边的雷斯垂德说了一句,“我有点呼吸不畅,去找个空屋子冷静一下。”


    在纠结电击的时刻,哈利没注意自己身侧换了个人,连头都没抬,就向左侧拐角的空房间走过去,之所以选那间,是看中了那里的窗帘还没来得及拉开,屋内有些昏暗。


    福尔摩斯在解答完华生细小琐碎的困惑之后,抬头看向哈利,对方眉头紧锁,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明明哈利以前遇到困难时,会第一个想到他,会走到他旁边寻求帮助,可现在,他们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这份越界的感情竟然连他指导者的身份都在剥离吗?


    福尔摩斯发觉自己喉咙有些发紧,或许是因为刚才回答了华生太多问题。他不愿开口,却目标明确地走到哈利旁边,只是刚站定没几秒,就听见哈利的声音,内容让他不由地担心起来。


    呼吸不畅?


    会客厅不算小,哪怕窗户关着但门还敞开,空气流通稳定,虽然血腥味浓郁可哈利应该早已适应这种环境,怎么就到了呼吸不畅的程度?


    理智告诉福尔摩斯,这不是什么大问题,甚至如果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连说都可能不会说一句,找块空地深呼吸几次权当尊重身体,可当说话的人是哈利,他不自觉地开始思考,呼吸不畅是由于什么引起的,肺、心脏、神经?


    一般什么疾病会导致呼吸不畅,胸膜炎,还是心肌梗塞?


    这些病症像带刺的荆棘一样包围着他的理智,见鬼的。


    福尔摩斯知道哈利能照顾好自己,也明白没必要贸然惊动医生们,然而还是忍不住跟在哈利身后,但对方选择的位置让他困惑地扬起眉梢。


    选择一间处于拐角,通风不良,窗户紧闭的房间,治疗呼吸不畅?


    哈利选的屋子门锁坏了,可他自己并不知情,也来不及检查,毕竟等他走到房间的最角落时,已经倒数最后三个数了。


    赶在系统喊到1的时候,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没什么心理负担,哈利就当换衣服了,他甚至想更快些,毕竟凶手随时都有可能过来,这么想着,哈利将深蓝色的警服外套搭在一旁的扶手上,又迅速解开马甲中间的两粒纽扣,双手一抻,马甲也滑到手肘,紧接着被他剥落到扶手椅上,压在外套上面。


    他的手指已经挑开了衬衫胸前的扣子,而在这时,他能明显察觉到地上的光亮明显了些,一道剪影出现在他的影子后面,是哈利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僵硬地转过身,果然,门开了,夏洛克就在门口。


    上帝!


    哈利的内心呻-吟着,他恨不能时间倒转,或者一棒子打晕自己,可事实上,他现在无比清醒,甚至能观察得到夏洛克的反应。


    这是夏洛克眼睛瞪得最大的一次,深蓝色的眼眸没有曾经的雾气和幽深,反而写满了透彻明亮的不知所措,尤其是触碰到他袒露的皮肤,对方的瞳孔都在收缩。


    “哈利……”


    天,就连叫他的名字都带出了些破碎的尾音。


    不管是声音亦或眼神,哈利能清晰地感受到夏洛克的紧张,就像是一台精密仪器突然被石子卡住,惊慌失措又小心翼翼地试探。


    坦白说,夏洛克这种脱离既定轨道的失控反应竟然比他的暴露更加令人心跳过速,仿佛是一张白纸,正在等待染料的侵袭,这种反应让哈利突然有种身份轮转的掌控感,带着微妙到难以言喻的几分从容,他的舌尖轻轻舔舐着沟槽牙,沙哑的嗓音里隐藏着自己都惊讶的蛊惑和邀请,“夏洛克,要不你先关上门?”


    夏洛克的耳尖红了,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红,好似下一秒就能滴下血来,他机械性地抬手按住门边,想把面前的门彻底合拢,可在门板即将闭合的瞬间,哈利修长而又骨节分明地手指抵住即将闭合的房门,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搭在福尔摩斯的手背上,凉与热的交汇让两个人都不由地颤了颤。


    哈利一个用力将门又推开大半个胳膊的距离,他的手指扣着夏洛克紧贴着门边的手掌缝隙,轻轻滑落摩挲,像是把信封上贴错的邮票揭下来那般仔细轻柔。


    等夏洛克蜷缩着手指往回抻,他突然一个用力,将对方以一种无法拒绝的力道拽进屋内。


    夏洛克踉跄了几下,脸几乎扑进裸露的脖颈,湿热的气息带着整个屋子的空气都要沸腾。


    哈利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或许是压抑的太久,直接变态?反正他这个时候几乎放弃什么理性思考,也不知道出了这间屋子会有怎样的结果,他就想像恶龙用尾巴环绕公主,水鬼用怨念痴缠路人般紧紧缠绕着夏洛克,这一次,他吸取教训,将门用心掩好。


    可偏偏系统没有感情地不停催促——


    【检测到考生未完成惩罚,请考生抓紧时间。】


    【倒计时59、58……】


    夏洛克也在这时重新站稳身体,哈利只能一只手拽着对方的手腕,另一只手灵活地挑开更多纽扣。


    “夏洛克这么好奇我在干什么的话,”哈利的眼睛微微弯起,眼神在长久不褪色的耳垂周围徘徊,故意拖长尾音,凑得更近了些,拇指拉扯的手腕能感受到突突的跳动,是夏洛克的脉搏,“那就别走了。”


    他的手掌覆在夏洛克肩膀上,用力将对方按在扶手椅里,皮革与身体的挤压声伴随着夏洛克紊乱的呼吸声,显得如此撩人,哈利没有完全退开,而是用小腿顶在对方微微分开的膝盖间,是一个随便晃动都能引起触碰的距离。


    最后一颗纽扣也“感激涕零”地被解开,哈利是手指勾着衣领,将衬衫从肩头褪下,肩胛骨牵连肌肉,随着动作上下起伏,依靠窗帘过滤出来的余光,小麦色的胸膛泛着细腻的光泽。


    这是福尔摩斯允许自己看到的最大程度。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哑到听不出半点往日的冷淡,“穿好,哈利,我是说,全部穿好。”


    惩罚结束。


    哈利迅速将衣服重新穿上,拉开窗帘。


    阳光一瞬间倾泻而下,刚才的旖旎气氛瞬间消失无踪,就像灰姑娘12点的钟声响起,他们的感情也是见不得光的。


    更甚者,哈利之所以忙忙碌碌还把窗帘拉开,是因为他不敢回头。


    阳光不仅驱散了如梦的“幻境”,更将理智重新召回,这次,他跟夏洛克估计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哈利。”身后的人开口,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但是熟悉的冷淡又回来了,“我们都知道刚才意味着什么,我想现如今我有资格等一个解释,或者答案。”


    “当然。”哈利攥着窗帘的边缘,哪怕他是同性恋,只要不是伊甸园的人,他现在都敢转身跟夏洛克说一句我爱你,可他没有这份资格。


    耐心地等了1分钟,对方没有回头,更没有多余的回答,之前的一切仿佛是他的幻觉,福尔摩斯反而低笑出声,“既然如此,我会自己找的哈利·查德威克警官。”


    从某种意义上说,哈利不回答也是一件好事,哪怕对方回应了,他骨子里的警惕心还是会一遍遍质疑着答案的真实性。


    但是,从这一刻起,哈利对于他而言再无边界和隐私可言,他将不再小心翼翼,不再担心自己过分的窥探与控制欲,他会从各个方面进行调查,因为他已经告知了对方。


    这才是他夏洛克·福尔摩斯的爱情。


    哈利没有回答,福尔摩斯只当他默认下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


    “哈利!福尔摩斯!上帝,你看我们抓到了谁?”


    雷斯垂德这家伙,似乎只有嘴是最好用的。


    第93章 第 93 章 他们的命运,自相遇那时……


    哈利跟福尔摩斯顺着声音出门,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黝黑的大胡子男人被雷斯垂德和马丁等人死死按住,他挣扎着抬起头, 遍布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瞪得掉了出来,眼睛里带着怒火,“埃尔西呢, 我的埃尔西去哪了?”


    他的、埃尔西?


    难道那位女士还真牵扯了一桩爱情故事?哈利的脚步微顿,想起自己之前答题时的信誓旦旦,觉得埃尔西肯定是害怕那个“团伙”的其他人,现在突然不确定了起来。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他和夏洛克……


    哈利无声叹了口气, 视线脱离思维掌控地偏到夏洛克身上,对方似乎没有被之前的事情影响,反而有些兴奋地大步上前,说话的速度快得没有间隔, 标点全靠其他人的大脑自动添加,“让我来看看这位凶手,你果然还不知道库比特太太被你打伤的事实。”


    “打伤、我?”男人痛苦又困惑地嘶吼出声, “该死的,你们可以说我打死了那个笨手笨脚的大高个, 但是污蔑我伤害了可爱的埃尔西那就大错特错了。”


    “先生,事实上在场所有人都没那个空闲去污蔑你,如果你还有困惑, 我们不妨回忆一番, 当时的库比特太太被你吓到跪在地上,她勇敢的丈夫上前挡住她,而后你开枪击中他的心脏仓皇逃走, 或许是因为视角原因,也或许是因为有人听见动静靠近,总之你逃跑的时候并没有注意什么可爱的埃尔西,她同样被那枚子弹击中额头,目前生命垂危。”


    福尔摩斯几乎是压着对方尾音在说话,并且在此过程中充分动用面部肌肉,表现得嘲讽且带有攻击性,听得华生跟雷斯垂德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刚才还心平气和的一个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快,要是没记错的话,福尔摩斯跟哈利只是进屋商讨问题,不是进火药厂沾了一身炸药出门的吧。


    “不,不是这样的,”男人悲痛欲绝,脑袋狠狠磕着地板,让雷斯垂德无奈之下只能过去抬手挡着,“那信是怎么来的,埃尔西肯定没事。”


    在埃尔西将他出卖和埃尔西生命垂危之间,他宁愿承受前者的痛苦。


    “如果你指的是那几个幼稚小人的话,我只能说它太好破解和伪造,事实上在我曾经研究的160种密码中,它连前十都算不上,”福尔摩斯依旧冷漠而锐利,但是听这话的男人却突然抬头,“你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微微颔首,倒是哈利突如其来地有些紧张,“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伊甸园那帮人传口信说,夏洛克·福尔摩斯盯上了这个案子,让我小心。我想他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就算是警察还不都是些蠢货,嘶!”


