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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80

作者:兆云间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第 71 章 晚安,夏洛克


    哪怕哈利为夏洛克多了个合租人而感到难受, 却也不得不承认,华生医生是个善良的好人。


    作为一位绅士,在听到雷斯垂德这般非分的要求时, 并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地与雷斯垂德沟通,询问肯辛顿高街的人到底做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丑事, 才会让他们愤怒至此,对方温和的话语让哈利甚至觉得他不该是位军医,而应该去做儿童医生。


    嗯,极其适合雷斯垂德这种看不懂别人眼色,读不懂空气的‘大龄儿童’。


    这是哈利第三次捧起杯子抿着茶水。


    明明会客厅温馨雅致, 明明扶手椅上放着适合倚靠的软垫,明明每一处都透露着哈德森太太、亦或者是华生医生的巧思,可哈利却坐立难安。


    他的视线落在书柜上,里面多了几本大部头的医学专业书籍, 背脊干净,一看就不是夏洛克的东西,虽然夏洛克也有些医学书籍, 但那些书总会或多或少沾点试剂染料,再不然就是被多次大力翻阅后的起毛开线, 甚至掉下几页再被插回去都是常有的事,总之,夏洛克常看的书籍和材料算不上整齐利落。


    所以眼下那书柜里‘格格不入’的几本书是谁的, 显而易见。


    哈利移开视线又落到茶桌, 上面安稳地摆着4只形状大小完全一致的钟型茶杯,旁边还有个配套的瓷盘里面放着几块样式精巧的饼干作为茶点,不再是之前去蒙塔格街, 得自备点心,甚至会带着烤好的司康、三明治去拯救或许已经一天没吃东西,喝两口冷茶就像是充好电一样准备冲出门的夏洛克。


    没有他也会有更多人将夏洛克照顾得很好,甚至照顾得更好,毕竟他只能做到偶尔过去做顿饭,可哈德森太太能随时准备一桌佳肴。


    他跟夏洛克的工作时间不完全重合,大部分沟通依靠书信,但华生医生却可以时时刻刻与夏洛克谈天,这位医生有耐心说话还好听,一定能跟夏洛克配合默契,渐渐地,对方会发现夏洛克金子般的品格,不自觉地吸引靠近。


    哈利垂眸,第四次抿了口茶水。


    “哈利,你已经决定扮演阿尔伯特。”福尔摩斯没有坐回窗边的扶手椅,而是在他旁边,一个更接近壁炉的位置,他们的距离只有一条手臂,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扶手,是哈利探出胳膊就能触碰的位置。


    “啊,对。”哈利回过神,闷闷地点头。


    “上帝,福尔摩斯你怎么知道?”雷斯垂德的话几乎跟福尔摩斯一同说出口,让华生惊诧地转头。


    “因为他手上有油彩。”


    “因为我手上的棕色油彩。”


    哈利跟福尔摩斯几乎同时回答。


    “老天!你们总是配合如此默契吗?”华生好奇地凑上前,从哈利的指纹中看到些许棕色,说实话这点痕迹在暖黄的灯光下并不明显,于是感叹着,“而且观察细致。”


    眼前的这两人观察力可以说是他从未见过的敏锐,这让华生不禁回忆起他傍晚时分问过福尔摩斯,是怎么知道他是阿富汗退伍的军医,查德威克警官又如何判断出他住在河岸街圣乔治私人旅馆①。


    福尔摩斯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说的,他甚至更愿意坐在窗边看着窗外。


    就像华生不明白在伦敦的浓雾中,窗外有什么值得看的一样。


    不过在他的请求下,对方还是耐心地解答出来。


    “你熟练掌握急救方式,手段清晰利落没有丝毫多余动作,说明你是一位经验极其丰富的医师,但哪怕是医生在爆炸面前都不免踌躇恍惚,可你却十分果决地第一时间冲上来,没有半点迟疑慌乱,这表示你经历过甚至习惯了爆炸声,并且你虽然脸部、手掌晒得发黑,手腕这些衣服遮盖过的地方却相当白净,可见那些发黑的部分是日晒造成的,你刚从阳光充足到过分的地方回来。那么试想,一位面容憔悴,左腿受过伤,长期接受阳光暴晒,对爆炸炮火习以为常的医生,还能从哪里来,显而易见,阿富汗。只不过是整个思考过程转瞬即逝,才会让你感到惊讶吧。”②


    “不不不,这简直是天才般的推测。”华生忍不住鼓掌,“那你知道那位查德威克警官又是怎么判断的吗?”


    福尔摩斯上下打量着华生,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带出浅淡的笑意,“他的关注重点与推理思路与我并不全然相同,不过我倒是可以大胆揣测几分,或许是你当时的气味、身上的衣服价格,当然也有可能是鞋油。”


    “等等!”华生张大嘴巴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他再次确认到,“你觉得查德威克先生能凭借我的味道和擦过的鞋油判断我住在哪里?”


    他不敢相信地摇头,“这绝不可能,还有衣服价格,”华生以为福尔摩斯在开玩笑,“根本不切实际,我那件黑色大衣是最常见的样式,在整个伦敦能找到无数家款式相同价格不一的选择,说真的福尔摩斯,我愿下1金币的赌注,赌你必输。”


    “我当然可以应了你的‘挑战’华生,不过坦白来讲,你的钱注定有去无回。”福尔摩斯轻笑着开口,“哈利会向你证明一切。”


    思及此,华生不由地倾身偏向哈利,“警官,我冒昧岔开话题,敢问你当时是怎么知道我住在河岸街圣乔治私人?*? 旅馆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朝福尔摩斯挑眉,手指不经意间在桌面画了个1。


    提醒他们曾经有过赌约。


    福尔摩斯微微颔首,可转瞬视线就重新停驻在哈利身上。


    哈利注意到了两人的小动作,眼神也黯淡下去,看,就半天的时间,他们已经形成不必言说的秘密。


    不过等夏洛克将目光转回他身上,哈利还是打起精神来回想当时的推断思路,如果连这样简单的事情都不能表现好的话,夏洛克会很失望吧。


    “这是件再直白不过的事情,”哈利抬手指向楼下,“如果你方便告知我你的皮鞋与外套在哪,我想带着实物介绍会更加具有说服力。”


    在哈利下去拿东西时,华生无法相信般转头看了眼福尔摩斯,对方没有猜错,真的是鞋和外套。


    但下一刻,他却发现福尔摩斯表情淡然,像是一切都在掌控中,只不过修长的指尖轻叩茶桌,似乎比傍晚时分敲打的节奏要更轻快些,当然也可能是他的错觉,华生对自己的乐感有些无力。


    哈利拿着东西上楼,解说就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你的皮鞋是传统的牛津鞋材质,并且搭配了牛皮鞋带,它比一般的羊皮、猪皮甚至棉质鞋带都要更昂贵,当然也更为光滑,更加精致。这说明你的资金相对宽裕,然而想将这样双鞋擦得闪闪发亮,尤其是连鞋带都处理得干净利落,显然需要一些‘外力’,比如一个优秀的擦鞋匠,我们可以看到他擦拭的力道恰到好处,不管是皮革缝隙亦或是鞋帮、鞋跟这种容易磨损的地方,都照顾得精细到位,没有浪费一点鞋油,也没有减少用量,让鞋面看着颜色不均。再说到鞋油,因为有了它,整双鞋展现出柔和自然的光泽,而且……”


    哈利注意着浮在表层的灰尘,随便一擦就能顺利抹去,跟那些使得鞋面斑驳,甚至加快皮革干裂的便宜鞋油截然不同,“一罐鞋油单独购买得7、8先令,擦一次鞋10便士左右,不得不说华生医生,你还是比较舍得花钱的,估计擦鞋匠有告诉过你,这里面掺了牛蹄油吧。”


    华生哑然,只能怔愣地点头,确实如此,但是……


    “其实花了1先令。”他小声嘀咕着。


    “上帝,”哈利捂着脑袋呻-吟一声,“老约翰还真是敢要价。”


    “所以你仅凭借鞋油就能知道我住在河岸街?”华生的眼睛瞪大,对方甚至还知道给他擦鞋的人是谁。


    “那倒不会,我又不是什么能占卜的吉普赛人,不过像这样的贵价鞋油一般供应有限,在我浅薄的认知中两三条街上能有一家店就算得上多了,能让我注意到你住在河岸街,还得靠你的外套和当时的气味。”


    “你的外套是时下较为普通的款式,可剪裁极其得体,用料也并不寻常,它的羊毛已经塞到我几乎看不见编织痕迹了,”哈利抬手拎起来,感慨着衣服的重量,又将它重新放在凳子上,这件衣服甚至不用东西支撑都能半立起来,③“说实话,像这种除非倾盆大雨,不然根本无法浇湿的厚度,我怀疑它足够传给子孙后代。”


    “优秀的剪裁却搭配着普通的样式,用料考究却不在乎时下穿搭与舒适,这种矛盾的风格说明店铺的老板是个非常老派的人物,已经跟不上时代步伐,却有合理渠道找到上成材料,这在整个伦敦并不常见,并且这样的店铺更需要靠老顾客的口碑,所以他们会将店铺标志缝在衣服内侧,恰巧你过来搬抬时我看见了,那家店就在河岸街。”


    他去过很多次,不过不是买衣服,而是把自己钩织的小东西卖给老亨利做一些亮眼穿搭,借此增加些收入,当然,这种事就没必要跟医生说了。


    “至于为什么在圣乔治私人旅馆。”哈利双手摊开,“整条河岸街一共3家旅店,看你的大衣以及鞋油,想也知道另外两家不会被挑中。反而是门面高档,旅店中带着香气的圣乔治会是你心动的选项,事实上你身上也确实沾满了那里的味道,哪怕当时火药弥漫,都还能闻到些许。说起来,圣乔治旅馆的老板威廉热衷调香,只有他们旅馆会将平凡普通的佛手柑油搭配薰衣草与广藿香连接,制造出富有层次的温暖香气,他还在报纸上做过活动,但凡入住旅店,一瓶同款香水花15先令能买到。”


    为此哈利还特意去店门口凑热闹,什么味道打了折还值得他一周不吃不喝才能买到,尤其是以佛手柑油为基底,要知道一大罐佛手柑油才3先令。


    “多亏你选择了整条街最好的‘服务’,才让我有机会观察到这些。”哈利最后总结了一句。


    说真的,如果华生医生与外面的行人一般平淡,他根本没有机会探知这些信息,毕竟在观察力上,他差夏洛克很多,可在金钱方面,他自认还是有些敏锐的。


    “哈利,你每天到底都在报纸上看些什么东西?”雷斯垂德揉着脑袋,他永远也不能理解这位同事的信息收集渠道,明明报纸上有那么多值得关注的大事,比如一些案件,比如某地发生战乱,可哈利似乎永远只在意打折、降价、优惠活动。


    “我的老天。”华生禁不住闻了闻自己身上,当然那股味道早就消弭无踪,但是……


    “我感觉在你们面前,我毫无秘密可言。”他去的每个地方,干的每一件事,似乎都能被推测的一清二楚,包括他自己也明白,曾经确实花钱大手大脚,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对方的嘴里,这种认知变得更加清晰明了,就连他以为的内敛,也成为一种高调,甚至堪称奢侈。


    虽然话是这么嘟囔着,可并不妨碍华生迅速掏出一枚金币递到福尔摩斯面前,愿赌服输,还有……


    “你对查德威克警官真可谓了解至深。”华生感慨道。


    鞋油、气味还是衣服的价格,如果福尔摩斯只提及其中之一,华生还能安慰自己这是种巧合,但三条全中,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思维契合。


    福尔摩斯垂眸,睫毛投出一小片阴影,遮掩着眼底的柔软的笑意。无数封沟通往来的信件、数不清谜题探讨的夜晚,他们一步步将自己与对方刻画清楚,所以哪怕人与人的思路天然存在差异,他们的关注重点也并不相同,但哈利的想法,他自信能猜中十之七八。


    毕竟,这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学生’。


    福尔摩斯的指腹夹着金币,手掌翻转,迷人的金属光泽在几根手指间灵活翻转一圈,宛如把玩着一件独一无二的战利品。随后,他自然而然地拉过哈利放在茶桌上的手,将金币搁置在对方掌心,指尖传来不同于体温的暖意,又很快消失。他随即放下手,重新看向对面的华生和雷斯垂德,“弗雷德里克找好人选了吗?”


    哈利没有听见夏洛克的问题,他的全部心神都放在这枚金币上。


    它或许就是刚才华生医生跟夏洛克打的那个哑谜。


    可为什么夏洛克会把它交给自己?


    包括上辈子在内,从哈利有记忆以来,没人会无缘无故给他钱,他获得的一切都遵循着等价交换,直到今天,他在莫名其妙的时机里,收获了一枚来自心爱之人的金币。


    对方还什么都不说。


    “其实我们打算……”雷斯垂德在对方深蓝眼眸的注视下,不自觉吞了口口水,原本自认天衣无缝的计划,瞬间卡在喉咙里,他突然意识到,这可比劝华生医生穿泡泡袖要棘手的多,毕竟弗雷德里克喜欢同性,化妆之后还要跟‘阿尔伯特’接触,这实在有些令人为难。


    “哈利?”雷斯垂德忍不住偏过头寻求帮助。


    被猛地叫到的哈利骤然回神,他合上手心攥住那枚金币,指甲几乎陷入掌心。无论这枚金币是因为赌注,还是出于其他原因,他都将其视为命运的暗示。


    “夏洛克,你可以假扮‘弗雷德里克’吗?”哈利的手指越攥越紧,指尖用力到发白,他没有堆砌诸如你们身高相仿之类粗劣借口,而是直截了当地提出这份无礼的请求。


    “好啊。”他听见夏洛克轻巧地回答,深蓝的眼眸没有半分阴霾,如同清澈的海面,倒映出他内心的‘肮脏’。


    灰姑娘的美梦会在午夜终止,而他这份无望的情感,也该在明晚午夜,如同这枚圆润的金币般画上‘句号’了。


    这是最后一次,他仗着好友的身份怀揣卑劣的情感,去接近他的光。


    有了福尔摩斯和华生的加入,整个计划变得更加完善起来,华生甚至还拖着伤腿去到曾经的医学院拜托曾经的同学制备出更多奇妙的产物,而‘它们’的功效只能说所有人都意识到,一定不要惹急了这位温柔的医生。


    当晚,卡尔以整理过往材料为由,安排哈利和雷斯垂德替换其他人值班,紧接着,他们仔细记下格雷夫妇尸体摆放的角度,确保能完美复原,这才小心装袋运走。


    午夜时分,迈克罗夫特已经带着器材在肯辛顿高街前等待。


    在等候过程中,迈克罗夫特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要在卡尔转头时多说那一句话,以至于自己有了个甩不掉的把柄;为什么在卡尔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计划时碍于情面没有打断对方,甚至觉得有些合理。同时他无比费解,为什么夏洛克大晚上不睡觉,还能兴致盎然地‘添油加醋’,他不怕给合租舍友带来困扰吗?


    可紧接着,他的视线中出现了另一个有些熟悉,身穿泡泡袖衣服纸,脑袋上还带着插满奇怪装饰的阔边帽的人,迈克罗夫特磨着后槽牙,糟心的闭上眼睛。


    见鬼的。


    他们趁着上半夜挨家挨户的门把手甚至门边都涂了来自华生提供的药粉——


    “荨麻和苘麻茎叶跟玫瑰果研磨的粉,少量触碰就可以引起瘙痒。④”


    通俗来说,是限定版痒痒粉。


    他们必须上半夜就完成这件事,毕竟下半夜还不知道这些居民能不能再睡着。


    *


    今夜的摩尔夫人睡得并不安稳,事实上,她才刚刚睡着,就被嗒嗒地马蹄声惊醒。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皱着眉头闭上眼睛,打算等马车走完继续睡,可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嘀嗒咣当混合着车轱辘的声音,在静谧的街道格外嘈杂。


    “大半夜的,到底来多少辆车。”她不知道等了多久,也没见消停,带着一股无法安睡的愤怒拉开窗帘一角,可就这么一看,她的眼睛无法控制地扩大。


    在原本漆黑的街道上,出现一团昏黄泛白的浓雾,是的,不是平时的红雾,它渐渐地靠近,随后蔓延到她家门前。


    摩尔夫人不自觉拉开窗户,阴冷潮湿的空气兜头扑来,还带着腐烂发霉的味道,以及一些腥臭,让她无端想起小时候见过的,沾着黄土的裹尸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般联想,但好奇心促使着她探出头去,之后的场面让她像卡住喉咙的鸡一样,叫都叫不出来。


    在那团诡异的雾气上,漂浮着两个人。


    他们身穿黑色大衣,衬得脸色青白如纸。他们的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珠子也变得格外突兀,像是死透了几天的尸体。可尸体不会走路,而他们却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般,脖子歪斜,手臂耷拉着,偶尔操纵者犯懒,让他们的手背触碰,但很快又分开,场景极其阴冷恐怖。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最让摩尔夫人恐惧的,真正惊悚的是他们那两张脸,分明是弗雷德里克跟阿尔伯特。


    难道、难道他们已经……


    摩尔夫人用力抓着窗框,不敢往下想。


    那两人虽然漂浮在半空,面容诡异,可好歹行为与往日无差,然而很快,雾气里又出现了一辆马车,车身腐朽斑驳,车轱辘向雾气中渗着暗红色的黏液,嘀嗒、嘀嗒,仿佛血液滴落的声音。


    明明只有一辆马车,但诡异的车响与链条拉动的吱呀声却像无数阴魂在耳边哀嚎,萦绕不散,让人头皮发麻。


    “这、这是鬼吗?”摩尔先生的声音像是刚从冰窖里捞上来,带着寒凉与恐慌,吓得摩尔太太浑身颤抖,差点跌坐在地上,但他们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紧紧依偎在阴暗的角落里,眼睛死死盯着窗外。


    初春的风还很急,马车的车帘很快就被掀了起来,露出里面两张死白铁青的脸,摩尔夫妇立刻抓住彼此的手掌,不停地颤抖着,那、那是格雷夫妇。


    格雷夫妇的鬼魂比弗雷德里克他们更加可怖,毕竟弗雷德里克已经离开了4年多,但格雷夫妇他们前天还见过。


    尤其是他们的马车周围还萦绕着幽幽绿光,像有生命般不停闪烁跃动。他们的双眼凸出,仿佛随时都能掉落出来,嘴角咧到耳根,脸上挂着麻木僵硬的笑容,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恐怖一般,隔着马车,朝弗雷德里克两人指指点点,他们甚至还拿出菜叶子丢了过去,而下一秒,菜叶子穿透了弗雷德里克的身躯,让两人的身影更加虚弱缥缈。


    “真、真的是鬼!”摩尔夫妇紧紧抓住彼此的手,指甲几乎要嵌入对方的皮肉中,身体剧烈颤抖,好似狂风中的落叶。


    他们像是置身于一场无声的噩梦中,看弗雷德里克两人被嘲笑,被敌视,看他们如同受惊的小动物般蜷缩在一起,可怜无助。


    “鸡-奸-者会被惩罚,是吗?”摩尔夫人的声音颤抖,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小声嘟囔着。


    但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瑟缩的两个幽灵没有付出额外的代价,恰恰相反,施暴的格雷夫妇疯狂抓挠着自己,他们的指甲犹如锋利的匕首,将身上的衣服被撕成布条,很快,他们的皮肤、脸颊出现道道血痕,可他们就像是不知疼痛一般,更加用力的抓挠,眼睛里也流出鲜红的血泪。


    “这是怎么了?”摩尔夫人恐惧地拉扯着丈夫的手臂,声音尖锐刺耳,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做错事的,明明是弗雷德里克他们不是吗,在恐惧的刺激下,她突然回忆起之前两位警官说的话,难道、难道说……


    她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地狱第八层,‘伪造者之囊’。”摩尔先生显然是看出来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的脸色比外面的幽灵还要苍白,“身体腐烂生疮,奇痒无比,不停用指甲扣挠,留下结痂,再将结痂骚落,如此反复。”⑤


    他的声音幽冷,像是来自地狱,“鸡-奸-者会遭受惩罚,但我们什么时候确定他们犯鸡-奸-罪了?”


