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71-奥林匹斯,怒触崩塌(含营养液加两更)
至高神殿内,几位教育部长目光依旧停留在那片被雪原吞没的王庭遗址上。
寒风呼啸,白雪纷飞。
他们的思绪全都飘到了华夏神明女娲的身上。
“等等,你们还记得啊祂的封号吗?”
“娲皇……”
“大地之母……”“对了,在福寿园医院的故事里,不普通的烛帝先生换上了医生制服,去探索医院里其他区域隐藏的秘密,”苏芙说,“这个故事还没有讲完吧?”
“对,医院很大,这个故事也很长,讲完要用很久,”侯烛说,“明天再继续吧。”
“这下真成了一千零一烛吗?”苏芙点点头,“那我明天接着听。”
他的双眸在烛色中清亮如水,带着又期盼,又温柔的目光。
“嗯。”侯烛轻轻地应了一声,注视着他,扬起笑脸,“只要你想听,每天都可以讲,讲多少天都行。”
一千零一烛侯烛在心底想道,芙芙会主动这么说,说明他暂时没有离开自己的想法,是吗?
他一直不知道苏芙回到他身边,到底是真的愿意回来了,还是只是因为他受伤住院,才临时留下来照顾他。
等自己伤好了,是不是又会走呢芙芙在做噩梦吗?
侯烛看向隔壁的陪护床,那里传来压抑的抽泣声。他坐起身,一手拎着吊瓶,不发出一点声响地下了床。
走到陪护床边,侯烛稍微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芙芙叫醒。过了一会儿,抽泣声停止了,苏芙安静下来,脸上也浮现出安宁恬静的神色。
噩梦结束了吗?侯烛本来应该回去的,却还是站在床边静静看着。病房里有走廊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隐隐约约地映出了苏芙脸上残留的泪痕,是噩梦的遗迹。侯烛心中一动,非常小心地伸出了手,想要替他拭去。
他的动作已经足够轻柔了,指尖触碰到微微泛红的眼尾时,却还是觉察到了眼皮底下眼珠的轻颤。然后,床上人醒来了。
侯烛猝不及防。
在苏芙睁开双眼之前,他撤去了灵异力量,当机立断地往地上一摔。
——车祸第二天,他的骨折和内脏损伤其实都没好,只是依靠灵异力量才能行动。
苏芙:“?你在干什么?”
一睁眼地上有个人,本来迷迷糊糊的一下子就清醒了。
侯烛说:“咳咳,我想去趟洗手间,一不小心摔了。”
“你为什么不叫我?”
“我、我以为我可以的呀。”
早晚被狗男人气死。苏芙都气笑了,下床,把人扶了起来。手臂环过侯烛的腰,他有些恍惚,是温热的肉体,能感觉到肌肉的柔韧和皮肤的弹性。不是冰凉的、因为尸僵而沉重僵硬的身体。
真好啊,他还有很多时间。
苏芙思绪万千,以至于他把侯烛扶起来的时候,侯烛第一次假装不经意地蹭了蹭他脸颊他都没注意到,直到侯烛第二次偷偷地用唇蹭了蹭,他才发觉。
脸上微微发热,侯烛怎么这么幼稚啊。
他扶着侯烛穿过病房。侯烛自己一只手拎着吊瓶,打石膏的那条腿不能使力,狼狈也是怪狼狈的,但脸上还在笑。
好像对趁机偷亲了苏芙两下,挺得意,挺开心的。
他的大半身体都倚靠在苏芙身上,发梢擦过苏芙的侧脸,偶尔借着行动不便,多蹭苏芙一下,像只黏黏糊糊毛茸茸的大型犬。
苏芙把他扶进洗手间,在退出去以前问道:“你一个人在里面方便吗?”
“呃,好像不太方便,”侯烛笑着说,“你要帮我扶着吗?”
苏芙的脸莫名地就红了。扶、扶什么?是扶住腰,还是扶住
“好啦,我能应付,芙芙你出去吧。”侯烛逗完了苏芙,说道。
苏芙退出去,带上了门。他有些懊恼地想,说侯烛幼稚,自己大概也没有多老练,明明和侯烛上过床,什么都做过了,结果还是会脸红。
明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水声过后,苏芙推开门,再扶着侯烛回到病床上。
“有需要就叫我,别再自作主张地自己下地了。”苏芙说,“可别摔出什么毛病来。”
“知道啦,芙芙。”侯烛嘴上很乖。
苏芙回到陪护床,重新入睡了。没有再做噩梦,一烛好眠。
第二天一早,在病房吃了早饭,苏芙要去上班。
躺在病床上的侯烛问:“芙芙,今晚还会回来看我吗?”“我买了青团,你吃一个吗。”苏芙问。
“好呀。”侯烛依然笑眯眯的,病号服上的小柯基也是。
苏芙把盒子拆开,塑料膜撕去,两指捏着一只圆润饱满的青翠团子,喂给他。
侯烛一口吃掉:“好吃。”
“再吃一个吗。”
“好。”
苏芙又喂了一个,投喂的人和吃的人都得到了满足。他放下糕点盒,打电话叫了医院的配餐。
侯烛已经可以正常吃饭了,这几天他们都是一起在病房里吃晚饭的。
在等待餐品配送的时候,侯烛自己从糕点盒里拿出一只青团,剥开塑料膜,递到苏芙嘴边。倒是给他借花献佛了。
苏芙就着他的手吃掉。
侯烛空了的食指移到他的唇边,轻轻从他的唇角抹过,笑着说:“沾了一粒芝麻。”
苏芙瞪了他一眼。
真的吗,我信你个鬼。
有人敲门,餐品送过来了,苏芙接过了快餐盒。
他在小桌前,侯烛坐在病床上,两个人一边用餐,一边随口聊起了闲话。
苏芙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等你伤好了,还会继续做直播吗?”
侯烛已经有了一份民族宗教管理局的工作,并且有正式编制,那他是不是不会再在抖嘤上直播了?
有点可惜自己还挺爱看的。
“局里说不会管我做直播,以后还会继续播的。”侯烛说。
他做捉鬼直播,本来就是为了收集线索,把可能危害到芙芙的鬼怪都清理掉。民宗局给的任务或许也是清除鬼怪,但直播也不能放弃。
“是吗。”
“芙芙你会看吧?”
“会。”事实在前,苏芙想要口是心非都没办法。
“那你觉得我的直播怎么样?”侯烛又问。
“唔”苏芙想了想,“特效做得挺好,挺逼真的。”
侯烛笑了:“毕竟是价值几个亿的特效。”
几个亿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又在满嘴跑火车了。
苏芙吃完饭,把自己和侯烛的餐盒都收拾起来扔掉,然后拿出了手机。
提起侯烛的直播,他突然想再去回味一下他收藏的那个“烛之帝王”的切片了。顺便给侯烛也播放一遍,看看他会不会尴尬。
打开抖嘤,app给他推送的第一条视频,就是那个剪了“烛之帝王”的太太的新作品,热度也很高。
苏芙看了下去,原来是用侯烛在本市墓地里拍摄的十几个手撕鬼怪的视频为素材,剪出的打斗向。
原视频都拍得非常朴素,或者说简陋。没有任何运镜,没有补光,没有配芙。被太太妙手一剪,加上滤镜,配上快节奏侯湖风的乐曲,硬是剪出了一种刀光剑影的味道。侯烛灭杀鬼怪的身姿,也显得格外潇洒,犹如武侠小说里的少年侠客。
坏了,是心动的感觉。
苏芙给视频点了个赞。打开评论区,本来想看看别人发的彩虹屁,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
苏芙震惊地睁大双眼。
“呜呜呜,好遗憾没有早点入坑”
“永远怀念@魔都烛行人”
“一路走好,哥#蜡烛”
啊?永远怀念?一路走好??
苏芙又默默点进了“魔都烛行人”的账号,发现最后一条视频底下的评论区已经成了一座赛博灵堂。
留言全部都是R.I.P.和点蜡烛。?人要是已经没了,那我身边坐着的是谁?
苏芙又搜了搜大致的事情始末,貌似侯烛出车祸的第一晚,就有许多人坚信他已经死了。现场流出的照片太过惨烈,就连苏芙当初看到照片,都丧失了希望,哭了一晚上
还有一小部分人不死心,想要等一个公告。结果有人浑水摸鱼地造谣,说他在医院工作,打听到人在手术室里没抢救过来,当晚就没了。说得言之凿凿,就跟真的一样。
再加上侯烛多日没有直播,视频也不再更新,这下子,所有人都相信他确实是嘎了。
苏芙:
造谣的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他抬头望向侯烛,说道:“你的粉丝都以为你死了。”
“啊?他们怎么会这么想?”侯烛有点意外地笑了。他好像觉得这事还挺有意思的。
“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澄清一下吧。”苏芙说。虽然这事影响不到侯烛,但总归是有点晦气。
“行。”侯烛把他的黑色手机递了过去。握住手机的几根手指略微用力,警告摄像头里的苍白眼球,给他老实一点。
苍白眼球委屈地潜进了手机壳内部。
苏芙接过来,看着这只黑色手机。
之前他看到过侯烛拿出来用,都是很快就收起来了,看都看不清楚。现在拿在手里才发现,款式老旧,边框掉漆就算了,屏幕上竟然有蛛网裂纹。
大少爷侯烛这也能用得下去吗?
他不会是缺钱吧,但又不像,他回来后开的跑车是新的。再退一万步说,就算侯烛的银行卡被他父母冻结了,他开的直播间也收到过很多礼物。
苏芙忍不住问:“你真的不换一部手机吗?”
“用惯了呀。”侯烛说,“我在精神病院里就是用这部手机,用了很久。”
“好吧。”虽然侯烛不像是会对一部手机这么恋旧的人,但他或许有他的道理。
苏芙打开抖嘤,用侯烛的账号回复了最后一条视频:正在医院养伤,打了石膏,人没事。
这条回复马上就被顶了起来。
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消息条数爆炸了,一直是999+,自己的号像个僵尸号的苏芙还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
底下有很多粉丝欣喜回复“呜呜呜人没事真是太好了”,还有众多质疑的声芙:“账号底下是本人吗?”“不会是工作室代发吧?”
他就坐在我旁边,我回复了就是他回复了。怎么,不信?
苏芙又转头看了一眼侯烛。
侯烛在注视着自己。即将消逝的最后一抹夕阳余晖,落在他的眉眼间,双眸明澈,微微含笑。空气里浮动着璨金的微尘。
“咔嚓”
苏芙的手,自发地动了,打开相机抓拍了一张。
他看了眼照片,很满意,先用微信把原图发给自己,然后把背景裁剪一下,压缩了一下像素——只有他自己才能看高清图,用侯烛的账号发了条新的抖嘤。
简介“是我本人,过段时间会直播”,并配上刚拍的照片。
侯烛虽然在养伤,但他年轻身体好,脸上一点不见憔悴之色,还是挺上镜的,p都不用p。
底下评论区迅速热闹起来,这下子终于没有质疑声了,全是欢迎他回来的。
不一会儿,又渐渐多了其他声芙。
“这不是自拍视角啊,是谁拍的照?”
“哥我怎么从你的表情里看出了温柔,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中二少年吗,不会被魂穿了吧”
“我发现了,这就是传说中看狗都深情的眼神!”
刷到这条的苏芙:
你骂谁是狗?
“看情况吧”瞥见侯烛眼中的神采黯淡了些许,苏芙接着说道,“加班就晚点来,不加班就早点来。”
侯烛一下子原地复活:“好,我等着你。”
他脸上的笑意,让苏芙的心情也不禁明快起来。苏芙心想,其实我是故意说话大喘气的。
侯烛好像觉得逗我很有意思,我还觉得,逗逗他也很有意思呢。
苏芙出了病房。面前的不是那天他等在手术室外的同一条走廊,但一样冷色调、地板干净反光、有消毒水味。他本来觉得这里冷冰冰的,忽然间,看着温馨起来了。
把病房当成家的不止是侯烛。
这段时间,苏芙持续着两点一线的生活,以前是家和公司,现在是医院和公司。
养伤中的侯烛也不怎么需要照看,苏芙就给他倒杯水,说说话,偶尔扶他去洗手间。有时候还会带上笔记本,在病房里加班。
每天清晨去上班前,侯烛都要问他,晚上还回不回来看自己。
不管苏芙告诉过他多少次,“我会来的”,侯烛依然不厌其烦地每天都会确认一遍。直到亲耳听见苏芙肯定的答复,才能露出安心的表情。
那一晚还是伤害到他了吗,苏芙心想。
侯烛把自己堵在玄关,泪水在月光中发亮,祈求自己留在他身边的那一晚从那天后,侯烛似乎就失去了安全感。
苏芙并不想伤害他。只是那时候,苏芙以为他们可以各自放下,去过没有彼此的新生活。
也许错了。兜兜转转,他们还是绑在一起了。
这天苏芙在上班,“叮”的一声,弹出的不是工作微信,而是一条久违的消息。
侯烛:芙芙,中午记得好好吃饭。
苏芙回复:你还能玩手机吗?
侯烛:能啊。我还追了几本无限流小说呢。
苏芙:好看吗?
侯烛:好看,不过都是胡编乱造的哈哈,一看作者就没有亲身经历过。柴犬的神秘微笑.jpg
苏芙:倒也不用对作者要求这么高。
好吧,看侯烛这么精神,他也就放心了。
苏芙回复微信的样子,被起身去茶水间倒水的老孙看到了。
老孙张口就说:“哟,苏芙你谈了?”回着微信,眉眼里还带有笑意。
一看就是陷在恋情的甜蜜期里呢。
苏芙还没说话,心直口快的小王就抢答道:“你居然不知道吗,就是那个下水救了我俩的大哥”
老孙讶然:“啊?”
苏芙说:“还没有复合。他出车祸了,身边又没有家人,我就每天下班后去探视他。”
去探视,然后住在一起。
他们没有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是正在同居。
这还能算是前男友吗?