    蠢货·雷斯垂德挡着地面的手一个反转,压在男人后脑勺,赠送对方一次亲吻地板的机会。


    但那人并不在意这些,“整个苏格兰场一年能破获多少案件?不过是鸡零狗碎的东西,我也就没去在意,谁能想到,真的有人能破解这个纸条。”


    “之前是什么时候,你远在美国为什么会跟伊甸园扯上联系,你要求他们做了什么,谁给你递的口信?”哈利并不在意什么蠢货还是鸡零狗碎,他只在乎夏洛克被伊甸园盯上的事情,跟曾经“粗陋”的栽赃不同,这次他们明显是谨慎地考量了夏洛克这个变量,甚至把夏洛克危险这几个词汇传播出去,就像是……


    在犯罪界竖起一个标靶。


    哈利这么想着,只觉得周身汗毛直立。


    男人知道心爱的人已经性命垂危,加上自己杀人被抓,展现出一种心灰意冷的配合,“就是昨晚,算了我从头开始说,我叫艾贝·斯莱尼,跟埃尔西从小一起长大,世界上没有谁会比我更爱她,我们很多年前就在她父亲的见证下订婚,她是我的,那个英国佬就这么把她抢走,我当然要抢回来。”


    “但她很不喜欢我们做事的风格,她父亲创建的芝加哥共联帮她也不想接手,只能让我代为管理,她平时不跟我们一起工作,有自己的合法收入,也是依靠着那些钱来到了英国,但是英国对我们来说太过遥远,就像大海捞针一般无从寻觅,这时她父亲老约翰想起曾经遇到的一位绅士,那位先生好像是来做什么报告的,在我们地盘被抢了钱包,找到我们头上,我们就帮了一把,他说他自己在一个叫伊甸园的帮派里工作,如果需要,我们以后来英国也会尽力招待。”


    “那人叫什么名字?”哈利上前几步,鼻尖都跟着冒汗,明明他不该问的,但是那关系着夏洛克的安危,哪怕不能通过他的嘴巴,借其他人的嘴让夏洛克有所警觉,那他现在的冒险就也算值得。


    “教授,这是我们的称呼。”男人回答,“他只跟老约翰多聊了几句,我来之前,老约翰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过去找他,说他会帮忙。”


    “我循着地址过去,那地方很空荡,就一张桌子,而且接待我的还不是教授,是另一个魁梧的大高个,他听见我的诉求之后问我,是只要埃尔西的地址和经历,还是要惩戒那个男人,需不需要他们动手,我当然不需要他们,但是我想让那个男人亲耳听见我和埃尔西的甜蜜过往,他不能大喊大叫地干扰我的兴致,更不能带着埃尔西离开,我将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那家伙就点头收下订金。”


    “他们非常有信誉,很快就将埃尔西的住址告诉我,我找了过去,本来打算跟她道歉恳求她同我回家,可她怎么也不同意,还说就当不认识,我在愤怒之下写出了一些丧失理智的话,那都不是我的本意,我本来打算着过两天再跟埃尔西道歉,继续恳请,可库比特太烦了,他一遍遍寻求帮助,甚至还想找几个青壮年看家,于是,在昨天上午他又一次出门时,我要求伊甸园动手。”


    “就在昨晚,那些人从火车上运送了个贴着家具字样的大箱子到庄园,我看得清清楚楚,埃尔西打开箱子,里面就是库比特,埃尔西当时要吓晕过去了,这是个绝妙的时机,我可以去安慰她,就像小时候一样,她会跟我走的,因此,我选择在凌晨去找她,趁着夜色直接把她带走。谁曾想库比特还挺能折腾,依旧死皮赖脸地冲到我面前,我发誓,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要杀他,毕竟他也给埃尔西创造了些快乐,只不过那家伙想弄死我啊先生们,他先动得手,就算他枪法比小贩称里的砝码还没准头,我也算是防卫吧。”


    哈利勉强从对方啰里巴嗦的废话中提取出有用信息,从埃尔西的境遇中升腾起一股相似的悲哀,他们都是想要挣脱泥沼的人,但是泥沼却死死缠绕着他们,想吞噬他们,尤其是眼前这个,至今未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的蠢货!


    “你将埃尔西女士当做什么,一件可以占有的物品,还是一个毫无灵魂可言的人偶?她厌恶你们只会靠左轮手枪说话的野蛮勾当,想要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有错吗?她不是小酒馆里认人标价的酒瓶,她拥有独立的人格,她的思想如同水晶宫的穹顶般透彻明亮,她有权享用赖丁·索普庄园的晨雾;享用无尽的黄昏;享用绵绵不绝的钟声①,哪怕失去库比特先生的怀抱和永恒的支持,你这个沾满血污的暴徒也绝不可能将她困在屋檐下,即使你手中的枪火再炽热,也点燃不了她心里的曙光,思想的共鸣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就像蛆虫永远不可能拥有太阳。”


    哈利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颤抖,福尔摩斯从身侧能明显看到他蜷缩攥紧的拳头,说是在训斥面前的凶手,但福尔摩斯总觉得哈利在剖白他自己。


    福尔摩斯不禁在内心将对方话中的主语替换,他想要活在阳光下,脱离掌控,想哼着小调在宁静的黄昏中烘烤饼干,伴随着钟声打理花墙,他不会被困住,他在挣扎,他要追逐太阳。


    这么想着,福尔摩斯的嘴唇越发抿紧,之前他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要过度深究哈利的曾经,等待哈利回应,所以他只是隐约探到一些边界,就比如哈利不是那么纯白无瑕,他与雷斯垂德他们不同,他的简历进入政府都绰绰有余,一个胆小的人来到苏格兰场的目的、他的计划、他那么重情为什么在委托人生前不多去看看对方、以及……


    他跟一个人是不是走得有些亲密。


    詹姆斯·莫里亚蒂。


    迈克罗夫特跟他一起圈定的伊甸园幕后掌控者,偏偏与哈利有着若有似无的关联。


    福尔摩斯缓缓吐出一口气,但这些都是哈利的曾经,是的,曾经。


    福尔摩斯在心里做下定论,哈利的表现从始至终都没有问题,哪怕胆小恐慌,也在不断追求进步,他为那些无辜的受害者痛苦失落;他在坟前给亡灵送去祝福;他一次次护住那些懵懂的孩童;他危机时刻挺身而出;他……


    如果这些都能装出来,那么这世界上没有比哈利·查德威克更精湛的演员。


    因此——


    哈利在进入苏格兰场前后为什么会发生转变?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如此信任推崇?


    为什么时不时脱衣服?


    明明自己的推断也没有问题,为什么总是执着于他的推理细节?


    他还有很多需要探索的地方,福尔摩斯抬头看向哈利,目光无比炙热,不过没关系,他总会弄清楚的,哈利也终将明白,就像夜幕注定会拥抱晨光,他们的命运,自相遇那时起,便镌刻着永恒,直至撰写到生命的终章。


    第94章 第 94 章 我的小哈利。


    当把艾贝·斯莱尼押送回苏格兰场之后, 他们的工作也完成大半,剩下的就是常规整理材料,汇报结论, 形成总结报告归档。


    而这一点,雷斯垂德尤其擅长。


    哈利在雷斯垂德的骂骂咧咧声中走出大门,坐上马车后, 轻松的笑意荡然无存,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情景模拟。


    他不能靠着一次还不到一分钟的经历去面对真实的莫里亚蒂,事实上,仅从目前的间接接触,他就已经能感受到对方的可怖, 但他不能后退,他想做个好人,他想站在阳光下,他想……


    和夏洛克在一起。


    夏洛克是喜欢他的, 哈利终于迟钝地确认了这个事实。


    原来曾经的无数次深夜灯光、抚慰心灵的小提琴声、柔软珍贵的紧紧相拥、玻璃窗上的早安晚安……都是喜欢的证明。


    他们今天那么亲密无间,潮湿又灼热的呼吸仿佛还停留在脸颊,无措与温柔覆盖了夏洛克平时的冷淡, 他在夏洛克眼里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被眼球牢牢守护着的自己。


    虽然今年才过去三分之一, 但哈利已然确定,这是他年度最珍贵的收获,也是他得以进行情景模拟的动力来源, 他放在心上的人, 也喜欢他,所以他要为了对方拼尽全力。


    哈利决定等尘埃落定,等他能将自己彻底与那个见鬼的伊甸园撇清关系, 就跟夏洛克告白。


    是的,告白。


    既然夏洛克表现出来爱意,就说明曾经他纠结的问题在对方那里并不是困扰,哪怕是刀山火海,是冷眼嗤笑,是地狱煎熬,只要夏洛克做好准备,那他也必将义无反顾。


    哈利甚至被喜悦的泡泡冲击到头脑发昏,开始思考告白场景。


    在这方面,他有自己的执着——


    至少要有一束玫瑰花,种在院墙的蔷薇不行,但是蔷薇以后可以每天选出最漂亮的一支,装点夏洛克的小茶桌。


    他会穿上笔挺的燕尾服,衣领得浆洗三遍。


    他要给夏洛克买一块新的怀表,在表链隐晦的地方刻下他们名字的缩写。


    他将用最厚实的羊皮纸写下情书,火漆印也要选择夏洛克喜欢的孔雀蓝。


    哈利甚至盘算好,他们一定得去特别好的餐厅,在小提琴音的环绕下,在热闹却又不引人注目的环境中,播撒盛大但无声的爱意。


    在这个时代,他们的感情无法沐浴阳光,因此他会倾尽自己全部,包括支票本,夏洛克值得最好的一切。


    只不过……


    夏洛克赚得要比他多太多了,虽然对方没说,他也不会去打探,但是只去帮公爵找儿子一案①,夏洛克的所有实验器材就换了个遍,连他们的茶杯都“学会”镶金边了!


    哈利鼓着脸,用力吐出一口气,点开考试系统,他现在的资产总共才只有可怜的43英镑1先令,当然,没有算上继承的遗产,他还要赚更多钱。


    只是,该死的,他的直觉告诉他,这辈子都赚不到夏洛克的零头。


    *


    回到家中,哈利灌了一大杯凉水,把自己浪漫柔软的情绪通通压下去,没过莫里亚蒂那关,一切憧憬都白费力气,想要跟夏洛克在一起,他起码得保证自己有未来可言。


    哈利知道情景模拟很难,但……


    前脚刚进门,嘴巴的弧度才上扬,“詹姆斯”这个词将将落地,就听见一句,“对不起孩子,我有个会要开,你稍等一下。”


    紧接着被推了出去。


    再联想到系统曾经告知的,推拒意味着杀意,哈利甚至苦中作乐地想着,他估计是史上第一个因为左脚进门而被“暗杀”的人了吧。


    时间紧张,他连懊恼的情绪都不敢肆意蔓延,马不停蹄地找老师分析——


    “笑容要对称才不会显得假,还有什么詹姆斯,他是你叔叔。”


    “我可以叫詹姆斯叔叔啊。”哈利小声反驳道,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打算的,只是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打断了。


    “能直呼姓名本身就意味着平等,当猎物开始僭越规则,猎手该怎么做?”


    只是因为一句詹姆斯?哈利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变凉,莫里亚蒂到底对其他人是怎样的态度,猎物、仆从还是……蝼蚁?


    得到答案后哈利继续返回去模拟,这次倒是撑过了珍贵的3分钟,而后,他听见对面人叹了口气,杯沿的金边倒映出对方的眼睛,狭小的空间让双眸的轮廓变得扭曲如怪物,“哈利,生硬的亲昵留给垃圾堆更为合适,你说呢。”


    “呆滞、刻板、尖锐,你恨不得一分钟100个小动作,喝水、喝水、还是喝水,至于这么渴吗?”老师的点评锋利无比。


    不要有小动作,?*? 要表现得圆润温和,要亲昵但不谄媚,要顺从却不卑微,要……


    哈利深呼吸,一遍遍调整自己的状态,不断冲进情景模拟,从艳阳高照到繁星闪烁,他甚至连口饭都没吃,模拟到最后,他感觉自己的情绪都在剥离,就好像躯体在下面表演,灵魂却浮在半空冷眼旁观,他以为这是最好的状态,可在第不知道多少次时,还是崩溃了——


    “我的小哈利,”男人的指尖拂过哈利的脖颈,冰凉的触感以及粉笔侵蚀的粗糙像一条毒蛇在颈间缠绕,带来无端的压迫与窒息,“瞳孔要缩回去才更可爱些,跟着我的节奏,放缓呼吸。”


    哈利被手指扼住的时候一瞬间,竟然连挣扎都失去了,紧绷的情绪一下子崩盘,只能任由眼前越发扭曲的身影变成怪物,偏偏还露出冰冷且温柔的笑意,对他进行点评,“怎么连心跳都加快了?真是不乖。”


    情景模拟不会对哈利的□□产生伤害,哪怕窒息也不过是短暂的2-3秒钟,甚至或许只是莫里亚蒂取乐的一种手段?