    “我……”摩尔夫人的喉咙像是糊上一层胶布,拼尽全力也只能发出点支离破碎的杂音。


    惩罚并未结束,在马车中互相抓挠的两个人看不见,但摩尔夫妇能清楚看到,本来死寂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块巨大的石头,像是被恶魔操纵般直直地砸向马车。


    “不!”


    摩尔夫人惨叫一声,她眼睁睁看着马车的影子在雾气中飘忽一瞬,消失无踪,像是发不出去的电报,突兀地中断,但很快,画面又重新浮现,车顶没有半点损伤,可车里的两个人却被巨石死死压在下面,透过车帘,他们的眼睛像是有意识般直勾勾地望过来,带着怨毒与不甘。随后,眼珠像是破旧的玻璃珠一般啪地掉落出去,在雾气中滚动几周,依旧不死心地转过来。


    他们脸上的笑容扭曲到极致,森白的牙齿染着丝丝血迹,发出无声的狞笑,仿佛在无声地诉说——


    “下一个,就到你了。”


    “这是什么东西?啊,这是什么?”摩尔夫人已然崩溃了,她尖利的声音充斥着房间。


    “我不知道,”摩尔先生不断地摇头,他死命抓挠着头发,“没有记录,没有任何人说过,什么缘由才会在地狱惩罚被巨石压死。”


    “可是,那是地狱,没人知道不是正常的吗?”


    “那我们呢,我们怎么办?”摩尔夫人已经有些癫狂,“我们也会死吗?”


    “砰!”


    不等她继续说话,周围传来巨响,那声音沉闷诡异,像是从马车传来,又像是从他们家楼下,摩尔夫人看着马车周围的幽绿火焰越来越旺,如同狰狞的恶魔,张牙舞爪地吞噬掉整辆马车,那两张令人恐惧的脸也慢慢被焦黑覆盖,消失在熊熊烈焰之中。


    最后,一切场景都消失了,街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有浓稠的雾气缓缓流动。


    两个人抱着彼此,颤抖了很久才渐渐平复下来。


    “要、要不要出去看看?”摩尔夫人声音微弱,几乎鼓起毕生勇气,“如果外面什么都没有,那就当我们今天做了一场噩梦。”


    但她不敢说,甚至不敢想后半句,如果是真的,他们会发生什么。


    “我、我去吧。”摩尔先生双腿发软,可还是坚持着从地上爬起来,“你就在这里看着我,如果我有什么……”


    “你不会,亲爱的。”摩尔夫人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明明是她喜欢乱说,可最后却是她的爱人站了出去直面未知的恐惧。


    在摩尔夫人的坚持下,他们相互扶持着下楼,却惊诧地发现,门口竟然不止摩尔先生一个人准备出去。


    几位男士做着伴向雾气中走去,他们一步步靠近幽灵出没的地方,而后……


    跌倒在雾气中。


    是的,摩尔夫人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攻击,可她的丈夫以及周围邻居,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她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活着。


    幽幽的白雾如潮水般朝她袭来,她想转头向后跑,却发现会客厅中,摆在书柜最上方的大瓶子不知何时摔落到地板上,碎片覆盖大半个会客厅。


    如果当时它下面有人……


    摩尔夫人的瞳孔急剧放大,看着眼前的一切,衰弱的神经终于彻底崩断,她发出凄厉的尖叫,也跟着晕厥过去,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


    ‘戏剧’落幕,哈利等人伪装成恶魔把尸体重新装好,确定即便还有清醒的人也找不到半分破绽,才驱车往苏格兰场赶去。


    福尔摩斯与华生在半路下车,回到贝克街。


    “晚安,夏洛克。”在对方下车前,哈利微微弯下眉眼,轻轻叫了一声。


    “你也一样,晚安,哈利。”福尔摩斯抬手朝他挥了挥。


    四轮马车重新出发,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响声,哈利透过车帘看着夏洛克修长的背影,直到那人彻底从视线中消失也没有移开视线。


    与肯辛顿高街这群人的狼狈和恐慌不同,今晚对于他来说,是一次隐秘而珍贵的‘奖励’。他可以借着表演的拙劣谎言捂住夏洛克的耳朵;他可以明目张胆地将对方圈在怀里,凑在一起半蹲着假装瑟瑟发抖;他可以闻到夏洛克身上残留着木头燃烧的烟熏与焦香;他可以与夏洛克彼此凝视,看着对方深邃的眼眸中,看到那个渺小却充满眷恋的自己,他可以假装自己被对方装进眼眸,刻在心底。


    只是,‘十二点’的钟声已然敲响,灰姑娘再怎么怀念也永远不会变成公主,就像他更不会成为夏洛克的心上人。


    哈利垂下眼眸,手掌贴在胸前的口袋,那里装着一枚还温热的金币,这或许是今晚,或者今后唯一的留念。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落下泪来,他看着车外街景像走马灯般倒转,贝克街早已消失在伦敦特有的迷雾中,就像是他跟夏洛克之间的距离,总会渐行渐远,最终遥不可及。


    他的嘴唇颤抖着,几次试图开口,却还是被喉咙里的酸涩压回去,只能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再见了,我的爱人。


    他会目送夏洛克去往更加光辉灿烂的未来。


    只可惜,那个地方没有他。


    第72章 第 72 章 明明他们如此亲密。


    不得不说, 华生医生提供的药粉效果惊人,等哈利跟雷斯垂德悄悄去看时,有无数个浑身瘙痒扭动的居民, 他们脸颊、脖子这些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挠出道道血痕,尤其是像摩尔夫人这样留着长指甲的,对自己就更“狠”了一些。


    这条街的居民不约而同地选择遮掩掉“都市闹鬼传说”, 可他们身上的伤痕难以遮掩,再加上总有人透露些蛛丝马迹,就比如藏不住话的摩尔夫人。


    今天是星期日,哈利坐着马车与其他人集合,一起送别弗雷德里克和阿尔伯特, 休息日的车费警局当然不会报销,所以哈利选择了最为经济实惠的公共马车,恰巧这辆马车路过肯辛顿高街。


    马车的空间有限,哪怕压低了声音, 哈利也能听个七七八八,他越听越感慨流言的威力,只能说, 大家的好奇与八卦能力在街区居民半遮半掩之下,变得越发强大, 传闻也更加离奇——


    “我听说格雷夫妇是被从天而降巨石活活砸死,他们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并没有那么吓人,哈利在心里补充, 只掉了一个, 主要是买来的人偶,眼珠实在不太结实,再加上他们之前还特意对眼珠进行了“二次加工”, 确保它看着更加逼真,被折腾的劣质眼珠最后轻轻一碰就掉了。


    而且那个巨石,其实是纸做的,哪有什么所谓的从天而降,还不是他们举起来扔过去的,只不过是借着倾斜玻璃照不到的角度丢进去,更甚者,他们丢的时候还得考虑“纸石头”砸不垮马车顶,不得不将玻璃放下一瞬,把“石头”抓紧塞进马车,这才使得画面有瞬间中断。


    “我可听说还不止是这样,据说当时那些鬼用指甲不停地抓挠他们的身体,扣烂了都还在挠,你说多凑巧,他们街这些人现在也开始挠自己。”


    “还有还有,石头砸进马车时似乎车顶都没破,他们这群人好多家里高处的瓶子书本也凭空掉下去了。”


    瓶子书本是他们暗中制造的响声,那些玩具车拉动的锁链声、椰子壳敲击的马蹄声、音叉的震动声等等,通过共鸣箱传递出去,恰好与其中靠得比较近几家的书柜发生震动,才导致震下去的。①脸上的血痕更是因为一开始把颜料抹在车座上,在华生医生跟雷斯垂德做完指指点点的动作后迅速抹了一把在手心,然后随着动作糊到全身上下。纸做的外套一扯就破,身上提前画好伤疤,没什么扣烂一说。


    “我还听说他们本来想出去看的,结果鼓起勇气出门,一个接一个地晕在街边,醒来全部都没什么力气,可去医院又检查不出来,就像是擅闯恶魔领域被警告了一般。”


    这多亏了医生拿来的乙-醚以及他们风向合适,混在最后一个烟雾弹里丢出去,那些人吸入之后才能晕厥,而且医生的计量控制得恰到好处,医院条件有限也很难检查出来,这才让他们钻了个空子。


    但凡当晚风向反过来,这画面哈利都不敢想。


    “要我说,这肯定是上帝降下的惩罚。”


    “可他们为什么会被惩戒啊?”


    “我听说,”谈话的声音压得更低,“其实他们曾经联手造谣两位绅士是鸡-奸-者,最后逼死了他们。”


    “天呐!”问问题的女士满脸惊愕地捂住嘴巴,“他们怎么能这样!”


    “所以上帝才看不下去啊,还有他们街的名声啊……”女士露出嫌恶的表情,“周边的几条街都以他们为耻呢。”


    原来,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啊。


    哈利垂下眼眸,嘴角微微上扬,制造舆论的人被舆论反噬,孤立他人的人也被他人抵制。


    肯辛顿高街的大家,不知道他们开心吗?


    但在今天这个时间听见,哈利想着,或许弗雷德里克和阿尔伯特会开心。


    *


    马车行驶到荒僻的郊区,是哈利从未来过的地方,卡尔他们已经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他连忙跑上前,看见了3天没见的夏洛克。


    准确的来说,是3天没见到正脸。


    因为他每天下班时,都能看到对方的剪影,就在2楼会客室。


    他无比感谢哈德森太太没有省钱,将会客室的灯光布置得明亮耀眼,这样他得以偷偷的描摹夏洛克的动作、身姿,暗自猜测对方在做些什么。


    他们在同一片天空下,或许曾呼吸过同一口空气。


    他是如此卑劣的幻想着。


    可实际中,他只是沉默地朝夏洛克点了点头。


    福尔摩斯怔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却被迈克罗夫特的动作给打断,可他在脑海中不停地回想、模拟,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哈利为什么开始远离他了?


    明明那天晚上,他们如此亲密。


    是的,福尔摩斯已经察觉到自己异样的感情,他不敢确定那是不是爱情,但他非常肯定,他是喜欢哈利·查德威克的。


    并且,是不同于朋友间的喜欢。


    起初,他试图用过往积累的经验和逻辑,来定义他与哈利之间的关系。他列举诸多例证,甚至教导哈利如何分辨他们的友情与爱情。


    可实际上,他们就是越过了那条边界。


    而这件事,是福尔摩斯在不断深入调查阿尔伯特爆炸案才逐渐明晰起来的。


    曾经,他之所以确信他和哈利之间不是爱情,那是因为他们不符合任何一个他所见过的“爱情模板”,无论是为爱复仇的吉米,还是其他支离破碎的怨偶,福尔摩斯都带着疏离。


    他们的“故事”就像摊在他面前的书卷,他能理解并梳理清楚事件发展脉络,可在情感上,却始终难以产生共鸣。毕竟,情感的偏向犹如伦敦的浓雾,会遮蔽理智的头脑,误导思维的方向。他允许自己对他人的遭遇心生怜悯,却绝不允许在探寻真相的过程中,因私情而偏袒任何一方,尤其是那些看似弱小的一方。


    事实上,他的逻辑在往昔的案件中“无往不胜”,就比如吉米案的莉莲夫人,当被感情蒙蔽眼眸时,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位死了丈夫和孩子的可怜人,谁会想到她确是背后的推手;再比如福特案的女仆,为了不被察觉出-轨,能给亲生孩子喂下鸦_片溶液。


    在之前的案件中唯一能让他动容的,是吉米的死亡。他毫不犹豫地奔向烈火,期待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能洗涤他的灵魂,让他有机会再见到自己的好姑娘。


    可福尔摩斯清晰的认识到,这份情感跟他和哈利之间的感情有本质的区别,最起码他不会凭借别人的一句话肯定爱人的死亡。若是哈利遭遇不测,哪怕是病入膏肓,只要他还有一丝力气,就一定会亲自去调查,在哈利的安危面前,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能力和判断。


    可在阿尔伯特案中,他却能感觉到理智的河堤下,情绪如潮水般翻滚上涌,因为他能从他们中,看到他和哈利的影子。


    弗雷德里克清瘦不在乎饮食,阿尔伯特会安排好一切。就像哈利总会三五不时地拎着食物上门,散发着麦香的饼干,点缀着水果的司康,还有夹着火腿的三明治,确保他急匆匆出门时,不至于饿着肚子。哈利甚至还记得他喜欢哪家的火腿,哪怕他只说过一次。


    弗雷德里克为了实验可以长期待在火药厂,阿尔伯特却没什么脾气地等着他回家。而他在被案件缠绕时,经常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听不见敲门声,有好几次都是把哈利晾在门外半天,直到他们彼此交换家门的钥匙,情况才有所好转。可哈利一点抱怨也没有,依旧会在进屋的第一时间露出笑脸,问他一句,“饿了吗?”


    弗雷德里克在潜移默化中教导了阿尔伯特很多知识。这恰好也是他们一直在做的事,哈利是他最优秀的“学生”。哈利总是用那双明亮的眼睛,带着崇敬专注,以及数不清的赞美,倾听他对案件的分析,学习观察、推理的技巧。在无数个静谧的夜晚,他们一同坐在壁炉前,哈利会就某个案件细节和他讨论,随着他的话语沉思,苦恼,迷茫,恍然大悟,他总会恍惚觉得,他能掌控并享有哈利的一切情绪。


    他们是如此相像。


    最为重要的是,阿尔伯特从未后悔过他的复仇。同样的,当他遭遇不测时,哈利会做不亚于阿尔伯特的疯狂举动。哈利虽然看起来有些胆小,可福尔摩斯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力量,就像曾经冲动地喝“毒酒”证明他的清白;徒手接火焰守?*? 护雷斯垂德的安危。


    像哈利和阿尔伯特这样的人,似乎有海洋般宽广的包容力,但真正被点燃时,也会掀起吞食天地的巨浪,福尔摩斯自认不是个自恋的人,可他相信自己就是牵绊哈利的绳索。因为哈利看他的眼神,与阿尔伯特回忆弗雷德里克的眼神近乎相同。阿尔伯特把弗雷德里克视为他的太阳,而他……


    福尔摩斯的耳朵不可抑制地染上红晕,哈利不止一次说过,他是星辰,是瑰宝,是月光。


    可这还不够。


    福尔摩斯抿着嘴唇,这远远不够。


    就像之前他与哈利讨论过那样,他对爱情缺乏信任,过往的经历让他深知情感会模糊理智的视线。直至遇到哈利,因为信任哈利·查德威克这个人,他才任由这份感情如藤蔓般蔓延生长。但他们的感情有太多阻碍,来自世俗的,来自亲人的,甚至……


    来自彼此的。


    哈利在踟蹰,福尔摩斯能感觉到,并且他万分理解,毕竟前进一步就代表着一种罪责,而哈利是个优秀的警官。


    所以,他愿意给对方时间,供他思量,翻转,犹豫,徘徊,就像他之前对医生说得那样,让他选择,许他偏离。可是,正确的答案只有唯一,他相信以哈利的聪慧,不会选择其他选项。


    他有耐心,去等待一朵花开,等待破茧成蝶。


    当然,这个过程中他也不会什么都不做,“松土,施肥,适当的点拨”,这都是必要的环节。


    只是他不明白,他在大英博物馆的阅览室花费大量时间,从众多无病呻吟、空洞缥缈,几乎没有价值的“艺术加工”文字中总结出的零星材料,为什么会让哈利停滞不前。


    那天晚上,他们明明离得那么近。


    近到有种触摸幸福的幻觉。


    *


    “就在这里。”迈克罗夫特沉稳的声音传入耳畔,惊醒了一直在沉思的哈利和福尔摩斯。


    众人按照阿尔伯特的遗愿,将两人安置在一起,哈利在挖土的时候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在这座荒凉的山上,从这个角度能隐约看到伦敦城。


    所以,弗雷德里克他们哪怕是死了,都还想守护着那些公民是吗?


    哪怕他们并不领情。


    不等哈利的负面情绪升腾起来,迈克罗夫特在弗雷德里克的尸体上方,在众人的惊诧中,轻轻放下一枚“维多利亚十字勋章”。


    女王知道了?


    “我和贝陵格勋爵以及火药厂的厂长一起去找过女王陛下,”迈克罗夫特轻声为大家解释,“不管怎么说,怀特先生值得这份荣誉。”


    十字勋章与胸针并排安放在两具尸体的胸口,虽然迟到很多,但至少他们还是得到了应得的赞赏。


    哈利摸摸第从怀里掏出两枚草编戒指,也一同埋在棺椁中。他注意过,或许是为了隐瞒,这两个人没有戴过对戒,但今后没什么可以隐瞒的必要了。


    这一次他没有将钱作为第一考虑要素,只是单纯觉得金属制品难以腐蚀,哈利还是希望这两枚戒指能传递过去,供阿尔伯特在那边先“凑合”一下,他相信对方很快就能给弗雷德里克买下豪华戒指。


    夏洛克又一次拿出了小提琴,哈利总觉得小提琴代表着夏洛克的一部分灵魂,是更加感性,自由洒脱的灵魂。


    就比如现实的夏洛克会扬起笑脸,跟他说他可以先忙别的,一会儿再准备晚餐。而下一秒就拎起小提琴拉起《威尼斯狂欢节》,急促的旋律如欢快的溪流,奔腾不息,哈利总觉得那是在催促他快做饭。


    而今天,虽然环境千差万别,可那部分灵魂又重新浮现,夏洛克站在坟前,身姿挺拔,微微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琴弓在琴弦上缓缓滑动,《安魂曲》的旋律如潺潺溪流般流淌而出,相较以往,这一次的曲调更加轻柔舒缓,像一双温暖的手,抚慰两个受创的灵魂。


    晨光在夏洛克身上跳跃闪烁,他永远那么耀眼迷人。


    夏洛克睁开眼睛,在阳光下,深蓝的眼眸似澄澈的海面,哈利只看了一眼,就迅速转开视线,他告诉自己:这么美好的人,理应奔赴更好的地方。


    又是这样。


    本就被琴曲勾起情绪的福尔摩斯本能地抬脚想朝哈利走过去,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但他认为自己该站过去。


    可迈克罗夫特又拖起恼人的悠长语调,领导似的安排他们所有人,“是时候该回去了。”


    紧接着,那位警督也过来插话,让哈利跟着回去梳理材料,好像又有什么新的案件,好像是丢东西?


    这都能被叫做案件,苏格兰场真是没人了。


    福尔摩斯双手抱臂走在最后面,等他们走到马车时,一个听差已经急得在原地转了不知道多少圈,福尔摩斯能清楚地看到周围的草都被踩秃了一块儿。


    “格雷格森先生发来求助电报,劳里斯顿花园街3号出现命案。”


    第73章 第 73 章 这奇妙却天赐的缘分,这……


    命案?


    听差将信件递给卡尔警督, 警督蹙着眉看完,把信件又递到雷斯垂德与哈利面前,“事到如今你们两个需要分开处理了, 哈利、雷斯垂德,你们有什么想法?”