苏芙确实还没有答应复合。侯烛没再提过“复合”两个字,苏芙也不说,只是一直像现在这样相处着。谁也说不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舍不得离开侯烛,侯烛身边也只有他。
老孙点点头:“毕竟有以前的情分,出车祸去看望一下也正常。”
苏芙知道,老孙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估计是自己又被跑路三年的渣男骗得团团转,彻底没救了吧。
算了,同事怎么想都不重要。
下班后,苏芙拎着一盒他买的糕点进了病房。今天突然想吃就去买了,也带了侯烛的一份。
侯烛倚坐在床头,注视着他,忽然假装不经意地问:“芙芙,你每天下班都来看我,那你的相亲对象怎么办呀。你是不是好几天没见他了?他会不会生你的气?”
苏芙把糕点盒子放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已经分了。”
侯烛又开始茶了,甚至主动提起了相亲对象简先生。说明侯烛感觉到自己的地位有所稳固,于是嘚瑟起来了,尾巴摇起来了吗?
要是之前,侯烛不仅不会提起简先生,甚至这个人的本身都会刺痛他。
“诶,原来分了吗。”侯烛肉眼可见地高兴,蓝白病号服上印的小柯基也跟着咧嘴笑了。今天映在病房里的夕阳余晖,特别灿烂。
苏芙盯着那只小柯基看了一秒。
真是的。
侯烛还觉得他自己像狮子,到底哪里像了?
侯烛不愿想,也不敢问。他本来是个就算知道对面是诡异生物,只要它还会说人话,他就能跟它聊上几句的人。
可是这次,他却患得患失,问不出口。
苏芙跟相亲对象分手让他有了少许安全感,却还不够,远远不够。在简先生出现以前,苏芙就已经在拒绝他了。
芙芙说他还不够成熟他并没有能够证明自己。
所有的忧虑,被侯烛藏在了笑容底下。片刻安静的病房里,他悄悄地伸出一只手,搭在坐在床边的苏芙的手背上,然后握住。
“说起来,芙芙的胆子变大了呀?今天的鬼故事没有吓到你,有点遗憾,明天继续讲的时候要不要放个鬼片背景芙,烘托一下气氛?”侯烛笑着说。
嘴上说着这种贱嗖嗖的话,心底在想,在芙芙离开他以前,他想要多牵几次手,想要更多的亲近。
“你这不是赖皮吗?”苏芙任由他握住手,白了他一眼,“不许找外援。”
“那好吧,芙芙。”“芙芙,抖嘤这么好玩吗?”在苏芙刷抖嘤的时候,被晾在一旁的大型犬问道。
“好玩啊。”苏芙瞄他一眼,也不再刷评论了,找到那个“烛之帝王”的切片视频,点击播放,递到侯烛面前。
【一袭黑色风衣猎猎鼓荡,青年的眉眼恣意张狂:“突然觉得‘魔都烛行人’这个名字不够味道。既然这座城市的鬼魅都将臣服在我脚下,直播间改名叫‘烛之帝王’怎么样?”】
“有什么观后感吗?”苏芙提问。
这个视频他看过很多遍了,一边替侯烛尴尬到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一边反复洗脑播放根本停不下来的那种。
“其实,”侯烛的脸上一点不见尴尬,反而笑得很明亮,“我在精神病院待着的时候有个代号,叫做,‘烛帝’。”
彳亍。
苏芙服气了。我是社恐,你是社交恐怖分子。
他又有点好奇起来,问道:“别的病人也有代号吗?都是什么样的?”
“芙芙你对这个感兴趣呀,”侯烛笑着说,“不是每个人都有代号,只有最厉害的才有。”
暗搓搓地夸了一下他自己,他继续说道:“有一个叫‘厨师’,惯用武器是一把菜刀和一把剔骨刀,刀法比我还要强一些;有一个叫‘佛子’,身上佩戴一串佛珠,杀人比谁都狠,总是说一些‘若见猪象非象,即见如来’之类的谁都听不懂的话,不过我们背后都叫他秃驴;有一个叫‘小丑’。他杀死了游乐场里的非人怪物小丑以后,继承了小丑的全部遗产,在脸上涂抹油彩,穿上小丑服,拥有了小丑的能力。但我怀疑他已经不能算人了,变成了下一个‘小丑’怪物”
苏芙听得津津有味,说道:“你也可以去写无限流小说了。”
“嗨呀,那我可写不来,”侯烛笑着摇头,“不过可以在直播的时候顺便讲讲。”
聊着聊着,烛晚到来了,病房里陷入昏暗。
“感觉气氛到了,”侯烛忽然说,“我再讲个关于医院的鬼故事怎么样?芙芙,想听吗。”
你就是想吓唬我吧,难道我会怕——苏芙暗想。好吧,真的会怕。
但是讲故事的人是侯烛,看着他的脸,或许就不会害怕了。
“你讲吧。”苏芙说。
“好。这个故事发生在医院,不是我之前提过的精神病院,而是一所名叫‘福寿园’的大型综合医院。你是一个大学生,生病正在住院,医生嘱咐你每天都要定时吃药。这天你忘了吃药,当医生过来查房时,你死了。”
侯烛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苏芙:?这就完了?哪里恐怖了,而且为什么是第二人称?
没等他把这些疑问问出口,侯烛又继续说道:“你是一个银行职员,生病正在住院,病房的墙上贴着标语‘熄灯后请勿发出噪芙影响他人休息’。因为闲着无聊,晚上熄灯后你在被窝里跟朋友语芙聊天。虽然你说话的声芙很小,但还是被查房的医生听到了,你死了。”
苏芙:又是同样的结局吗。
“你是一个小公司的老板,生病正在住院,进来的第一天护士就提醒你不要在病房里抽烟,你没管她。医生查房时,你死了。”
真是各有各的死法啊,这家医院管理还挺严格,苏芙心想。不过在病房里抽烟的人确实讨厌。
“你是一个幼儿园老师,生病正在住院,你明明记得你住的是四人病房,其他三张床上分别是学生、银行职员和小老板。但是不知道从哪一天起,病房里只剩下了你一个人,其他人都不见了,你回想不起他们是什么时候出院的。你每天躺在病床上,面对着刷白漆的天花板。这天你突然发现,天花板上有三个人形的水渍。你盯着那些水渍看,看着看着,仿佛出现了幻觉,水渍动起来了。一个人形水渍拼命往嘴里塞一把又一把的小圆粒模样的东西,肚子都凸出来了;一个人形水渍张大嘴巴,正在拔自己的舌头;一个人形水渍用双手用力掐住自己的喉咙,脖子都快要断了。”
终于要讲到高.潮了吗,苏芙听得认真了一些。
“所以你承认了,你讲鬼故事就是想吓唬我?”
“不,是为了告诉你一些没有用的知识,如果你遇上了,可以参考才不是想要吓坏你,让你缩进我怀里。”侯烛说着半真半假的话,又开始撒娇,“芙芙~你不是也觉得很有意思吗?就不要追究我的动机了吧。”
苏芙:“”
拿他没办法。
握住自己手的那只手掌好烫好烫,让苏芙无法忽略,整只手都似乎要融化在侯烛的掌心里。如果那只手抚过别的地方,皮肤都要颤栗吧。
其实,我也渴慕着与他的亲近
苏芙垂眸,看向自己的手,避开侯烛的视线。他还没想好和侯烛是什么关系,而且,侯烛身上伤还没好呢。
他们牵着手,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苏芙站起身说:“我去洗一下,睡了。”
“好。”两只手分开了。
苏芙去浴室里洗了澡,换上睡衣回来,和侯烛互相道了“晚安”,在陪护床上躺下,盖上被子。
他们已经很多天,像这样共居一室了。
在窄小的病房里,没有擦枪走火,除了牵一牵手,再没有越界的举动。像一对熟谙的老朋友,胜过像一对旧情未了的恋人。
苏芙在睡着以前,朦朦胧胧地想道,他知道在侯烛身边是安全的
当然不止是因为侯烛还带伤。
只要他不愿意,侯烛就不会强迫他,即便是那一晚,侯烛在他面前痛苦、失控最终都克制住了自己。那天以他的力气,根本没办法反抗侯烛。
苏芙略带酸涩又甜蜜地想,因为他们的感情,不仅仅是肉.体的欲望。
即将睡着的时候,思绪总是很跳跃的,苏芙又想道,明明都是男人,为什么他的力气会比我大那么多呢
完全挣扎不了
好气
脑海中浮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侯烛把他抵在墙上,强行亲吻他的情景。侯烛的泪水,和他的泪水流在了一起,他的手臂无力地搭在侯烛的后背上,几乎在这一吻中窒息。
心脏跳得略微快了些,闭着双眼的苏芙却没有惊醒过来,他睡着了。
做了一个香艳旖旎的梦。
梦境的后面,不再是侯烛不顾他意愿的侵犯,又在他的一句话后像被抽取了所有生机,止住了动作,而是他们情投意合的交欢。
他们亲吻着,为彼此脱去衣物,侯烛灼热的眼神和手指一并抚过他的身体,然后他背靠的坚硬墙壁,不知怎么变成了柔软的床铺天旋地转,意乱情迷。
第二天早晨,苏芙醒来时,有点窘迫。
他能感觉到身体有些发软,甚至
不是有点窘迫的问题了,他都不敢起床了。
“芙芙,早呀。”侯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一看到他睁开眼睛,就轻快地说道。
——从之前的微信问候,变成了真人语芙。
苏芙没吱声。
“诶?芙芙你的脸红红的,是感冒发烧了吗?”侯烛又说。
也不知道是太没眼力,还是眼力太好了。
“唔。”苏芙含糊应了一声,跳下床,一头钻进浴室里面,又洗了个澡。
等他收拾完出来,抬头就看见坐在病床上的侯烛在望着他。
“你梦见的是我吗?”侯烛问。
“补天之神……”
“地板好打扫,但被血弄脏的被子很难清洗。一个人碰上这种状况,是不是已经必死无疑了?”见侯烛停止了讲述,苏芙提问道。
侯烛说:“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基本上是死了。”
“那,如果是‘不普通的烛帝先生’,他可以应付吗?”苏芙又问。
侯烛望着他,笑了一下,然后开口。
“你是一个不普通的烛帝,你没有生病,但依然走进了这家名声响亮的福寿园综合医院。你对医生谎称最近总听见肚子里有人在说话,很快拿着一张肠胃恶性肿瘤的诊断书住进了病房。第一天,你在住院部大楼里逛了逛,跟戴着鸟嘴面具的护士搭话,了解需要遵守的各项规则。必须准时吃药,不得在病房抽烟,熄灯后保持安静,维护病房清洁你都记在了心里。”
“到了该吃药的时间。但你是不可能当真吃药的,否则你的肚子里真的会长出某种会说话的诡异生物。所以你在医生查房前,把药片用纸包好,藏在自己舌下,假装自己吃了药。你还把病房也打扫了一遍。四人病房里只有你一个人,但其他三张床上挂的病人名牌还没被取下,似乎不久前还有人睡在那里。”
“医生来查房了,他没有看出异常。你混过了第一晚。第二天,你又在医院里逛了逛,很多地方都是病人止步。你确定要接触到医院的更多秘密,必须转换身份,毕竟你也不能总是当一个把医院当成后花园逛的可疑病人。所以,今天医生查房时,你杀死了他,把尸体拖到你的病床上,和他交换了衣服。穿上医生制服后,你就可以自由出入医院里更多的地方了。你还获得了医生的查房笔记本,上面记录了之前住在这间病房的几个病人的案例。职业分别是学生、银行职员、小老板和幼儿园老师,三个胃病一个急性肠炎,死因分别是吃药丸撑死、血涌入气管呛死、窒息死亡和全身皮肤脱落而死,都被登记为正常死亡。你拿起笔,把医生的死亡也记录在了上面。利刃贯穿心脏而死,判断为正常死亡。”
正常死亡对一个鬼故事,苏芙也懒得去吐槽这点了。
认真听讲的好学生·苏芙,提出了别的疑问:“我以为医生是鬼,不是人,原来他是可以对抗的吗?所以,就算违反规则,也不一定就会死。可以假装吃药糊弄他,也可以索性杀死他。”
“你说得没错。”侯烛微微点头,“怪谈世界里的规则有两种,第一种,只要违反了就会死,不管有没有被‘发现’,比如说一些诡异生物的诅咒和言灵;第二种,当你违反规则,并且被‘监管者’注意到了,‘监管者’就会出手杀死你。要么不让‘监管者’发现,要么,你比‘监管者’更强,那就是你说了算。”
“唔,原来如此”苏芙想了想,“照这么说,最后一个幼儿园老师也不一定就会死。只要她把地板拖干净,再想办法找来一条干净的被子,就可以活下去了。”
“是啊,”侯烛说,“从其他病房抢一条干净被子过来,这是最快的解决方式。”
那不是为了自己活命,去断送别人的生机吗?苏芙心想。
原来这个故事里,还藏着人性的选择
“我还有个疑问,”苏芙说,“幼儿园老师似乎什么规则都没有违反,血渍却主动找上了她。她到底为什么会死?难道只是太倒霉了吗。”
“她拖得太久了,随着一天天过去,医院里发生了异变。”侯烛笑了笑说,“在维持一段时间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以后,灵异会逐步侵蚀正常的空间,诡异越发活跃,逃脱的难度也会大幅上升。”
他又随口举了个例子:“比如说,在另一个鬼故事里,你可能一睁眼,就和几个鬼怪成了家人。你们住在一个老旧又喧闹的小区里,过着平淡的生活。只要你不违逆控制欲很强的鬼妈妈的话,在烛晚前记得回家,不挑食,吃完她做的饭菜——她的厨艺很不错,烧的家常菜很好吃,她就会像一个慈爱的母亲那样对待你。鬼爸爸只会管你的学习,你不能在大小考试里考得太差,至少也要比隔壁家的孩子高几分。你还有个妹妹,她叫你陪她玩的时候,你最好就陪她玩,除非你还有作业要做。做到以上几点,并且绝对、绝对别让你的鬼怪家人发现,你已经感觉到了他们的异常就可以安全地活下去了,你甚至可能觉得很幸福。”
“不过,”侯烛话芙一转,“在那个家里住久了,你就会渐渐忘记你是谁,被灵异彻底同化,最后融入家庭,变成家里的一员。一段时间后,你的家里来了个新人。他总有点不明所以的紧张,说话时不与你对视,抗拒与家人的身体接触,偷偷地在家里翻箱倒柜你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但你知道,他迟早会适应的。”
“这个故事也不错。一个普通人想要在那种鬼怪遍地的世界里活下去,真的很难啊。”苏芙感叹。
“的确。”
“虽然你讲的鬼故事没吓到我,但是挺有意思的。两种不同的规则,反抗规则,随着时间推移的异变感觉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呢。”苏芙笑着说。
“你喜欢听就好。”侯烛也笑了。
没用的知识么为了推出这些知识,怪谈世界里不知死去了多少人。
不过,芙芙能当成消遣的故事来听,不是最好吗?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直面这些恐怖,永远。
那是希腊众神居住的神山,是亿万年屹立不倒的奇迹。
无数代人仰望它的巍峨,膜拜它的神圣,却从未有谁能动摇它分毫。
怎么可能会倒塌?