    哈利错乱的大脑丧失分析能力,颤抖的手指几次才抓稳茶杯,牙齿与杯口发出咔咔的碰撞声,冷冰冰的茶水像石头一样,将胃坠得生疼,不甚规律的作息加上焦灼的情绪,让胃也发起脾气,哈利只觉得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他还想用半凉不热的手心安抚两下,紧接着胃里翻江倒海,胆汁混合着胃酸冲上喉间,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


    他这一整天就早上吃了两口,现在也早已消化干净,只能吐出些酸苦的液体,他垂着脑袋,手指像是寻求依靠般死死抓着茶桌,指尖用力到泛白,生理性泪水将视线全部淹没,半挂在睫毛的水珠承受不住高强度晃动落在呕吐物上,直到液体都剩不下,哈利才干呕了几下,瘫软地倒回扶手椅。


    就十分钟,哈利抬起手臂搭在眼睛上,给自己计算时间,他只允许自己狼狈十分钟。


    莫里亚蒂的第二张纸条不会给他太多时间,事实上明天,最晚后天他就要去拜访这位教授,而他现在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十分钟很快就消失了,他强撑着去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带着强烈刺激,硬是将哈利混沌的思维唤醒。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原身要放一枚镜子,微笑、动作、眼神甚至呼吸,要论如何通过它们造假,他现在能给出一摞思路,可真到自己伪装时,却如此生硬干涩,他像是报了某种扭曲的“演技速成班”,亦或者说是脱敏治疗,好处也很明显,如果换做几天前,他肯定会难过为什么自己要承受这些,但现在,他甚至能规划着再来一轮。


    没有精力感伤,因为他要面对的是詹姆斯·莫里亚蒂。


    *


    哈利是选择了一个靠近傍晚吃饭的时间,靠着来往的学生掩护再次进入玛丽勒本学院,上次来的时候,他跟其他学生要到了莫里亚蒂的课表,对方今天的课分布在下午和晚上,所以肯定还在办公室。


    数学系在比较靠近内侧的区域,从情景模拟来看,莫里亚蒂有自己单独的办公室。


    哈利找到门上的标识,深吸一口气,食指关节抵在门板——


    扣扣扣。


    他节奏均匀地敲了三下,不能太急也不能太缓。


    “请进。”里面传来男人温和有礼的声音,让哈利的神经本能地紧绷起来,但很快,他又松弛下去,这不是一次模拟,这是真实的接触。


    推开门的那刻,腼腆又满含歉意的笑容焊在哈利脸上,“叔叔,好久不见。”


    “我的老天,是小哈利。”瘦高的中年男人甚至站起身,从书桌后走出来,惊喜地双手张开。


    来了,这是他模拟的其中一环,要注意呼吸放缓、身体不能绷直、要带着依恋贴紧对方,脑子里的思路极为清晰,哈利笑盈盈地小跑上前,“怎么能麻烦叔叔起来接我,我真的好想您啊。”


    脸颊记得要蹭一蹭对方的肩膀,猎人都喜欢猎物的臣服。


    哈利将脸埋在对方肩膀,呼吸着莫里亚蒂身上干燥到有些呛人的粉笔灰,混合着书籍与油墨的气息,每一处都显示着他是一位合格的学者。


    “想我也不多来看看我。”莫里亚蒂的尾音有着微微的上扬,像是困惑又或者是抱怨,仿佛真的是一位孤单的老人埋怨着小辈的离去。


    “我实在是太忙了,昨天一天没吃饭,直接饿吐了。”哈利从莫里亚蒂怀里直起身,控诉地皱着眉头,紧接着又靠了回去,“也不知道那些蠢货警察怎么会有这么多琐碎的事情要干,依我说……”


    “别胡闹。”莫里亚蒂的手指敲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而后摩挲几次才松开他,但紧接着,就快步走回书柜,抬手从上面拿出一个铁盒,“先吃点糖,一会儿带你吃饭。”


    “我也带了。”哈利一脸惊喜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几乎相同,只是颜色更为鲜艳的铁盒子,包装完整没有拆动的痕迹,他买的是吉百利的糖果,最简单的浅褐色包装纸,“叔叔我再放你这一罐,这样以后还能来吃。”②


    “真像个小孩子,永远喜欢吃糖。”莫里亚蒂无奈又好笑地抚摸他的头顶,却没有制止哈利,任由他找个合适的位置摆放糖果。


    所以说书柜里没有重要东西,或者是可以让他看见?


    哈利的脑子里飞速闪过这个念头,转身又恢复到刚才的模样,拿起一块莫里亚蒂罐子里的糖,抻开包装纸,先递给对方。


    猎物要时刻谨记自己的低微,不要有半分越界。


    果然,莫里亚蒂并没有拒绝,反而是带着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吃下糖果。


    他被莫里亚蒂拉着手领到桌前坐好,“最近伦敦的雾似乎格外重,”莫里亚蒂摆弄着手上的怀表,表盖开合的咔哒声清脆明亮,他像是有些苦恼,“你说,在这样的天气里,航船是否该放慢脚步?”


    这是在问伊甸园是否该避避风头吗?


    哈利不敢撩起眼皮,思维飞转,不,肯定不是。


    直觉告诉他,应该是另外的意思——


    “圣詹姆斯公园的鸭群倒是没感受到风暴来临,不过上游想建个鸭场,养鸭人需要谨慎些,别让它们迷了路。”


    他们似乎就说了这么几句有用的话,直到离开前,哈利都“沉浸”在对方亲切的关怀中。


    他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直到回到家,躺在床上,哈利还在思量。


    *


    目送哈利离开,莫里亚蒂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似乎是有些无聊,他的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但仔细听着,那声音与哈利的脚步声完全重合。


    “这幅皮囊下的灵魂,跟你一样有趣啊。”煤油灯下,他的眼睛忽明忽暗,声音沙哑而温柔,“永别了,我的小哈利。”


    第95章 第 95 章 不好意思啊小哈利。……


    虽然平时总是拿拉普拉斯开玩笑, 但莫里亚蒂很欣赏对方在大行星运动理论和月球运动理论方面的观点和论述,对于他发表的《概率分析理论》也是总体认可的,是的, 总体认可。


    唯一不算赞同的,就是他在导论里的内容——


    我们可以把宇宙的状态视为其过去的果以及未来的因。如果一个智者能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运动的力和所有自然构成的物件的位置,假如他也能够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 那宇宙里最大的物体到最小的粒子的运动都会包含在一条简单公式中。对于这智者来说没有事物会是含糊的,而未来只会像过去般出现在他面前。①


    这是种经典力学的决定论思想,如果有什么“人”能算清能知道宇宙中每一个原子确切的位置和动量,就能精确计算出宇宙过去和未来的所有状态。


    简而言之,可以观察过去, 预测未来。


    这是上帝才能做到的事,但可笑的是,拉普拉斯本人是无神论者。


    而且……


    莫里亚蒂把玩着手上的怀表,修长的手指捏着镀金表链, 金属链条如毒蛇般在他指间游走缠绕,而且如果一个生命,它的灵魂改变了, 那么这个可爱的“智者”还能够根据现在的状态去反推过去,预测未来吗?


    它推导的, 是谁的过往呢?


    莫里亚蒂非常好奇。


    表盘的玻璃面隐约映出他温柔可亲的眉眼,带着困惑的神情让这位中年学者甚至有点幼童的懵懂。


    莫里亚蒂也不相信世上有什么上帝或者地狱,毕竟恶人这么多, 遭到报应的却寥寥无几, 那都是世人编出来骗自己的蠢话。


    不过不信上帝,并不代表他不信世界上有灵魂。


    不然一副由肉和骨头打造的“破烂”,怎么能做出丰富多彩的姿态, 干出匪夷所思的壮举,甚至,这个灵魂还有保鲜的作用,能维持“破烂”存续几十年。


    而且他也有些简陋的“证据”支撑自己的观点,就比如那些在烟馆里醉生梦死的蠢货,他们在没吸过那口之前,一个个还算正经朴实,大多听得懂人话,甚至胆小如鼠没干过任何违法的事儿,但吸过之后,卖儿卖女,背信弃义,丧失人性。


    曾经的简朴勤劳荡然无存,像烂泥一般瘫在狭小的过道又或者肮脏的街道,当所有习惯都彻底颠覆时,这算不算是,灵魂的改变?


    所以,他想试试。


    莫里亚蒂找了6个人,他们忠诚,强壮,对他言听计从,只是很可惜,他们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物,他将他们分成两组,一组是吸食毒-品,另一组濒临死亡。


    这两种是他目前掌握的,最容易改变灵魂的方法。


    在写前五个人时,莫里亚蒂没有半分犹豫,可到了最后一个名字,他却罕见的停顿下来。


    哈利·查德威克。


    他的学生,他的“侄子”,他弄去苏格兰场的卧底,他看好的未来继承人。


    这其中好像随便拎出来哪一条,都足以让莫里亚蒂换个人选。


    但是……


    他有千百个学生,这并不值钱。


    他与哈利之间没有可笑的血缘关系,当然,有也无所谓。


    事实上,在进入苏格兰场之前,他还该“免费”教授小哈利最后一课——背叛与救赎总是相辅相生,不要相信任何人。


    而且,假设灵魂没有变化,以哈利的强健体魄也还是能恢复健康,他会替对方找到最好的医生。万一灵魂变了……


    莫里亚蒂眼底的兴致更盛,他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灵魂能够夺过他继承人躯体。


    应该会比哈利更加强壮吧?


    至于重新训练的难度……


    不管怎么样,只要对方有思维,就没什么不能掌控的。毕竟每一个生灵都有自己的弱点,只是能不能发现罢了。


    最后的最后,如果有一个比哈利更强大的灵魂作为他的继承者,对于伊甸园的发展也是一件好事啊。


    所以,不好意思啊小哈利,我实在没有放弃的理由。


    你会同意的,对吧?


    权当满足叔叔的小小好奇心。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羽毛笔的笔尖终于落下,墨水在"濒死组"名单末尾绽开墨花,莫里亚蒂低哑的声音像展翅欲飞的乌鸦,笑容慈悲又优雅。


    最后一个名字——


    哈利·查德威克。


    *


    只是事情没有莫里亚蒂想得那般顺利,明明他贴心地排了最好的弓箭手降低哈利的痛苦,可对方汇报的结论却是……


    “对不起教授,我没有射中6号。”瘦小的男人声音带着颤抖,匍匐在地,“但是,我发誓他被吓破了胆子,我……”


    真是个废物啊。


    “先回去吧。”莫里亚蒂微微颔首,声音带着晨雾般的凉意,轻笑着看男人如获大赦,连滚带爬退出去。


    如果哈利问到他,要怎么办好呢?


    莫里亚蒂弯起眼眸,不如把把对方的尸体交给他吧。


    真是委屈小哈利了。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哈利没有来,只是默默地收起纸条。


    这个反应,让莫里亚蒂有些兴奋起来,1~3号已经不成人形,彻底被“恶灵”覆盖无法交流,4号5号没有救回来,所有实验品中,只剩哈利。


    莫里亚蒂将更多的关注投向他的“孩子”,发现对方已然变得不同——


    他怕死。


    但哈利可是在他手把手教导下,扼死了一只病弱到无力挣扎的幼鸟,他还记得当时这孩子眼里的惶恐和晶莹的泪花,但那又如何呢,自此之后,哈利再也没有恐惧过生命的流逝。


    他怕尸体。


    可再恐怖的尸体,哪怕是分成块,剁成泥,他都带着哈利见识过。哈利唯一没做过的,就是动手杀人。


    这也是他为对方进入苏格兰场特意筹划的,杀过同类的眼神太难藏了,这个小家伙做不到。


    或许真的被吓到了?