    格雷格森是另一位老警督带的学生,对方年纪大、精力有限, 就带了格雷格森一个人,把自己全部的本事都传授出去,再加上格雷格森本就有些傲气,基本不跟他们一起行动,哈利知道一旦对方发出求救, 那案件必然非常棘手。


    恰巧,棘手的案件是夏洛克最爱的选项。


    可他不该再给自己制造更多幻想了,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福尔摩斯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他将视线固定在哈利身上, 哈利或许会……


    “警督,我先回去看一下霍尔德先生的报案吧,您不是说那个案件也同样重要吗?”哈利深吸一口气, 没有抬头,他安慰着自己, 挺好的,一个找东西的案子能困难到哪去呢,他也算是有足够的理由可以不用去看尸体, 而夏洛克发现他是这么一个没有责任心又胆小怕事的人, 估计也会对他很失望,这样他们就顺理成章地渐行渐远了。


    挺好的,对吧。


    福尔摩斯的眼睛睁大了一瞬, 他确实没想到哈利会在命案与找东西之间,选择找东西,就像是他没想到哈利那晚之后会躲开他一样,不过没关系。


    他深吸一口气,暗暗地磨着牙齿,他总会查明真相,他不缺这点耐心。


    “那我们先走了。”福尔摩斯嘴角敷衍地一扯,冲迈克罗夫特他们打了个招呼,跟华生一起离开,他的动作迅速,翻滚的大衣衣摆擦过哈利的膝盖,让他有点痒。


    哈利不自觉地抬起头,恰好看见福尔摩斯背对着他登上马车,手掌还左右摇摆着,没放下。


    他傻乎乎地抬起手,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回应着对方,晃了几下才意识到夏洛克是背对着他,他们跟之前已经完全不一样,而这种不一样是他自找的。


    他又一次低下头。


    可对着马车玻璃反射,看到全部过程的福尔摩斯却一改刚才的急躁,不紧不慢地抻了抻衣摆,确定大衣不会压出褶皱,才嘱咐车夫行进,嘴角的微笑在此刻也变得真实起来。


    参与反应的‘试剂’没有改变,只是过程中出现了一点的实验误差,但没关系,他会处理好的。


    他有的是时间。


    “苏格兰场的警官们可真是忙碌。”华生在马车上感叹着,“只出来一会儿也不得清闲,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我倒是并不觉得,”福尔摩斯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轻敲窗框,“你瞧现在的浓雾,简直就是天然的庇护所,骗子和扒手可以像幽灵般随意游走,只要别像个蹒跚学步的幼童,总能有所作为。”他的声音里带着些……


    期待?


    华生闻言,疑惑地抬起头,望向身旁的福尔摩斯。一瞬间,他竟觉得这位合租人似乎并不希望苏格兰场的警察们迅速破案。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华生便哑然失笑,暗自斥责自己的荒谬。福尔摩斯虽然行事作风独特,言语常常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毫无疑问,他是一位合格且正义的绅士。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盼着警方在打击犯罪的行动中遭遇挫折呢?想到这儿,华生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将这荒诞的想法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


    哈利并不知道夏洛克的想法,他与同伴们第一时间接待了前来报案的亚历山大·霍尔德先生,男人五十几岁,身穿剪裁得体,款式新颖的黑色礼服,带着亮到有些反光的礼帽,脚上的棕色高筒靴擦得闪闪发亮,就连胡须都被被修剪成最完美的弧度,很显然,这是位有钱人。


    他一开口,更是让哈利见识到了金钱的“光辉”。


    “你好警官,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我是亚历山大·霍尔德,针线街霍尔德-史蒂文森银行的合伙人。”①男人的神色萎靡,可肩膀依旧挺直,在说到自己的身份时下巴微抬,他很满意自己的‘地位’与名声。


    事实上,他也确实该自豪,那可是整个伦敦数一数二的霍尔德-史蒂文森私人银行!


    哈利倒吸一口凉气,他都不够人家银行的最低存款标准。


    能让这位合伙人急到报案,他们丢的东西应该非常棘手,这么想着,他的身体也坐得更直了些。


    看来找东西并不是什么好活儿。


    “你丢失了什么东西?”


    “先生,具体人名我不能说出口,但我可以用性命担保,他全世界最值得敬仰和尊重的人,他的王冠如今被偷了。”


    王冠?


    蘸满墨水的羽毛笔重重地戳在羊皮纸上,瞬间洇出一大团墨渍。哈利望着眼前晕开的墨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会被雷斯垂德“打死”的“坏念头”——要是能和对方调换一下手头的案件就好了。


    这次追查的物件不仅踪迹难觅,还价值连城,一旦将上面的宝石拆解分开售卖,获利更是难以估量。这不就和当年马斯格雷夫庄园管家的盘算如出一辙吗?


    “那顶王冠究竟长什么模样,重量多少,价值几何,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丢失的,为什么会存放在你们银行?”哈利连珠炮似的抛出一连串问题。这般细致入微的询问,竟让亚历山大原本死白如纸的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是这样的,先生们,那顶王冠此刻就在我的包里。”亚历山大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展开怀中裹得严严实实的鹿皮包裹。刹那间,一顶璀璨夺目的绿玉王冠映入众人眼帘。王冠主体由纯金打造,精美的雕花繁复华丽,每一处线条都彰显着工匠的精湛技艺。更为耀眼的是,上面镶嵌着36颗硕大的绿宝石,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璀璨又明媚的光芒。然而,令人惋惜的是,王冠边缘处赫然出现了三个窟窿,显然,丢失的3块宝石正是他们此番要找寻的目标。


    【第九场考试——消失的宝石】


    【考试时间:7小时。】


    虽然哈利眼疾手快选择了开卷,可他现在并没有时间打开试题,他要先听亚历山大先生讲完。


    “那位身份尊贵的先生是亲自来到我办公室的。”亚历山大回忆道,脸上仍残留着一丝激动的红晕,“当时,我内心的敬仰与激动简直难以抑制。但先生们,想必你们清楚,银行经营靠的是资金的流通与投资,即便面对如此尊贵的客户,我们也必须按规矩办事。所以,我不得不询问他能提供何种物品进行抵押。那位先生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这顶王冠。”


    “‘我需要五万英镑应急,抵押一周。等资金凑齐,我便前来赎回。’他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在仔细查验王冠确认无误后,我迅速为他办理了抵押手续。可从那天起,这顶王冠就像是一道高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我整日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要知道,先生们,那些古董字画或许价值更高,但在我眼里,它们怎么能和这顶王冠相提并论,它注定会随着那位先生流传千古,它的美貌会让世界看到,而它现在就在我手里。”


    亚历山大先生现在显然压力确实很大,在金钱刺激之下,哈利的脑子像是搭错线一样蹦出一个冷笑话,他连忙收回思绪,也迅速抬手打断面前这位中年男人对那人的赞美与夸奖。


    “时间紧迫,言归正传先生,你都进行了哪些保护,它究竟是什么时间丢失的,另外我听说你报案时还提供了一个嫌疑人过来送审关押,”哈利身体前倾,带出些许压迫感,正是因为王冠珍贵,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那位嫌疑人是什么情况?”


    “他……”亚历山大·霍尔德的喉咙里像是吞下一口隔夜的冷法棍,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极力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吞吞吐吐好半晌才垂头丧气地开口,“他是我儿子。”


    “儿子?”哈利跟旁边的同伴互相对视,都能察觉到对方无法遮掩的惊愕,他们实在是很难想象这个事件的发展历程。


    “你是说,你报警抓了你儿子,亲生的?”旁听的威廉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他一脸纠结地确认到,他一直在苏格兰场,比哈利知道得更多些。


    “是的。”亚历山大抹了一把脸,羞愧与懊丧几乎将他吞噬,他进门时的骄傲已然不复存在,仿佛感觉这辈子的颜面都丢尽了。


    “自从这顶王冠到了我手里,我就像爱护眼睛一样保护它,将它放在离我最近的地方,我出门时会带着,等回家之后,也会放在卧室内的保险箱中。”


    “我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叫阿瑟。他正事不做天天出去找乐子,要不就喝得醉醺醺的回家,就在上周,我跟他大吵了一架,威胁他再不收敛一点就滚出去自生自灭,说实在的,我妻子走得早,我就他一个孩子,那些都是气话,事实上之前我们也吵过,我停过他一次生活费,也就1周时间,这次同样如此,我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跟我嬉皮笑脸,凑着近乎要钱,可就在昨天晚上,我被一阵声响惊动,当我起身时,发现他拿着这顶王冠,上面的3颗宝石已经消失不见。”


    “他是那样的惊慌,似乎没想到我能起来,他拼命将王冠向后藏,可又能藏到哪去呢,这三个窟窿简直比太阳还要明显。我能怎么办,先生们,我又能怎么办?”


    亚历山大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他曾经一直认为,他的孩子虽然性格不着调,可还是个好孩子,但在昨天,这一切幻想都被打破了。


    “所以,你儿子承认他偷了王冠,只是没说剩余的宝石在哪?”威廉听闻后猜测道。


    “事实上,他一直不承认王冠是他偷的,他说我这个偏心眼的家伙,总会将他想到最坏的地方,可是先生们,”亚历山大将脸埋在手心里,“那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怎么会偏心别人呢?”


    “你们家还有跟他年龄相仿的其他人?”哈利微微蹙眉,“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有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女孩,我的小侄女玛丽,她是个特别善良温柔的孩子,而且聪明懂事,是我的得力助手,另外,还有一个比他大一点的男士,叫乔治,是我合伙人的孩子,时常来家里做客,秉性同样不错,我指望着他们把我儿子带回正道,可实际上……”


    男人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可哈利他们都明白他的意思,发现亚历山大没什么能补充的,哈利跟威廉起身,打算去会会这位在父亲嘴里没一句好话的儿子。


    走在路上,哈利急切地点开试卷——


    【考试系统第九场考试专用试卷,共x题,满分120分,请考生根据收集到的线索进行推理,得出答案,于考试结束后上交试卷。】


    一、基础题


    1.宝石丢失的原因。


    2.宝石丢失的地点。


    3.嫌疑人阿瑟·霍尔德是否为偷走宝石的人,如果是,请简述偷盗过程,如果不是,请说明理由。


    4.宝石现在的去向。


    二、附加题


    当前不能查看。


    【剩余时间:6:21:17。】


    也不知道是不是系统良心发现,这次的基础题竟然才4道。


    不过没有一件容易解答的问题。


    尤其是最后一道,3颗宝石,如果是同时卖还稍微好点,如果再拆开卖了,隔了一夜,谁知道会去到哪些地方,哈利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就在他闷头往前走的时候,“砰!”


    他和同样垂着头的雷斯垂德迎面撞了一下。


    “老兄。”哈利呻-吟着捂住肩膀,抱怨声没开口,注意到对方凝重的视线,立刻转移话题,“你那边还顺利吗?”


    “谈不上顺利与否,我确实比他们多找到一条线索,凶手在墙上用血写下一个名字,瑞秋,我在找这位女士。”


    “瑞秋?”哈利困惑地重复,“凶手是为女性?”


    “不,事实上福尔摩斯推测那是为男士,”他看见哈利听到那个名字的怔愣,就好心地补充了一句,“案件确实复杂,我跟格雷格森商量后,决定向福尔摩斯寻求帮助,说真的哈利,如果你在场我们说不定就不用借助他的力量了。”


    什么案发现场像水牛入境、什么有他们这样的高人在场其他人肯定一无所获……


    雷斯垂德回想起福尔摩斯对他们的评价,再次牙酸了起来。


    也就亏得格雷格森对福尔摩斯那家伙还不算熟,几乎没打过什么交道,才会觉得‘高人’是在夸他。


    这么一想,他还是比格雷格森要聪慧一些的。


    “事实上,即便我在场,我们也只会多一个仰赖夏洛克教导的人罢了。”哈利习惯性反驳对方,他听不得别人说夏洛克半点问题,哪怕是善意的吐槽。


    “好吧好吧。”雷斯垂德抬手做了个停止的举动,他就不该在哈利面前说福尔摩斯,这么想着,他连忙转移话题,“你为什么会觉得凶手是女性?”


    “按照一般逻辑,凶手在案发现场留下名字基本就几种可能性,第一,出于极度自负,认为自己的犯罪手法极其高明,哪怕留下名字也不会被抓住,这类人的名字通常比较大众,即使留下线索也不具备很强的指向性。”哈利抬起食指总结道。


    “第二,凶手希望借此宣泄内心强烈的情感,比如仇恨,他希望被害人知道是谁在复仇,所以我才想,凶手会不会是女性。”哈利伸出第二根手指。


    “可是,凶手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心爱的人,比如死者伤害了他的恋人,他复仇之后将爱人的名字刻在上面?”雷斯垂德试图反驳。


    “大概率不会。”哈利摇摇头,“如果是为了自己的恋人而复仇,那就说明恋人的地位在他心里至高无上,他几乎不会将‘圣洁’的名字跟‘肮脏’的死者联系在一起,而且如果写上了,难免会有人怀疑是他爱人杀的人,那意味着他在亲手玷污自己爱人的清白,这并不符合逻辑。”


    “就没有别的可能了吗?”雷斯垂德不死心地问道。


    “当然有,就比如凶手想误导警方的调查方向,故意留下个错误名字,吸引警察注意,也就是嫁祸。可夏洛克既然说了凶手是名男士,他嫁祸给一位女士就太过荒谬了,所以雷斯垂德,我建议你重新考虑一下这个单词的含义,对了,它是怎么拼的?”


    “RACHE。”雷斯垂德本还有些振奋的身形顿时萎靡不少,他的声音也跟着蔫了下去。


    “比起什么瑞秋,我更倾向于是复仇,雷斯垂德,我建议你去调查死者周围的人际关系,尤其是他曾经惹过什么仇家。”哈利拍了拍雷斯垂德的肩膀,好意地给了个方向。


    【剩余时间:6:01:03。】


    “上帝,哈利说实话,你是不是能隔空听到福尔摩斯的声音?”雷斯垂德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又是复仇,你们两个得出来的结论简直一模一样。”


    哈利闻言才想喊一句上帝,明明夏洛克都给线索了,他这位老哥们还惦记着瑞秋,怎么不算是一种执着呢。


    “行了,那你看着办吧,”夏洛克都没拉住的兄弟,哈利也决定放飞他,“我这边还有丢失的绿宝石要找呢。”


    “你说什么?”在哈利即将离开时,雷斯垂德瞪大眼睛,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消失的什么?”


    “绿宝石,兄弟,就是王冠上经常镶嵌的那种,很大一块的绿宝石,我真的很着急。”哈利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好像,见过。”雷斯垂德看着哈利,表情还有些怔愣,这恰好是他要找的第二条线索。


    “在哪?”这次换哈利死死拽着雷斯垂德不放了。


    “在福尔摩斯的手里。”雷斯垂德捂着喃喃道。


    这奇妙又天赐的缘分,这令人熟悉的开场……


    哈利忍不住张大嘴巴。


    哈?


    第74章 第 74 章 替我向教授问好。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似乎不想见夏洛克也变成一件难事。


    但哈利还是先去找到阿瑟·霍尔德了解情况。


    那位青年似乎从未想过会被父亲亲手送进监狱,虽然已经过去了小半天,神情依旧恍惚又颓靡。


    “昨天晚上你在你父亲的屋子里做什么?”哈利跟威廉坐下之后也没有迂回, 他仔细观察着青年的表情,试图找到些线索。


    “我真没有偷宝石!”阿瑟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可他的反驳却显得苍白无力, “我就是,我就是想给它放回去。”


    “那你为什么要拿?”威廉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迅速提出质疑。


    “因为……”阿瑟的嘴巴动了动,眼睛迅速移向别处。


    “阿瑟·霍尔德,现在情况对你非常不利, 我们希望你能尽快说清情况,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威廉见状立刻再施加一层压力,快得哈利来不及阻止。


    这句话并没有带来好的效果,事实上, 阿瑟脸上的愤怒更甚,视线直直射向他们,双手抱臂环在胸前,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相信我,好啊, 那你们找,随便找去吧。”


    偷宝石的人不是他。


    这是直觉传给哈利的一手信息,紧接着, 他的大脑才开始与理论进行迟钝地勾连——


    他在情绪激动的时候, 脸上肌肉出现不自觉颤动,而这时他的自主意识还没有起作用,所以裸-露出的情绪是坦诚的, 而且他的声音很大,试图盖过威廉,甚至有些颤抖,并不存在语速减慢、停顿增多或者音调突然变化这些情况,他在说随便找的时候,眼神极其坚定,紧紧盯着他们,没有闪烁迟疑,纯粹的表现自己的不满。①


    但他同样可疑,因为他还是有所隐瞒,就比如在拿王冠的原因上面,他在替谁遮掩?


    哈利有些困惑,可他知道已经不能从这位阿瑟先生身上得到更多答案,于是决定整理思路,去到下一个地方。


    他在门口踟蹰许久,在去亚历山大·霍尔顿家与贝克街221B之间犹豫,最后还是遵循内心的答案,抬手招来马车——


    “我去贝克街221B。”


    他确实应该先去确认夏洛克手里的宝石是不是他想要的那个,这点更为重要,哈利在内心劝导着自己。


    马车到达的时候,考试时间已经迅速过去一截。


    【剩余时间:5:27:11。】


    而当马车来到门口时,哈利恰巧遇见了一位老奶奶也正颤颤巍巍地往里走,手上还拿着一份报纸。


    可是……


    这个老奶奶不对劲。


    哈利眯着眼睛,大脑都没办法分辨出到底怎么得出的答案,但直觉已经先一步给出结论。


    还有她为什么要拿着报纸进去?


    哈利忍痛多付了1便士,指挥车夫牵着马车在旁边等待,而他自己则是转身拦了个卖报小童,“一份每日新闻。”


    夏洛克虽然凭借着一个个案件,已然在侦探界崭露头角,然而哈利知道,他对自我‘推销’没有半点兴趣,更不是那些为了名利,能频繁出入社交场所,在记者面前夸耀自己的人,所以当有人拿着报纸来找他的时候,哈利的第一反应就是惊讶。


    紧接着,他意识到这或许与今天的案件有关。


    可新的问题随之产生,他与雷斯垂德几乎是同时接到案件,虽然郊区离苏格兰场实在是有些距离,再加上匆匆吃了点午饭的功夫,从他接手案件到现在也不过就是下午4点多,这么倒推,夏洛克回到贝克街,再接到求助去现场估计也要中午了,而能够在中午提供线索,下午就刊登的报纸,没几家,最具影响力的就是每日新闻。


    这就是哈利决定再花上一便士的原因。


    从紧密到有些窒息的排版中,哈利找到了寻物启事一栏——


    今晨,于布里克斯顿路(白鹿酒馆至荷兰园区路段),拾得纯金婚戒一枚,失主请于今晚八点至九点前往贝克街221B华生医生处认领。


    哈利翻遍整份报刊,只有这一处与贝克街相符的信息,而上面写的是8~9点,可这位老奶奶4点多就来了。


    对方很紧张这枚戒指,以至于根本等不了太久。


    并且这个布里克斯顿路跟劳里斯顿花园街紧挨着,拐个岔口就到了,对方那么巧合,就把这枚婚戒落在附近?