怎么会有考生能把神山给撞断?
可如今……它倒了。
烟尘散尽,天地清明。
巨大的断面如同一道狰狞伤疤,横亘在大地之上。
所有人目光上移,震骇地看着造成这一切的身影。
苏芙立于断裂的山体上方,身后是高达百米的神明虚影。
她的声音在猎猎风声中回荡,“吾神共工,曾一怒之下撞断不周山,使天塌西北,地陷东南。”
“如今,亦撞断奥林匹斯山,使神山倾覆。”
“众人……震怒?”
第 72 章 72-青丘锁定,永久关闭(含营养液二更)
凛冽的山风中一片寂静。
神山倒塌了,就在他们面前轰然倒塌。而那罪魁祸首苏芙,却在漫不经心地问众人:生气吗?
应当是生气的。
但没有人敢接话,甚至没有人敢与她对视。
先是北欧神系的巨人王庭,现在又是希腊神系的奥林匹斯山,全让苏芙给一个个给暴力横推了。
甚至有人在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恐惧,那种深入骨髓的、让人窒息的恐惧。
那可是奥林匹斯山啊,希腊众神的居所,永恒的神迹,亿万年来巍峨不倒的神山!
侯烛脚步不停地走到枯萎的紫藤萝附近,稍一停顿,就将修长的手指探到最近的枝丫上,指尖仔细的揉搓了两下。
苏芙离得远没看见,想也知道那干净的手上必然染上了一片灰黑色的痕迹,莫名的就感觉更加坐如针毡。
广场上仍然是一片安静,并没有任何的异常发生。
就在大家慢慢舒缓自己紧绷的神经的时候,忽然远处传来了风拂过树叶间的“沙沙”声。
【起风了?】可能是好消息总喜欢扎推出现。
就在苏芙准备查看系统的补偿红包时,忽然在收银台上万年没有声响的接单机器,竟然发出运作的声音,接到新的花店特殊订单了!
【滴!位面花店系统来订单了,请店主及时查收,并在规定时间内按照客户订单要求,派送相应花束。
花店特殊订单二:“霸道的太阳花”
遥远的深市明阳县,一株巨大的太阳花在侵占了当地生物的生产空间后,还霸道地吸取了人类和动植物赖以生存的阳光,让明阳县坠入永夜。
居民强烈的愿景传达到了花店,请店主斟酌派送花束,任务奖励将随任务最后的完成度和订单委托人的情绪反馈进行发放。】
苏芙眼睛“biu”得一亮,将照片递给了白芷后,三两步就立马跑到了收银台前。
自从业以来一直安静如鸡的接单机器也格外给力,正“嘟嘟嘟”地往外吐着一张薄薄的银卡。等到机器没再出声,苏芙一把抄起一张四四方方的银卡,稀奇地正正反反看了好几遍。
“唉?就只有这些信息吗?”
银色的机器吐银卡,苏芙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系统不能用常规思路来看待,但是系统提供的信息真的非常短且少,他轻轻皱了皱眉头,试探着是否可以探知到更多的资讯。
好在系统还是人性化的,它丢给花花一个资源包,让小助手开始补充。
“位于灿夏国领土东南角的深市明阳县,以花闻名于世。县内居民多爱种植花朵树木,由于本地气候优越,在不同季节,县内几乎一年四季都开满了多种多样,五彩缤纷的花朵,吸引来了大批的游客前来拍照观赏。”
花花像模像样的开始念资料,读到紧要的片段,还知道停顿片刻,卖一小段关子。
“但是啊,异能力因子爆发后,县中心一株本来只做点缀,不起眼的太阳花,体积越变越大直至遮空蔽日。原本小小的它被别的植物遮挡了阳光,越是缺少什么,越是想要弥补什么,于是在它变大后,它对阳光的渴望被放大到了极点,甚至进化出可以吸取阳光的能力。”
花花顺势甩出几张人类视角的拍摄照片。往常拥挤的三号线地铁车厢,在下午三四点时,里面也只有小猫三两只。
因为时常回家,苏芙在宿舍的东西并不多。离校前,大部分还可以利用的东西,他已经在学校里的跳蚤市场半卖半送处理掉了。这次真正带回的私人物品,也只不过塞满了一个小的行李箱。
选择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苏芙便静静地坐在那,看着手机上打开的宿舍群聊天界面发着呆。
【也不知道最后自己丢下的那番话,他们三人会不会留在心上。】
刚想到这,还停留在昨天四人约饭的聊天页面,忽然跳出来一句话。
是白枫落的一句留言:
“谈谈别担心,虽然不知道你说这些话的用意,但是多囤些东西也不妨事。至于找工作,也不是那么紧迫的事,预留一个月时间放松自己,好好陪伴家人是个不错的建议。你也别想太多,我们年末聚餐见。”
紧接着,楚舟行:“会做到的,放心。年末见。”
姜二哈:“对对对,放心啦!年末见!”
“不对,谁改了我的备注?!”小楼坐北朝南,尤其是苏芙的房间,南北通透,采光极好。
那盆吊兰就是苏芙看白芷分株扦插的时候,一时兴起,取下来自己养的小苗苗。小镇气候宜人,苏芙一般是将它养在自己的书桌上,后来到了夏天阳光正盛,他也就将吊兰拿了下来,放到了桌边,落地窗的窗帘后面。
一丁点大的小植株,在苏芙时不时的照顾下磕磕绊绊地长大了。算上散开的枝叶,也有一个篮球大小,很是让苏芙有一番成就感。
而现在,细长的银边吊兰细长叶片,变得宽大且肥厚,像是芦荟叶片的手感,苏芙忍不住又捏了捏。原来一折就断的花茎,也粗壮得像是树木的枝干,蜿蜒曲折的盘在房间之内。
苏芙头疼的看着那卷着床的大团绿色,再看着脚底下“死无全尸”的花盆,甚至还有闲心想着它好歹没有戳破房子。
不然明天小镇的头条就是:“惊!有一不明生物破墙而出,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论日国向大洋中倾倒核废水对千万里之外灿夏国小镇植物造成影响的可能性”
苏芙几番试探,多次掐了掐叶面,用平时拆快递的美工刀砍了砍叶茎,试图将它们砍断无果后,他也终于确定了眼前的植物并不是末世提前的造物。
【末世里的植物哪有这么软弱可欺!】
它们多的像爆火龙一样,一个照面恨不得把你的头打掉。有那么一两株表面看着无害的,也是像“白莲花”一样,坑死人不偿命。就像是前世让苏芙提前领了便当的白梦曼陀罗一般,连什么时候进入它的领地,什么时候又被那“勾魂夺魄”的花香缠上的,现在想来,苏芙也是一头雾水。
真的太防不胜防了。而末世里,反倒是这样的角色才真正的令人胆寒,普通人惹上了,就代表已经早早拿上了一张通往冥府的单程车票,有去无回的那种。
【那这盆银边吊兰是如何产生异变的?】
苏芙一边绕着床观察着这株奇怪的植物,一边思考着。这时楼下传来奶奶白芷的呼唤声,他一把打开手机看向时间,到了晚饭时间了。紧接着门外传来了挠门的声音,是元宝跑上来帮奶奶催促了。
“哎,起了起了。回个信息,马上就下来了。”
“元宝别挠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我稍等一会就来。”
看着眼前存在感极强的吊兰plus版,苏芙这些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神经,又像是被人生拽着般,头疼欲裂。他急得团团转,恨恨地上前锤了两下安静的植株,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想法。
【你给我小!小!小!】
像是听见苏芙震耳欲聋的心声,一股热流从苏芙手心流出。银边吊兰发出莹莹的绿光,开始肉眼可见的缩小,悬在搬空中的床铺也“咚”的一声落回原地。紧接着,缩小回本来大小的吊兰坠落在苏芙脚边,而那些从吊兰身上析出的光点落到苏芙身上,渐渐消失。
苏芙瞪大双眼,呆在原地,端是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许久后,元宝挠门声再再耳边响起,苏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自己那像被洗劫的房间,再看了自己无处安放的双手,第一时间选择快速出门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房门。
不管怎样,再不下去就得招人上来了,而这样凌乱的房间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一滴圆润的水珠滴落在亮起的屏幕上,触发了聊天框的键盘,一个个无意义的字符输入进了聊天框。苏芙手忙脚乱地按键息屏,葱白般的五指捂住了不住落泪的眼眶。
“谢谢,谢谢……”
【谢谢你们愿意相信我,即使毫无依据,也陪我笑闹……】
这两天苏芙一直在求证着,那场漫长噩梦的真实性。
即使不愿相信,但是梦中末世前夕的新闻事件一件件被报道出来。
五月底那场骇人听闻的踩踏事件,本月初报道的安市植物园大量植物枯死异象,还有这场无疾而终的年末聚餐约定……
大大小小的事件都证实了这不仅仅只是一场异想天开的玩笑,不是黄粱一梦,而是一场真真正正的人间浩劫。
上辈子到死都只是普通人的苏芙,再加上家里的一老两小,老弱病残除了残集齐了遍。
不是未曾想去往某个前世听说过的人类避难所,但是上一辈子那短短几年的经验告诉苏芙,在这样的世道里,弱是原罪。不说别的,到末世中后期,粮食断绝,途有饿殍,易子而食,元宝这样的大型犬在别人眼中就是一道行走的肉食。
没有实力保全家人,还不如一开始就囤积些粮食,远离人群聚集地。这样的灾难谁也不知道是否会有终结的一天,但是最起码在死之前,一家人都还是整整齐齐的。而那场终不得见的年末聚会,不过只是一场奢望罢了,此次别离,便是永远……
待坐在368号循环班车上,苏芙依旧选择了独排座位的最后。他戴上耳机,闭上眼睛,在纯净的轻音乐中渐渐放松了自己连日来紧绷的神经,放空的脑袋仿佛也随着被清空的思绪变得轻飘飘。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连日愁绪困扰,他一直紧锁着的眉毛,悄无声息间舒展开了。落日的余晖从透明的车窗外倾洒在小小青年的身上,他在不大的座位上伸展着自己的四肢。像是久经干涸的幼苗,在风雨飘零之后,虽然被雨水打得有点摇晃,但还是悄无声息地汲取了所有的养分,矗立起了自己的枝干。
总有一天,小苗苗会长成参天大树,用自己茂密的枝叶撑起一片天。
一片漆黑的照片上,经过了系统的特殊处理,苏芙他们才看见躲在暗处一脸麻木的人类,和因为缺少光照而大片枯萎的大型植物。至于动物的踪影,倒是几不可见。
太阳花虽然只是简单的一株,但是它的身形大的可怕,从下而上看去,只有深深的压迫感和窒息感。毫不夸张的说,它完全遮挡了阳光,任何一丝光线都不能逃过它的捕捉,达到地面。有的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
原来还算欢快的氛围一扫而空,所有的人和动物在见到这样的惨状后,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起来。
苏芙艰难得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在长久的沉默后,就像是长久不用的老旧机器,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徒劳的张了张嘴吧。
大脑转动不起来,双手就像是单独存在的组成,毫无目标地扒拉着自己前段时间做的花束,心头一片混乱。
忽然眼前被放了一束灿若星子的满天星,苏芙眨了眨眼睛,迟钝的脑子开始转动。他从花束上抓着的那个青筋微微鼓起,白玉般的手上略过,直至看到手主人那双比星子还要好看的丹凤眼。
苏芙微微有些失神,推翻了自己以往的所有想法,觉得侯哥简直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男性。
白芷看着盯着侯烛一动不动的自己孙砸,有点点无奈,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提醒走神的孩子。苏芙一个激灵,猛地接过满天星花束,抱入怀中,他用花束半遮着自己红透了的面庞,冲着侯烛不好意思的道了声谢。
侯烛停顿了一瞬,他盯着花束半遮半掩的,红到滴血的圆润润的小耳垂,低低“嗯”了一声。
苏芙平静了一会儿,随后垂头看着自己怀中的满天星。洁白的重瓣丝石竹如雪般堆积在一起,重重叠叠的花朵小而精致,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苏芙的四周照的更加亮堂。
这是苏芙做的第一个花束。虽然变异满天星就只有闪亮,布林布林这么一个作用,因为离家花店平时卖的最火的几样花束之一,就是各色的满天星,苏芙对满天星花束制作的熟悉程度,简直可以用“熟能生巧”来概括。加上奶奶白芷也喜欢这种精致小巧的花朵,苏芙在院子里还亲自种植和照料了几盆矮小的吉普赛满天星。
这种作为切花的宿根满天星,别名重瓣丝石竹,在被做成花束的那一刻,就保留了该花朵最鼎盛时期的能力,持续时间大概在一朵一周的时间。这只是初级异能植物的延续时长,随着切花本体的实力晋升,花束所能保有植物能力的时间越长。
目前只能维持一周光亮的满天星,对于消费者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目前的问题,当然也不会取得好的奖励。目前苏芙手头上的特殊异能植物有限,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售卖整株,活的满天星盆栽。
卖还是不卖?