    莫里亚蒂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


    然而他有些令人厌恶的小毛病,比如跟伊甸园作对。


    这不该是可爱的孩子该做的事。


    但还好,这孩子稍微有点分寸,他们最重要的炸药一环没有出纰漏,不然他真的会生气。


    只是一次次像猫爪一样的试探也让他有些倦怠了,而且……


    “塞巴斯蒂安,你在怀疑什么?”莫里亚蒂的声音像丝绸般顺滑柔和,却让莫兰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我怀疑哈利跟那个福尔摩斯有不一样的情感。”莫兰曾经构陷过阿尔伯特和怀特,因此对这份异样的情感非常敏感,或许那俩人自认藏得很深,但微妙的牵扯依旧让他心怀警惕。


    尤其是……


    莫兰扯起嘴角,他的额角被火药爆炸时的碎片划伤,留下疤痕,让笑容显得格外狰狞,他怀疑哈利·查德威克对组织有二心。


    爱情?还是男人跟男人,莫里亚蒂完全不理解这种情感,但他希望不是真的,毕竟他还挺想跟那两位福尔摩斯“比划两招”,还有他的小哈利,不管灵魂有没有变化,总归智力不曾减退,稍加培养也还算合格,可一旦沾染上这种油腻又愚蠢的情感,只会理智全消,那他的游戏就太无聊了。


    因此莫里亚蒂决定跟这孩子聊聊。


    他从未想过哈利无法破解纸条的事情,他的小哈利,不管是哪一个,应该都不至于如此蠢笨才对。


    说实在的,这个孩子装得很像,不管是在他肩膀磨蹭的举动,又或者喜欢吃糖的小爱好,曾有好几次都让莫里亚蒂有些恍惚,质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多心。


    但他知道不是的,从“哈利”还没进屋的时候,他就知道,已经是不一样的人了。


    恐惧可以培养,但习惯很难改变,哈利小时候就学着他走路的姿势,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所以脚步声与他惊人的相似,都是和缓到有些温吞的,因为他教过对方,慢有时也是一种压力,急躁带来的结果总不会太过美妙。但现在这个人并不一样,靴子与地板发出精准的咔咔声,没有半分犹豫,与曾经那份宛如死水般粘滞的感觉截然不同,更加锋芒毕露。


    这个灵魂或许已经觊觎哈利的□□许久,才会学习他的小动作?


    莫里亚蒂大胆猜想着,“小尾巴”的消失像是在他心中的死海里投下一枚小石子,只留下清浅的涟漪就消弭无踪,他现在更希望这个灵魂能更聪慧些,不然他会很苦恼的。


    对了,刚才哈利说过……


    莫里亚蒂抬起手,拉着旁边的绳索,摇响铃声,一个穿着深灰色长大衣的魁梧男人走进来,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从他拎着的医药箱来看,似乎是个医生。


    似乎是的,因为右侧额角的伤疤彰显他曾经的“波澜壮阔”。


    “莫兰,通知市中心的孩子们向外撤,注意,避开圣詹姆士宫的位置。”莫里亚蒂的食指关节缓缓敲击着桌面,圣詹姆斯公园的上游,就是地图的背面,唯一还算具有行政意义的只有圣詹姆士宫,最近要是戒严,只能说那些只懂在舞会转圈,不知民间疾苦的“外国贵宾”又带着一肚子空话来了。


    “另外,最近一周的《泰晤士报》你看看就好,不用拿过来。”莫里亚蒂一想到那些颅骨里盛着过期牡蛎酱的蠢货,即将在英国大肆宣扬他们的言论,就觉得头疼。


    “可是威斯敏斯特宫还……”莫兰眉头紧锁,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莫里亚蒂抬手打断,“我们还有时间,而且哈利长大了,得多谈谈心才行,乖孩子,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明白了,教授。”莫兰顺从地低下头,眼睛里带着对教授近乎狂热的信仰,他坦然接受“孩子”这个称呼,高大的身躯也没有半点反抗,任由莫里亚蒂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微凉的手指触及命脉,他却没有半分动作,就像是中世纪时教皇为皇帝加冕,莫里亚蒂是他们的神明。


    而神权至高无上。


    第96章 第 96 章 玛丽·摩斯坦小姐。


    哈利并不知道莫里亚蒂对他的那些猜测以及筹划, 而他透露的那个消息也是第二天就会见报的新闻,毕竟其他皇室贵族要来,圣詹姆士宫戒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莫里亚蒂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两人就维持着不咸不淡的虚假和平,他们还是会偶尔见面,哈利甚至警惕到每次打扮伪装都不相同, 准确来说,他现在不仅要防着莫里亚蒂还要防着苏格兰场,将四面楚歌这个词体会极其透彻。


    哈利在夜幕中坐上马车,醉汉的吼叫与一些不算正经的娇笑偶尔顺着车窗爬进来,构成平凡朴实的一天, 他最近会时不时找莫里亚蒂一趟,毕竟演得如此亲昵,再“失联”就不合适了。


    每次见面时,莫里亚蒂都会跟他拥抱, 在琐事与数学题的间隙冷不丁冒出一两句别有深意的话,让他的脑子一刻不停地飞速转动。


    要说莫里亚蒂什么都没怀疑,这哈利绝对不信, 说实话他不可能将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伪装的天衣无缝,更何况从系统模拟来看, 这位教授极其关注细节,但对方没有证据,而且他肯定有什么更大的作用, 让对方不管怎么样都要先忍下来。


    哈利的脑袋抵着冰冷的窗框, 他已经理清了头绪,无论如何,他要先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被安排过来, 不可能是一些无关紧要,能从报纸分析个七七八八,甚至买通苏格兰场门前马夫就能知道的小事,他的存在必定有更深层的含义。


    一旦查清真相,他就能加以利用甚至……


    反击。


    哈利舔了舔嘴角,车窗上的人影若隐若现,可他能看见自己瞳孔中燃烧的点点火星,在恐惧之下,他竟升腾出微不可查的兴奋感。


    对于莫里亚蒂、伊甸园、苏格兰场来说,他都无关紧要,失去他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与他相似的人进行补充,地球离了谁都照常转动,但是……


    世间英才不知凡几,历史却从不是他们的独幕剧,无数沾满煤灰、流着血汗的脸庞才构成了真正的时代印记。


    对于“神明”而言,他也许只是蝼蚁,可蝼蚁也有活着,享受阳光雨露的权利,他会拼尽全力,将白菊放在对方墓前,完成那人与原身最后的情意,然后,穿过清晨的薄雾,带着咖啡敲响夏洛克的房门。


    他会得到一个拥抱,一定可以。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要守住自己的弱点,不能给莫里亚蒂任何构陷他与夏洛克的可能性,毕竟他们伊甸园在这方面确实“发挥稳定”。


    *


    华生从外面回来,放下帽子,习惯性转身时,发现笑盈盈的哈利·查德威克,紧接着,他的胳膊被拉着向上走,仿佛在楼下耽搁一秒都是浪费,华生终于忍不住了,“查德威克,我真的如此重要?”


    这件事他已经不止一次地问过了,一切起源于2个月前的周末,面前的警官不知道是不是误食了某种致-幻药物,也像今天一样,在一楼等着他,态度柔和又细致,让他受宠若惊,还以为对方有什么重要案件想和他分享,结果将他拉上去之后,就陷入了与福尔摩斯无穷无尽的探讨中,什么烟灰、耳朵构造,他听得昏昏欲睡,而当他想回到卧室时,查德威克咖啡色的眼眸就会适时转过来,暖融融的带着些询问,“医生,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他对烟灰没有意见,他只喜欢船牌香烟,华生很想这么回答,可这显得太过敷衍,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参与讨论。


    他本想着将那次“折磨”当成生活的调剂,但事实是,一次、两次、无数次,只要是周末,好像都会来这么一遭,他的生活可太多调剂了,但很遗憾,他没见到正餐。


    他试图问过两人,作为一个几乎不参与讨论、格格不入的外人,他存在的合理性。


    显然,福尔摩斯并没给出答案,但查德威克却说了一句让他意外的话——


    因为医生非常重要,你在旁边会比较有思路。


    华生承认这是一句非常好听的恭维,好听到他从未听查德威克说起过,且与他前30年的认知毫不相干,也就是那次,他意识到,查德威克或许是误食致-幻药物了。


    不过,什么药的存续时间这么久?


    哦对了,这药还有一个“后遗症”,只不过没表现在查德威克本人身上。


    “我们的不可或缺先生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哈利你要用脚把一楼擦干净。”冷淡的声音带着清浅的嘲意,虽然华生已经全然习惯福尔摩斯的说话风格,依旧不免认为这是场无妄之灾。


    他要声明几次才能让福尔摩斯知道,他,并不觉得自己不可或缺。


    “当然医生,”哈利拉着华生上楼,华生常坐的位置正对着窗户,而他和夏洛克面对面坐着,不管窗外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一定会看见三个人。


    哈利不信那些人能对着三个人的屋子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就是委屈了医生。


    医生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好吧好吧,”华生嘟囔着坐下,展开茶桌上的报纸,反正他现在回卧室没什么事干,倒也无妨。


    不过此后,他无数次感谢自己的好脾气。


    “叩叩叩。”


    哈利还没跟夏洛克聊几句,会客室的门就被轻轻敲响,紧接着传来哈德森太太的声音,告诉他们有客人来了。


    来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士,身高大概在5英尺左右,娇小可人,她穿着简单朴素,暗褐色的长裙,头顶的帽子也是黯淡的黄,不过点缀着的白色羽毛倒也显得俏皮不少。虽然穿着简朴,但她依旧带着干净的白手套,仅凭这点哈利能肯定她是位严格遵守社交礼节的淑女。


    她有着令人舒适的面相,不能说漂亮,却会不自觉投注目光,嗯,起码对于华生医生来说是这样。


    哈利在判断完基本信息后偏头,发现华生欣赏的目光一句在女士那里停住,忍不住有些调侃与羡慕,他也想这样毫不遮掩地看着夏洛克。


    “请坐小姐,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福尔摩斯放轻声音,严肃的脸庞也柔软下来,面前的女士在紧张,嘴唇都还颤抖,他当然不能给对方更多压力。


    “先生,我是为了寻求你们的帮助,”女士深吸一口气,“我经过他人介绍来的,听闻您十分聪慧勇敢,这才冒昧前来,我遇到的问题着实有些古怪离奇。”


    哈利和华生都想趁女士没说之前离开,不管怎么说,一位女士的隐私不该太多人知道,尤其是一屋子三位男士,或许会给她带来压力,显然夏洛克也意识到这点,他张了张嘴没出声,但此时那位女士开口,“先生们,如果你们愿意留下来,说不定也会给我很大帮助。”


    在淑女的概念下,哈利又迅速加了一条善解人意。


    不过很快,所有人都摆正态度听这位淑女的讲述。


    “我叫玛丽·摩斯坦,目前在做家庭教师,而我的父亲是一位驻印度军官,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将我送到伦敦,让我在寄宿学校读书,后来他有机会,请到12个月的长假,给了我一个旅店的地址,说让我来这里找他,但当我去的时候,老板告诉我,确实有一位摩斯坦上尉在这里住宿,可从头一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来,我等到第二天,实在是没办法就报了警,也刊登了寻人启事,只可惜一无所获,我等了很久,期待的心也渐渐垂落,我知道这意味着不幸降临,但是,我真的……”