    哈利眯着眼睛,叠好报纸,还没等他联想到更多细节,那位老奶奶又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她在下楼梯的时候还用拐杖先探一探路,眼睛半眯着,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她的每个举动都毫无问题,这是来自大脑的分析结论。


    可她就是很不对劲,这是直觉传递的信号。


    要知道,在直觉没有与夏洛克出现正面对撞的时候,哈利向来信任他的直觉,这次也不例外。


    所以,当这位老人家在门口大声告诉马夫去邓肯街13号时,哈利也迅速冲到自己来时的马车上,“盯紧前面的马车,必要时候跟他并行,我愿意多付1……1先令。”


    哈利说得时候心都在滴血。


    这笔钱必须要让雷斯垂德出,还要算上报纸以及车夫等待的1便士,他在心里暗自发誓。


    可他下一秒,眼睛瞪大,惊愕地发现夏洛克竟然以一种几乎未曾出现,平时也难以理解的迅捷迅速攀上车厢背后的边沿,只能说这辆马车着实稳固,肉眼竟然看不出什么晃动,也不知道里面的老太太有没有感知。


    但在之后的5分钟内,老太太用实际行动告诉哈利,她感知到了。


    那位看似年迈的老者,狡黠地选择车厢背后的视野盲区,不动声色地拉开另一边车门,利落地纵身一跃,落地的瞬间,直接就地一滚,紧接着靠腰腹的力量,以一个老太太完全不可能做到的姿态像弹簧一般‘弹’了起来。


    紧接着,她一把扯下花白的假发,再用力一拽裙摆,几乎眨眼间,就从之前一步三颤的老太太转变成身形矫健的小青年。


    而这一切,哈利全部看在眼里。


    眼看着对方就要钻到这错综复杂的街巷中,消失无踪,他立刻拽下身上的衣服外套扔给马夫,“带着衣服去苏格兰场找雷斯垂德警官,他看见了就会付你车费,对了,千万别被一个中年瘦高的警督给发现。”


    卡尔警督万一知道他把外套当名片一样甩出去,肯定会“打死”他。


    但情况紧急,由不得他多想。


    自小的孤儿经历,他对这些阴暗潮湿、宛如迷宫的小巷再了解不过,这里面都潜藏着多少不能说的秘密,根本无从探究,像这样不知道构筑了多久的微妙平衡,他一旦身穿制服进去才是找事儿。


    于是哈利毫不犹豫地复刻了青年跳车的动作,一个灵活的飞跃稳稳落地,屈膝缓冲卸掉些力道,紧接着迅速朝巷子里冲。


    只不过他的身形摆在那,哪怕尽力灵活,还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夏洛克的注意,在奔跑前,哈利眼睛的余光瞥见夏洛克转头看向自己。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抓牢,这个动作可太危险了。哈利的脑海里近乎本能地闪过一丝担忧,可之后他就管不?*? 了那么许多了。


    这条巷子与伦敦许多小巷没有任何差别,都宛如错综复杂的蛛网,几乎仅能容纳两个人并肩而行,随便再加个人都得侧着身,两侧是高耸的房屋,光线昏暗。周围弥漫着呛人的煤烟味、报童以及杂货店老板的吆喝声,甚至还有街头卖艺的声音,让人仿佛踏入七彩万花筒,找不到头也搭不上尾。


    但这显然只是哈利自己的感受,那个青年可没这种忧虑。他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在狭窄的街道七拐八拐,灵活巧妙地穿梭于杂物和行人之间,哈利能做到的就是咬紧牙关,尽力追赶,额头的汗水随着动作洒在半空,他根本来不及擦,竭尽全力缩短与青年的距离。


    青年显然是发现了他的追踪,速度越发敏捷,一个闪神,哈利被前面一圈卖艺的人群阻隔,青年消失不见。


    但哈利还是不想放弃,他迅速扒开人群,用最快的速度冲进转角,视线在两条岔路口之间左右摇摆,试图寻找到概率更高的那条。


    “我就知道是你。”一道清亮的嗓音突兀地从头顶传来。


    哈利猛地抬头,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单膝跪在斑驳的墙头上,他是真的很轻盈,就算这样大的动作,上面的墙皮也没掉下来一点,青年右手像花托一样托着腮,带着一丝趣味,“能这么快发现我不对劲的,全伦敦城里还是只有你。”


    其实也没有发现,就是一种奇异的直觉。


    哈利嘴唇紧抿,没有说话,视线快速在周围搜寻,试图找到合适的攀爬角度,供他上去将青年抓住。


    “别白费力气了,论眼力我不如你,可逃跑方面,你差我太多。”青年摇动着食指,随手将戒指扔了下去,“不过是个冒牌货,让我白费力气。”


    哈利条件反射地接住戒指,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听见上面人说,“莫里亚蒂教授让我带句话,‘狗’当多了,别忘了怎么当人。”


    从声线来讲,青年的声音还算柔和,可这句话却像是积年不化的寒冰,刹那间将哈利冻在原地。


    “哈利,你跟我不一样,我虽然朝不保夕,可起码有自由,你呢,这份工作能维持多久?”青年像是很熟悉他,歪着头的时候,带出一点切实的忧虑。


    可他的关切并没有得到哈利的反馈,事实上,哈利的大脑几乎屏蔽了外界声音,还在试图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算了,不想跟你这种死脑筋的人说话,替我向教授问好。”青年毫无绅士形象地耸了耸肩,哪怕在墙边也依旧不改灵活,眨眼间,就从哈利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哈利不知道自己该作何表情,他怔愣着往回走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去的方向。


    傍晚的雾气又升腾起来,整座城市重新变得模糊,就仿佛他迷茫又困顿的人生。


    他脚步迟缓地向前挪动,脑海中不断重复青年说得那几句话,明明用词极其简单直接,却像是无法推拒的铅块,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尽管思绪繁杂,可双腿还是机械性地向前迈着,哈利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要去哪,直到视线定格在街头那个修长挺拔的身影上。


    很显然,对方也在等着他,见到他的第一刻,就毫不犹豫地大步上前拉住他,一股熟悉的温凉触感从手臂上蔓延,紧接着,是夏洛克低沉温和的声线,“走吧,先回家吃饭。”


    只这一句简单的话语,却像是在阴雨中前行许久的人照到了第一缕阳光,有着别样的温暖和眷恋,让哈利完全无法抵抗。


    心里只有一句话反复回荡,他想当个好人,他想跟着夏洛克回家。


    第75章 第 75 章 只有一个哈利·查德威克……


    看完弗雷德里克和阿尔伯特, 福尔摩斯在马车路过电报局的时候随手发了份电报出去,大概只花了5分钟,紧接着和华生一起回到贝克街221B。


    除了在马车刚行驶时说了几句话之外, 整个过程他都一言不发,回去之后也没有将小提琴放回墙角,而是重新拿了出来。


    华生有些放松地躺在沙发上, 虽然在之前他没有在屋内听福尔摩斯拉小提琴,但是今天早上的一次《安魂曲》让他这个不怎么懂乐理的人也能品鉴出对方琴技高超。


    而他很幸运,能在这阴沉沉的天气里,享受一次音乐的洗……


    “吱呀、嘎、吱呀!”


    一阵比锯木头都刺耳难听的噪音袭击他的耳膜,华生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怎么, 福尔摩斯的琴技这么不稳定的吗?


    “吱吱、嘎吱……”


    华生第一次知道,原来小提琴还能发出这么让人牙酸的音调,就像牙医没有加麻药,用挖匙肆意钻磨着龋洞, 又像是修长的指甲在抓挠着光滑的玻璃,让华生身上的汗毛都忍不住竖起来。


    绅士的风度让他认了大概一分钟,他发誓这是他人生中最煎熬的一分钟, 而后实在受不了地开口道:“福尔摩斯,上帝, 你难道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他该庆幸福尔摩斯是个极其敏锐的人,在注意到他的脸色后用小提琴滑擦出一串悦耳的音符,却只吝啬地奏响一小段, 就像是表达歉意, 紧接着,他将小提琴随手搁在茶桌上,抿着嘴唇走向靠窗的扶手椅。


    华生永远不能理解福尔摩斯这个行为, 在他看来,阴郁的天气并不值得长时间注视,可偏偏那里却是福尔摩斯最喜欢的地方。


    不过他不能理解的事情可多了去了,就比如他回来时买到的杂志——


    “《各种烟灰之鉴别》?”


    他疑惑地复述着标题,打算翻看几眼,毕竟他自己也抽着船牌香烟,可不知道是福尔摩斯刚才的小提琴实在太扰乱思维,还是他的眼神真的不太锐利,哪怕对着配图都没分辨出那些香烟、烟丝甚至雪茄的烟灰到底有什么差别。


    华生用力往后翻阅数页,简直翻不到尽头,他最后甚至连翻都懒得翻,直接倒回目录,发现这篇文章算上配图几乎占了杂志的4分之1还要更多,却一点意义都没有。


    “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华生嘟囔着,无趣地将杂志放在一旁。


    这时的福尔摩斯勉强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递回来一个眼神,“你是说刚才那篇关于烟灰的文章?”


    他的语调有些许上扬,像是好奇,当然也可能是困惑怎么会有这种无聊的文章,华生按照自己的思维理解到。


    “没错。”他翻开书页,指着大标题,“不知道是哪个没事儿干的家伙想赚笔稿费,可这根本就不切实际,142种烟灰,老天,他以为他的眼神是显微镜吗?更何况恕我直言,这些插图基本一模一样,我愿意赌1镑金币,就算他本人在场也绝不可能分辨出来。”


    华生曲着手指敲了敲上面的配图,无聊地撇了撇嘴。


    “华生医生,虽然我知道自己不该干涉他人的爱好,但有时还是不得不多一句嘴,为了之后还有人跟我平摊租金,你该思考戒掉自己随处打赌的习惯。”福尔摩斯双手指腹相贴,抵在下巴上,不紧不慢地点评道。


    华生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这种场景似曾相识。


    “这篇文章是……”他怀揣着希望开口试探。


    “我写的。”福尔摩斯的语调极其平静,瞬间粉碎掉华生所有期待,“不过审稿人确实不够严谨,第37幅与128幅颠倒了,或许在他们眼里乌普曼与帕特加斯的烟灰都是灰白色?我已经写信件提醒了,希望他们可以及时改正吧。”


    华生的嘴巴不可遏制的增大,他不明白到底什么样的职业需要掌握这种信息,而究竟多敏锐的人才能分辨出这些烟灰的细微差别,不过他意识到,这是一个询问福尔摩斯职业的绝佳机会,他已经观察了那么多天,甚至还有一次奇妙的扮鬼缘分,但对方究竟是做什么的,他确实一无所知。


    “不必如此惊讶,这就是我赖以谋生的手段,如果你好奇的话我可以简单说明情况,我是一位侦探顾问,在伦敦城有许多官方警探或私人侦探,当他们遇到困难时就会带着证据来找我,而我根据已有线索以及对历年案件的梳理,帮助他们理清头绪,要我说,只要能熟练掌握一千桩案件的来龙去脉,第一千零一起案件当然也不在话下①,但可惜的是,人类能从历史中汲取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汲取任何教训。②哪怕我将这类话像泰晤士河畔教堂那扰人的钟声一样,从清晨唠叨至黄昏,他们也依旧我行我素。所以我只能从中创造一份职业,听他们讲述事情经过,代替他们的脑袋给出建议,并从中收取咨询费。”


    “等等,所以你的意思是,包括苏格兰场在内的所有警探也是你的客户?那位观察力跟你极其相像的查德威克警官也不例外?”华生能够觉察到福尔摩斯对他们的无奈情绪,可这让他格外讶异,毕竟那位查德威克警官在他眼里也同样出色。


    “哦,那倒不是,请原谅我的口误。”福尔摩斯抵在下巴的手指松开,轻笑着摆了摆,华生隐约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似乎,更加柔和?


    “但华生医生,你不得不承认,整个伦敦,不,整个英国都只有一个哈利·查德威克。”


    见鬼的,一定是他刚才出现幻觉了,华生为自己刚才的想法默默致歉,福尔摩斯明明还是那个锐利的福尔摩斯,只一句话就能拖全英国所有警察下水。


    就在他还想继续替雷斯垂德警官辩解一下时,门铃突兀地响起,紧接着,在哈德森太太的指引下,有人咚咚咚地快步走上二楼,打破他们的‘闲适’。


    来人是为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他声音有些粗犷,“福尔摩斯先生,这里有你的信和电报。”


    华生发现福尔摩斯像捕捉到羚羊踪迹的猎豹一样,几乎瞬间弹射而起,他只觉得眼前一花,男人手里的电报就被抽走,只剩下一封信尴尬地停在对方手心。


    华生跟男人对视了两眼,无奈地替福尔摩斯接过信件,礼貌地送对方离开,紧接着,他的视线瞥到寄信人,几乎也跟着跳起来,“听我说福尔摩斯,你一定要看看这封信,它或许很重要。”


    那是雷斯垂德发来的信件,而他们都知道,雷斯垂德今早接手了一起命案。


    “嗯?”福尔摩斯敷衍地给了个鼻音,视线依旧停留在电报上。


    早上从山上离开后,他就拍了封电报给苏格兰场附近卖报的汤姆等人,是的,对于在孤儿院居住还要接受公立教育以及他们补课的汤姆来说,卖报是福尔摩斯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更甚者,他还通过迈克罗夫特安排那几个孩子轮流去苏格兰场附近的街区卖报,要知道那片区域治安极佳,人口素质较高,不管是从安全方面还是卖报收入方面都是报童们的必争之地,所以他不得不动用些技巧,当然,他也难以忘记迈克罗夫特知道他要借助对方的能力干这种事情的眼神,嗯,不过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哈利对他做的这件事当然是举双手双脚同意,毕竟能时不时看着这几个小家伙,但福尔摩斯总觉得哈利过于看低这些小家伙的才华了,接受过训练的他们明明可以发挥更大作用。


    当然,哈利也不必全然知晓。


    就比如……


    “夏洛克叔叔,按照您说的,我们去苏格兰场门口,确实发现了一辆马车,那个车夫说要等亚历山大·霍尔德先生,对方今早气急败坏地报警抓了他儿子,还说他儿子偷了一件宝物上的三颗绿宝石,他们到现在都没出来,如果再有其他信息我会继续汇报。”


    原来今天可怜的哈利在替霍尔德-史蒂文森银行‘打工’。


    能让霍尔德报警的宝石,估计不是一般大小的绿宝石,还得能镶嵌在一件宝物上……


    福尔摩斯眉头微微蹙着,在脑子里盘算要如何不动声色地去霍尔德家里看上一看。


    可偏偏旁边的华生医生不懂得沉默这一美好品德。


    “福尔摩斯,是雷斯垂德警官发来的信件,你忘了他今早接手什么案件了吗?得抓紧时间,一刻都不能耽误!”对方的话语急切地喷涌而出,福尔摩斯甚至觉得他旁边坐着一个沸腾的烧水壶。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老兄,偶尔对不成器的苏格兰场多点期待也不错,况且哪怕我去了,功劳也还是他们的。”福尔摩斯忘不掉自己第一次协助破案时,只有哈利大大咧咧地在报纸上夸赞他,没有管什么苏格兰场的名声、自身的利益,而是真切地觉得他的才华和敏锐,值得赞扬。


    所以说,哈利·查德威克是独一无二的。


    可一旁的医生着实有些执着,福尔摩斯只能敷衍地拜托他念出信件——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


    昨夜,劳里斯顿花园街3号(近布里克斯顿路)发生命案,但案发地点是座空屋,死者衣着整齐,未糟抢劫,口袋名片写着“美国,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伊诺克·J·德雷伯,死者手中握着一块闪耀的绿宝石,尸体无任何伤痕,烦请务必12点前来一趟,现场会为您保持原状,如蒙赐教,感激不尽。①


    雷斯垂德。


    “这可真是骇人听闻福尔摩斯,为了公众的利益,不如……”华生念完信件更加忧虑,他知道同租人的能力,不由再次劝说,可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腾地起身,利索地穿上大衣,“你说得对医生,为了绿宝石,还愣着干什么,戴上帽子我们出发。”


    等等,为了什么?


    华生没来得及思考,就被福尔摩斯下一句话安排明白,在‘探险’的兴奋下,让他迅速忘却刚才福尔摩斯的话。


    不过说实在的,跟着福尔摩斯过去一趟能见识到太多,华生看着对方四下探寻之后得出一长串结论,甚至还推测出这是一位来自男士的复仇,他实在是有些迷惑跟赞叹,不过那位雷斯垂德警官好像还是奔着“瑞秋”去了,虽然他也不知道RACHE到底代表瑞秋还是复仇,但福尔摩斯总是更可靠些。


    只不过华生有些怀念查德威克警官在时候的氛围了,至少福尔摩斯说的话会更多,也不像现在这样突突突地蹦答案,弄得他们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华生自认是清醒着过去的,却只能晕晕乎乎带着无数困惑地回来,他看向福尔摩斯把玩绿宝石的手指,回忆着对方说的话——


    “这枚宝石绝对是全场最重要的线索,为了不搞砸这一切,我先暂且保管这枚宝石,万一计划泡汤,我将承担所有罪责,绝不拖累二位,当然,事情结束后,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华生还能回忆起那两位警官,尤其是格雷格森警官即将爆炸的脸色。


    可他实在是不知道,这枚宝石有什么用,总不能从宝石上探知什么气味或者标签了吧。


    而且在之后,他们也仅仅是将戒指刊登到失物招领版面,要不是福尔摩斯一直在测量、观察手里的绿宝石,就像看着什么礼物一般,华生真以为对方只是编造一个借口想把它拿来玩玩。


    “你这枚戒指真的有人会要吗?”名字骤然登报的华生有些坐立难安地询问道。


    “自然,珍惜它的人总会想方设法得到它,这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福尔摩斯坐在窗边,对着光线观察手里的宝石,眼睛反射着宝石的光辉,亮得惊人,“我们可以借此跟他谈条件,试探他的底线,使他做出更多让步,他会同意的,对吧,毕竟我们看起来如此无害。”


    无害吗?


    华生低头,瞅一眼自己手里的左轮手枪,这还是福尔摩斯让他拿出来的。


    对方到底是怎么说出他们无害这句话的?


    “你到底要看它多久?”华生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他承认这枚宝石精美华丽,定然非常珍贵,但真的值得对方反复打量如此之久吗?


    “这可不止是一枚绿宝石。”福尔摩斯用手帕仔细地包好,“它还是……”


    他的视线垂落,声音猛地顿住,“来了。”


    福尔摩斯眯着眼睛,紧接着迅速背过身面朝门口,华生立刻被带着紧张起来,但很快,他接待了一位……


    老奶奶?


    这值得福尔摩斯严肃成这样?


    华生并不理解,可他还是按照福尔摩斯的要求,询问为什么一位老妇人要来拿戒指。


    “它是我女儿的,我女儿跟着一位海员结婚,对方如果回来没见到这枚戒指一定会暴跳如雷!”老太太的语气里都带出紧张。


    可华生听着有几分尴尬,戒指只会在丈夫回来时佩戴,这意味着什么几乎不用多言。


    他正想把戒指还给妇人,不曾想福尔摩斯还问了对方以及她女儿的住址,虽然有些冒犯,但华生不由松了口气,这样的话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们还可以继续追查下去。


    不过很快,华生意识到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了,因为随着老太太的离去,他的同租人也飞快追了上去,在临行前还扔给他一个手帕,就是包裹着绿宝石的手帕,“为了我们的案件,请务必寸步不离地守着它。”


    他说完就迅速跑走了,华生只能透过窗户看到福尔摩斯小心翼翼的追踪,以及……


    他的眸子瞪大,等等,查德威克警官怎么也在追?