末世初有征兆的时候,正好临近毕业的季节。
苏芙班级里的课代表们提议着大家来场毕业旅行——在人员最为齐全的时候,来场最圆满的聚会。可是谁也未曾料到,反而正是这样一场聚会,让苏芙在末世里与亲人生生的别离,至死未见一面。
不知班级其他39名成员末世后的结局,大概率也是骨肉分离,有一两个终得相见的怕也是历经千难万险。但是那些离别的日子里,撕心裂肺的思念,生生错过的悔恨,总是无法弥补的。有时候一时的错过,便可能是天人永隔。
在末世早期,班级的40人也曾相互团结。可是,随着食物的逐渐减少,一些人觉醒异能,而一些人成了累赘包袱,血淋淋的现实将各种各样的矛盾暴露在眼前。本就不稳固的团体,最终还是面临了分裂的结局。
而苏芙,便是团体里的底层。本来身为男性的他最起码还能出一份力气,但是自末世起他便莫名其妙的一直发起了低烧。浑身酸软无力,时常忽冷忽热。
每况日下的身体加上恍惚的精神,最终苏芙还是沦落到被放弃的那一小群人里。
离开大部队后,有人一心求死,但也有人像苏芙般,不畏艰险只想着回家。
然而,迟迟未曾觉醒的能力,连日低烧的身体,使苏芙回家的路途上九死一生。虽然也曾有出手相助的好心人,但是他的身体还是在缺少食物的情况下日渐消瘦。最后,在云城郊外,迷失在一片白色的曼陀罗林中,从睡梦中悄悄地逝去。
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一个平凡人的逝去,在末世里也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朵浪花,掀不起一丝波澜。
苏芙恍若大梦一场,梦里是生离死别,梦醒了,又回到了这安平盛世。
他晃了晃自己昏昏沉沉的脑袋,一把拉开了遮蔽性很好的床帘。阳光穿过高高低低的叶林缝隙,穿过纱窗,落在了他的脸上。
苏芙不禁眯起了眼睛。光洁的面庞在阳光下似乎是透明的,像是琉璃般,美丽却易碎。
【是梦,还是现实】
苏芙翻身下床,扣在铁栏杆上的手轻轻地发抖,落地的一瞬间便无力得落坐在桌子前的座椅上,仿佛下了个床便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事实也是如此。这样的一场梦耗尽了苏芙最近所有的活力,他就像是阳光曝晒下的植物,蔫了吧唧,毫无生机。
【所以,是梦还是现实?】他在心中反复询问自己。
梦中的失去,找寻,逝去,苏芙不想那是真的,又不想那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再来一次,总归多少得弥补些遗憾。
苏芙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做不来那救世主的角色,也不敢用自己和奶奶的安危来赌那一丝的不确定,将末世的消息透露出去。
他能做的,也只有早日回家,在末世来临之后守着那方小小的花店,再共赴一场不那么盛大的死亡。
“不对!”
苏芙猛地冲向车门,慌乱的脚步带倒了一旁的木椅,但是谁也不会在意这个小小的意外。他“哗”得拉开车窗,风从大开的窗口涌入室内,吹散了苏芙妥帖的头发,迷住了他的眼睛,但是苏芙此时什么也管不了了,他毫无形象地高声预警,声音在越来越大的风声中甚至劈了个叉。
“侯烛,小心!”
背对着他的青年并没有回头,但是银杏果的空气罩瞬间开启了!紧接着,苏芙的耳边就响起了密集的“叮叮当当”声,像是冬日里砸在玻璃上的冰雨或者说冰雹。
苏芙猛地睁大眼睛,明明眼睛在空气罩上看不见什么,但是耳边那越来越密集的声响却表明了眼见不为实。汗水濡湿了他的鬓边,苏芙此时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又毫无办法,敌在暗,我在明,他这时候根本不能出去,出去也是添乱。
不知道什么时候涌起的风卷起了侯烛的风衣下摆,风声越来越强劲,呼啸间好像有什么夹杂在风中一起涌向了他。跟苏芙相反的是,冷静的青年就恍若定海神针般,矗立在原地,像是没收到任何的影响。
忽然,一道紫色的雷光从那道巍然不动的身影上迸发而出,雷光就像是冲天而起的雷龙搅乱了一池风云,也挣脱了目前的困境。刺眼的电光亮起又暗下,半空中有东西噼里啪啦的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风也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滞在了原地。
雷电也没有停下,它好像抓住了敌人隐藏的“小尾巴”,并顺着“小尾巴”一路向上,势必要逼出消失的敌人真正的身影。
苏芙一边艰难的在雷光电闪的间隙,找机会观察着现场,一边分神地想着侯哥的异能是不是在他隔三差五消失的时间里,悄悄升级了?
很快,就没有多余的时间给苏芙想七想八了,在侯烛再一次加大电力后,不甚其扰的幕后真凶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墨绿色的木质藤本植物,张开了它那如密网般的藤茎和卷须,几乎将丰市最大的图书馆层层包裹住,像是死死扒在宿主身上的寄生物,一朝力量强大后,就极快的反客为主。
那竟然是一株有着隐形能力的爬山虎!
原来爬山虎叶子那喜人的绿色,竟然变成了暗夜般的黑色,配上它那特有的隐形异能,简直就是如虎添翼。不过令人惊讶的是,黑色的三裂叶片的边缘竟然闪烁着锋利兵器的冷光。
不对!它不仅仅是隐形异能。
“它是双系异能!”车子在图书馆门前的广场又停留修整了一个夜晚。
或许是已经提前得知了新增功能的大致情况,苏芙也不紧不慢地等待着,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早上。
一大早,花车正式进入“丰礼省道”,苏芙也在系统欢快的背景音乐声中睁开了眼睛,迎接了新的一天。
【叮叮叮!“旅行的金毛”小程序正式上线,请宿主为自己的小伙伴准备好行囊,开始愉快的旅行吧!】
话音刚落,花花顺势递过来一个小包袱。嗯,很可爱的包袱,拳头大小的迷你型包袱,苏芙拿在手上的时候,有点懵圈。他疑惑的举起包袱跟元宝“庞大”的体型隔空对比了一下,又偏头的将目光转向递交给他信物的花花,用眼神传达着自己十足的疑惑。
花花也没有说啥,还是遵循它的那套“眼见为实”。
只见它从自己的助手空间里掏出了一颗拳头大的葡萄果实,小小的身体以不符合它体型的大气力,稳稳地托着葡萄,在靠近包袱后就一个怼进。
比包裹稍大些的葡萄就这么轻易的被放进了包袱里,为了证明包袱的能装性非同一般,花花复又掏出一大串的葡萄,整串葡萄提溜起来的大小已经堪比大半个人高了,它也早已经将花花的身形遮挡的一干二净,从远处看就就像是一大串漂浮在半空中的葡萄。
大葡萄渐渐飘到苏芙手边,在接触到包裹的那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苏芙看着重现出现在视野里的花花,给它竖起来两个大拇指。
接下来,在花花的指引下,苏芙将包裹放在房间的空地板上,小心翼翼地用手解开了包裹打结的部分。就像是塞得满满的箱子,猛地没了束缚,忽地散开,包袱慢慢变大,包裹在其中的物品也恢复到了原先的体积。
苏芙用修长的手捊了捊自己仍然光洁一片的下巴,思虑着以后在不知道包裹里东西的实际大小下,还得特别注意。
“刚刚听说的‘准备行囊’不会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包袱吧?”
“当然不是啦!”
花花顺势收回了自己的葡萄,摘了一颗递给苏芙,给自己也留下了一颗。
苏芙摆了摆手,拒绝了花花的好意,看着小助手手上不停的剥开葡萄的表皮,整个花盘埋在葡萄上,被遮挡了大半。接着,含糊的声音从葡萄后面传来。
“本来是要充能的,就是店主递交一定数额含有能量的物品给系统,系统会在外出期间保证‘探索员’的安全。现在我们既然有了可以保护自己的银杏果,谈谈你在小程序的道具栏填充一些果子吧。”
花花抽空扬了扬头,补充道:“还要在食物栏添加一些食物,嗯,含有能力的最佳,不过咱们目前好像没有,那就只能多放亿点点普通食物吧。”
这些天来除了忙于花束制造和创新,苏芙只催化了银杏果和葡萄两种植物。银杏果主要还是用于防护和脑域治愈,葡萄可能是因为是从普通植株培育而来的,它除了口感升级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能量。
苏芙忽然就感受到了,收集特殊异能植物种子这件事情的紧迫性,而“旅行的金毛”这个功能来的正是时候。
他翻了翻商城,从一家专门研制能量食物的店铺,用一整朵康乃馨的花朵换来了一大包能量十足的点心,塞满了食物栏。
经过灵珀等的“富养”下,康乃馨已经一举突破了三级的大关,正式成为四级中期异能植物。动植物和人类的分级是一样的,一级到三级还属于初级异能范畴,三级后,四到六级就是中级异能。以此类推,七级到九级就是高级异能,而十级和十级以上,还存在于理论,或者说是传说中。
前世,苏芙那短暂又漫长的几年蹉跎生涯中,就没听说过有到达十级的人物。那时,进入高级的人类都寥寥无几,于动植物界频出异能力大佬的局面简直就是形成了鲜明而惨烈的对比。
治疗无论是在乱世还是安平盛世,都是不可或缺的资源。
四级的康乃馨的一整株花朵,已经能够使服下的人断肢接续,对于物理层面的伤害简直就是神器一般的存在。店铺的主人也是十分懂得这个东西的价值,非常积极主动地跟苏芙加上了好友通讯簿,预定好了下次的交易。
初步填充完了食物栏和道具栏,苏芙就像第一次目送自家小孩远行的老父亲,哪哪都是不放心。他转头掏了掏系统背包里家底,往道具那一栏又添加了三整株的治愈康乃馨,六朵最粉的爆炸蔷薇花朵,最后加塞了目前唯一一株的向日葵射手。
初级向日葵的葵花子弹跟人类的子弹差不多的威力,在目前培育资源稀缺的情况下,苏芙也没有特别注重它的培育,让她先在展示格里自我进化,所以向日葵就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苗。
系统满头黑线的看着苏芙恨不得把自己也塞进道具栏的样子,干脆出声打断。
【滴!“旅行的金毛”条件已达成,是否开始送别你的小伙伴?】
苏芙闻声依依不舍地放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将小包袱挂在了元宝的颈间。看着傻儿子兴奋的眼神和快要成为螺旋桨的尾巴,他无奈的轻轻拍了拍元宝的脑袋。
“走吧走吧,路上小心点,早点回家。”
元宝终于按捺不住的“汪”了一声,在众人的目送下,蹦跳着走进了花车大厅一侧新出现的小门,在一片白光中消失不见。
“它是双系异能。”
两道声音交叉在一起响起,一道清冽低沉满是平静,一道清脆高昂充斥着讶异。像是心电感应般,他们的主人遥遥的对视了一眼。
“小心。”
侯烛点头示意,便急速的冲向这株罕见的双系异能植物,挥手间带起一片电光,不断转变着异能的落点,试探着它的晶核所在地。
“花花!元宝!照顾好奶奶!!!”
头也不回的丢下这句话,也在心中拜托了系统爸爸。苏芙再也按捺不住,和梨花一起冲出车外。
从一开始到现在,这株狡猾的植物的一切反应都表明了它的不可驯服性。那行,不要啰嗦,冲就完事了。
考虑到自己异能力只能算个控制系,苏芙终于掏出了自己的家底之一——“爆炸蔷薇”。
“我倒要让你看看,花儿为什么那样粉!”
苏芙直接用异能力催生起从系统中取出的蔷薇,像是被打了鸡血般,蔷薇花细长的带刺茎叶猛地在半空中铺开。虽然整株蔷薇的体型没有爬山虎那么庞大,它的气势却是比爬山虎还要足。
枝叶摇曳间,一朵朵碗口大的花朵随着层层丛生的羽状复叶冒了出来。明明只是一株蔷薇花,她的枝头却长着颜色各异的蔷薇花朵,白色、粉红色、红色、紫红色、桃红色、黄色等等的花朵一朵接着一朵盛开。
像是娇俏的姑娘,在自己茂密的发间簪上了五颜六色的花朵,随着她一抖身,这些开得旺盛的花朵纷纷从枝头落下,直投向不远处被引到广场中心的爬山虎。花朵落下的瞬间,或大或小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苏芙捂住耳朵蹦跳着往后闪躲,顺便拉了一下身边的侯烛。梨花不用担心,她异能的好处就在于跑得比谁都快。
爆炸总带着火光,渐渐的,没办法全身金属化的爬山虎的周身各处开始燃起火来。蔷薇花持续开始抖落花雨,明明叶子也能爆炸,但是就像人爱惜头发一样,爱美的蔷薇虽然暴脾气,却依然舍不得自己的叶片。
侯烛也恍如一道闪电般,从苏芙的身边错身而上,转战爬山虎的背后,用雷电凝聚而成的雷刀干净利落的劈挑着,截断了它大部分的藤茎。
“喵!”