    摩斯坦小姐的声音哽咽,大颗泪珠从眼眶滑落,华生只能无措地递了杯水,冲他们挤挤眼睛示意转移话题,他当然不可能将手帕递过去,那有些失礼。


    而后,接收到信号的哈利不经意地拽了拽旁边人的袖口。


    “他具体是哪一天失踪的您还记得吗?”福尔摩斯也没有抽出袖子,身体微微前探。


    “十年前的12月3号。”摩斯坦回答得非常迅速。


    “十年前,您现在是想重新探查这件事吗?”哈利听见这个日期也忍不住加入话题。


    “不,是因为这件事在最近变得更离奇了。”摩斯坦秀气的眉毛拧紧,从包裹里拿出一个比巴掌大些的木盒子,里面铺着深紫色天鹅绒布,看样子是两层的,上面那层还被挖出凹槽,6枚圆润饱满的珍珠就嵌在上面。


    “6年前,我经过周围人的提醒,看到《泰晤士报》上有人在寻找我的下落,起先,我想着是不是父亲有了线索,便将地址给出去,很快,我收到了邮局寄来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一枚珍珠。我反复检查过盒子,没有一个字,费尽力气顺着地址往回追溯,却发现是一个空屋,我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拥有人生第一枚珍珠。”


    “这枚珍珠看上去就相当昂贵,并且这还不算结束,从那次开始,每年我都能收到1枚珍珠,到今天为止已经收到6枚。而在这个过程中,我曾有一段时间过得非常拮据,迫不得已将其中一枚珍珠抵押给当铺换些钱财糊口,我与老板约定13个月的还款时间,拿上当票离开,对了先生们,这里我需要说明一下,选择的珍珠是非常有特色的一枚,如果你们仔细观察可以看到,这枚珍珠有一点淡淡的红色,再加上这样完美的珍珠实在罕见,所以我坚信当铺老板不敢调换我的珍珠。”


    “在抵押珍珠后,我的机遇发生好转,很快找到了现在的这份工作,先生和夫人对我很好,工资也不错,可为了赎回珍珠,我依旧不得不节衣缩食,直到昨天,我从当铺里赎回珍珠,在这时,当铺老板一改之前的温和,冷漠地说,还以为我会逃跑,我说这怎么可能,我还有这么重要的珍珠,即使我跑了珍珠被他转手一卖,也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他听完我的话只说了一句,“你的假设非常合理,唯一的纰漏就是——这枚珍珠是假的。”


    第97章 第 97 章 真的只是“凑巧”吗?……


    “假的?”哈利跟华生忍不住惊讶道, 他们对珠宝没什么研究,面前的6枚珍珠也着实耀眼闪亮,实在让人无法相信这竟然是假的。


    就连福尔摩斯也好奇地戴上手套, 拿起其中一枚对着煤油灯仔细观察,他甚至还掏出了放大镜,不得不说, 几乎没有瑕疵,只有一处地方,他看向一处细小的裂缝。


    “是的,就是这里,”玛丽点点头, “一开始是当铺的店员不小心,珍珠失手磕到桌角,老板也跟着吓了一跳,立刻检查表面的磨损情况, 而这么一查,发现裂缝处竟然能看出不明显的亮斑,哪怕再不懂行的人也知道, 珍珠的光泽是圆润柔和的,即便受损, 不过是光泽减弱,不会出现这般不均匀的情况。”


    “确是如此。”福尔摩斯抬手颠了颠珍珠,语气里带着感叹, “但不得不说, 这些人在造假方面很有一套,如果不是这道裂缝,无论从外观观察亦或是比重测试, 都不会产生怀疑。”


    诚然,珍珠的检测方法不止上述两种,还可以穿孔观察,再不然用试剂检测,但这些全是不得已的做法,尤其是试剂,对珍珠损伤不小。至于穿孔,这么圆润大颗的珍珠,穿孔做成简单的项链着实可惜,更多还是与其他宝石镶嵌搭配,那就更不能改变它原有的风貌。


    “也就是说,如果不通过破坏?*? 性测试,我们很难检查这些珍珠的真伪?”哈利听完夏洛克的解释,也不由挠头起来。


    那这位女士的诉求还真是相当难办。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女士并没有展露半分懊丧,反而摇摇头,“先生们,我没有想过去检查它们的真伪。”


    哈利这下彻底困惑了,摩斯坦小姐的故事简直可以说是一波三折,一开始说起自己的父亲,结果已经走失十年了,后来又说起珍珠,没想到珍珠是假的,紧接着以为她要鉴别寻找源头,可这些也都不是。


    “所以你是想……”华生在这次对话中展现出别样的积极一面,不能说之前不积极,只是他几乎完美充当着执行者与记录员的身份,非必要不开口,不做过多动作打破他们的询问,只是在他们需要帮忙的时候挺身而出,实在是可靠至极,没人会不喜欢医生这位朋友。


    只是这次,属实是不一般。


    哈利不由地偏头,与夏洛克对视一眼,都觉查到彼此眼中若有似无的笑意,该说不说,看到医生这幅模样还挺有趣的。


    但这种有趣也只能支持福尔摩斯安静5秒,再多5秒用来和哈利对视,紧接着,他就开口询问道:“我想你最近发生了其他事件,才使得你下定决心查个清楚。”


    “没错先生们。”摩斯坦小姐冲华生先点了点头,紧接着转向福尔摩斯,“就在昨天,我收到了一封信,您看。”


    摩斯坦从包裹里又掏出信来,哈利盯着包裹,发现里面好像还没有完全瘪下去,不免好奇地瞟了一眼。


    “能看出些什么?”福尔摩斯对着信观察片刻,转手递给哈利。


    来了,熟悉的“老师”,熟悉的点名回答问题。


    哈利学习夏洛克的步骤,先是摸了摸信封,甚至还凑上去闻闻味道,自认流程走完,才打开看里面,信纸的边缘有个被抻平的压角,还带着微微卷翘,字迹实在是说不上好,有的字母紧紧贴在一起,有的却稀疏零散,单词的大小也不尽相同,比如suspicious和justice很大,police又很小,连笔处还带着抖动。


    “我勉力一试,”哈利沉吟片刻,在脑子里勾画写信人的轮廓,“那人用右手写字,身体应该不太好,写信的时候情绪波动很大,处于一种自我挣扎的阶段,他想给你挣得一份公平,但这份公平或许不太合规合法。”


    来了,又来了,华生看着哈利,简单记下关键词,方便后续整理,如果说福尔摩斯是行走的显微镜,那哈利就是中世纪男巫转世。


    见鬼的,怎么会有人能凭着几行字看出对方挣扎的?


    华生百思不得其解,从哈利手里接过信纸,依旧只能看到上面写着晚7点让摩斯坦小姐在兰心剧院的第三根柱子旁等待,如果有顾虑可以多带两到三人,别告诉警察。


    啊?


    华生看到最后一句话,尴尬地转头,冲摩斯坦小姐扯动嘴角。


    没穿警服,在休息日的查德威克警官,从某种意义上讲,不算告诉警察吧。


    不过也是这次转头,他发现了摩斯坦小姐脸上同样的惊诧与困惑,果然,不理解他们的不止他。


    “查,哈利,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华生将脱口而出的查德威克警官噎回去一半,替自己和摩斯坦小姐询问道。


    “这封信的右下角有一个向上的折角,说明写信人习惯用右手,在胳膊向上蹭的时候不小心压着了书信的一角,而且右侧的上下两个角都微微翘起,这表示当时他在信纸下面还垫了厚且柔软的东西,所以手指中间书写的部分下压时,周围会不自觉翘起,左边还能用左手抵着抻平,右边却没办法改变。至于身体状况,我想垫着柔软东西的信纸,或多或少背后都会留下凹凸不平的印记,可这封信纸背后却几乎是平的,足以证明他写字的力气不大。”


    “说实话,力气不大有时不能代表虚弱,或许他只是谨慎平和,但当我将目光投向书信的内容时,心态平和这点从我的猜想中抹去,我们看前面两行,字迹大小还比较正常,可往后到了'顾虑’,'亏待’这类词的时候,虽然背后没有凸起,但字母不受控制地变大,这或许反应了他的激动情绪,他在替摩斯坦小姐鸣不平,至少认为这位女士该享有一定权利,反之,在写到'警察’这里,字母飘忽颤抖,并且整个单词紧缩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这是一件隐蔽的事情,不愿意让警察知道。再结合摩斯坦小姐难辨真假的'名贵’珍珠,这种躲避警察的行为显得尤为可疑,大概率不算合规。”


    哈利双手摊开,做出解释,但很快他又看向旁边人,“你知道的夏洛克,在我心中,你的理解更为权威和深刻。”


    哈利总是会轻松说出这种话。


    福尔摩斯抿了抿嘴唇才开口,“六便士一包的信封,附带压花的信纸,我们这位不知名的写信人显然生活富裕,除了哈利刚才说得笔记信息外,他所有长字母都没出头d写得像a,y写得像u,不像是什么守规矩的性格,这几个k左右摇摆,他的心思不定,兰心剧场左侧第三根柱子周围没有烛火台,这点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他特意选在这个位置,还不让叫来警察,我认为哈利的推测有道理,摩斯坦小姐,今晚这趟旅程或许不太平。”


    “我们现在需要更多的信息,还请你仔细回忆,摩斯坦小姐,关于你父亲失踪前有没有什么朋友或者敌人,他是否作出让人奇怪的举动,发表不明所以的言论或者其他值得关注的事情?”福尔摩斯的指肚相贴抵在下巴上,这是他思考时的标志。


    “有的,我父亲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是肖尔托少校,他经常在信里提及对方。”摩斯坦小姐说着掏出几封信递过去,上面写满了父亲对女儿的关怀,也确实如对方所言,几次三番说到对方,说肖尔托是个幸运的男人,还说他会很快回来,照顾他的玛丽小公主。


    “公主?”哈利微微凝眉,这是第一次出现的词汇,恰好就写在摩斯坦上尉回国前的最后一封信。


    “我还从父亲的皮夹里拿到这张字条。”摩斯坦又掏了掏她的包裹,拿出一张巴掌大的纸。


    随着女士一份份材料的出示,包裹已经瘪得像块摊开的野餐布,哈利有些感叹女士的可靠。


    “如果我遇到的委托人都像你一样如此可靠,那真是上帝垂怜。”福尔摩斯开口道,他注意到哈利蓦地瞪大了眼睛,不由将刚才的话在脑袋里转了一圈,没什么问题啊。


    确实没什么问题,哈利对着夏洛克的疑问眨了眨眼睛,将刚才的惊讶与清浅的喜悦共同藏入心中,他只是在想,他们总是如此心有灵犀。


    看材质,福尔摩斯就断定是印度的纸张,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上面画了一个房子的局部图,几条走廊和门厅,一个小红叉用箭头引出来,写着左3.37,左上角有奇怪的宛如十字架堆积的象形文字,旁边写着四个人的签名。①


    乔纳森·斯莫尔、穆罕默德·辛格、阿卜杜拉·克安、多斯特·阿克巴。①


    哈利将这四个名字看了一圈,第一个是显而易见的普通英国名字,而后三个,都是阿拉伯语或者波斯语的常用名称,或许是印度本地人?


    等等!