    第76章 第 76 章 哈利:我真没给自己下毒……


    “只拿回了这个。”哈利把拳头举到夏洛克身前, 示意对方张开手,他好方便东西落下,这是他能想到唯一一种不需要皮肤相贴的方式。


    其实递送的动作本不会这么麻烦, 按照往常,他肯定是会将戒指塞到对方手心的,但是现在, 他作为一个身份不明的‘坏人’似乎不该如此逾矩。


    但夏洛克明显不是这样想的,明明张开手就能接到的东西,却像是不知麻烦似的,凑的很近,手指张开隐约想要包住他的拳头, 就像是怕东西掉落。


    对方温凉的指腹和他的拳头维持着半碰不碰的距离,随着呼吸的起伏偶尔贴上又很快分离。


    哈利有些紧张地想张开手,松动的拳头中,戒指落在对方掌心。


    夏洛克的动作很快地松开手, 刚才的一切触碰就像清风吹拂,了无痕迹。


    “走吧,先回家吃饭。”福尔摩斯一边说着, 一边示意哈利上马车。


    【剩余时间:5:00:03】


    “这起案件有两件物品着实不像死者该有的东西,一件就是这枚戒指, 它是枚女戒,而死者显然不是什么重情之人,另一件, 就是他手上的绿宝石, 它太过贵重耀眼,还带着贵族特有的古典与华美,更不像是一个来自美国毫无根基的普通人能弄到手的, ”福尔摩斯发现哈利有些出神地盯着窗外,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还是先一步开口,并且以一个合理的方式将绿宝石引了出来。


    毕竟他不该知道哈利在找绿宝石。


    “那枚绿宝石或许是我在找的东西夏洛克,”哈利闻言回过神,视线转回到福尔摩斯脸上,收敛起全部飞扬的思绪,他现在该好好破案,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亚历山大·霍尔德今天来苏格兰场报案,说他看守的王冠上有三枚宝石不见,并且他目前怀疑自己的儿子是偷宝石的人,可我认为不是他。”


    哈利三言两语将自己这边的情况讲清,他没有给出阿瑟清白的确切证据,毕竟他还没去霍尔德家探查过,可在面对夏洛克时,他就是敢将这些毫无证据的话也一同倒出。


    “我向来相信你的判断哈利。”果然,夏洛克一开口,就给予了他足够的力量,“只可惜我追车匆忙,生怕将绿宝石遗落,就放在家里,你先跟我回去检查看看,说不定这两起案件同出一源。你一共需要找几颗宝石?”


    “3颗。”哈利知道,这意味着夏洛克要着手介入案件了,但是他说不出半点拒绝的话,坦白讲,经历了刚才的那些事情后,他就像只鸵鸟般,身体还在逞强着要迎接暴风雨,可头脑已经高呼想找块‘沙地’容纳自己的不知所措。


    夏洛克就是这样完美的地方,会好脾气地接手这样一个烂摊子,而且并不作过多询问,只会在他困惑的时候给予指引,就像是午夜的月光,既能指明方向,又能包容一切。


    他多么幸运,能喜欢上这位如此优秀出色的绅士,而夏洛克也足够不幸,被他这个卑劣到甚至不知好坏的人喜欢。


    “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加快脚步,霍尔德家需要拜访,那间空屋也要再次探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将宝石都找回来。”


    幸而华生医生足够可靠,不仅待在家中全身心地看管着宝石,还拜托哈德森太太提前些做饭,使得哈利他们进屋时晚饭也刚刚做好。


    这是难得在考试间隙能吃上饭的日子,哈利心怀感激却还是三两口就把东西胡乱地塞进胃里。因为他看到了那枚宝石,向上帝发誓,他可以肯定这就是王冠上缺失的东西。


    已经解决了三分之一的哈利更加急切地想继续前进,他没有那个‘收纳’时间让这些‘物体’按照俄罗斯方块满分的形式填满整个胃,只能祈求他的胃足够包容,根据食物灵活调整自己。


    “华生医生,要加入我们的晚间散步吗?”福尔摩斯同样优雅而迅速地解决掉自己的餐食,在拿起手杖前,他特意转头问了一句,不过对方应该不会答应,毕竟连一半都没吃……


    “好啊。”华生叼着三明治开始穿外套,自从跟着这两个人一起,他有种重新回到战场的兴奋,但美中不足的是,他希望吃饭时间不要像战场那般紧促。


    行军的几年,他总是不能完全吃饱。


    哈德森太太正抱着长柄咖啡壶急匆匆地追出来,“好先生们,不差这几分钟时间,我的咖啡很快就煮好了,都喝点提提神。”


    可哈利能看到,咖啡粉其实刚刚被研磨好,距离完成煮咖啡的整个流程还有些时候。


    【剩余时间:4:38:22。】


    哈利看了眼考试时间,却有一瞬间的犹豫,毕竟他确实需要提神,4个半小时之后交卷,正好是他最困顿的时段。


    “谢谢了太太。”哈利从倾身拿起桌上的干净餐勺,舀了满满一大勺咖啡粉塞进嘴里,又拎起桌上的水杯,灌了半杯水,以一个漱口的方式,试图在嘴里将这些半成品加工成完整的咖啡液,继续为难他的胃,“味道不错,别看了医生,我真没给自己下毒。”


    “嘶……”看到整个过程的华生跟哈德森太太不约而同地露出牙疼的表情,活像是看着有人把泰晤士河的污水灌进胃里,单身汉当然可以粗糙,但是从未想过这位警官能粗糙到如此地步。


    尤其是……


    华生忍不住回过头,望向已经穿好鞋的福尔摩斯,他依稀记得这位同租人还提及过,查德威克警官煮的一手好咖啡。


    这句话的可信程度瞬间能打对折。


    他们坐车到这位大银行家的费尔班克别墅时,看见了霍尔德先生,他在报案之后先一步回到家中等待消息,继续思考该如何安抚那位身份尊贵之人,听到他们进来时像是抓住什么救命稻草,急切地迎上来。


    别墅符合有钱人的一贯逻辑,足够大,足够豪华,也有足够多的佣人。


    光是这座主屋就有三个普通女仆莉莉、玛莎、安妮,一个贴身女仆露西,侄女玛丽,儿子阿瑟,以及合伙人的孩子乔治。


    亚历山大一边将迎面碰到的人一一介绍清楚,一边将他们引到自己屋内,他们跟这些人短暂地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进屋。


    “另外几栋房屋的佣人晚上是不能来主屋的,他们没有嫌疑,而且我的三位女仆已经跟随了我很多年,她们的人品值得充分信任,露西虽然才来到这里几个月,可她能力和样貌都非常出众,只是有个小问题,她总会吸引许多爱慕者在周围转悠,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至于玛丽跟乔治我之前都介绍过,先生,说实在的,我真不知道能有谁会去偷这顶王冠。”


    这句话听起来有几分道理,可哈利总觉得不太对劲,不只是亚历山大对他儿子的贬低,还有什么呢?


    正在四处探查的福尔摩斯嗤笑一声,“先生,您的意思就是说,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王冠在你屋内是吗?”


    哈利闻言瞬间顿住,对啊,他排除所有人,反过来也就证明了那些人都知道王冠的位置。


    他的视线立刻锁定对方,银行家闻言垂下头,哼哧了一会儿才说,“莉莉他们应该不太清楚,但露西、玛丽、乔治跟阿瑟都知道这件事,我有叮嘱过他们最近别来我的房间。”


    叮嘱他们不要过来?


    什么叫现实版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哈利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虽然他的财产还远不到能存进霍尔德-史蒂文森银行的程度,但哈利已经提前决定,绝不会存到那里。


    太离谱了。


    “那保险箱的密码都有谁知道?”福尔摩斯拉开衣柜,仔细检查着保险箱,哈利则是看向房间的其他地方,试图找到更多线索。


    “露西、玛丽、我的儿子都知道。”亚历山大思考了片刻,转而否认道,“其实如果有心,应该会有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毕竟这个保险箱在昨天之前没有放过什么真正机密的东西,平时的文件拿进拿出,他们或许也能看见。


    更离谱了。


    哈利站在窗边,都想转头问问这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勇气觉得这样一个地方会比银行本身监管更为森严。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的视线落到窗台,上面有三枚小小的圆弧形印记,圆弧形印记中间还拖出三道极细微的划痕,哈利看向自己搭在窗户上的手,倏地愣住,如果正对着窗户,他的几根手指也正好是同样的方向搭在窗边。


    所以说,是有什么人在窗边往下看?


    他凭借直觉目光向楼下探查,昨夜下过雨,至今还带着微微的潮湿,他从窗台上这个位置能清晰地看到泥地里有一双鞋印,不,不止一双,更准确地来说,是3只鞋印。


    等等,3只?


    哈利揉了揉眼睛,转身开门往下跑,正巧撞上了坐在会客室六神无主的玛丽,这位女士穿着浅黄色的裙装,在袖口和裙摆处还有可爱的毛绒封边。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玛丽看着哈利急匆匆下楼,连忙抬头询问道。


    “不必,我自己来。”哈利拉开门走出去,找到二楼对应着的窗户位置,蹲下来观察那三只脚印。


    鞋头略尖,鞋身狭窄,两侧没有余外的圆弧压痕,前掌像是一些短线,看后跟哈利才意识到这双鞋的鞋底印花是波浪,从鞋印大小来看,是为男士的可能性更大。3枚鞋印中的两枚平行且挨得很近,深度也大致相同,而另外一枚,鞋跟的轮廓更为清晰,压痕也更深,前脚掌的印记非常模糊,鞋尖部分几乎难以辨认,不过能断定是同一个人的鞋。


    对方当时面对着窗户,后退了半步。


    是什么能让他后退?


    哈利几乎想都不想地直接蹦出答案,他要接楼上那人丢下来的东西,但是对方扔偏了。


    至于丢下来什么,显而易见——


    王冠。


    【剩余时间:3:50:08。】


    哈利当时还很好奇,这顶王冠再不结实,掰宝石的声音也总会被听见,可为什么亚历山大只听到一声巨响?


    但现在,一切都有了答案,王冠曾经出过屋子。


    那么现在新的问题来了——


    王冠是怎么转了一圈回到阿瑟那边?


    上面的宝石又为什么会到空屋的死者手里?


    阿瑟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又在隐瞒些什么?


    幸而草地足够大,除了这块有些禿的位置脚印异常显眼之外,其他地方也零散地有些隐蔽的印记,能看出来这个平时喜欢拖着腿走路的‘绅士’有些惊慌,脚印不仅凌乱,跨度也越来越大,就像是有人在追赶他。


    是阿瑟吗?


    “先生,您在看什么呢?”正当哈利专心思考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阵女声,吓得他一个激灵。


    他连忙回头,是玛丽小姐。


    哈利垂眸,注意到女士的手指不自觉地揉搓着裙侧,原本平整的布料已经堆积出一道道杂乱的褶皱,就连?*? 上面精致的蕾丝花边都扯得变了形。


    很明显,她在紧张。


    而且看裙侧上抻不开的褶皱与沟壑,对方应该关注他不止一时半刻了。


    “玛丽小姐,方便告诉我昨天是谁最后一个关窗户的吗?”


    “是、是我。”玛丽的声音很轻,眼睛不停地来回游移。


    “那在昨晚关窗前,你有没有发现些什么踪迹?”哈利的声音轻柔舒缓,带出些许安抚意味。


    “我有看见露西出门,在睡前还问过‘爸爸’,有没有让露西出门,毕竟她大晚上的从侧门出去很不安全。”


    “爸爸?”


    “虽然亚历山大叔叔是我父亲的弟弟,但是自从父亲走后,他将我接过来,就一直让我喊他‘爸爸’,他很爱我。”玛丽似乎已经解释过这种问题很多遍,一听见哈利说出这个词就迅速解答。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联合外人去坑害他?”楼上,福尔摩斯正倚在楼梯口,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扶手,冷淡的声音里带出些漫不经心。


    随着他的话语,他旁边的亚历山大和华生都惊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怎么可能!”


    与他们同时开口的,还有福尔摩斯更加平静的一句,“哈利抓住她。”


    哈利几乎本能地咵一下将玛丽的手铐住,没带半点迟疑。


    但还没等他们继续说话,大门被腾一下撞开,紧接着,雷斯垂德和格雷格森前后脚闯进来——


    “我在夏庞蒂埃寄宿公寓的艾莉斯手里发现一枚绿宝石哈利。”


    “今晚6点,哈里戴私人旅馆,斯坦格森先生被人杀害,手上同样握着一枚绿宝石,并且,就在他隔壁房间,一位名叫乔治·史蒂文森的男士被人泼了硫酸,面部毁容正在抢救。”


    至此,三枚宝石尽数找齐。


    然而……


    “不!”本就被手铐压迫得几乎崩溃的玛丽在听到消息后惨叫一声,晕倒在地毯上。


    第77章 第 77 章 你就是他笔记本里羔羊?……


    剩下的两枚宝石也找到了?


    哈利从未经历过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一时间甚至有些恍惚,然而下一刻,就被手铐套着的玛丽猛地拽了一下, 这份惊喜才有了实感。


    不过很快,无数讨论声像海浪一样朝他扑过来,系统提示也极度合群地响起, 毫不留情地将他的‘快乐’碾碎在空气中。


    【附加题即将发放,请考生及时查看。


    1.绿宝石出现在艾莉斯以及斯坦格森手中的原因。


    2.斯坦格森的死亡原因。


    3.空屋死者信息。


    4.空屋死者死亡原因。


    5.两起案件的凶手是否为同一个人,如果是,请说明凶手是谁,并简述行凶过程, 如果不是,请说明理由,并找出两起案件凶手及行凶过程。


    6.玛丽·霍尔德昏迷的原因。


    7.乔治·史蒂文森被泼硫酸与凶杀案是否有关,如果是, 请简述二者之间的关联,如果不是,请说明原因。


    第九场考试专用试卷现发放完毕, 本次考试共11题,剩余时间3:36:11, 请考生抓紧时间。】


    还剩三个半小时,又给7道题,不愧是你, 系统。


    哈利严重怀疑系统真的很想电死他, 再把夏洛克换成宿主,毕竟从夏洛克接手这个案件,到指认玛丽·霍尔德是凶手, 一共也就花了不到一个半小时,这其中还包含了他们吃饭以及在马车上赶路的时间。


    如此可靠、沉稳、才华横溢。


    所以,喜欢夏洛克真的是一件极为稀松平常的事情。


    “等等,先生们,我的小玛丽怎么可能是凶手?”银行家三步做两步从楼梯上冲下来,与女仆一起将侄女扶起来,半靠在楼梯扶手上。


    在嗅盐的帮助下,这位女士恢复了些神智,可神情更加萎靡颓唐,扎牢的头发松散不少,有几缕糊在侧脸甚至嘴角。


    “先别管你的小玛丽了,我们带回警局审问之后自然会给你答案,当务之急是新的死者。”格雷格森也不甘示弱地大声说道。


    “可那几枚宝石为什么会在死者手中也同样是件麻烦事,格雷格森,这件事还得从源头找起。”雷斯垂德却给出不同答案,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哈利,“我的老兄,快把你们的线索也分享出来吧,我真要被这起案件绕晕了。”


    “既然如此,让我们先从最关键的部分说起。”福尔摩斯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视线落在哈利身上,“哈利,把你的思路说一下。”


    他就知道会这样,雷斯垂德看了看天花板,又看向‘关键’的哈利,还好他明智地站在对方这边,不然又被福尔摩斯这家伙说成不重要的事情反驳,不知道该有多糟心。


    哦,格雷格森的脸涨红了,他可真容易生气。


    又来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洛克就非常喜欢‘点’他回答问题,已经有些习惯了的哈利捋清自己的思路开始说明。


    “二楼木窗的窗框上有三枚圆弧形印记,我当时正巧把着窗户向外看,无论是手指方向还是角度都与印记相对应,因此能判断出,当时有人跟我一样动作,并且那人只用了左手扶窗,指甲比较尖锐,还有些紧张。”


    “紧张?”华生露出困惑的神情,他能理解从指甲的方向判断有人在窗边,但情绪这种东西也是能凭空‘看’出来的吗?


    “是的,紧张,哪怕是松木的窗户,想随便留下印记也不是件容易事,尤其是从指甲印的大小来看,十有八九是位女性或者孩童,所以要么对方本身力气比较大,要么就是当时极度用力,精神紧绷,但配合着外面的三枚脚印,以及圆弧形印记跟着的三道拖线,我才做出了大胆的推测,玛丽小姐,当时或许是这样的。”


    “你悄悄将王冠从保险箱中拿出来,走到窗台边,将王冠扔给下面接应的那个人,这件事本就让你惶恐,所以一时失手,扔到了更远的地方,天太黑,你怕他没接到,就更加紧张地握住窗台,探出身体想仔细查看,可就在这时,你发现了楼上的阿瑟,是因为影子?或者其他什么,总之你发现了他,而他同样也发现了你,你在慌乱之下手指还没松开,身体就反射性向后撤,这才使得窗框上的三枚月牙痕迹中间出现了三道拖痕。”


    随着哈利的表述,华生的嘴巴都跟着张大了,明明就几枚不显眼的印记,竟然连对方的情绪也一并看透,而且听他说完,华生还觉得特别有道理。


    “阿瑟并没有管你,因为他知道什么更为重要,他迅速冲下楼去追击跟你配合的那个人,而这位阿瑟先生平时估计没少运动,哪怕从三楼往下追也让你那位不太运动的同伙狼狈不堪,所以,他抢回了王冠,不过很不凑巧,那时你的同伙已经掰下3枚宝石了。”


    “所以,”银行家显然也被哈利的描述触动,他后退两步,离开自己‘亲爱的小玛丽’,不敢相信般回头看向哈利和福尔摩斯,“你们的意思是,我看到阿瑟时,他正在还王冠?”


    却被愚蠢的他认为是偷盗未遂。


    “显而易见。”福尔摩斯不明白这有什么可追问的,“不然那位先生要在你屋子里撬宝石?哪怕这顶王冠再脆弱,撬宝石的声音也足以将你吵醒3遍,可实际上你说过自己只听到了一声巨响,霍尔德先生,我倒是十分好奇,你认为这声巨响源自何处?”


    从一开始,在屋内倾听霍尔德陈述案件经过时,福尔摩斯便已经排除他儿子作案的可能。但对方却始终固执己见,所以直到现在,他才将自己的困惑问出来,他很想知道,这位先生是怎么在漏洞百出的‘儿子是窃贼’故事中自圆其说的。


    “关、关门的声音?”霍尔德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在福尔摩斯锐利的眼神中下意识有些心虚。


    “窃贼偷盗前一定要大声关门告诉他来了,这简直像伦敦的天空永远晴朗无云一样合理。”


    “咳。”哈利的拳头迅速抵着嘴唇,垂眸轻咳一声,试图掩饰扬起的嘴角,夏洛克总会想出很多辛辣又可爱的比喻。


    但事实上,‘水牛1号和2号’、‘苏格兰场的高手’、‘叙述抓不住关键’的雷斯垂德跟格雷格森并不觉得好笑,他们默默的,向那位大银行家投出一缕同情的目光。


    “为什么非得是我?”积蓄了些许力气的玛丽抬起头,她的面色依旧苍白,却已经有余力替自己辩驳,“知道‘爸爸’保险箱密码,也知道王冠在哪的人不止我一个,我也跟‘爸爸’提及,昨晚有人悄悄出门,或许就是为了跟其他人联络呢?”


    她没有说完,可视线却久久地停滞在露西身上。


    露西在触碰到对方冰冷又怨毒的视线后,也跟着面容发白,“我、我不是,我真的……”


    她嘴唇不断张合,手指将身前的围裙拧成麻花,却还是没想好要不要说出来。


    “光凭露西小姐昨夜出门这点还不够女士,你还要证明她得有一件与你身上一样的带绒毛的浅黄色裙装,方便她将这黄色绒毛落在保险箱缝隙。”


    “这或许是她从我屋子里捡出来,当晚放到‘爸爸’那里嫁祸给我。”玛丽反射性看向手腕的绒毛,很快又找到新的借口。


    “嫁祸?”福尔摩斯重复了一遍,夸奖道,“真是一个不错的词汇,那么,你要如何解释,霍尔德先生屋里,过道周围有两条类似轨道般平行,却又带着波浪的灰尘痕迹?”