随着一声猫叫,原本被砍得七零八落,外加炸得坑坑洼洼,外焦里嫩的爬山虎下一秒就生机尽失,竖在半空中的茎叶像是死物般堆摞在地上。
下一秒,眼前的空地上像是蜻蜓点水一样,荡起了涟漪,紧接着有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她的尖牙叼着一颗晶莹剔透的晶核,像是镶嵌着无数的金丝,在落日的余晖下熠熠生辉。
等梨花毛茸茸的尾巴也从空间缝隙中离开,她才慵懒地抖了抖身上的毛发,迈着优雅的猫步走到苏芙脚边,丢下晶核。苏芙也毫不嫌弃地上脏,半跪在地上,随手接过来晶核扔进系统背包中,一手托起了梨花软软的身子,一手使劲撸了撸小猫咪触感极好的小脑袋。
再严重的洁癖或者是强迫症,在末世后都被治得一干二净,适应不了环境的人,最终都逃不过被环境所淘汰。所以,末世人最不怕的就是脏。
随后,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依旧优雅,明明刚刚经历一场战斗,却仿佛汗都没流一滴的侯烛,偷偷补充了一句。当然,实力超凡的人当然不用遵循这些俗世的规则,普通人适应规则,而强者最擅长的是创造规则。
没错,刚刚他和侯烛那么声势浩大的跟爬山虎面对面你来我往的攻击,其实是为了吸引走它的注意力,让梨花可以有机会找寻它的晶核所在。
大筛选后,拥有异能力的动植物体内都孕育他们的能量来源——晶核。换一种说法,它也可以是人类所认知的死穴,命门。
在被掏出晶核后,不出意外,无论是动物,植物还是人类,他们的主体都会在短时间内死亡。所以在晶核的诞生初期,它所在的位置就十分隐蔽,每个生物晶核的位置都不尽相同,只有晶核的主人才会知道它真正的方位。
梨花找寻这枚晶核的准确位置真的非常不易。于是,她中途悄悄找了外援,就是在被任命为探索员之后,嗅觉和感知被无限加强的元宝。一切有能量的东西在元宝的感知里,都是无法被遮掩的,清透如明镜般。
不过可惜的是,这枚难得的双系晶核目前只能在系统背包里先吃灰了,兑换给系统换位面币多少有点不划算,先留着看看之后有没有得用的地方。
【滴!恭喜在店主苏芙的带领下,小店成员通过通力合作解决了花店旅途上的第一个敌人。店员之间关系融洽和谐,配合完美,系统将为你们颁发“最佳店主和店员”勋章。
佩戴此勋章,会在一个月内异能力提升幅度上升25%,请各位店员与店主选好时机,妥善使用此勋章。
另外,额外条件达到,花店即将开启“旅行的金毛”,程序即将在明天正式上线,敬请期待!】
“你不是要贡献点吗?我给你十万行不行?二十万呢!”
没有回应。
只有愈发炽烈的火光。
而逃出青丘的玛雅神系考生们,惊恐地回望着这一幕。
火焰冲天而起,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仿佛要将整个天穹点燃。
他们震撼地呆立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苏芙,真的炸了自己的地图!
就在这时,神衍的机械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警告:青丘地图已被锁定,进入途径永久关闭。】
第 73 章 73-高考状元,觐见神明
一小时后,苏芙站在远处的山巅,平静的看着燃烧的最后一缕烟雾散尽。
神火吞噬了一切,全都化作灰烬随风而散。
只剩下一片寂静的虚无。
如果不能安宁地睡去……
那就烧尽一切,从灰烬中重生,总好过被异常觊觎。
就在这时,神衍AI的声音响起:
【所有异常已被清除,第四星环高考结束。】
【感谢各位考生的参与,你们的表现已被完整记录】
【各地图即将关闭……】
【考核空间即将关闭……】
【您的成绩将会在考核空间关闭后同步到您的个人终端。】
【倒计时:9……8……7……】
【叮!恭喜谈谈触发花店任务二:“奇迹”成员任命。经过苏芙仔细观察,他发现特殊种子的包裹,长得非常像市面上的一些手办盲盒,不过更为高级。
并非每个种子一个盒子,而是五枚种子放在一个盒子里。盒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作而成的,它的六面像是不同大小的高清显示屏,时不时闪现出颜色奇异,能力卓绝的花朵或者绿植。
“盲盒”平均一分钟展示一种异植,三百六十五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六面展示。
在苏芙停下来观察的几分钟里,他就见识到了三四种或熟悉或陌生,或仙气飘飘,或暗藏杀机,或爆裂狰狞的植物。
“花花,你们系统宣传真是因地制宜,还懂得扬长避短,取其精华更上一层。”
试问谁能够抵挡盲盒的诱惑呢?苏芙自问他还没有这样的抵抗力。
“嘿嘿,花花和系统在休眠的那段时间也没有浪费一分一秒,都有在好好学习。”
苏芙抬手rua了rua可爱的小花花助手,没再停留一分一秒,直接点开了还在闪耀不停的“盲盒”。
说实话,盒子有点太闪了,看多了眼花,苏芙果断地选择速战速决。但是,等到看到种子“庐山真面目”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要稳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像某信的一款初始表情包一样,从头到尾的裂开。
“你们系统是不是也学会了‘俄罗斯套娃’那套?”“谈谈。”白芷轻声呼唤。
“可以告诉我,这几天里你都在苦恼些什么?在担心些什么吗?”
昏暗的室内,苏芙只能从影幕时不时透出的光影里,看见白奶奶模糊的身影。她背光而坐,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是苏芙能感受到她慈祥而担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并充满包容。
有家有爱的孩子总是会在那一瞬间破防。在白芷话音刚落,苏芙的泪水便止不住的流出眼眶,隔了两辈子的委屈和酸楚从心底涌出。
“奶奶,奶奶……”
他试图用手掌藏住自己的表情,破碎的话语哽咽在喉咙间,呢喃出口的也只有一遍一遍的“奶奶”。
白芷心疼的扑上前来,手足无措的扶起苏芙,想帮他擦拭泪水却无从下手。苏芙从指缝间窥见了白芷慌乱心疼的神情,像小时候那般猛地将自己埋在奶奶的肩颈间,一瞬间就像是躲到了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白芷轻轻地将小孙子抱在怀里,温柔的拍打着孩子单薄的背脊,沉默许久,没有再追问些什么。
她最清楚自己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孙子,其实最像山石间长出的一株倔强青竹。在自己儿子儿媳,也就是苏芙夫妇过世之后,他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开始像模像样的照顾起祖孙两人的生活,事无巨细。
也就出生那会和之后亲人陆续的意外离世让小家伙哭的伤心,后来的几年里,白芷从没有亲眼见过苏芙掉眼泪。
【看来在自己不在的一些时候里,谈谈不知道在哪里受了很大很大的委屈啊。】
白芷止不住心疼地又摸了摸苏芙脑后细软乖巧的头发,也悄悄湿了眼眶。
哭泣声渐渐变小,苏芙在白芷持续的温柔关怀和陪伴下,慢慢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他不好意思的抬起了头,擦干了自己的泪水。
不经意间看见奶奶红红的眼角,苏芙心知奶奶肯定也哭了,却装作没有看见,并未挑明。他起身关闭了已经结束的电影,打开了休息室的暖光灯,将元宝和梨花从地毯上一起抱上了沙发。
重生后,苏芙通过系统了解了一个惊人的现实。
其实末世早有苗头。追溯源头,在两个月前的新闻里,其实就已经可以初次窥见它的踪迹。它的影响早比苏芙料想的更早,甚至在两个月前,它就已经埋下了祸端。
元宝和梨花本就聪明,在将近两个月的异能潜在激发下,他们两的智商甚至已经达到了人类小孩八九岁的智商。能听懂苏芙大部分表达的意思,对于一些非常复杂的东西,在大人慢慢的教导指导下也能了解到大概,所以这场电影的观影者也有小两只。
“奶奶,你还记得两个月前金国的新闻嘛?花花,帮忙搜索一下,投在屏幕上。”
“好的谈谈!”
躲在屏幕里半天的花花终于忍不住出了声,从亮着的荧幕里钻了出来。
被囊括在系统里的成员,其实都能看见花花的模样,例如白芷,元宝,梨花,还有个未来的安保备选人员侯烛。
白芷看着半空中的布艺小花,只是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她这个年纪,对于一些超出自然的事物,已经不会像年轻时候那样情感外露了。梨花和元宝也好奇的“汪汪”“喵喵”了几句,谈着头,或者伸着爪子,尝试着碰触着眼前这个飞起来的,奇怪的小东西。
花花也没有初见生人害怕的样子,它甚至大胆的在一人两动物间来回飞了两圈,撸了好几次人和猫猫狗狗。
苏芙假意咳了两声,唤回了所有家人的注意力。
“两个月前,金国政府旗下的第一实验室宣布他们从太空中发现了一株未经发现的植物。”大屏幕随着苏芙的讲解,也跳出了两个月前的第一则报道。
白芷回忆了一下,确有此事。
人类第一次从蓝玄星外带回一株有生命力的生物,此事在蓝玄星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甚至两个月后的如今,此事的影响也没有完全消失。各国都还在积极的接触金国,尝试从他们手中获得该植株的组织。
就连白芷这个闲赋在家的老人家,也好奇地曾尝试从新闻中获取更多的后续。
金国实验室并没有分享给别国的热心,这则消息还是个急功冒进的实习生,不小心被媒体套出了口风。但是在一两个月的他国联手施压下,最终金国还是不得不透露了一部分的实验资料,其中就有一些该植物的照片。
那是一株看似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植物。绿色间由夹杂着些许奇异的蓝色,看起来简单无害。单拎出来放在杂草堆里,它乍一看就是一株颜色较深的杂草。
要不是无法在蓝玄星的植物库里找到一样的植物,这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会不会又是金国的惯常造假,发布了不实消息用以引导舆论。
类似的事件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三十年前金国就曾宣称过自己发现了外星人,甚至还曾在全蓝玄星人的注视下,搞了一场“解剖外星人”的戏码,后来果不其然被打假了。
对于这株外星植物,金国研究了两个月也没研究出什么结果。目前只有一点明确,那就是该植物的细胞活力异于蓝玄星上的任何生物,展现了惊人的活跃。
所以对于此植物的作用和真正来历,一时也是众说纷纭。一场跨国的架从两个月前吵到现在仍然没有结束。
苏芙知道这是真的,这株“小白花”植物跟上世送自己盒饭的那丛白梦曼陀罗林一样,“茶”而致命——它就是末世的源头,目前已经逃逸了的源头。
五枚未知的种子都是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形状,不一样的颜色。玫红,天蓝,金黄也就普通而显眼,透明色和五彩斑斓的黑是什么?
“哦谈谈,忘记告诉你了,这些种子不像之前获取的康乃馨。盲盒嘛,就是有着非常大的随机性,种子要种进花圃里,等生长出来才会知道对应的品类和能力。在此之前,作为系统助手的我也没办法提前得知哦。
不过种子的颜色也能帮助猜猜能力,哈哈,谈谈你可以先猜猜看都是些什么植物。系统爸爸初期奖励的种子都不会超过目前你生存的这个维度哦。”花花边说,也边也好奇的翻动着苏芙手心里的种子。
颜色奇异的种子们,粒粒饱满圆润,生机勃勃,一副亟待破壳而出的模样。苏芙庆幸于自己还不错的运气,或者说还没有那么坑的系统,拿到手的没有一颗死种。
“目前花圃里只有两块可以种植的田块,花花你知道,眼下有哪些可以增加花圃数量的办法吗?”
苏芙算了算,他现在手里共有六枚种子,一枚已知能力,其他五个都是未知。
末世已经不远了,没有招聘到可以信赖的保安人选,家里人的各个异能力又都清晰明了。可以说在攻击力方面有着很大的短板,苏芙现在急需有那么一到两位,有着强大攻击异能的植物,来填补这样的空缺。
苏芙将唯一特殊的红包发财树安置在收银台旁边,至此背包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整理完毕。
他缓缓的将靠坐在床头的姿势调整成平躺,轻轻闭上了眼睛,整理了一下自己繁杂的思绪。等理好接下来该做的事情,苏芙便放心下让黑暗侵袭自己的身心,沉沉的睡了过去。
然而,这场梦并没有料想中的那么安稳。
纷杂的情绪在脑海中撒野般的狂乱着,温玉般的青年在睡梦中也蹙着清秀的眉头,但是他却没办法挣脱这样的整夜纷扰,
等早上醒来时,苏芙的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一团浆糊。
他摇了摇脑袋,用清水拍打着自己光洁的面孔,以试探获得一丝的清明。可是,苏芙还是像一朵晒蔫了的小花,游魂般的过完了一个白天,也没有多么大的起色。
恍惚间,苏芙并没有留意到白芷变得越来越担心的目光。
接近傍晚时分,他才勉强恢复过来心神,于是饭后苏芙便按照既定的计划,向白奶奶提出了一起观看电影的提议。意料之外的,白芷并没有询问原因,还早早的关闭了店面,跟孙子一起来到了二楼的家庭影院。
影片是苏芙和花花一起选定好的灾难片。不是什么血肉模糊的丧尸片,也不是什么蓝玄星流浪的科幻片。考虑到末世后来的具体情况和老太太的年纪,他们最后拍板了一部天灾不断的末世题材电影。
由知名影后,国民女神侯桑主演的年度爆火群像电影。影片短小精悍,短短的两个小时,对末世后人性善恶的一面展示的淋漓尽致。
苏芙心不在焉的将其跟前世自己和他人的经历对照了一下,发现艺术真的是来源于生活,但是真正的苦难却又比艺术,有着更加残酷的现实。
两个小时对于电影来说,不是很长也不是很短,对于还在苦恼怎么坦白的苏芙来说,格外的漫长。
等到电影终于播放到结尾演员表时,平静的音影播放室突然响起了一道温柔却坚定的询问……
一个合格的花店怎么可以只有独苗店主,为您的花店甄选合格的员工吧!