    纸张材质,摩斯坦上尉和肖尔托少校驻军的位置,或真或假的珍珠,哈利的眼睛不可控制地瞪大,他猛地转头,一旁的夏洛克显然也给出同样的评价,因为他听见对方说,“这个案子或许远比想象中复杂,摩斯坦小姐,我们都需要好好考虑清楚。”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考试系统适时公开新试卷。


    【第十一场考试——真假珍珠】


    【考试时间:24小时。】


    【考试系统第十一场考试专用试卷,共x题,满分120分,请考生根据收集到的线索进行推理,得出答案,于考试结束后上交试卷。】


    一、基础题


    1.剩余五枚珍珠中,有几枚是真的?请给出判断依据。


    2.摩斯坦上尉十年前失踪的原因。


    3.玛丽·摩斯坦六年前开始收到珍珠的原因。


    4.玛丽·摩斯坦需要讨回的公道是什么。


    5.写着四个签名的含义。


    6.珍珠的源头在哪里?简述出现真假珍珠的原因。


    二、附加题


    当前不能查看。


    别的或许不清楚,但哈利看向基础题的最后一题,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如果他想得是真的,那这些珍珠的源头,或许就在印度附近,一个叫做珍珠岛的地方。


    15年前,报纸上突然爆出一份航海日志,宣称找到了一座海岛,周围的海水与土壤极为适合孕育珍珠,与之近乎同时出现的,是数十枚完美无瑕的珍珠,不过很快,就有一家叫“奥菲斯珍珠贸易公司”宣称拥有珍珠岛周围海域珍珠养殖的独家经营权,并且通过数十篇专业文章从多角度论证珍珠岛所产珍珠的珍贵性与投资价值,还每年举办一次大型珍珠品鉴会,直至今天。


    不知道多少富豪对“奥菲斯”追加投资,每年他们指缝间流出来的利润都让人瞠目结舌。


    至于哈利为什么会熟知这些事情……


    上次与莫里亚蒂见面时,他注意到了对方压在最下面的文件一角,上面写得就是奥菲斯,因此才秘密调查了些信息。


    他本以为这只是教授的一项投资,可现在……


    甚至哈利开始思考,他能看到这个信息,真的只是“凑巧”吗?


    第98章 第 98 章 哈利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


    因为纸条上约定的是晚上七点, 目前还有相当充裕的时间,他们三位男士绕着一位女士终究不方便,所以大家约定好6点钟在221B集合。


    摩斯坦小姐碧蓝的眼睛里带着感激看向每个人, 重新戴上帽子离开,华生忍不住感叹着,“多么美好的姑娘, 她的遭遇真是令人惋惜。”


    福尔摩斯和哈利闻言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难道不觉得吗?”华生被眼前两根“木头”惊住。


    “福尔摩斯也就算了,他像台机器一样精确,但你不应该啊哈利。”华生的视线落在福尔摩斯身上,很快就移向一旁的哈利。


    他还记得自己曾经观察福尔摩斯做出的笔记, 除了面对案件和哈利时能展现些许波动,在感情,尤其是爱情方面确实不该对对方抱有任何期待。


    但哈利不一样,这家伙明明在侦探案件时如此敏感, 从字迹都能推断对方的心情状态,没道理这般木楞。


    “敢问医生,你的美好从何谈起, 靠玛丽·摩斯坦小姐的外表,还是她未经查证的言论?”福尔摩斯本不想多说, 可华生那句“也就算了”无端激起他的某种“反驳”情绪,措辞也跟着锋利起来,“恕我直言, 靠证据说话比什么都重要, 毕竟我跟哈利见过最惹人怜爱的夫人,是杀死丈夫和两个儿子的幕后黑手,而最‘蛮横卑微’的男人却靠自己微薄的薪水供养着整个孤儿院的运转, 在替爱人复仇后葬身火海。①”


    “但是摩斯坦小姐……”华生还想辩解。


    “我从不设定任何特例,定律没有特例。”②福尔摩斯说着拿起衣架上的帽子,“走吧哈利,该我们这些‘机器’工作了。”


    【剩余时间:23:17:49。】


    华生不知道福尔摩斯跟查德威克到底要去哪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一个眼神一句话,查德威克就能毫不犹豫地起身,连句询问都没有,他只能将其归结为查德威克警官脾气足够好,饶是像他这样的性格,偶尔也会被福尔摩斯气到,但查德威克警官竟然一次都没有,甚至还得到了福尔摩斯为数不多的褒奖和足够耐心的引导。


    不知道为什么,华生无端想起曾经福尔摩斯说起的那句——


    就像钥匙和锁,本就无比契合。③


    他当时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却觉得这句话此时异常应景,不过二者应该没什么关系,华生摇摇头,重新看起手里的报纸,期待着摩斯坦小姐的到来。


    事实上,哈利跟福尔摩斯并不是什么钥匙跟锁绑定在一起,他们刚出门就各自坐上马车离开,哪怕再迟钝的人,在夏洛克的指点下也该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查找支撑玛丽·摩斯坦小姐的证据,就比如当时摩斯坦小姐的报警信息以及出警情况。


    值得庆幸的是,摩斯坦小姐是在苏格兰场报的案,不然他们发电报给其他警局,再申请案件信息调查,来回会花费更多时间。


    哈利抓着值班的雷斯垂德一起查找案件材料,因为一个人找实在是困难,更重要的是,他在苏格兰场的每一次行动最好都要找到见证人,万一之后出现岔子,身份被怀疑,他也有充足的证据和借口证明自己的清白。


    【剩余时间:17:32:11。】


    当考试系统报出这个时间时,哈利看着手里的材料,连吐槽的心都要浇熄了。


    他跟雷斯垂德奋斗近6个小时,在报案信息单的后面附上一张报纸,“尸体于报案四年后12月21日在《泰晤士报》登报确认死亡。”


    哈利看向那份报纸,一同确认的不仅有摩斯坦上尉,还有肖尔托少校。


    难道他俩是同一天死的?


    他看向下面的记录人,写的是老约翰,就是管理档案室的老警察。


    哈利连忙去档案室门口询问,老约翰虽然总是忘近期发生的事情,但对自己破获的案件以及一些老掉牙的故事记忆相当深刻,在看到那份报纸后,很快便给出答案——


    “我们当时发现了一份摩斯坦上尉的遗书,上面写着他病入膏肓,自知时日无多,希望肖尔托将他的尸体葬入大海,他要跟自己熟悉的海洋在一起,似乎还拜托对方照顾他女儿,但是别告诉他女儿真相,我记得肖尔托少校的大儿子还提及,父亲确实去过摩斯坦小姐的寄宿学校。”


    “所以你们就没告诉摩斯坦小姐父亲死亡的事情?”雷斯垂德惊讶地开口问道。


    “我们去过摩斯坦小姐的学校,不巧这位小姐已经毕业,同年我们登报寻找过对方,可她也并没有回复,所以这件事只能先登报处理,并且当时小肖尔托兄弟自告奋勇接下后续告知以及照顾的活计,我们签署协议之后就结案了。”


    老约翰指着报纸内侧夹着的一张纸,其实只有几行字,大意是苏格兰场已按照法定程序和职责对案件进行了调查和处理,不存在故意或重大过失导致家属利益受损的情况,相关人员肖尔托兄弟知晓并认可苏格兰场的工作,同意自行承担因通知、照料摩斯坦小姐等后续事宜可能产生的一切后果,苏格兰场对此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上面还有老约翰和肖尔托兄弟的签名以及日期。


    “你们没有想过摩斯坦上尉被杀的可能性吗?”雷斯垂德不敢置信地问道。


    “想过啊,”老约翰无奈地摊开手,“但这件事太被动了,上尉失踪前行动非常隐蔽,旅馆老板根本说不出什么有效线索,他离开时的穿着也是最为普通的那类黑色大衣黑裤子,附近商贩全无印象,苏格兰场的警官没有搞清失踪原因,等再发现这个名字时,尸体已经被抛下海4年了,遗书经过比对也与上尉的一般无二,从周围邻居的走访调查来看,肖尔托少校是个非常正派的绅士,4年前肖尔托少校还没有多少钱,也请不起女仆管家,能证实上尉来过的只有他两个儿子,一切线索全无,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雷斯垂德哑口无言。


    “那遗书呢?”哈利抓住关键信息,“我想看一下遗书。”


    如果运气好,上面说不定还能残留些线索。


    “遗书跟着肖尔托少校一同下葬了。”老约翰更加无奈,“这是对方唯一的要求,说在检查无误之后,请将遗书跟着他一起埋葬,他没能跟上尉葬在同一片山上,至少把最后一点对方的痕迹带给他。”


    哈利垂下眼眸,这句话简直像个筛子一样处处都是破绽。


    如果肖尔托真的怀念摩斯坦上尉,那不可能不跟摩斯坦小姐见面,事实却是摩斯坦小姐全靠父亲遗留的书信才知道对方有个好朋友叫肖尔托。


    并且什么叫去寄宿学校,去了门口也叫去吧。


    还有,按照时间顺序来看,摩斯坦上尉死在十年前,肖尔托是六年前,恰好,从六年前开始摩斯坦小姐就开始收到珍珠,世界上真的有这般巧合?


    肖尔托兄弟没有告知摩斯坦小姐她父亲去世的消息,却一味寄珍珠,还在昨天写信说还她公正,这又是要干什么?


    摩斯坦上尉在最后一封信里写得玛丽小公主,真的只是父亲对女儿的亲昵这般简单吗?


    珍珠为什么有真有假,跟珍珠岛,或者说,跟莫里亚蒂有什么关联?


    四签名和奇怪的房屋结构图又代表什么?


    哈利的脑子里冒出一大堆困惑,就像是团得七扭八歪的毛线球,找不到线头。


    但他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多了。


    【剩余时间:16:42:56。】


    哈利看向旁边的挂钟,下午四点半,他得赶紧回贝克街,一切问题估计晚上就会有答案。


    当哈利赶到221B时,夏洛克也正好从马车上下来,还不等他靠近,就听见系统的声音——


    【阶段测试一:


    (单选题)你认为福尔摩斯去过以下哪个地方:


    A威格莫尔街邮局


    B泰晤士报社


    C皇家法院


    D泰晤士河沿岸码头


    倒计时15s】


    哈利立刻从上到下看了夏洛克一遍,嘴角的弧度微微上翘,如果这是个多选题他还会有迟疑,但这是单选。


    夏洛克手指的油墨以及袖口的纸屑都昭示着答案:他去了报社。


    哈利立刻选上B选项,不知道是不是考试次数足够多,又或者学习的内容异常丰富,他感觉自己现在做题思路更清晰了些,不再像之前完全依靠直觉。


    说不定智商都跟着涨了呢,哈利内心带着点期待,他还是希望自己能稍微变得聪明些,毕竟如果真的脱离了爱情这层滤镜,进入更加琐碎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他担心小金矿会发现他的笨拙,更担心他们失去共同语言。


    从夏洛克对玛丽·摩斯坦小姐的评价就知道,在对方眼里,没有什么色衰爱弛,但愚蠢肯定会爱弛的!


    *


    摩斯坦小姐6点钟如约而至,他们去到兰心剧院,第三根柱子果然很暗,而一个青年就缩在暗处,等他们靠近才走出来,他看着他们有三个人,明显非常警惕,“我再确认一遍,这里没有警察吧?”