    “那是什么东西?”雷斯垂德没听明白,靠近哈利用手肘捅了一下对方。


    起初,哈利同样一头雾水。但当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玛丽的裙摆上时,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其中的蹊跷。“是裙摆的拖痕。霍尔德先生这两天明确不让外人进屋,房间无人打扫。而他又格外钟情于开窗通风,灰尘自然难免积聚。玛丽小姐所穿的毛绒裙边极易吸附灰尘,当晚,她小心翼翼地在房间里挪动脚步,裙摆随之轻轻摇摆,留下波浪状的灰尘痕迹,也就不足为奇了。”


    夏洛克总能敏锐地捕捉到一些看似微不足道,却对破解案件起着关键作用的细节。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哈利发现雷斯垂德鼻子和眼睛挤在一起,有种你怎么又听懂了的感觉,随口安抚了一句。


    他可是跟夏洛克学过很久,无论是书信还是夜聊,他自信这就是答案,不过,如果能让雷斯垂德好受点,说是猜的也无妨。


    玛丽也听到了哈利的话,可她仍旧咬着牙试图辩解,“只要是裙子,都能有这种效果吧。”


    “但只有你不穿鞋的时候裙子会落地。”站在台阶上的福尔摩斯注意到哈利跟雷斯垂德的动作,离得比较远,他并不能像玛丽似的听清他们的对话,只觉得雷斯垂德又在向哈利求助。这让他本就不多的耐心更加所剩无几,雷斯垂德那家伙,调查案件时固执又保守,一张嘴倒是能说会道,不会是想让哈利跟他一起查什么见鬼的‘瑞秋’吧。


    思及次,他的话语像开了倍速,“你的鞋子在木地板上有声音,所以当晚为了不引起霍尔德先生的注意,便脱下鞋子,可你没有注意到,在场所有女士里,只有你一个人脱鞋之后裙子会落地,想制造出你这种效果,她们至少要将现在的裙长增加4英寸,难不成你想说在场这些女士为了偷王冠,要屈膝行走,借此表达对王冠的‘敬仰之情’?”


    “另外,如果你仍执意要攀扯露西小姐,那我也不得不提供些其他证明。”福尔摩斯的目光投向露西,对方穿着深灰色的棉布长裙,腰间还系着一条点缀荷叶边的白围裙,头上乖巧地戴着一顶白色软帽,只不过可能是昨夜一夜的折腾,她的衣服没来得及熨烫整齐,哈利能注意到对方的右肩有一道放射性褶皱,左臂也有倾斜的纹路,虽然女士尽可能展平,却还是留有痕迹。


    露西在听见福尔摩斯的话时有些怯懦地抬起眼皮,像是积蓄很多努力,停顿好一会儿才缓缓点了点头。


    “昨晚与你约定的那位,你们的关系很亲密,他比你矮了不少,而且身体有残缺,右腿是瘸的,对吗女士?”露西如同小鹿般的黑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恐惧,“上帝!”


    她捂着胸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打招呼时,我就注意到了你身上的褶皱,他的身高不及你,所以在拥抱攀附时,会拉下你的肩膀,如此便形成竖向的褶皱,但在你肩膀,不止有竖向的部分,还有放射性褶皱,这表示他还攥住了你的衣服,我想无论是亲吻亦或拥抱,都不必进行如此举动,因此,他这么做应该是为了借力来保持平衡,尤其是配合着你左臂倾斜的纹路,比右肩更为流畅清晰,自然表明他的重心在左侧,所以可以顺着你的动作不必花费太大气力,而右侧会因为你的行动摇摆,需要抓牢才能稳住身体。”


    露西随着他的话语不断抻着自己的衣服,脸上带着惶恐和羞赧,“是的先生,我们确实……”她咬住嘴唇,“但是我家里并不认同,弗朗西斯的右脚被炮火炸没了,虽然安了木头,可还是无法受力,再加上他现在只是个菜贩子。”


    “我们昨晚就在侧门的小路上见面,那边应该还有脚印可以证明我们的清白。”


    【剩余时间:2:57:42。】


    随着露西的声音,玛丽瘫倒在楼梯台阶,再无半点争辩的可能。


    “你怎么能这么做,玛丽?”霍尔德先生的心都要碎了,他宁肯相信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也从未将怀疑的目光转向这位可爱认真的侄女,可谁知到最后,竟然是这番结局,“你那可恶的同伙到底是谁?”


    他恶狠狠地问到,大有想将对方打死的冲动。


    哈利有时候都佩服这位银行家的迟钝,“这位女士是在听见什么才晕倒的,还不明白吗先生?”


    听到什么?


    霍尔德在脑子里努力回忆了一圈,眼睛突然瞪大,乔治明明跟阿瑟关系普通,为什么时常来他家住宿;他想撮合阿瑟与玛丽,为什么总也不成功;还有老史蒂文森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一切的不理解现如今都有了答案,“你跟乔治·史蒂文森,你们俩?”


    不等玛丽点头,一旁沉默的格雷格森发出更惊讶的声音,“啊?你就是他笔记本里羔羊?”


    “什么笔记?”所有人的目光锁定出声的格雷格森,让对方有点紧张,不过好在,他拿了那本笔记,上面一共写了7、8页,每一页都用红色标注了‘完成’的字样,只有最后这一页,只写了fin,他好像还没来得及写全,就遭受硫酸袭击。


    而那一页写着——


    世人逐利,似飞蛾逐光。


    长裙摇摆,如迷途羔羊。


    皇冠遗珠,换得金银藏。


    奔赴远方,浮华入梦乡。①


    第78章 第 78 章 夏洛克简直像是个奇迹!……


    字写得不错, 而这几句不像诗也不成文的话,表达的意思也相当直白,他利用‘羔羊’玛丽, 偷来皇冠上的宝石,换取钱财之后想远走他乡躲一阵。


    可是原因呢?


    乔治·史蒂文森作为两个合伙人之一的孩子,虽然不至于挥金如土, 但跟阿瑟似的天天招猫逗狗还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钱?


    哈利忍不住翻看前面的几页,无一例外,受害人全是女性。


    事实上, 也不用翻到几页之前,光是上一页,哈利就闭了闭眼睛。


    杀人。


    不仅利用女性达成他肮脏的目的,并且他杀了一位还未成年的女士。


    就在酒馆里, 跟人一起喝多玩嗨了,他哄了个外面卖酒水的小姑娘进房间,然后他们三个人, 再也没让小姑娘出来。


    “伊诺克、约瑟夫,他们是不是那两个死者的名字?”哈利的手指划过笔记本, 抬头看向雷斯垂德。


    听见询问的雷斯垂德吃了一惊,立刻凑上前,“没错, 上帝, 难道那个泼硫酸的女士就是本案的凶手,她叫什么名字?”


    “伊丽莎白·布莱克。”格雷格森回答的异常迅速,因为他在第一时间也想过, 那是不是‘瑞秋’作案。


    “虽然我还没看过案发现场,但是这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作案雷斯垂德。”哈利说着,将手上的笔记本递给玛丽,让她看看自己不惜放弃家人来保护的青年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一个花天酒地的浪荡子都是褒奖,那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杀人犯。


    他甚至没有为女士的死亡表露一点难过,而是在笔记里回味对方的稚嫩。


    这令哈利无比恶心。


    很显然,这份笔记彻底击垮了玛丽的防线,对方怔愣着翻完,久久没有言语。


    哈利指挥随行地警官将玛丽带走,剩下的事情可以交给苏格兰场其他人员进行审问,而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两个现场等着查看。


    【剩余时间:2:34:11。】


    “为什么?”格雷格森虽然已经将伊丽莎白送去苏格兰场,但他没有参与审问,而是被当时在苏格兰场的雷斯垂德拽着一起来找福尔摩斯,不过这一切事情查德威克都没接手过,就凭几句只言片语,能推测案件?


    哪怕哈利·查德威克被传成苏格兰场的‘新星’,有极强的天赋和能力,但格雷格森依旧对此表示怀疑,毕竟还有人说雷斯垂德跟对方是双子星呢,也不过如此。


    “夏洛克之前已经给出结论,杀害伊诺克·J·德雷伯的是位男性,而泼硫酸的是位女性,从性别上讲就不合适。”哈利近乎本能地拽出夏洛克的结论,比起他的判断方法,还是夏洛克更权威更有逻辑些。


    但很明显,格雷格森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他的同事们总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带着强烈的求胜心,却不带观察能力。


    “如果你要说夏洛克的推断有问题的话,那就没什么可讲的了。”哈利抬手做出一个打断的动作。


    福尔摩斯看着憋屈的格雷格森,只觉得有些好笑,他跟这位警官并不熟悉,今天才第一次碰面,对方着实有点像孔雀,时不时地想证明自己也很优秀,说实话,他一开始认为对方简直无聊透顶,可现在,他决定收回这个评价,只不过,这不是哈利躲懒的借口,他更希望听到对方的思维,来丰富思路,并且调整自己以后的‘教学方式’。


    “但你不是基于我的推测给出答案哈利。”福尔摩斯开口道,手指还轻快地在扶手上敲起肖邦的《小狗圆舞曲》,不知怎么的,在他心里,这个曲子跟现在的场景极其搭配。


    又来,怎么也逃不掉答题。


    哈利的肩膀有一瞬间想耷拉下来,可他忍住了,“因为情绪,我是基于乔治以及凶手的情绪进行的推测。乔治这家伙能做了7、8起案件却成功逍遥法外,说明他平时非常善于伪装,并且一次次逃脱让他对自己非常自信,甚至有些狂妄,可这些都不是他判断的重点,重点是他笔记本拽那几句既无韵律也缺乏美感的句子。”


    “他像是将这些案件视为一种艺术表达,而这种人往往会存在几种行为,有的是做加法,比如在‘艺术品’上留下血字、烟头或者其他东西作为自己的印记;将‘艺术展厅’布置得独一无二;也有的,是做减法,比如拿走‘艺术品’上的某样东西,作为自己的战利品。①在这一点上,乔治跟留下血字的凶手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可惜,那位凶手能肆无忌惮地做加法,可乔治作为大银行家的儿子,他的受教育程度天然约束着他,给他发热的头脑给予警告,所以他无法留下真实的印记,因此,那些女人就是他的标记,可这远远不够,艺术要流芳百世,所以他选择了记录,在这份记录里,他是真诚甚至虔诚的。既然他说在哄骗一位女士,那就是哄骗。”


    “这也就意味着,他是靠那张脸吸引的小姑娘,所以伊丽莎白的目的也非常明确,毁掉那张脸。可另外两起案件的凶手就截然不同了,像我刚才说得那样,他在进行着充满艺术的复仇,之前夏洛克也提起过,空屋的案件死因是中毒,凶手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死者扭曲、哀嚎、翻滚,感受猎物的求饶与痛苦,在空无人烟的环境里,静静地欣赏艺术完成。毁掉脸?那太低级也太粗暴了。”哈利垂着眸子,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咕嘟。格雷格森咽了口口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连点逻辑都没有,全凭推测,可就是让他听着感觉异常合理,并且……


    毛骨悚然。


    怎么会有人能做到,凭借那几篇似是而非的日记去揣测一个人的心理。


    果然,哈利总是能找到一些奇妙的角度,无数次,他的推测就像能走进犯人的心底。


    福尔摩斯敲击的动作停滞,只不过,虽然他认同解谜是一门艺术,也赞成一件艺术品既然由自由大胆的精神创造出来,自然也该用自由大胆的精神去观察和欣赏。②


    但是,哈利太过纯粹,他的热忱与聪慧,恰似一把双刃剑,在划破真相的同时,也可能割伤自己。福尔摩斯有些头疼地思考之后的‘教学计划’:当一个学生蠢笨时,只需要进行合理劝说,让他改变航向即可,但当学生太过聪慧,那令人烦扰的东西就多了。


    坦白来说,如果只是导师与学生,亦或者好友之间,福尔摩斯定然会为哈利这番话鼓掌,但当前所未有的情感如暴风般冲向头脑,饶是理智如他也不得不承认,爱情确实与友情截然不同,更似疾风骤雨,将原本条理分明的思绪搅得一团乱麻,会为莫须有的危险而焦灼。


    但比起格雷格森和福尔摩斯,雷斯垂德显然已经适应的足够好,思考的内容也更加简单直白。


    “既然如此,我们先去看看案发现场,如果这两件案子真的是同一个人干的,我还得将威廉·夏庞蒂埃③放出去。”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去坐马车,格雷格森倒是万分困惑,“那个夏庞蒂埃家是哪里,你怎么会去那个地方?”


    说到这里,雷斯垂德就不由直起腰板,“那位德雷伯先生的礼帽上有字,这你都没发现?”


    “你快说吧。”格雷格森有些无奈对方的动作,明明他们俩水平相当,雷斯垂德总想表现出一副比他厉害些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


    “那顶帽子里写着昂德伍德父子帽店,我顺着查过去,翻看了对方的收货单,当时购货人写着德雷伯,收货地址就在夏庞蒂埃寄宿公寓,显而易见,德雷伯生前住址就在那里。”


    “于是我顺着过去,得知这位德雷伯先生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案发当晚,他喝得烂醉,借着酒劲儿冲进夏庞蒂埃夫人女儿的房间,把一块绿宝石硬塞给艾莉斯·夏庞蒂埃小姐,并且强硬地说这就是定情信物,让对方跟他私奔,要不是当时艾莉斯小姐的哥哥,也就是威廉·夏庞蒂埃出现,他差点就成功了。”


    “但这位威廉先生情绪非常激动,他扬言说要弄死德雷伯,并且追着对方跑出家门,一直到夏庞蒂埃夫人睡觉前都没有回来,我这么算计着,大约得有至少4小时,你说如果不是追上了并且实施犯罪,他那4个来小时都干什么去了?”


    雷斯垂德双手摊开,“并且在抓捕过程中,他一直表现得很抗拒,拼死挣扎,逼得几个警官一同扣着他才行,可是问他那4个小时去了哪里,他只说在追德雷伯,却追丢了,所以一直在周围寻找,说实在的,我并不相信他的话。”


    “你说的威廉就是我们在门口看见的那个?”格雷格森明显还有点印象,并且持不同意见,“他看样子挺配合的,不像是你说得那么疯狂。”


    “说起来也有点邪门,就在咱俩打招呼的时候,他才安分下来,我现在回想着,说不定是因为你一见面就说又死了个人,他自觉摆脱嫌疑,才松了口气配合调查。”


    格雷格森听到这句话感觉雷斯垂德像是在甩锅,他冷笑着开口,“我是说死了个人,没说又死一个,我们苏格兰场每天处理的案件比天上的星星也不遑多让,他怎么能断定咱俩侦办的是一个案子?”


    雷斯垂德虽然感觉格雷格森说得有几分道理,可回忆了半天,再找不到更多线索,“我们一共就讲了两句话,你说发生新案件,我说我也有线索,我们一起去找哈利跟福尔摩斯。这两句话里你觉得哪个是平复威廉的开关?难不成你要说福尔摩斯跟哈利的名头已经大到全伦敦都认识,并且能替他申冤了?”


    哈利听着这两个人的阴阳怪气,甚至有些好笑,他们明明拆开来看都还挺和善友好,但放在一起就格外不消停。


    【剩余时间:1:49:38。】


    马车先到了劳里斯顿花园街,也就是第一个案发现场,哈利下车时没有着急进屋,而是先在周围转悠了一圈。


    “你们白天来的时候坐马车了吗?”哈利开口询问道,却不想惹来3双惊诧的目光,“怎么了?”


    “不,没什么。”雷斯垂德、格雷格森跟华生纷纷别过头,格雷格森还暗自屏息,等待那句或许会出现的,“这现场简直像水牛入境。”


    一旁的福尔摩斯有些好笑,他们的关注焦点理应一致。


    哈利不明所以地低下头,借助煤油灯的光亮在各个角落探查,而后才进入屋内,尸体已经被送回苏格兰场,要不是地上的脚印以及零星血迹,还有墙上的血字,这就是一间平凡无奇的空屋。


    只可惜多了那几样之后,问题就变得棘手起来。


    地上的零星血渍总体呈圆形,周围散射开细小的血珠,就像是烟花炸开。


    “尸体没有受伤对吧。”哈利蹲下来注意地上的脚印,没有划擦的印记,只是普通的走动,他的问话变得肯定起来。


    “没有。”雷斯垂德摇摇头。


    “查德威克警官,你看出什么了?”华生有些好奇地问道,毕竟他跟福尔摩斯的动作如此相似,就像是完美的复制粘贴,华生有些好奇地猜测,他们会不会也得出同样结论。


    “凶手身高六尺有余,非常魁梧,但是身有疾病,那位德雷伯先生胆小懦弱,只会欺负可怜的女孩子。”哈利抬起头,“当晚有4个人来过现场,凶手、被害人、旁观者,发现人。那位旁观者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他起先非常恐惧,可事后不知道出于自愿还是胁迫,与凶手走得很近,扰乱了发现人的思维,至于血字,我还是坚持夏洛克的观点,是复仇,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在主要的思路方面,简直分毫不差。


    华生等人目瞪口呆地看向对面的警官,再转头看向福尔摩斯,“上帝,你们是不是公用了一个脑子?”


    不然怎么会如此相似?


    “我不明白,说真的,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些线索的?”格雷格森揪着头发,假设福尔摩斯一个人是这么说的,他还会有所迟疑,现在两个人的说法几乎一致,他是真的想不通了,“还有福尔摩斯先生,你当时说得马车,凶手的指甲,这都是从何而来?”


    “它们再简单不过了。”福尔摩斯注意到哈利的惊讶,抬手指向门口,不再卖关子,“探案要讲求逻辑顺序,而哈利完美地做到了这一点,比起水牛过境的花园小路,门口的车辙印才是更为关键的信息。”


    “当我们得知没有人驾驶马车过来时,这份印记显然只会是凶手的,而从马蹄来看,拉车的只有一匹马,并且右前蹄印记格外清晰,说明它新换了那只蹄铁,而马车附近的脚印也变得格外有价值,那些才是凶手与死者留下的痕迹。”


    “紧接着我们可以看到四个轮子的定位,它们代表着车厢的位置,而这三双脚印分别是从不同地方下来的,一个是从后方跳下来的,印记最深最沉,他或许是一直趴在车厢后面。”福尔摩斯说到这儿,注?*? 意到哈利眼睛里闪烁的笑意,没好气地别过头。


    不就是之前说要去买菜的时候,他自称身体不适在家躲闲,之后又被抓到爬上后车厢吗,哈利到底要记多久。


    “另外两双分别是从侧面以及前面下来的是死者,而前面的那人穿着方头靴,与死者挨得很近,结合雷斯垂德说的经历,估计当时死者已经喝到走不稳路了,不过这件事很快在屋内有所转机,从屋内的脚步痕迹来看,方头靴由一开始的镇定到后来步伐凌乱急切,他的情绪非常激动,在这些凌乱的步伐中间,出现滴落的血迹,但此时漆皮鞋并没有在他周围,而是离他有至少5英尺的距离,甚至还在向后退,这也就意味着方头靴的血是自己留下来的,结合血迹的形态,我估计多半是鼻血。”


    哈利也点点头,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猜测对方身体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情绪激动就流鼻血,而且这血还不容易止住。


    “至于那位旁观者,他从一开始就没走小路,而是沿着小路旁边的草丛走到窗边,”福尔摩斯抬手圈住窗台的位置,“他看到了一切,并且在后退时踩断了身后的树枝,这就是哈利你推测他恐惧的原因对吧。”


    哈利闻言摸着脑袋点点头,果然,他这点小技巧夏洛克一眼就能看穿。


    雷斯垂德等人立刻走到窗边,点着煤油灯向下探,果然看到了一个人踩来踩去的凌乱脚印以及折断的、中间凹陷的树枝。


    “估计这声响引起了凶手的注意,因此他从窗台揪住对方的衣领,别这么看着我,因为下面的脚印里有明显脚前掌着地的痕迹,却不够深,说明这位旁观者是真切地被拎了起来。”福尔摩斯在华生等人看‘巫师’的眼神中揭秘。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空屋内竟然有灯这件事引起了最后一位发现人的注意,因此他匆匆前来查看。”


    “这位发现人,就是我们上午去拜访过的巡警兰斯?”华生一下子串联起来,恍然大悟,“所以你才问他昨晚看到了什么,而他跟我们说,看到两个醉醺醺的酒鬼在花园门口剪刀石头布,还说什么‘我要找到世界上最大的宝石’。”


    等等!