任务奖励:招财猫猫装饰品x1,种植工具大礼包x1】
不像之前任务奖励的一次性物品——“菩提”一词来源于佛教,这里其实指代和尚。
书铭苑306室,不知道是什么神奇的和尚寝室。四个风格各异的帅哥,大学四年却连一个脱单的都没有。明明告白的人不限年龄,性别,民族,前仆后继的狂蜂浪蝶一波又一波,他们四个愣是身处其间,巍然不动。
让人奇怪的是,苏芙宿舍四人并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性格。
大哥白枫落温柔暖心,是那种放在言情文里妥妥白月光的人物;二哥楚舟行稳重可靠,家里虽然没有什么千亿资产,也是年纪轻轻靠自己打拼,就早早成为楚总的存在;老三姜延虽然是个毛躁的性子,但是他体院出身,光说这配置就知道是那种阳光运动型小狼狗;最小的苏芙小时候是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的小甜豆,虽然后来家里突生意外,但是该有的陪伴和温暖他并没有缺少一丝一毫。
从小到大,苏芙一直都有在爱和关怀里,好好的成长。在他的理解里,自己可能是有些外向的佛系青年,偶尔可能会被姜延带跑偏,有些沙雕。
如果让别人知道苏芙对自己的评价,那是可能会笑出来的程度。事实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勉强有那么一点儿关系。
苏芙说是外向,还不如说是温暖,佛系是有点。
二十岁的苏芙明明已经脱离了少年这个阶段,但他仪神隽秀,皎皎如明月,一眼可见的少年感十足。从小到大,他并没有大部分孩子年少时,那种张扬莽撞的劲头。他的脾气温和,像是暖玉般的人,温润的外表下,蕴含着极其强大的,温暖人心的力量。
因是在关爱中成长,苏芙还是不免会有些,不该他那个年纪拥有的清澈懵懂,但是恰到好处的真诚和稚嫩正是他感染人心的另一大魅力。
按照姜延的话说,就是一颗长大的小甜豆还是甜豆。
一段不凡的重生经历打破了他一如既往的平静生活,使得这段时间内的苏芙有了一些少年人的意气和锐利,比之以往,更加的鲜活真实。
所以,哪有什么“菩提谷”?其实就是“和尚庙”!
金推里的男子,乍一看跟苏芙宿舍里的二哥楚舟行有些相似,都是看起来较为冷峻的那款。仔细观察,还是可以留意到,那优秀眉眼间隐藏的不羁和疯狂。
苏芙轻轻地蹙起了稍显秀气的眉毛,对于自己能否拿下这种人物的可能性并不乐观。
?侯烛,男,23岁未婚未恋,雷系异能觉醒者,异能潜力巨大;极爱极限运动,知识储备丰富,生存能力极强。为人可靠,享受未知和刺激,对于信任的人,会百分百托付后背,在未来的末世旅途中是极佳的队员人选。
PS:末世后距离宿主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千米,定时提供未知和刺激说不定还不用给钱,白嫖的机会就在眼前,上啊宿主!
看着眼前跟之前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推荐描述,苏芙震惊到瞳孔地震。
就不吐槽系统在简历里加上未婚未恋的缘由了,白嫖真的是正经的系统爸爸会说出来的话嘛?那一秒,是系统助手花花和系统互换程序了吧。
系统沉默沧桑点烟.JPG
【既然上一世你埋了我家孩子,重来一回就用你自己来抵还吧。】
初级加速肥料:加速初级异能植物五分之一生长时间;
随机店铺装饰样张:随机获得初级店铺装饰设计,一键换装。
此次,苏芙点开描述惊喜地发现,两样奖励都是可以永久存留有效的。
1.招财猫猫装饰品:猫如其名,将猫猫安置在店铺中,店铺收益+5%;
2.种植工具大礼包:海量喷壶、铁锹、耙子、园艺剪刀、收割手套,全自动工具,解脱双手不是梦。
“花花,我能够从哪里可以任命店员?对于花店新成员有数量上的要求嘛?”苏芙迫切地追问。
“谈谈稍等。”等洗漱完毕,苏芙躺在了温暖的床铺里,慢慢地舒展了一下全身酸软的筋骨,懒洋洋的让花花帮忙点开了花店人员任命的最后一栏——【保安】。
由于现在的自己已经预支了前两个月的工资,账上只有余款三千两百位面币,再加上店员的另一人选并没有可靠的备用人选,苏芙决定暂时先将其空缺着。
他有咨询过花花,只要每一个职务上有一位在任的人员就算完成任务,所以目前就只有保安这一个岗位没有解决了。
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操作流程,点开推荐人选,苏芙浏览了好几页都没有看见熟悉的面孔。
【看来自己身边是真的没有什么武力值爆棚的潜在人物啊。】
打趣了几句,苏芙先排除掉一些一看就知道非人类的选项。接着,他迟疑的看着金框里面的帅气的亚裔面孔,和备选里面的一些五官深邃异常的外籍人员,还是准备先看看金推里那位黑发黑瞳的同胞的聘用条件。
【要是实在是太贵了,那还是再辛苦辛苦往后翻翻有什么灿夏国人吧。】
保安的功能不用言说,他是可以交付背后的战友,也是在某些时候可以托付亲人的对象。苏芙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同胞看起来会更加亲切些,也更加可靠些。
虽然上个辈子的体验让苏芙明白,人性的善恶在某些时刻,尤其是末世里,是经不起考量的,但是他还是愿意相信系统和花花,它们不会,也不至于在这上面给自己挖坑。
分心看了一眼急缺催促自己点开金推的“八卦”小花,苏芙会心一笑,也没有停顿的点开了描述。
实话说,对于这个气质冷淡,外形矜贵优雅的帅哥能一举夺下“榜首”,苏芙也蛮好奇的。对比底下一看不凡(超丑的)的外星友人,青年虽说气质卓越,身形良好,但是光从一张照片,真的无法看出他会有着怎样强劲的实力。
花花要是知道苏芙的想法,准会当场跳出来提出反驳。
苏芙眼里的良好,跟普普通通一般人所说的良好,其实有亿点点差异。
在目前这个流量至上的时代,谁还没有经受过各个娱乐圈,不同种族的各色帅哥的轮番刷屏。不说远的,光苏芙宿舍就囊括了来自四个不同学院,不同风格的帅哥。
农大的名字虽说不那么高级,但是绝对是全灿夏国Top 3的综合类大学。校内有几个专业和宝藏型的教授,那可是全蓝玄星都数一数二的存在。
在这样一个有着来自五湖四海优秀人才的大学里,苏芙他们那个宿舍在学校的论坛中,有个别样的诨名,叫做“菩提谷”。
“菩提谷”这个名字到底是谁第一个叫出口的,已经不可考据。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似正经又不正经的名字,在被提出的那一刻,瞬间火遍农大论坛,甚至在别校论坛也是有着非一般的知名度。
别校的人可能不知道农大书铭苑306住着谁,但是“菩提谷”的名字一出,便又都心照不宣。
花花飘到收银台上的,不知从哪里一点,台上也亮起了一张光幕,随后苏芙便看见了店铺成员构成的页面。
像是从上到下分出的枝丫,又像是金字塔般,只有顶端的圆圈里亮着苏芙的照片,底下落着备注:店长。其他小枝丫末端的圆圈里都是一片空白,只有一旁闪着光,疯狂明示自己存在感的加号。
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苏芙点开【配送员】。
面前忽然跳出来好几张图片,有人,有动植物,也有长相奇异的外星人?
嗯?这时,苏芙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外露的神情一片古怪。
花花好奇的凑上前去,沿着苏芙的目光最后落到了一张特殊的照片上。
之所以说它特殊,是因为别的照片都是朴素的白色边框,而它却是一枝独秀的,金光闪闪的金色边框。最特殊的是,里面的主角是只猫,一只苏芙熟到不能再熟的猫——梨花。
别问苏芙怎么认出这是自家猫的,自家崽子自家知道,那副俯视众生的模样除了梨花也没有别猫了,更别说底下的备注就是离梨花。想认错都难。
看着苏芙一言难尽的模样,花花以为他是不知道金色边框的含义,便解释道:
“谈谈,金框是代表系统为你推荐的,当前店员最佳候选人。你点开头像下面的名字,会有一小段系统为什么推举该成员的理由,像个小简历一样。”
苏芙听到着,还真的蛮好奇自家的小梨花是怎么当选上的,接着一看描述,他便恍然大悟。
【梨花:特殊性空间异能,可引动空间攻击,无视空间进行穿梭,攻守兼备,异能晋升潜力极大;苏芙家成员,和店主苏芙信任度和依赖度均为满格。】
没有任何的犹豫,苏芙当即选择任命梨花为配送员。拥有特殊的空间异能,加上苏芙从花花那了解到,正式的配送员在订单配送时,只要系统能量充足,是绝对保证安全的。
花店秉承着,顾客的订单不容有误,必须按时按需的满足所有顾客的订单需求。最为首要的小猫咪安全问题被解决,能量的问题就是铲屎官该多肝多氪的事了,苏芙秒懂。
这时,苏芙手下突然传来熟悉的毛茸茸的触感,他头都没低下,手掌翻转,虚虚的拢着猫猫头狠狠地撸了几下。耳边传来梨花不满的低低呼噜声,苏芙笑着把小猫咪抱在怀里猛吸了好几口,直吸得小猫咪的飞机耳出现了很久。
“还是我们的梨花崽厉害,搁在抽卡界,那准得是万人难求的SSR。你说是吧,梨花崽?”
“喵喵喵!!!”
梨花抬起小猫爪,收起指甲的肉垫抵在铲屎官高挺的鼻梁上,结果在空调的加持下更是冰凉Q弹的爪垫又引得苏芙又亲又捏。
“梨花你愿不愿意做我的派送员啊?愿不愿意?愿不愿意?”
被摇晃的晕头的小猫咪摆烂的将小爪爪按在铲屎官的唇上,无力的又喵了一声。
“好,就这么说定了。哈哈哈哈……”逗完梨花,苏芙顿时神清气爽。
大地?
苏芙缓缓抬头,望向天空——
天穹之上,一道巨大的神影正已然降临。“花花,时机到了,帮助我连线侯烛。”
“开始尝试搭建,请稍后。”系统自带的电子音响起。“已建立通讯渠道,通讯信号良好,可随时与彼方沟通。”
“服务完成,已扣除服务手续费200位面币,感谢您的支持。”
苏芙无语的瞪大了眼睛,艰难的转动了几下自己的脖子望向花花。像是许久不用的老旧机器,滞涩间仿佛可以幻听到不同零件碰撞在一起的“嘎达”声。
直接扣除手续费苏芙倒是没有什么异议,不过……
“我猜,你们是不是还少学了一样,服务评价?”苏芙无奈的道。
系统看似是个正经统,但是苏芙已经看透了。花花嘴里的系统爸爸,本质其实跟他们宿舍里的老三姜延类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嘿嘿,我和系统爸爸都一致认为我们的服务超级棒的!而且被服务人员,本位面有且只会有谈谈你一人,那何必多此一举搞个类似于大众意见汇总的东西哇。”
“你会永远喜欢我们的,对嘛?”
话音刚落,花花就歘的一声飞上前,勉强用两片肥嘟嘟的小叶子捧着苏芙的下巴尖尖。就像是言情文里的男主角,捧着女主角的脸,迫切地跟她面对面的确认心意。
感受着下巴那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触感,苏芙没有敢移动一点点。实在是花花的布艺小花形象太深入人心了,苏芙总是担心某些不经意间会伤害到“小家伙”。
他艰难的转动了下眼睛,余光瞥见系统亮起的页面可疑的闪烁了几下,似乎也同时在期待着什么。
苏芙轻轻的笑了一声,带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宠溺。
“喜欢,喜欢!怎么不喜欢呢?你们又乖能力又强,谁会不喜欢呢?”
苏芙像个“渣男”一样开启了亲人间的甜言蜜语模式。接着,他小心翼翼地从下而上捧起“小玩偶”花花,将它安放在自己的左边肩上。
他一边走向葡萄藤下的竹编小马扎坐下,一边嘱托系统和花花。
“花花,系统,直接开始连线侯烛吧。”【奇怪,真的很奇怪。】
本来树上应该满结白果,枝叶郁郁葱葱的季节,大银杏树却一反常态的未结一果,满枝丫黄叶,它的树下还堆积了一片金黄。就像是年迈的老人,在这个夏日瞬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可是,它明明已经平安度过了“大筛选”,那异于常树的体型已经表明了它的幸运。按照正常理论来说,银杏树还会在异能力的激化下变得更加庞大,它体内的生机也会变得更加活跃才是啊。
苏芙疑惑的走上前去,将自己的手轻轻按在银杏树深棕色的主干上。
本来应该生机蓬勃的大树,内里只有一股极弱的能力在艰难支撑着。此时的它,生动形象地向苏芙展示了什么叫做“外强中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身侧的侯烛借助着树干粗糙的地方,三两下爬了上去,瞬间消失在金黄的树叶丛中,几秒后,他又从一旁的树干上探出头来,紧接着一跃而下。
“树的顶端都落完了,只剩光秃秃的枝干。”
【这到底是怎么了?】苏芙哑口无言。
他注视着银杏爷爷枝干上粗糙的纹理,企图能再看出些什么。
可是,回答苏芙的,只有风又裹挟下了几片黄色的树叶,飘落在他的眼前,脑海里却没有来自树木一丝一毫来的回音。
异能带来的便利在这一刻失效了,本来能够听见植物心声的苏芙,连只言片语甚至一个叹气都没有得到。
他回头看向飞在搬空中的布艺小花,花花却愧疚的低下了脑袋,无声传达了它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滴!800位面币解惑。”
苏芙听着忽然响起的系统电子音,惊喜地回复:
“扣!系统爸爸我们再也不质疑你了,求求直接扣走,然后赶紧告诉我们原因吧。”
系统先傲娇的又“滴”了一声,也没有卖关子,将事情的经过缓缓道来。
“他是为了保护漓水镇幸存的居民,在异能觉醒初期就透支了能力,结果能力短时间恢复不过来,又供不上自己生存所需,看样子快要枯萎了。”
“要不为什么漓水镇几乎四面环山,却没有任何异能动植物的侵入。即使是异变初期,他们也不是脆弱的人类可以抵御的了的。这个傻憨憨默不作声的一棵树抗下了所有,现在快抗不过来,还要把自己命也玩没了。”
至此,苏芙一行人也终于明白了,任务委托人最后那个缺失的“()”里究竟是谁了。
“那还能救命吗?”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白芷忽然问了起来。
论和大银杏树的感情,在场的所有人和动物里,没有谁还能比她更深了。
“还来得及。”
时间宝贵,系统也没有任何的啰嗦,直接甩出了一页商城更新后,上新的一款产品。
“他命不该绝,只能说‘好树有好报’吧,不过价格你们可以看下,并不便宜。”
两人两宠带一花一拥上前,紧盯着光屏中的“救命稻草”。
那是,一滴水???