    “没有,先生。”摩斯坦小姐的话让哈利跟华生同时转移视线,只有福尔摩斯还在观察着对方,青年谨慎地点头,带着他们进入一个漆黑的马车,里面连根蜡烛都没有,只能借着点点月光勉强不至于绊倒。


    那人很显然是不想他们知道此行的目的地,但这难不倒福尔摩斯,对方随着马车的一次次转弯精准报出地址,等他们重新站到地面时,位置与福尔摩斯说得丝毫不差。


    所以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夏洛克呢,他如此聪慧又细致。


    哈利小小地感叹着。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郊区一个普通住宅,门前已经有一个男人在等待,从对方的口音听,应该是印度人。


    哈利不免有些警醒,现在遇到的每一件事都与印度息息相关。


    不过好消息在于,与印度仆人和青年的态度不同,住宅真正的主人撒迪厄斯·肖尔托态度十分友好,并且……


    坦诚。


    哈利听见他三句话就将摩斯坦上尉的死因和盘托出,甚至还说明对方生前来找过他父亲,跟他父亲起了争执后心脏病突发死亡,突然有种自己那6个小时都白瞎了的荒谬感。


    冷静哈利,冷静,查案中出现无用功或者反复都太正常了,哈利一边深呼吸一边给自己做心理疏导。


    好在,这位小肖尔托给出的不止这点信息。


    “在处理了摩斯坦上尉的尸体后,我父亲的身体也跟着衰败下去,尤其是6年前,他接到同僚寄来的一封信,内容我跟哥哥都没见过,但父亲当时就瘫倒在地,之后卧床不起,在生命的最后,他将我们叫过去,跟我们说了摩斯坦上尉死亡的事情,同时也说明他去过小姐您的学校,但走到门口时停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将这笔钱以一个合理的方式给你,哦,其实他……”


    “他不想给。”哈利不想再听肖尔托绕来绕去了,直白地翻译过来。


    肖尔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对不起摩斯坦小姐,事情确实如此,不过在死前,他跟我们兄弟俩说,一定要把宝藏分给您一份,还让我们将桌上的珍珠项链也送您,只可惜他在说出宝藏位置之前,突然看到了窗外一张恐怖的人脸,他精神崩溃,立刻就身亡了。”


    “原本这件事我们该6年前跟您说明的,但是哥哥说宝藏还没找到,说了只会让您更加难过,这才一直憋到现在,不过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我们持续登报6个月,终于与您取得联系,将项链上的珍珠拆下来每年寄给您一颗,请原谅我们的做法,毕竟一条完美的珍珠项链过于引人注目,只能出此下策。”


    “所以你们现在是找到宝藏了?”华生一直在安慰着摩斯坦小姐,闻言忍不住抬头问道。


    “是的,”肖尔托点点头,“但说是宝藏其实也不完全正确。”


    他挠着自己光秃秃的头顶,“我们将整栋别墅测量了个遍,最后发现房顶有个密闭的小空间,我们欣喜若狂地在天花板上打了个洞钻进去,本以为会像这条珍珠项链一般,藏满珠宝首饰,实际上,里面有个大箱子,箱子里……”


    他抿了抿嘴唇才补充完整,“除了上面的一小层昂贵的珠宝首饰外,剩下的全是金条,总价值超过50万英镑。”


    华生安慰的话语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沉默地低下头,感觉自己永远也不可能配上这位好姑娘了。


    他的动作非常明显,哈利却没有发现,他的脑子里不停旋转着50万英镑,眼睛都直了。


    那可是50万!


    他周薪是15先令,20先令=1英镑。


    这么计算的话,要想赚够50万,他至少要打工……


    13888年。


    哈利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算数能力。


    第99章 第 99 章 华生:我为什么要留在现……


    他们当中只有福尔摩斯是完全冷静的状态, 他眉梢轻挑,“肖尔托先生,如果事情像您说得这样简单, 那您不必像纸条上写得那般,叮嘱摩斯坦小姐带两个朋友来,毕竟这般大额财富, 对于一位女士而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哪怕是朋友也并不是全然可以信任,而您现在却如此直白地袒露一切,让人不免好奇,您到底隐瞒了什么?”


    肖尔托没想到福尔摩斯在这样的环境下依旧沉着稳重, 他只得尴尬地咧开嘴角,露出一口黄牙,“刚才接你们过来的马夫还有我的管家身手都算利落,如果你们对这份宝藏不怀好意, 那受伤的肯定不是我和摩斯坦小姐。”


    他有些傲气地昂着下巴,可很快又谦逊了下来,“事实证明, 在场各位都是富有正义感的绅士,那我们就能一起去找我的哥哥巴塞洛缪了, 他就在宝藏的所在地——庞迪凯瑞别墅居住,在对待这笔钱的分配上,他跟父亲稍微有些相似, 不过好在他同意我们今晚去找他聊聊, 我想着,如果我们人数够多,说不定他的行为会更平和些。”


    哈利回过神, 感觉语言的艺术算是被这位肖尔托先生掌握了,不过从对方的表情和动作来看,他说的话确实是真实的,就这样,除了福尔摩斯外略显恍惚的几个人跟随肖尔托一起来到庞迪凯瑞别墅。


    他们一家子都很喜欢印度仆人,庞迪凯瑞别墅里的也是。


    别墅的管家来得很快,他身材矮小但体格非常健壮,面色黝黑,突出的肌肉使外套纽扣绷紧,他的左手举着一盏煤油灯,左臂撑开半扇门,眼睛透过门缝向外看,昏黄的灯光倒映在他的眸子里,有些诡异。


    “晚上好萨迪厄斯先生。”他虽然打了声招呼,却没有开门的意思,反而转向其他人,“这么晚先生你带着如此多人来别墅做什么?”


    肖尔托的脸耷拉下来,他没想到哥哥的管家如此不给面子,可生性软弱的他也强势不起来,只能嘟囔着抱怨,“麦克默多你太过分了,这都是我的朋友,还有一位女士在等待,难道你要让我们就这样站在门口吹冷风?”


    名叫麦克默多的管家沉默着将煤油灯向外探了探,大半个身体暴露在门缝中,哈利借着灯光观察对方,他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熟悉,他们见过吗?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哈利的目光从对方的脸上挪开,顺着向下移,他的衬衫结了两枚口子,衣领歪斜地扯开些,能看见锁骨,黑色外套笔挺利落,抻长一节的袖口纽扣系得松垮,尤其靠近手掌的半颗扣子要掉不掉地挂在扣眼边上,袖子边缘的金色滚边蹦开,大概一指截的丝线扯了出来。注意到哈利的视线,他的右手反向扣在裤缝,这下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止如此,这位管家的态度也肉眼可见地恶劣了些,“那是你的朋友先生,不是主人的,我在不确定他们身份之前不能……”


    “麦克默多,你该认识我们啊!”福尔摩斯热情地拉着哈利向前窜了两步,只凭借那上扬的嗓门,哈利知道,自己只需要闭嘴配合就好。


    福尔摩斯相当熟稔地伸出手,想探进门缝拍拍对方肩膀,可那人却迅速朝后闪了一步,“一年前,你在艾莉森拳击场举行义赛,我还跟你打过三回合你记得吗,他当时在旁边为我欢呼来着。”


    这么一提,麦克默多的眼睛瞬间瞪大,不由地抻着身体往前挪,肩膀还是被拍了一下,此时的他不在意,“福尔摩斯先生、查德威克先生?”


    半年前他即将从拳击场退役,举行义赛,有个业余拳击手上来想跟他比划两招,那人就是福尔摩斯先生,说实话,他当时就觉得如果是查德威克先生上台更加合理,不管是从体型亦或者是气质,查德威克先生都看着更为专业,但是实际上,查德威克先生怎么劝也不上台,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是怎么婉拒都非得上台,最后他们还是进行了一场点到为止的友谊赛,福尔摩斯先生的能力也十分优秀,右直拳相当漂亮,至于查德威克先生,在下面喊得非常用力大声,就像,嗯……


    雇来的。


    所以这对组合让他印象特别深刻,不过虽然当时有些无言以对,但他能肯定这两位都是非常正派的绅士。


    【剩余时间:14:07:53。】


    “快请进来吧,真是不好意思,我马上去跟主人汇报。”


    华生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悠,他还以为合租人最擅长的是随心情切换奏乐与“伐木”,从未想到还有这种能力和爱好。


    城堡内连盏灯都没亮,哈利能听见肖尔托先生攥着煤油灯的手发出颤抖的嚓嚓声,依靠暗淡的光线,他们极力避免踩到地上的坑坑洼洼。


    “我明明已经跟哥哥说今天要来,他太过分了。”肖尔托声音细小尖锐,还回头朝他们补充,“真是不好意思,因为之前父亲说宝藏在这栋别墅,6年的时间我们几乎将这里挖了个底朝天,现在还是一团乱的状态。”


    等他们进屋时,麦克默多还在楼上,他把煤油灯撂在地板,左手大力敲门,声音震得老厨娘都出来查探。


    这位老妇人看见肖尔托后捂住胸口,声音都带着欣喜,“太好了萨迪厄斯先生,您快去看看主人吧,他一天都没出来了,饭也不吃。”


    肖尔托闻言大惊,虚弱到走路都在哼哼的中年男人这时三两步冲上台阶,哈利能感受到他对哥哥的真诚。


    不过……


    直觉告诉他,情况有些不妙。


    他和福尔摩斯对视一眼,紧随其后往上跑,摩斯坦小姐和华生医生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攥到了一起,仿佛彼此宽慰。


    可这份宽慰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随着肖尔托先生一声绝望的惊叫,摩斯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整个人像落叶般抖动着。


    这位女士在短短的两天时间经受了太多,华生只能一边拍抚着她的手背,一边引导她坐下来休息。


    “医生!”楼上传来福尔摩斯的声音,华生知道案件需要他,只能将摩斯坦小姐拜托给老妇人,迅速上楼。


    在华生上楼的间隙,哈利已经跟麦克默多联手把房门撞开了。


    他们不是毫无缘由地硬闯,而是从钥匙孔的缝隙里,看到一位面目狰狞,笑容诡异,脸色惨白的中年人,并且恰好与身边这个几近晕厥的肖尔托先生极为相似。


    就是他的哥哥,巴塞洛缪·肖尔托。


    华生冲上去时,先给肖尔托先生喂了口白兰地,让对方斜靠在管家身上,这位管家将他挪到自己右肩,左手还护着对方,有技巧地拍打着,看上去处理过不止一两次。


    紧接着华生马上起身,走进屋内,福尔摩斯跟查德威克已经开始绕着尸体搜查了。


    华生习惯性打量了周围一圈,虽然书柜塞满书籍,但这间屋子给人的感觉依旧不像是书房,反倒更像什么实验室。


    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子歪斜地靠在书桌上,还有一个已经翻到在地,黑色的液体流出,空气中充斥着难闻的焦油味,几乎将血腥味全部掩藏。


    不过虽然气味遮盖个七七八八,血迹却没被擦拭,大喇喇地敞在地上,已经成为半凝固的黑褐色。


    屋子的另一旁,有几块暴力拆卸的木板随手搁在地上,与之共处的还有一架长梯,一捆麻绳,和天花板上的一个窟窿。


    福尔摩斯正踩着梯子,上半身已经进入洞中。


    那是一具很恐怖的尸体,只静静歪坐在扶手椅上便已足够吓人,他的头颅后仰,仿佛对众人充满不屑,浑浊的玻璃球几乎要脱离眼眶的控制,瞳孔缩得好似一个针眼,脸上带着狰狞而僵硬的笑容,像是有人拉扯着面皮生生将嘴唇提起,这样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配合着与刚才施救病人近乎相同的面容,让华生忍不住汗毛直立。但医生的职业操守还是让他迅速找寻尸体上致命伤。这几乎上显而易见的事情,因为华生发现,在对方高而光亮的头顶上,有一根斜向下的毒刺死死钉入其中,一道细细的暗红色血痕顺着毒刺流淌,将将停在稀疏的眉毛上,毒刺周围,创口早已凝结成血痂。


    尸体的手指如鸡爪般蜷缩着,桌面上还有一张纸条,华生抬手拾起,带着一种独立发现线索的莫名自豪感,清清嗓子,“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


    “如果是桌面的四人签名就不必多说了。”


    “那四个签名?”