    宝石?


    哈利的眼睛猛地瞪大,“那个旁观者我知道是谁了!”


    “阿瑟·霍尔德。”福尔摩斯的声音冷淡平和,“他知道一切,可他没说,上午我还在思考,哪怕被胁迫,看到巡警他也可以求助,但他没有,他是主动帮忙的,还在苏格兰场替凶手遮掩了一切。”


    是的没错,哈利用力点头,他也意识到当时阿瑟隐瞒的举动是为了什么,他起码知道一颗宝石的下落,只是当晚太匆忙,没来得及拿回来,至于他隐瞒的原因……


    也许跟曾经的奥利维亚女士一样。④


    因为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凶手不一定凶残,而死者也不一定无辜,看来这个案件也是如此。


    “以上,就是昨晚发生的整个过程。”福尔摩斯微微欠身,像演出谢幕一般,说完他还朝哈利偏头问了一句,“还有什么疑问吗?”


    【剩余时间:00:48:11。】


    哈利连忙摇头,“你知道的夏洛克,全世界没有比你更加优秀讲述者和引导者,你对线索的梳理,细节的观察,就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无比璀璨耀眼,迷雾基本散尽,现在就差最后一块拼图,相信在去过哈里戴私人旅馆之后也能得到彻底的解答。”


    福尔摩斯的笑容更加明显了些,恍惚间,哈利甚至看到了些许狡黠,“已经不必了。”


    福尔摩斯的声音非常轻,轻到哈利完全没有听见,就已经飘散在风中。


    “你说什么?”哈利有些困惑地问道。


    “我说,这里天黑不方便招呼马车,我们要走去隔壁的布里克斯顿路。”福尔摩斯开口回应道。


    哈利挠了挠头,夏洛克刚才说了这么多字的吗?


    光是走路就用了近10分钟,到了布里克斯顿路时,哈利只期盼着之后的马车夫能可靠些,最好10分钟就赶到哈里戴旅馆。


    然而……


    “扣住他!”福尔摩斯只一句话,就让哈利条件反射般冲了出去。靴跟重重磕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声响,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要扣住对方。


    马车夫原本百无聊赖地靠在车旁,手指随意地敲击着车厢,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察觉到哈利的动作,他反射性想跑,却被哈利猛地按住。狠狠按压在斑驳的车厢侧面,粗糙的木刺瞬间扎到脸上。


    哈利刚要扭头询问,刹那间,一股超乎寻常的力量从手下传来,试图将他掀翻。他急忙调整姿势,双脚死死蹬住地面,试图加大摩擦,除了卡尔,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强烈的力量感。


    他需要借助些外力,哈利想着,但下一秒忍不住磨了磨牙。


    该死的,他的手铐已经‘赠送’给玛丽小姐了。


    万幸的是,雷斯垂德和格雷格森还算靠谱,虽然与哈利一样困惑,却动作迅猛地冲上前,试图遏制住对方,车夫极其凶残,甚至带着他们一起往车厢上撞,就像是疯了一样,把车窗玻璃都撞了下来,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哈利躲闪得还算快,几乎在玻璃掉落的瞬间就垂下脑袋,力求不被划到脸,但手背这些在外的位置还是被划破了几处伤口,哪怕场面如此混乱,但没一个人松手,而那位车夫也意识到,他不可能一个人斗过一群人,便也在剧烈反抗之后重新拾起理智,顺从地被铐上。


    “由我来介绍一下,”福尔摩斯本来还有些喜悦的笑容在面对哈利的伤口时消弭无踪,哪怕知道哈利这些伤不严重,哪怕自己曾经还受过更重的伤,却已然笑不出来,“这就是两起案件的凶手,杰弗森·霍普先生。”


    夏洛克简直像是个奇迹!


    在对方明显歉意的眼神中,哈利连忙摇头,脑袋上的碎玻璃又扎又痒,可他还是微微冲夏洛克眨眨眼睛,悄悄竖起大拇指,“真棒!”


    他还想说更多,可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见系统的提示音——


    【检测到因不可抗力考场即将当场公布答案,当前考试时间归零,请考生尽快交卷。】


    【检测到考生未开始答卷,且出现不可抗力,现为考生提供5分钟作答时间,考场将在“哔——”的一声后正式开始倒计时。】


    【哔——】


    第79章 第 79 章 你的每个举动,都是破绽……


    虽然万般无奈, 但哈利还是硬着头皮开始答题。


    基础题应该问题不大吧,像是第一题,宝石丢失是因为乔治·史蒂文森想偷了卖钱, 去别的地方潇洒一番,顺便躲开自己杀人的罪责。


    可到了第二题,哈利就觉得自己刚才想得可太简单了。


    他只知道宝石是在外面丢的, 并且通过乔治的手卖给了德雷伯,至于是在哪卖的,在哪丢的,他还没问出来,哈利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猜想全写上, 以求能得点分。


    阿瑟·霍尔德不是偷宝石的人,并且整个案件已经全部清晰明了,第三题哈利回答得毫无难度,而宝石的去向对于他来说纯属送分题, 它们分散在德雷伯、艾莉斯以及斯坦格森手中。


    到了附加题的部分,哈利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毕竟他有个现场压根就没去看过。


    就像第一道题, 哈利已经开始磕绊起来,艾莉斯手里的宝石显而易见是德雷伯强塞的‘定情信物’, 只不过也算他倒霉,被威廉打出门时忘记将宝石拿走,至于斯坦格森的宝石, 哈利决定当他跟德雷伯一样是从乔治手里买来的。毕竟德雷伯这个标准的异性恋也不至于有钱到买块宝石送同性吧。


    第二题, 斯坦格森的死因,哈利回忆了半天,也只能想到格雷格森当时说了一句, 斯坦格森被人杀害,手法什么的都是未知,难道也是下毒?


    不,不应该。


    虽然没见过斯坦格森,但是对方显然比德雷伯要谨慎得多,他比德雷伯死得晚,地点在哈里戴宾馆,而这个地方哈利恰好知道,离码头很近,再加上乔治·史蒂文森也在那里,对方还在笔记里写了远走他乡的话,让哈利更加确定他们就是想跑。


    一个求生欲如此强烈,对危险相当敏锐,并且没有喝多的狡诈男人,在面对凶手时会束手就擒的吃下毒药?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要是一对一较量,很少有人能打得过这位杰弗森·霍普先生,哈利掂量着自己都有些悬,也许武力值相差不算大,平时打一架估计是五五开的胜算,但对方有种豁出命的狠厉,就比如刚才撞碎的玻璃,在这点上,他完全做不到。


    所以在察觉到危险降临时,死者不可能赤手空拳地应对,他旁边注定会有武器。


    是枪吗?


    不可能,如果是枪,哪怕霍普先生再强悍也一定会受伤。


    得是个容易隐藏跟携带的冷兵器,就比如……


    刀。


    哈利凭借着直觉填写信息。


    第三题,空屋死者信息,哈利简直想扼腕叹息,他还真就没问空屋这位死者到底是干什么的,只知道死者名叫伊诺克·J·德雷伯,是个有钱人,胆小好色,仅此而已。第四题的死亡原因倒是简单,死于中毒。


    关于第五题,凶手是同一个,在劳里斯顿花园街3号这里的行凶过程夏洛克已经点明了,凶手作为马夫,假意搀扶着死者进入空屋,等死者稍微醒酒后,将死者的罪行一一讲述,并且越讲越愤怒,最后用毒药杀死对方,对于斯坦伯格……


    哈利苦笑着又将刚才的猜测写了一遍。


    第六题倒也简单,昏迷是因为听见恋人被泼硫酸,加上自己被抓,双重刺激之下晕倒。


    第七题乔治被泼硫酸跟凶杀案毫无关系,哈利写清自己的思路之后鼓起勇气点了提交,主要是不点也编不下去了。


    【考试成绩:72分,恭喜考生通过考试。】


    【考生选择提前交卷,现发放考试奖励金6先令。】


    是的,只有6先令,因为他提前交卷时间不足1小时,所以没有额外奖励。


    系统在这方面总是算得格外清楚。


    但还好,不用脱衣服,毕竟这次可还在户外,周围人又那么多,他还是要脸面的。


    “先生们,有什么想问的趁现在直接开口吧,我也不确定自己还有多久可活的,或许是明天,也或许是几分钟之后,谁知道呢。”被大力捆绑过的马夫脾气出奇的好,要不是哈利后脖颈和头顶还残存着扎人的碎玻璃,他差点被这家伙纯良的模样给误导。


    而且……


    哈利看着自己涨红的手心,划破的手背,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位马夫能死在几分钟之后。


    华生闻言倒是非常紧张地凑上前,霍普配合地靠近,“您是位医生吧,可以用手按一下这里。”他费力地抬起自己被拷牢的双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华生迅速而谨慎地按压,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引得哈利等人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与正常心率截然不同,加上之前的症状,应该是主动脉瘤。”华生摇了摇头,声音低沉,能看出来,虽然对方是杀人犯,但他还是保持着医生对生命的尊重与惋惜。


    “您真是为杰出的医生,与我之前花钱找的那些人说的一样,他们说我没剩几天了,但我现在真是比过去的那些年都要开心,哪怕在此刻下地狱我也不会难过,就是有点可惜,我本打算着,今晚送完你们之后,去打两枚戒指的。”他咧着嘴,笑容甚至有些憨厚,只是眼眶红了。


    “我把露西的戒指丢了,虽然那东西是德雷伯送给她的,但她悄悄地在内侧刻了我的名字,明明,明明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在她死之前,我甚至连枚像样的戒指都没给过她,还把她最后的遗物丢了,她是个那么爱美的姑娘。”男人的声音带着哽咽,让哈利知道,他曾经想得没错,这又是一场令人遗憾的悲剧。


    这个故事男人讲得断断续续,时不时会因为心口疼痛而暂停,时间跨度更是超过20年。


    “20多年前,因为你们可能有所耳闻的‘西进运动’①,我岳父带着他们部落里的20余人向西部迁移,在整个过程中,他们碰到了很多人,也死了更多人,最后,只剩下他和一个小女孩还活着,他们相依为命,我岳父也认下那个女孩作自己的亲生女儿,随他的姓氏,叫露西·费里尔。他们的出现引起当地人民的注意,在发现我岳父品行优良后,接纳了他们作为交换,我岳父和露西必须信奉他们的宗教,而那些人自称是天使的选民,是上帝的子女,这让我岳父心生好感,并且饥寒交迫之下,没有别的选择,他很快就答应了下来,可他没想到,这是噩梦的开端。”


    “什么天使选民,”霍普嗤笑着,“恶魔都不稀罕选择他们,他们才是真正被神明抛弃的恶棍。当露西长大,越来越漂亮之后,那些个长老竟然恬不知耻地给她一个周的时间,让她从两个家族中选择一个嫁过去,作对方第不知道多少任妻子,是的,他们每个人的妻子都几乎活不过一年。”


    “在那个时候,露西已经与我相爱,可他们说什么,圣约教规让女子必须嫁给上帝选民,外嫁异教徒是弥天大罪,露西要么选择‘弃暗投明’要么就带着罪孽被处死,可笑的是,当时的我正好为了我们的婚礼去远方打工作筹钱,所以没有在家,等我接到消息回去时,我的岳父已经被他们残忍的杀害,而露西,我可爱的露西更是被德雷伯那个恶棍掠夺回家,在斯坦伯格的扇风点火之下,德雷伯那头蠢猪不仅没有珍惜露西,甚至质疑她的纯洁性,没几天就将她折磨致死。”


    “我恰好在她下葬的当天回到家。”霍普的声音压抑嘶哑。


    哈利听得攥紧胸前的玻璃瓶,这种感觉,他能明白。


    孤儿院的资金总是紧缺的,他们偶尔也会打打零工,那天院长得到了企业资助的一万块钱,他还在饭桌上跟他们筹划,要提出来给他们加餐、买几件新衣服留着过年穿,他们当时听得非常兴奋,还想着跟爷爷一起,帮忙拎东西,但孤儿院里小的小、老的老,他们几个还算大一些的,也要去打零工补贴生活,所以没有跟爷爷一起去。


    他是在替老板送货时路过的小巷,当时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朝里面看了一眼,而那一眼,是一辈子的梦魇。


    院长爷爷那么爱干净的人,就这样倒在冰冷又肮脏的街头,当他冲过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大片的血色,还在喷涌的鲜血止都止不住,爷爷温热的手指一点点变凉,在看到他的时候只来得及交代两句话——


    “对不起,没办法给你们准备新衣服了。”


    “要带着弟弟妹妹们好好活下去啊。”


    爷爷的死亡原因很简单,就是那可笑的一万块钱,劫犯想抢,但爷爷拼劲全力抱在怀里不肯给。


    从那天起,再也不会有人做一锅食物吃了上顿吃下顿,还说自己胃肠不好这样才方便吸收;再也不会有一件偏大好几码,能穿很多年的新衣服;再也不会有人絮絮叨叨地说鸡蛋涨价、小葱贵了两毛八。


    也是从那天起,他没有了家。


    所以他对霍普先生说得话格外感同身受。


    当拿着钱推开房门,迎接的只有一片死寂,壁炉已经冷透,熟悉的身影消失不见,到处都是对方的痕迹,却再也找不到那个人。


    家没了,而制造一切的凶手还能享受美食佳肴,迎接欢声笑语,这不公平。


    虽然哈利的思绪漂浮,但霍普的讲述并未因此停止。


    “多可笑啊先生们,距离我们商讨怎么布置新家才过去不到一个月,我的岳父,我的爱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手里肮脏的金币,但凡我当时没有出门,哪怕我不想着多赚一笔提前些回来,他们也不至于死去。”霍普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中流淌下来,砸在布满灰尘的地板,形成一颗颗灰褐色的印记,就像他千疮百孔的心。


    “我自认罪孽深重,但是,在我下地狱之前,我必须将那两个恶棍一起带走,在露西下葬的那天,我闯进现场,像往常一样亲吻她的右手,那时,我发现了这枚戒指,这是德雷伯给的,我替她恶心,可当我摘下来时,却看见了里面的印记,她将我的名字雕刻在内壁,就像我一次次亲吻她的手指。我的好女孩儿,她那么期盼我回来,可我、可我……”


    霍普哑的近乎失声,只凭借气声在用力阐述,他想把德雷伯跟斯坦伯格的罪孽揭露出来,他们的恶行不该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他们应当被钉在耻辱柱上,让历史铭记,让所有人唾弃。


    “不知道是不是上帝垂察,他们的家族后来败落了,可德雷伯依旧拥有庞大的财富,并且雇佣了斯坦伯格作为秘书,说实在的,德雷伯那个蠢货不足为惧,但斯坦伯格异常狡诈,我追随他们跨越数个国家,很多次都在快要得手时被对方察觉,甚至还被陷害入狱,可就在前几天,他们来到伦敦,去了夏庞蒂埃寄宿公寓,德雷伯那家伙又死性不改地看上了一位小姐,并且还从一个跟他们在酒馆鬼混的家伙手里买了几颗宝石,拿着宝石追求那位小姐,我当时就坐在他们隔壁,点了最便宜的酒,听斯坦伯格劝说,但那个脑袋空空的蠢货丝毫不听,他们只能约定在哈里戴私人旅馆汇合,一起坐船去法国,我当时就在想,机会来了。”


    “当晚,我就驾着马车一路跟随德雷伯的踪迹,我看到他被夏庞蒂埃公寓的一个男人打出来,他非常惊恐地蹿进我的马车,就像一只愚蠢的兔子跑进狼窝,他喝了很多酒,大着舌头告诉我去哈里戴旅馆,我当然没有应和,这片区域我观察了很久,荒僻隐秘,警察很少过来检查,因此我将他带到这里,温柔地把他搀扶进去,他一开始还抱怨旅馆简陋,没有烛火,可当我点亮蜡烛时你们猜怎么着?”