因为有着特殊的感情,苏芙这些天一直持续不断的,往院落里的两株葡萄藤输入异能。末世之后,原本满是生机的小院落,只有它们并没有任何枯萎的迹象。
此时正值夏日,葡萄藤郁郁葱葱的深绿浅绿颜色不一的叶片,像是精心勾勒和搭配的手工铺盖般,笼罩在苏芙的头顶。叶片底下还半藏半露着丰硕的果实,挤挤挨挨的或绿色或紫红色,沉甸甸的挂在枝头,让人见之欣喜。
一阵微风拂过,风儿像是顽皮的小孩子,卷起苏芙额头上的发丝,迷他眼的同时,还非得将安静的葡萄枝叶作弄得“哗啦啦”直响。热烈的阳光穿过葡萄藤间的缝隙,在藤叶的过滤后,变得不再那么热烈。洋洋洒洒的落在青年的身上,青年白皙通透的皮肤就像是被打了光的琉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侯烛在奇怪的脑内电子音响起后,蓦然抬起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微微怔楞了一秒,随即极具古典意味的狭长丹凤眼轻轻合上,掩盖起眼底那一丝最真实的情绪,等悄无声息的收敛完毕后,凤眸又在下一秒睁开。
紧接着,眼睛的主人仿佛并没有看见过任何东西般,继续找寻着自己不知道散落何处的包裹。
【既然是主动找上门的“客人”,那自会有其坐不住的理由。】
侯烛此人,不认识的人见到他的第一面,总会觉得他是一个古籍里走出来的矜贵公子,看似冷漠实则进退有礼,分寸感十足。熟悉他的朋友和家人,其实都知道他这个人看似冷漠实则冷淡,是个对外人来说,非常难以接近甚至是亲近的存在。
侯家家风纯正,侯烛父母恩爱,兄姐弟三人感情浓厚,他们一家人和叔伯等其他亲戚的关系也相处的极为融洽。侯家整个家族根结盘据,在各个领域或多或少都有所涉猎。
侯烛本人也是从一出生就领先在起跑线上的那群天之骄子,更难得的是他自身的外形和智商也是远超常人。或许上天偏心的同时,总是要小小的端一下水,它给侯烛大开方便之门的同时,也悄悄的关起了一扇窗户。
侯烛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缺陷,从小的时候就初见端倪。
任何来自外界的刺激,小侯烛的反应总是会慢半拍。后来通过侯烛家人坚持不懈地寻求全国各地医生的诊断,他们才发现,家里的小小子对于外界传递而来的情绪和刺激,接受能力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一。这也意味着普通人能够正常感知的情绪,要乘以三倍的量,才能被侯烛正常捕捉到。
成年后,除了违法犯罪的事情,各种能够刺激感官的活动,成为了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最常涉及的方面。
明明才二十三岁的年纪,他飚过车,打过黑拳,荒野求生斗过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最疯的时候甚至当过几年国际雇佣军。这些极为疯狂的行为,一度让侯烛的父母心惊胆寒,怕他有着外人难以察觉的自毁倾向。
自毁倾向?
祂的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却似乎与天地融为一体,模糊不清。
苏芙却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创世女神,女娲!
此刻,祂正温柔而微笑地注视着她。
正如她无数次想象的那样。
“女娲娘娘!”
第 74 章 74-第三星环,世界两端(含营养液加更)
那道巨大的神影笼罩天际,浩瀚而温柔。
那是创世女神,更是人类的母亲。
在亿万年前以黄土造人,以五彩石补天,为人类撑起这片天地的伟大神明。
一缕缕五彩神光在她周身流转,犹如补天之时的璀璨光华。
若是觐见其他神明,苏芙或许还会害怕紧张,小心翼翼地斟酌每一句话,生怕冒犯了神威。
但面对女娲娘娘,她忽然感到一切都安心下来。
祂慈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空灵悠远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
桃子?!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些长得像没开口板栗果子的未知果实,打开竟然是粉白粉白的桃子!
破开坚硬的外壳,桃子还是桃子的模样。那一个个保龄球般的大小,不禁让苏芙想起了小时候故事里,王母娘娘生日宴上的蟠桃。桃子光滑的表面上一根恼人的桃毛也不见,薄如蝉翼般的半透明表皮下,仿佛可以看见涌动的汁水。喜欢桃子的人见到着样的梦中情桃,怕是喉咙间要疯狂的分泌唾液,俗话说就是,馋了。
苏芙现在就很馋,他这人平生没有什么非常强烈的口腹之欲,除了一项,就是最爱吃一些水果。末世走一遭,再圣人的人,也难免会对各种各样的食物有着强烈的渴望,苏芙也不例外。有着之前的记忆他,那种多年吃不饱的饥饿感觉真的是深入骨髓,重来一次,苏芙现在不仅馋肉,还馋一些新鲜的蔬果。苏芙爱不释手的接过勋章,放在手心里盘了好一会儿。
能提升实力的东西极为罕见,末世后有一些极其少有的天材地宝涌现,被人类或者是实力晋升后智力大增的动植物大佬们获知,哪一个不是伴随着腥风血雨。没想到系统竟然给在场的所有成员都附赠了一枚增益四分之一的勋章,守在花车上的白芷和只出场了一瞬的元宝也都一一有份。
收益的都是最亲近的人,苏芙当然非常开心,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将疑惑的眼光投向正在给大家一一颁布奖章的花花。
金国实验室并没有分享给别国的热心,这则消息还是个急功冒进的实习生,不小心被媒体套出了口风。但是在一两个月的他国联手施压下,最终金国还是不得不透露了一部分的实验资料,其中就有一些该植物的照片。
那是一株看似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植物。绿色间由夹杂着些许奇异的蓝色,看起来简单无害。单拎出来放在杂草堆里,它乍一看就是一株颜色较深的杂草。
要不是无法在蓝玄星的植物库里找到一样的植物,这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会不会又是金国的惯常造假,发布了不实消息用以引导舆论。
类似的事件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三十年前金国就曾宣称过自己发现了外星人,甚至还曾在全蓝玄星人的注视下,搞了一场“解剖外星人”的戏码,后来果不其然被打假了。
对于这株外星植物,金国研究了两个月也没研究出什么结果。目前只有一点明确,那就是该植物的细胞活力异于蓝玄星上的任何生物,展现了惊人的活跃。
所以对于此植物的作用和真正来历,一时也是众说纷纭。一场跨国的架从两个月前吵到现在仍然没有结束。
“话说,现在最让你好奇的难道不是花店新增的‘旅行的金毛’小程序嘛?”
苏芙捧起在自己身边走过的梨花,一下将她薅在怀里,脚步缓慢地随着花花远去的身影,慢慢走回花车。
“不是说明天正式上线吗?现在着急也看不到啊。”风波平又起,在第四天晚上,花店非营业时间,苏芙跟侯烛还有梨花,跟一个半夜骚扰花车的萤火虫群干了一仗。
起因并没有那么复杂,夜间的花车被苏芙用银杏果保护了起来,但是让人没有料到的是,银杏果果肉变化成的空气罩就像它的名字那般,空气并不隔光,有一夜巧合之下,客厅的窗口漏了一丝灯光。
只是一丝的灯光,在黑夜里也引来了趋光的敌人。先是元宝和花花开始躁动不安,抓挠地毯,像是感知到什么危险般,低低地咆哮出声以作警示。
紧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一股极大的“沙沙”声由远及近,但是花车在营业时间有堪比“绝对防护”的保护,车上的所有人和动物表面上表现的都还算镇定,只紧紧地将目光投向声音的传来的方向。
忽然,一阵“轰隆”的声音在耳边爆炸开来,眼前一片尘土飞扬,让人一看就下意识眯起眼睛,反射性地举起胳膊挡住面颊。
接着,飞扬的尘土里忽然伸出一个刀锋般的深绿色前肢,坚硬而光滑的外壳在太阳底下仿佛闪着金属的光泽。如果用它跟金属硬碰硬,想也知道结果是毫无悬念的,它只会是“鸡蛋碰石头”故事里坚硬无比的石头。
随后,扬尘落下,漫天黄尘背后,前肢的主人露出来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那是一只巨大的蚂蚱!
黄黑绿的配色,在被无限放大后,让它看起来就像是外星来物。冰冷切锐利的口器左右碰撞,好像在咀嚼着什么,漆黑硕大的眼球在深凹的眼眶中轻微转动着,仿佛在警惕着周围,又好像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苏芙一行人。
它好像非常好奇眼前这个移动的土黄色小家伙是什么东西。其实系统没有告诉苏芙的是,上一辈子,大银杏树碰巧在白芷和元宝梨花的解救下也活了下来。但是一人两宠在漫长的一个半月等待之后,还是没有等到苏芙的丝毫音讯,再也坐不住的白芷带着两小只出了镇子,千里寻孙。
缺少了两员大将的漓水镇躁动了一段时间,由于镇民们多是老迈善良之辈,在银杏树的庇佑下,也没有出多大的岔子。
直到有一天,有一家老人的儿子携妻带子,从外地风尘仆仆地赶回漓水镇,随行的还有他的一群自己狐朋狗友们。敢在末世后,多人聚集,在野外移动迁徙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实力和底牌。事实也是如此,他们这群人中有一个火系异能者,一个木水系异能者和两个不同方向的强化异能者。
火系异能者和水系异能者是一对孪生兄弟。从末世前默默无闻,到末世后的掌控他人性命,地位的千差万别,让他们心性扭曲,为了能引木系美人倾心,也是想要掌控漓水镇这一末世“桃花源”,学那战国诸侯盘踞一方。后来,他们联手想要生剖了大银杏树的晶核。
那时的大银杏树虽然在白芷一行的帮助下,或者说在服下了元宝九死一生找来的一枚不知名结晶后,躲过了自己最初的死劫。
但是,这枚结晶的力量只够缓解一时之急,没有弥补上他亏空造成的一些隐患,也没有使他进化出果实。
即使植物在末世后的进化,更加的独天得厚,他却在几个月内毫无建树,还停留在初级后期艰难踏步。之后几人的联合偷袭,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个专克制植物的火系,最后大银杏树拼死只得了个两败俱亡的结局。
漓水镇没了庇护伞,也没了强有力的战斗力,一群老弱病残在一周后就被冲下山的野猪群一锅端了。毫无理智的力量强化野猪群,在漓水镇这块本该安宁的地界上随意损毁,践踏建筑。
从此,丰市再无漓水镇,也再也没有苏芙熟知的,那群可亲可爱的街坊邻居。
系统并没有告知苏芙这个悲剧。这一世漓水镇,大银杏树和苏芙的那群街坊们的命运,已经走向了另一个不见未来的岔路口。
已经出手相助的苏芙,不需要再帮他们背负未来。他的未来应该像是他跟大银杏树说的那样,为自己而活……
沉醉了几秒,“有钱人”苏芙还是拉回来自己的理智。侯烛是生来就带有缺陷的容器,留不住那些外界而来的纷杂情绪,只能任由它们肉眼可见的一点点流逝。
就像是手中的流沙,看得见,摸得着,却永远抓不住,留不下。
自毁倾向?是有的。
侯烛已经尽量克制了自己内心中那些过于疯狂的念头。近几年里面,他渐渐地将自己从一些“离经叛道”的活动里抽身,开始专注于各种各样的极限运动。
泥塑的神像,外表修缮得再精美绝伦,也掩盖不了它那中空的核心。侯烛给别人的感觉就像是那样的存在,静坐高堂,双眼低垂,无悲无喜的观察着人世间,但是似乎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让他垂怜哪怕一秒。
雪山下的休眠火山,即使终年积雪覆盖,那平静的外表下依旧是翻腾不休的炙热岩浆。终有一日,火山会从休眠中复苏,将压抑已久的熔岩倾泻而空。
或许,这才是侯烛,这就是侯烛。
情绪符箓产出自四级位面:南译大陆。
大陆分为南北两大块,中间被一道广阔的海域隔离开来。南北互不通讯,长久以往,两地的人产生了极大的差异。北方气候寒冷,陆民情绪也都是稳定而淡漠;南方陆民敢爱敢恨,如骄阳般热烈的性格,个个情绪都是波澜壮阔。
这样的情绪差异本不会造成什么别样的影响。后来,即使符箓的诞生打破了两地隔绝已久的局面,性格差异如此之大的南北陆民之间,也都是相处良好。
直到某天,南译大陆的壁垒被打破,一个破碎的五级位面突然撞入,使得两个位面交集融合。
在这块叫做情绪大陆的五级位面上,并没有类人的生物,位面孕育的居民都是形态各异的情绪动物和他们天生的劲敌——蔑魔。这是一种被视为附骨之疽的不名来历的生物,天生以情绪为食物。他们的长相就像是蓝玄星见不得光的深海里,随意生长的海底生物,一个长得比一个丑陋,一个长得比一个猎奇。
情绪动物们则以情绪为驱动,将不同的情绪化作各式各样的奇特能力。进化到后期,能力越强,他们就仿佛是情绪的化身。这对那些没有理智,只有食欲的天生魔鬼来说,简直恍若天南海北不同口味的行走餐点。两类生物从诞生起,就注定了他们不死不休的局面。
南译大陆实力低于情绪大陆,即使情绪大陆已经被蔑魔和情绪动物们旷日已久的战争,打到破碎流失。残留的蔑魔仍然熬不费力地,对本土生物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直到南译大陆出现了第一个跟情绪动物联结的人类,深陷苦难的位民们纷纷举起符箓,跟缔结契约的情绪动物们一起,开启了他们的绝地反击。
人类提供可以让情绪动物晋级的各样情绪,用符箓加以辅助,使得两者在共同抗击蔑魔时如虎添翼,势如破竹。
全民皆战的特殊时刻,本该不起眼的,南译大陆南北陆民天生携带的情绪差异,在这个时候被无限放大。战争前期,北陆无论是契约人数还是陆民实力,都被南陆以压倒性的优势紧紧地踩在了脚底下。直到有一名北陆鬼才横空出世,制造并传播出了一张情绪符箓。
以大陆为名命名符箓的名字,情绪符箓也担得起这样的称呼。它可以放大本来情绪淡漠的北陆陆民的任意情绪,短短几年,仅靠一张符箓,北陆人民奋起直追,弥补了原来如鸿沟般的差异,涌现了各种天骄般的人物,也使得北陆在战时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被强加的情绪自然没有本体内部产生的情绪更加让人感知深刻。
侯烛被贴上符箓的那一刻就捕捉到了自己的异样。虽然瓶底的裂缝并没有被填不上,但是瓶子里积蓄的东西像是被放大了好几倍的体型,瞬间充满整个容器。
他从没有哪一刻能像此时一般,如此深刻地感知到了自己内心的情绪。一身迷彩服的男人久久地矗立在原地,空空的内心仿佛被注入了前所未有的鲜明存在,在原本干涸的心田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可惜这样的体验只持续了十分钟。
贫穷且弱小的苏芙表示,目前他只能在初级商城里购买到初级的情绪符箓。再高级一点的符箓,是现在的“花贩摊主”可望而不可即的。他不仅没有能力,也没有雄厚的经济/位面币支持他的消费。
尽管只是短短的十分钟时间,也足够让眼前这个对任何事物都毫不在乎的男人,转身主动走向苏芙面前。
“苏芙。”他第一次呼喊青年的名字。
“你想要从我的身上获取什么?”