    探查的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好吧,原来都知道了,华生摸了摸鼻尖,有些惋惜地放下这张他从没看懂的纸条,决定干自己的老本行,对尸体做进一步地探查。


    不曾想,或贴在窗边,或钻入洞口的俩人仿佛膝盖长了眼睛似的,一前一后相继开口——


    “华生,小心这根刺有毒。”


    “看样子大概率是番-木-鳖-碱,医生你注意着点。”


    很好,不止发现了字条,判断出“凶器”,连中毒药物也准确描述。


    说实在的,他俩在一起,会让华生有种现场为什么要留下他的困惑。


    不过华生依旧没有出声,只是越发沉稳地点头,小心翼翼地拔出尖刺。


    *


    房间很大,哈利他们进屋时没有点灯。


    哈利很难想象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房间能干些什么,肖尔托家对面又没有夏洛克的剪影能看。


    他甚至还特意抻着头朝窗户外面看,对面空旷寂寥,只有几棵稀疏歪斜的树,还有他们挖下的一个又一个孔洞。


    破败的街景,狭小的窗户,如果说勉强构成理由的,大概是大肖尔托从早到晚都在冥思苦想,要如何拒绝摩斯坦小姐分得财宝吧。


    等等。


    他一下子顿住,视线迅速在屋内扫视,宝藏呢,价值50万英镑的宝藏怎么没见到?


    这是一起杀人夺宝案吗?


    还有……


    随着灯光亮起,他看向地板上的血渍,有喷射产生的弧形,也有滴落形成大小不一的圆形,预示着房间内并不太平。


    他们是在肖尔托先生死后才发生的交战。


    哈利蹲下来看向地上的血迹,不管滴落状还是喷射状,他都可以理解,但是那些浅淡,像是正方形一角的擦拭状血迹又是从何而来?


    即便血液从宝箱落下,也不过是在四个角或者边缘形成中空的直角,怎么会出现填充痕迹,甚至血迹颜色更浅。


    这上面曾经放过什么?


    随着哈利的疑问一同出现的,是系统的提示音——


    【附加题即将发放,请考生及时查看。


    1.死者信息。


    2.死亡原因。


    3.方形擦拭状血迹形成的原因。


    4.死者被害时屋内共有几人,简述他们的目的。


    5.宝藏的所在地。


    6.凶手是谁,并简述行凶过程。


    第十一场考试专用试卷现发放完毕,本次考试共12题,剩余时间13:51:27,请考生抓紧时间。】


    第100章 第 100 章 爱会充盈每一个微小的……


    地上的血迹无法分析出更多信息, 当哈利撑起身体准备起来时,余光突然被扶手椅下一抹异常的深紫色勾住——那道颜色在浅褐色橡木地板的映衬下,如同黑夜里划过一道流星, 带着些许惊喜。


    他的上半身几乎趴在地上,手臂努力抻到最长,指尖终于触到那片深紫色。随着缓缓抽出, 一封带着金箔压纹的羊皮纸邀请函出现在眼前。厚重的封蜡印着简化版的石榴花纹章,边缘还残留着些许暗红血渍。


    等等,血渍?!


    哈利的精神倏地振奋起来,他知道刚才那片浅淡的血痕是怎么产生的了。


    是邀请函吸了血,并且还在边缘控制着血液不要蔓延。


    一定是这样。


    哈利信心满满地站起身, 将邀请函隔空比对在血渍上方,结果……


    全然不是,甚至从印记来看,差得还挺多。


    他忍不住挠挠头, 直觉告诉他,他的思路没错,可如果不是邀请函的话, 难道当时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剩余时间:13:38:21。】


    考试时间还在缩短,暂时想不通的就先放一旁好了, 哈利展开邀请函,迎面就被烫金花体字给闪了一下。


    说实在的,花体字真的不方便阅读, 但是……


    这种柔和又冷淡的光泽, 这般圆润优雅的书写风格,真贵,不是, 真好看。


    可只看第一行,哈利的眉梢就高高挑起,上面没写姓名,而是用尊敬的——女士/先生代替,好像谁填上名字都能上去一般,这种不具名的邀约方式,别说是这种又是金箔又是烫金的庄重形式,哪怕在普通的应酬场合也极其罕见,就像用昂贵的包装纸卷了一块破布,是个敷衍又轻慢的恶作剧。


    但视线落在正文时,哈利又不自觉反思自己,是不是想得过于简单,因为邀请函的内容是——


    诚挚邀您共赴一场海上珍珠盛宴!


    执此邀请函,您将在“珀耳塞福涅号”享受无与伦比的奢华体验。我们会特别展出本年度最完美闪耀的十枚珍珠首饰,从圆润无瑕的考德雷珍珠到神秘深邃的黑珍珠,每一颗都凝聚着岁月的光华与匠人的心血。相信您可以在专业鉴赏师的引领下,领略珍珠的瑰丽之美,如果有心动的饰品,欢迎前往二层拍卖场参与竞拍。除此之外,我们邀请顶尖乐团进行美妙的演奏,知名主厨品精心烹制法式珍馐,另有陈年佳酿供您享用。


    时间:18xx.6.15。


    登船地点:伦敦码头


    我们将凭借邀请函验证身份,请妥善保管,期待与您共同见证珍珠的永恒魅力。


    祝您旅途愉快。


    奥菲斯珍珠贸易公司


    不仅没有填姓名,就连日期都是空着的,哈利实在无法想象这种邀请函存在的目的是什么,给更多人钻空子的机会?


    而且,邀请人是“奥菲斯珍珠贸易公司”。


    哈利叹了口气,最后的希望已然破灭,果然还是牵扯到了这个“巨头”公司,甚至背后极大概率有莫里亚蒂的手笔。


    政府官员,警察,平民百姓,富豪贵族,哈利甚至不敢想象他的“触角”延伸到哪里。


    【剩余时间:13:29:11。】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重要的还是眼下的命案以及考试题。


    哈利将邀请函收好,重新看向地板,黑色的焦油附近,有一枚圆形印记浅浅地压在波斯地毯上,昨晚下过雨,窗台上还有一枚鞋印,地板和桌旁也有,除此之外,可窗户却是从内侧锁好。


    哈利检查窗户时习惯性打开,意外发现木板的边缘翘起毛边,而毛边又反勾着几根丝状物。


    他用拇指和食指仔细地捏起来观察,就像是……麻绳的纤维?


    等等!


    麻绳?


    哈利猛地回头,转向地上那条粗壮绳索,他刚要走上前观察,结果一时没站稳,左脚绊了右脚,差点歪斜着倒下去。


    他赶紧用手撑着地板,在起身时,视线凝聚到窗台下方,那里也有零星的点状血迹。


    他顺着血迹向前看去,地毯还有几枚“长了刺”的长椭圆形印记,椭圆的后半部更重,长毛地毯的纤维直接压平,而生长的“刺”倒是很轻,纤维只是被压歪了些。


    “事情已经很清晰了。”福尔摩斯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屋顶,探下脑袋,脸上挂着解密后的点点喜悦,他没注意到,头顶的发丝还挂着一小撮灰尘。


    哈利见状,掌重重顶在木地板上,手腕弯折,小臂的肌肉绷紧,腰腹迅速收缩,仿佛蓄满力量的弓弦突然震颤,身体借着惯性起身,带起的气流掀动黑风衣下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他一边快步上前,一边用修长的手指勾住手套边缘,迅速脱下,在福尔摩斯站上梯子时,不着痕迹地接替华生的动作,帮忙扶住梯子。


    夏洛克刚站稳,他已经着手将沾在呢子大衣上的灰白色污渍轻轻拍落。


    福尔摩斯注意到这个细节,眼底的笑意缓缓扩散,如海浪般绵延不绝。哈利从未用弄脏的手套碰过他,虽然他现在身上并不干净,虽然他对此毫不在意。可这种细节会让他知道,爱是会充盈每一个微小的角落,生长出灿烂的花。


    这是一句肉麻且无趣的表达,福尔摩斯反思着自己,还是认为这一切该归咎于他的合租人,华生医生。


    对方实在是太喜欢在“欧几里得第五公式里参加爱情故事了。”①


    “确实如此。”哈利没发现福尔摩斯的游移,还追随着对方上一个话题,他这边也发现了不少有指向性的信息。


    “清晰?确实?”华生目瞪口呆地重复了一遍,见鬼的,他总觉得自己比他们少长了两只眼睛,哦,也有可能是少了一个脑袋。


    “当然。”福尔摩斯为自己竟然在案发现场晃神而懊恼,语速不自觉加快,“窗户是从内侧反锁的,房顶倾斜,窗户旁边没有漏雨水的管子,但有人到过窗台,而且是三个人。”


    “那他是怎么过去的?”华生忍不住追问道。


    “三个人都过去了?”哈利闻言也瞪大了眼睛。


    “观察哈利,观察。”福尔摩斯转头看向身边人,“你不能只抱着一颗珍珠,就说自己拥有了整条项链。木板上的麻绳固然值得思考,窗框侧面的抓痕也同样需要关注。”


    哈利闻言快步走到窗户旁上下找寻,果然在窗框内侧靠近合页的地方发现了四枚极深的指甲印。


    这是个什么动作,为什么在合页的地方?


    难道是……


    他背过身,双手朝前做了个推开的动作,试探性看向夏洛克,得到对方微微颔首。


    是了,如果这个人想冲窗户进屋,必须要推开窗户,然后死死抓着窗框内边,手臂用力将自己翻进去。


    哈利的动作也点醒了华生,他赞同地点头,“哦,从窗户……不对啊,窗户不是锁了吗?”


    “哪怕窗户没锁,要爬上这面墙也不是常人能做到的,更别提还是个装着木腿的家伙。”福尔摩斯说道,“但幸运的是,那家伙有个相当灵活的同谋,从另一个地方进入,让事情变得简单起来。”


    “老天,福尔摩斯你别绕圈子了,”华生感觉自己听得都有些晕,“另一个地方指得什么,还有木腿人又是从哪里观察出来的?”


    “医生你别着急,”哈利抬手,示意他看过去,“地上有一个圆形的印记,印记旁边就是靴子痕,说明这人左脚穿着皮靴,那右脚可能因为某种情况失去了。”


    “至于地点,这非常简单华生,”福尔摩斯摊开手,“这间屋子能通往外界的一共就几处地方,窗户、壁炉以及……”


    他抬手指向天花板。


    “窗户是锁上的,从室内温度来看,壁炉熄灭没多长时间,那就只剩下这一处位置。”


    “但你刚才说有人是从窗户进来的。”华生反驳道。


    “当然当然,而且是两个人。”福尔摩斯特意指出医生的不严谨。


    “毕竟刚才你也看到了医生,这般几乎没有缝隙的墙壁,就算你我四肢健全也未必能翻进来,更何况是木腿人,但他有个好同伴,我刚才说过,那人身手敏捷,甚至可以说野性难驯,在攀上窗户发现没开时,又目标明确地翻到屋顶,顺着天花板递给肖尔托先生致命一击,紧接着他从梯子上下来,把准备好的麻绳一段绑在墙壁的灯柱上,打开窗户,将绳子递下去,木腿人的双臂足够有力,支撑着他攀爬上来,跟同伴一起带走宝物,再顺着绳子下去,同伴原路返回即可。”


    “我能听懂你说得每一个字福尔摩斯,可这里面一共只有两个人啊。”华生很快又提出新问题。


    “第三个人有不同的目的。”哈利在知道那人进来的方式后,突然灵光一现,抓住串联线索的绳结。


    为什么会出现没有署名,没写日期的邀请函?


    为什么地上有更浅的血迹颜色,并且边缘清晰?


    为什么有人遮遮掩掩?


    为什么肖尔托死亡,地上、窗台底下却出现如此斑驳的血迹?


    为什么他们进门时被反复盘问?


    一切都有了答案。


    哈利的视线不自觉地与夏洛克碰撞,对方绅士地抬手示意他开口。


    “那人不是为了珠宝。”哈利接过夏洛克递来的“接力棒”,“他是为了箱子里另外的物品而来。”


    “什么东西?”华生忍不住追问道。


    “我想,或许是一沓文件?”哈利抬起头,看向门口始终沉默不语,垂着脑袋照顾小肖尔托先生的管家。


    “我说的对吗,麦克默多先生?”【你现在阅读的是 】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