    “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是那样的恐慌,掏出钱包跟宝石,说自己有的是钱,让我放过他,但钱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想要他的命。我跟他说,既然他们是什么天使选民,那就祷告几次,然后选择一枚药丸吃掉,万一上帝垂怜,我就放他一条生路,他竟然信了,哦这个蠢货。不过还好,吃下毒药的他可比平时的模样可爱多了,扭曲、哀嚎、发出人不人鬼不鬼的惨叫、他甚至试图掐死自己,这可真是太有趣了。我就这样静静观赏了5、6分钟,直到他没有声息。”


    “只是这件事被另一个倒霉蛋发现了,我跟他聊天时才知道,原来宝石是他家的,不过那家伙想来是觉得我更惨一些,配合我演了一出好戏,只可惜在演戏的过程中我俩太过投入,踉跄地走出去时,口袋里的戒指不慎掉落,后来我的一位朋友自告奋勇帮我寻找,似乎也出现了些麻烦,不得不说,警察先生们,你们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的一批警察,只可惜没有在美国遇见你们。”


    “至于那位斯坦伯格就比较无趣了,他不想忏悔也不信任他的天使,他试图杀死我,但说实话,他那样的废物真的不值一提,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的刀夺了下来,并且反过来捅死他。”霍普耸了耸肩,“我倒是有些遗憾,要不是因为疏忽留下戒指,或许今晚我的计划就完成了。”


    就仿佛上帝也不想他跟露西结婚,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没有为露西制作独属于对方的戒指。


    “不得不说,戒指是关键因素,它透露了你的姓名,但事实上,没有戒指也不过就费事些罢了。”福尔摩斯的语气平淡,摘下脖子上的黑色围巾示意哈利低头,轻柔地扫着上面的碎渣。


    虽然福尔摩斯自己从不承认,但他的行为举止一直是绅士的典范,就比如在对方说话时保持安静和专注以示尊重,为此强忍下来不去着手清理哈利身上的玻璃碴,但在他自己说话时,就没了这份顾及。


    哈利本想转动大脑吸取知识的,可在福尔摩斯微微带着烟草和炭火的味道包围下,他的思绪一时间都停滞了,过了会儿才手忙脚乱地接过围巾,示意夏洛克专心讲述,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清理。


    “从花园里你的步伐可以推测出你的身高,当然这有一定误差,但好在你还在墙上留下字迹,按照绝大多数人的习惯来看,字迹的高度一般等同于眼睛的高度,两相印证下,我推测你的身高在6英尺左右。”


    “再看马车,轮距比私人马车要窄一截,是标准的出租马车,毕竟为了增加拉人次数,降低成本,这些马车行真是想尽办法。而且你是从马车前端下来进行搀扶的,这么看来你的职业显而易见,一个出租马车行的马夫。”


    “德雷伯并不瘦弱,你在搀扶时脚步丝毫不乱,说明你身材魁梧有力,掉落的女士戒指,证明你是为了一位女士而复仇,已经上升到生死的程度,那么这位女士大概率已经故去,德雷伯他们是美国人,船票显示来伦敦才2周左右,所以你也不会过来太久。伦敦的出租马车行一共就那几家,哪怕没有姓名,寻找一位身高六英尺上下,妻子已故,身体强壮,入职近两周的壮年也绝非难事。”


    福尔摩斯不喜欢对方的猜测,有种他是因为对方大意疏忽,找到戒指才破解迷题的感觉,更何况哈利还因为他而受伤。


    福尔摩斯能体谅这位霍普先生的痛苦,可这并不意味着他要接受对方‘另类’的嚣张,事实上,哪怕没有戒指,“你的存在,你的每个举动,都是破绽。”


    霍普听完表情怔愣,一直到被押送进马车时也没再言语。


    *


    这次的案件虽然所有人都做出努力,可最后的收尾当然要交给接手它的雷斯垂德和格雷格森,也正因如此,哈利得以提早回家,不至于像他们两位似的,带着一脑袋玻璃碴回苏格兰场加班。


    出于心里莫名的情绪,哈利没有跟夏洛克客气着说什么围巾洗好送回,而是默默地揣回家。


    与喜欢的人住对面的好处就在于,当他房间亮灯时,对面的屋子也同样亮起灯光,他可以假装自己和夏洛克同处一室,只不过屋子比较大,看不见对方的脸。


    哈利的思绪胡乱飞舞着,将围巾上的玻璃碴抖干净,他不想洗,如果洗过了,那份独属于夏洛克的气息也会消散在风中。


    虽然哪怕不清洗,这份气息也停留不了多久,可他就像一个卑劣的小偷,总想从对方身上汲取温暖,假装那是被回应的爱情。


    他将围巾放进衣柜,却猛然发现,架子上好像少了一条围巾,是他来到这里之后买了材料亲手织的第一条围巾,米白色的不太耐脏。


    好像……


    在夏洛克那里。


    不过跟他不同,夏洛克应该是真的忘记还了。


    哈利一边想着,一边将围巾塞进衣柜。


    彻底的清洁之后,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可能是因为晚餐的那口咖啡粉过于提神,他脑子里不停回放着那句——


    向莫里亚蒂教授问好。


    被子里的手指蜷缩起来,最终紧紧攥起。


    他需要查阅关于‘自己’的更多信息。


    而恰好,他的工作在苏格兰场,在警局。


    第80章 第 80 章 他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哈利这么想着, 脑子里的思路越发清晰,他忍不住爬起床,点燃蜡烛, 从柜子里拿出羽毛笔和纸,蘸着墨水将思路写下——


    首先,最近有新警员入职, 再加上一批老警员们退休,管理档案的老约翰几次提及力不从心,希望让他们这些小年轻去帮忙,但大家都知道老约翰只是嫌档案室冷清没人聊天,并且他还想将自己本就不多的活计分派给别人, 尝尝当个小领导的滋味,所以从未有人应和过。


    不过这几天不止涉及档案调动,甚至还有各部门内部考核材料归档,工作量确实激增, 在这种情况下,他申请帮忙不会有任何人提出疑问。


    不,不能是他申请帮忙。


    哈利将‘他申请’这几个词用羽毛笔划掉。


    他不能做这个出头鸟, 万一之后真的查出什么问题,追溯起来很容易追查到他看过档案的事情。


    尤其是那个不知道是谁的间谍一旦暴露, 对档案的重新调查必定是最先启动的一环,在这种情况下查出来他翻阅过档案,那就太扎眼了。


    哈利根本不敢思考自己是间谍的可能性, 虽然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浓烈, 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不愿承认。


    镇定点哈利,他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着, 想想老约翰有什么特征,能够在查档案时利用上。


    老约翰喜欢跟别人说话,记忆力不算好,热心肠,做事拖拉,马虎,档案登记做得不算详细,喜欢喝茶,更喜欢跟人炫耀他的高级茶叶,花钱大手大脚,前段时间仗着资历在档案室申请了一个挂钟。


    他垂下眼眸,将自己对老约翰的所有印象通通写在纸上,像垒积木一般,试图把这些‘木块’垒起来,作为他查阅档案的‘天梯’。


    大脑思考到有些发热,他将大概构建出来的轮廓塞到书桌抽屉的最底层,立刻熄灭蜡烛,重新上床。


    被柔软的被子包围着,哈利却辗转不能入眠,他没想过自己的生活日渐好转,却突然又另起波澜,也不知道系统给的这个身份……


    等等!


    他腾地坐起来,对了,一直在考试都给他考糊涂了,其实考试系统还配备的221智能助手,说不定可以解答他的疑惑。


    哈利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自己过于鼓噪的心跳,手指有些颤抖地戳着光屏,将221戳了出来。


    “221,你知道这具身体之前的信息吗?”他嘴巴张了几次,还是问出口,话音都没落下,拳头却已经攥紧了。


    他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宿主,我们系统只负责进行跨时空间的灵魂与□□匹配,不负责追溯该□□曾经的过往,所以我也不清楚。”


    221的答复让哈利非常失落,但隐约间又带出些庆幸。


    只要没有查明情况,他就有很大可能是个好人。


    “不过……”221再次开口,将哈利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宿主可以看商店里有没有相关商品售卖,我们的商店什么都卖的。”221有些像摆摊的小贩,这都是哈利‘玩’剩下的引导词,他不知道用相关‘话术’卖过多少东西。


    虽然理智告诉哈利,这么说肯定没什么值得看的,但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哈利还是点开了自己发誓不会进入的商店。


    商店的物品摆放相当智能,估计是根据宿主的切实需要,按照金额从大到小进行罗列,至于哈利为什么能知道这件事,当然是因为……


    他看向拍在第一位,闪着金光,写明‘原哈利记忆碎片’的物品,默默捏紧拳头。


    这一次可不是什么紧张。


    道理他都懂,为什么记忆碎片敢卖10000镑,还只是碎片而已,都不确定有没有用!


    当他是什么金矿矿主吗?


    这算不算是一种诱导消费,诈骗行为?


    察觉到哈利的愤怒,221赶紧出声试图平复他的火气,“是这样的宿主,因为要拦截灵魂逸散时的记忆,需要花费比较多能量值,所以……”


    221的声音越说越小,它也觉得10000镑确实很多,尤其是跟着宿主学习省钱法之后,就觉得更多了,但是它没办法改变系统商城的定价,只能拼命向下滑页面,“你看宿主,有一些还是能买得起的,就比如这个‘记忆加倍’,购买后可提升任意5分钟内的记忆水平,在那5分钟里几乎达到过目不忘的效果,只要1镑。?*? ”


    它说着说着有些心虚,才5分钟,好像对宿主也没什么用,赶紧点开另一条,“这个呢,情景模拟,宿主可以指定任意‘嫌疑人’提交系统,通过系统对嫌疑人外貌、气质、身份、状态等等进行全面扫描,结合大数据分析,模拟生成嫌疑人,宿主可以设定情景与模拟嫌疑人进行沟通碰撞,分析对方心理情感,更好地完成案件梳理,情景只能构建1次,但沟通次数无上限,需要2镑。”


    221不断扒拉出新的东西,什么15镑的身体恢复药剂,能将身体受到的濒死伤害减轻到重病的程度,当然没有断肢再生功能,但好歹能治愈;还有20镑的身体防护罩,在极端灾害中支撑30秒死不了……


    哈利听着221介绍完,突然觉得自己的钱赚的可太少了,除了最便宜的1镑和2镑之后,剩下就没有低于两位数的,而那俩还是系统特价才会出现的折扣商品。


    那可是英镑,不是先令!


    只能说系统的物价令人绝望。


    在几经思考之下,哈利还是决定先把最便宜的两个买了,不然等涨价了他的心会滴血。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个规律,就是当结算‘记忆加倍’时商城会有提醒——


    【该商品是否用在宿主本人身上()】


    真是符合考试系统的一贯风格,连结算时都要‘做题’。


    哈利却突然升起一个念头,“如果我画叉会怎么样?”他询问221。


    “冷静点宿主,”221连忙叫停,“价格会在变回原价的基础上翻倍!”


    “翻倍?!”哈利被系统坐地起价的风格惊了一下,“为什么?”


    “首先,系统商城严格打击倒买倒卖行为,坚决维护系统利益,另外如果是用在宿主本人身上,购买商品后只需内心呼唤221就可以进行使用,但带出给他人,需要结合位面特点进行合理化包装,针对应用者调整剂量,这些都需要系统花费能量测算,肯定是要加钱的。”


    真的是非常会盘算了,哈利这才明白,为什么系统会承诺给他每天发工资,考试合格还会发奖励金,原来在3级之后都能赚回去。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哈利还是先花出去宝贵的3英镑,这对他之后的计划极其重要。


    *


    第二天上班时,老约翰依旧喝着茶,在大厅跟他们抱怨档案的文件太多,需要人手帮忙。按照往常,哈利会随便应和老约翰两句,在充分表达自己的同情后,委婉说明他还有很多案件报告要汇总,借此离开。


    老约翰虽然喜欢偷懒,但从未遗忘过警察的本职工作,所以‘刻苦向上’的哈利总能在他这边得到体谅和赞赏,只要一听见案件报告,他会迅速让路。


    不过今天,哈利并没有急着进办公室,他先是在外面将右脚鞋带系得松了些,尾端也拉长出来,紧接着在大厅跟老约翰打了声招呼,“早啊约翰警官,睡得怎么样?”


    “还不错,你呢?”


    “我也挺好,昨晚可算是将霍尔德先生的宝石都找齐了,否则真不好交差。”哈利笑着回答,他多留了个话头,以便于约翰继续往下聊。


    老约翰最喜欢跟人搭话聊天,闻言也抿了口茶水,“确实如此,这种珍贵又精致的小东西最难找了,还好你跟雷斯垂德配合默契,上次我还听他们说,现在的苏格兰场有你们在真是让人放心。”


    他们?


    哈利有些好笑,他的同事们大多一根筋,就像之前他被厅长和警督们联合批评时,他们会给他起外号,虽然动作是维护的,也会在夜巡时帮忙,但言语上总会带出轻慢,而现在,随着他破获的案件增多,也同样是这群人给他跟雷斯垂德起了个‘苏格兰场双子星’的昵称。


    他们的喜恶太过分明,以至于哈利总会忍不住多想,如果他哪天灵光不再,拖了苏格兰场后腿时,他们的态度是不是会再度反转,这也是他一上班就进办公室,不多参与聊天的原因,或许是随着在系统里的学习增多,尤其是关于犯罪心理部分的深入研究,他总会想得更多些,而想的越多,就越会察觉破绽,越会苛求别人。


    但人无完人,论迹不论心,他这样的苛求其实是有些钻牛角尖的行为,道理哈利都懂,可他还是会控制不住。


    他曾经是个朋友挺多的人,凭借直觉筛选完之后,剩下的都是兄弟,只是现在,哪怕直觉告诉他大家都很善良可靠,但他真正信任,能托付后背的,数来数去也还是夏洛克,卡尔警督跟雷斯垂德。


    “是不是太累了,”约翰没听见哈利谦逊地辩驳,有些不习惯地抬头,看向对方,“最近大家都很辛苦,这不那些警督的考察才结束,汇报材料收纳整理还是个麻烦事。”


    老约翰说着说着又扯回到自己的工作上来。


    “所以是所有的警督都参与考察跟选拔了是吗?”哈利回过神,连忙将自己的思路重新拽回来,他的余光向外探去,发现了一辆马车缓缓停在门口,这个时间点会来的,应该是……


    “你们在说什么?”雷斯垂德难得看见哈利在大厅转悠,挑着眉大踏步走过来。


    “当然,我知道你的意思哈利,卡尔已经成功了。”老约翰朝哈利隐晦地挤挤眼睛,“虽然没有下发通知,但是材料既然要归档,估计也就是今天的事情了,上帝,我真的要忙坏了,哦雷斯垂德,你来得正好,上午有时间吗?”


    雷斯垂德虽然只听了一半,但很敏锐地反应出对方的潜在含义,立刻捂住嘴,控制自己不要表现得太骄傲。


    在所有警督里,卡尔是最年轻的一个,但现在很明显,他打败了其他所有人,升职为警司,他们的老师如此优秀,怎么能让人不得意。


    但听到下一句,雷斯垂德的肩膀瞬间垮了,“我也不清闲啊老约翰,而且我的老师咳咳,我得避嫌吧,怎么能让我去塞档案。”


    他刚要说升职,哈利就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怼了他一下,立刻将那个词汇噎了回去。


    “什么避嫌,一天天的像个老古板,卡尔已经板上钉钉了懂吗,找他谈过话了,所有材料都有,就差找齐装进档案里,怎么,你还能把卡尔的名字涂了换成别人?”老约翰斜着眼看雷斯垂德,“老约翰我眼睛不瞎,哈利这孩子才是真的忙,每天一上班就往办公室冲,连口水都不怎么喝,不是去找卡尔汇报就是去案发现场,你呢,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我们聊天。”


    雷斯垂德听着真的是有些绝望,他哪里一天到晚闲聊了,他只不过偶尔凑个热闹,哈利经手的案子他不敢说100%参与,但也去了80%吧,那家伙分明又闷又无趣还抠门,拿报纸对着打折区算半天,还落得个勤劳的标签,老约翰这眼睛是真的不好使啊。


    这么想着,雷斯垂德不由地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哈利。


    而老约翰的视线也顺着一起看了过来。


    哈利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捏紧,脸上却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叹了口气,“我跟着一起吧,但先说好我一会儿还有珠宝丢失案的细节要跟卡尔汇报,待不了多长时间。”


    “真是帮大忙了。”老约翰脸上的笑容扩大,拉着两人就向档案室走。


    在靠近档案室的时候,哈利的左脚向里一踩,将右脚的鞋带踩开,他顺势蹲下来系鞋带,而老约翰就习惯性地将档案登记册递给雷斯垂德,“反正你俩一起,签你的名字就行。”


    哈利的嘴角微微上扬,起身顺手捧起一大摞资料向里走,正当雷斯垂德也要跟着进去的时候,他突然转头,“兄弟,方便给我泡杯茶吗?”


    他晃了晃手里举满的材料,眼睛俏皮地朝老约翰眨了一下,“毕竟我们今天帮忙,跟约翰警官讨点茶水不过分吧。”


    “当然当然,”老约翰很高兴有人能欣赏他的茶叶,也不管雷斯垂德的反应,拽着他去拿茶来冲泡,嘴里还开始念叨他收藏的那些茶叶的历史来源。


    哈利将资料放进档案室的小桌上,把门紧紧关闭,身体紧张地趴在门上,直到他们完全离开才放松了些。


    “呼。”他重重地喘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虽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确实利用着对同事们的理解和大家对他的信任,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过已经走到这,就不差最后一步了。


    他踩在桌边的凳子上,够下来墙上的挂钟,虽然构造有些差别,但他知道该如何调节快慢。


    老约翰唠叨的那一套至少要说上20分钟,所以他大概向前调10分钟就差不多了,不然雷斯垂德很容易发现问题。


    哈利把指针向前拨了10分钟,在跳会地面时仔细地用手帕擦干净凳子上的痕迹,紧接着按照指示朝里走,从一众新警员的档案中找到了自己的——


    【姓名:哈利·查德威克


    性别:男


    出生日期:1853.5.30


    出生地:英国伦敦坎伯韦尔区。


    家庭住址:坎伯韦尔区托基街15号。


    现住址:玛丽勒本区贝克街222号卡姆登私邸(遗产继承)


    父母信息


    父亲:托马斯·查德威克 木匠(因病去世)


    母亲:玛丽·查德威克 家庭主妇(因病去世)


    哈利的手指在父母姓名那里摩挲过去,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这两个名字,有父母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


    但现在也没有时间留给他感慨,哈利直接召唤221用上记忆加倍,视线在众多信息中飞速划过。


    那些什么入职日期、警衔、工作表现之类的都不重要,他只在乎自己的过往经历,就比如……


    收养情况:11岁父母去世后,被远房叔叔收养,叔叔因病在美国长期治疗,委托伦敦代理人(查尔斯·威灵顿,伦敦银行经理)进行监管,处理一应事务。


    求学经历:


    1864-1869:圣詹姆斯教会学校


    评价:表现出色,勤奋好学,善于观察和分析问题,勇敢识破坏人伎俩帮助同学。


    1869-1873:伦敦文法学校


    评价:有较强的逻辑思维能力和观察力,善于团队合作,体育成绩优秀。


    证书:优秀毕业生证书


    1873-1874:玛丽勒本区治安办公室实习生、伦敦玛丽勒本学院旁听生。


    职责:文书处理,协助巡逻警员,积极进取,在玛丽勒本学院深造旁听,利用数学与逻辑学方面优势,协助治安办公室分析梳理案件。


    评价:表现出色,具备极强的团队协作能力,对警察工作有浓厚兴趣和热情,推荐参加苏格兰场警察考试。


    推荐人:约翰·布朗(治安办公室负责人)


    “等有时间我再跟你说……”是老约翰的声音。


    哈利靠着系统加持生生记住这些信息,迅速将自己的档案重新塞了回去,把门打开,拎起几份资料做出找寻的动作,他默数三下,随着声音的靠近回头,看到雷斯垂德被唠叨到面无表情的脸。


    真是辛苦他了。


    哈利带着歉意将雷斯垂德拽进屋,耳边是对方不停地抱怨——


    “我敢说我把这辈子的赞美之词都送给那几盒茶叶了,见鬼的,我根本分不出来它们的区别是什么。”


    “老约翰到底念叨了多久,你是不是已经快整理完了,真是要命。”


    哈利见缝插针地将‘正确’信息输送过去,“别那么夸张兄弟,实际上才过去10分钟而已。”


    “十分钟?”雷斯垂德叫了一声,回过头看向挂钟,果真如此。


    “打起精神快点整理,一会儿我们不是还要向卡尔汇报工作吗?”哈利将桌子上的一叠信息表塞到雷斯垂德怀里,在对方的哀叹中勾起唇角,垂眸掩盖住自己眼底的情绪,沉默地整理材料。


    说是能早点跑,但是雷斯垂德只要拿到一项工作,就会专心致志地将它干完,所以他们足足整理了小半天,才将所有内容都梳理整齐,放入档案中。


    “走吧。”雷斯垂德抻了个懒腰,转身朝哈利看去。


    “我马上来,”哈利应和着,从衣架上拿起大衣,帅气地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就要穿上。


    雷斯垂德出门的一刹那,余光发现大衣的衣摆将书桌上的文件噼里啪啦带下来,他忍不住嘶了一声,赶紧别开眼。


    真正有用的材料他们已经尽数归档,书桌上没什么要紧文件,哈利只要捡起来就行,他就不过去添乱了,主要是雷斯垂德忙活到现在,看着文件都头疼。


    哈利将滑到门缝底下的文件抽出来,顺手把门关上,重复了一遍拨动挂钟的步骤,重新擦拭踩过的凳子,才安静地走出门。


    老约翰跟雷斯垂德又聊了几句,哈利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轻轻离开,回到办公室。


    他沉默地坐在自己办公的位置,双手搭在大腿上,绷紧的弦明明该松开些了,可是他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裤子上的布料,越攥越紧,就像是在无声地宣泄着情绪。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卧底。


    但他活得真像个卧底。


    虚伪得令人恶心。【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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