无他,又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因为苏芙他们取凌晨两点出的门,折腾到现在已经快要到四点多了,离天亮没有多长时间,解决了所有的顾虑的三人两宠一花,要开始他们真正的旅程了。
加了通讯簿好友,苏芙一行人告别了银杏树,重新坐进了移动贩卖花车。
解决了仅剩的顾虑,白芷已经带着两小只进入了各自的休息空间休息去了,熬夜对老人和小动物们都并不友好。侯烛在索要了花车行驶权利后,也自动请缨去往了车头,接管了之后花车地图指路这一工作。
钱包鼓起的苏芙大手一挥,买下了花花倾情推荐的,价值五千位面币的移动花车“如履平地”功能,开启了该功能后,花车可以在任意平面或者曲面行驶,大大扫除了路途上的一些小障碍。所以,别说苏芙这个当老板的“偏心”,侯烛目前在车头主要的除了设立目的地,就是警惕前方会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
苏芙静静地注视着越来越远的银杏树和漓水镇,也开始滴滴系统,解决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我想要漓水镇剩余的所有幸存者都知道大银杏树的存在,还不抵触,你有什么建议吗?系统爸爸。”
系统优雅地在苏芙脑海里翻了个白眼,无事系统,有事系统爸爸,你可真是我的好大儿。吐槽归吐槽,系统还是口嫌体正直的为自己筛选的“好大儿”寻找方案。
“目前商城里又这么几个能起上作用的道具:500位面币的群体心理暗示;800位面币的天空投幕道具;1000位面币的入梦道具,可群体使用;还有5000位面币的‘狂热信教徒’道具让镇民都变成小树的信教徒,你看看,要买哪个?”
苏芙挨个翻了一下对应的产品介绍,也就只有群体心里暗示和如梦道具靠谱一些。天空投幕就不必了,苏芙还不想要给惶惶然的街坊邻居们造成更大的恐慌。至于最后一样那个什么信教徒,还有什么狂热,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人轻易会想起某些和正教相反的教派,还有一些不可名状的存在,PASS。
斟酌了几下,苏芙还是决定两个都买下,双管齐下。
“麻烦帮我选定一和三,在如梦的同时,进行群体心理暗示,加强他们对于大银杏树本来就有的‘守护者’形象,埋下不能伤害他的心理暗示。”
“有了这些群众基础,再加上知心的双重保险下,即使之后漓水镇真的不幸混入了什么坏分子,也能及时止损。实在要是他们都不争气,那还有我这一道最后的防线。”
通讯簿加上梨花越来越强的空间转移能力,苏芙还就不信真还有人能伤得了他的故乡。
犯我护者,犯我护处,虽远必究,虽远必诛!
苏芙龇牙:鲨了你鸭.JPG
为了融入乡镇间土路的颜色,贩卖花车的颜色被调整成了灰扑扑的土黄色。
在这个大家伙出现后,黄色的小颗粒就安静入鸡的静立在原地。
观察了很久,它好像并没有看出什么。但是,不死心且好奇的蚂蚱依旧猛地伸出了短短的前肢逼近车厢,试图扒拉两下。没曾想前肢落了空,只又溅起了一人高的扬尘,它疑惑地歪了歪自己的头,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低下头来,张口就是一咬。
那场面,现在回想起来的苏芙和白芷都止不住的呼吸一滞,然后就是在耳蜗里炸响的,无比喧嚣吵闹的心脏狂跳声。
坚硬的口器穿过车子直接落在了黄土地上,苏芙依稀间仿佛看见它定定得呆愣了几秒,“tui”了一口???随后,粗壮结实的后足一蓄力,大蚂蚱自由地冲天而起,蹦向远方,完全消失在视野之中。
待慌乱的各位成员(花花小声哔哔:除了某位)收拾好各自的心情后,花车又以缓慢但是平稳的速度向着去往图书馆的方向继续前进着。
好在系统给力,之后的路途上也没有再出现什么额外的情况。
苏芙坐在花车一侧的收银台上,无聊的一手拖着腮,一手或戳着发财树头顶发红的红包,漫不经心地想着,快要收获的红包红彤彤的喜人,不知道这次会开出什么来。
红包树一旁还安放着任务获得的招财猫猫。
可爱敦厚的陶瓷猫猫“辛勤”地招着它的小爪爪,试图将财气都招来苏芙的“奇迹”小花店。但是不幸的是,自从漓水镇那一次巧合的接单之后,“奇迹”就再也没有开张过。
苏芙疑惑地拍了拍充满科技感的银白色自动接单机器,试试看灿夏国一直流传的“坏了就拍一拍”神技在此时管不管用。结果果然不出所料,它依旧高冷的一声不吭。
这几天,为了提高花车窗口的营业额,作为店主的苏芙绞尽脑汁,用现有的几株异能植物搭配了几束千奇百怪的花束。
好看不好看嘛,苏芙昧着良心也只能说单拎出来是好看的。
为了功能属性不碰撞出真正的火花,避免花朵最后包装在花束里直接打起来,花束最后做出来的效果,不说别的,和谐度是想都不要想。毕竟目前苏芙拥有的异能植物数量还是太少了,再怎么搭配也还是那几样,根本玩不出什么独特的花来。
花束外面的包装纸和束花的捆绑丝带,苏芙闲时翻了翻商城,在一家偏僻的小店里购买了他家产出的形状各异的一种叶纸。虽说是叶纸,它却含有各种各样的颜色,形状甚至是纹理,关键是一位面币一大捆,非常的物美价廉,一度让苏芙和花花都怀疑店主在做慈善,而不是在做生意。
苏芙一开始被抓住眼球,其实是他家叶纸独特的颜色。和店主开私聊页面闲聊时,苏芙简单的了解到他们的位面是一个新生的初级位面,以色彩为主的世界有着各种各样或绚丽,或神奇,或奇异的颜色,就光这一位面币的叶纸,苏芙一眼就能看出有好几种,是现在蓝玄星工艺所渲染不出的颜色。
捆绑丝带苏芙倒是没想那么多,原先也是准备就用自家花店剩余的一些丝带先顶一顶,不是什么大问题。没想到,善良且热情的店主在知道苏芙购买那么多叶纸的用途之后,十分慷慨的附赠了一大包的手搓和手编彩带,据说是他爱美的族人无事的时候自己琢磨的花样。
别说,有几种的样式非常的抓人眼球,只能说不愧是色彩位面出生的人,生来恐怕就有着先天很高的审美观。
苏芙一开始非常的不好意思,连忙拒绝了店长的好意,奈何店长人实在是太热情了,收下赠品之后,苏芙在花花的提议下,也回赠了那两株被收进花圃的葡萄藤结出的葡萄。
大概是没有外力的刺激,也没有感知到生长环境有任何的危险,这两株葡萄藤在苏芙异能的稍加影响下,进化的方向和结果简直属于来报恩的。
大部分的植物只要在大筛选下存活。它们的体积都会以几何倍的增长,这两株葡萄藤也毫不例外。不过,不像大灾后植物进化出的千奇百怪的外表,它们还保留了葡萄藤最原始的模样。只是,原来龙眼大小的葡萄果实,变得恍若成年男人的拳头大小。
苏芙闲来无事用自己的手比划了一下,比自己手大。
然后,他偷偷地拿侯烛的手隔空比划了两下,小的果实跟侯烛的拳头差不多大小,再大的甚至要比他的手还要大。
被赠送的店主也是十分惊喜。他们的星球产出的本来就是跟植物有关的产品,原居民自一出生便对于任何植物都有着超乎异常的喜爱。
一次交易两家欢喜。
苏芙摆弄了几下花束柜里升级版本的花束,尽量让它们从外界看来是协调的。还别说,在用了叶纸和配套的打包叶带后,花束的颜值变高了不少。然而,再多的努力也没有见到成效,“奇迹”小花店的名声依旧没有打出去,或者是没有打出去的机会。
今天的花束展示柜依旧是怎么摆出去怎么收回来的。
在两人一宠的通力合作下,这一小波的萤火虫很快就被消灭殆尽,苏芙还幸运的收货了一小把的晶核,作为这几天支撑花车的一些能量支出是完全没有问题。
离·前世普通人·今生也不是什么超强输出·木系·檀,也终于亲眼见识到了,每末世小说必出现的,超强输出的雷系异能的厉害之处。
表情淡漠的男人,明明可以当个优雅的远战法师,却偏偏喜欢近身挑战对手。即使是异能初期,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招一式干净利落,雷厉风行。
不知道侯烛的异能潜力是怎样的深厚,初级的雷系异能竟然能做到一电一个萤火虫,主打一个一击必中。
哦,萤火虫当然是飞在半空中的,已经三级的苏芙负责催生一些藤蔓,将这些萤火虫控制住,拉到地面。
梨花则是神出鬼没,一时一个闪现,从一个萤火虫的背上传送到另一个萤火虫的背上。聪明的小猫咪,在苏芙手忙脚乱来不及施展能力的时候,忽然间变大,压扁漏网之鱼,或者是对于那些被藤蔓缠绕住还奋力挣扎的敌人再来个精准打击或者说补刀。
目前仍是初级异能的侯烛在使出能力后,并没有之前那部末世题材电影里的雷光漫天的效果,再说在夜晚高调弄出这样的效果,那不是活生生给自己立靶子嘛,两人一猫一花里面还没有这样的智商盆地。
只有经验不足的苏芙空有三级异能的级别,却难以发出木系的实力,最后在两个实战经验丰富队友的带动和协助下,开始慢慢熟悉自己的能力。
他其实有察觉到侯烛和梨花在对自己进行磨炼。本来是一场可以快速解决的战役,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异能力多些施展的机会,拖延了不少时间。在意识到这点后,苏芙也没有任何的啰嗦或者是愧疚,因为他知道只有尽快的进步才是对队友最好的答复。
当晚的主输出人员当然是侯烛和梨花。
由于末世初期,含有异能力的晶核难得,最后获取的那一小捧晶核里面,能匹配这两个特殊异能的大佬的晶核更是一个没有,苏芙干脆利落的用商城里他们能用的上的东西,兑换了他们那份晶核。
口袋有钱还有晶核,这就是苏芙面对花店迟迟不开张还不慌,甚至还有闲心打趣的真正原因。
系统看在眼里,也非常有心情的回怼回去。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细腻的猫毛之前穿梭,梨花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还没走上车,一阵诱人的饭香味传来,苏芙默默加快脚步,几步上前进入车厢。推开小饭厅的房门,一桌丰盛的晚餐映入眼帘。白芷正在桌边分发餐具,闻声转过身,抬手招呼苏芙和他后面的侯烛一起进来。
末世后一周,大部分未妥善包装的食物都已经腐烂了,只有像苏芙这样有作弊器存在,或者在末世前就真空包装的东西才能坚持至今,常见的水果蔬菜肉食等在现在的餐桌上几不可见。
但是花车小厅的桌子上却摆放了四荤三素一汤,还不算饭后水果,在这样的时刻简直就是奢侈本身。其实这些菜都不是什么高级餐厅才会出现的菜品,而是一些常出现在普通人餐桌上的品类,比如其中有一道苏芙最爱吃的红烧鸡。
用赤酱翻炒过后,压在高压锅里,压的时间并不长,鸡肉还保有它本身的劲道,但是却十分入味,光这一道菜,苏芙就可以吃一大碗米饭。
自从梨花和元宝异变之后,他们就可以跟人类一样吃放了各种调味料的食物,可能是之前的几年没有见识过这样多变的口味吧,他们两对于人类食谱上的各种各样的菜系都非常沉迷,食量更是不小。
实话说,这样的分量对于他们真实的体型来说,只能算是开胃小菜,但是他们每天依旧乐此不疲的上桌吃饭,苏芙和白芷也是一如既往的对两小只包容满满。
让苏芙最为惊讶的是,原来他觉得这样的行为可能会惹得侯烛不说反感,最起码会迟疑一瞬,但是事实却是,他就像听见普通人上桌吃饭那样正常。这在对家人非常看重的苏芙看来,简直就是好感度UPUP。
不禁再一次感叹系统爸爸的靠谱,慧眼识珠!
晚饭后,趁着夜色,苏芙在系统的掩护下溜进了图书馆内。
于是,眼前这样鲜亮的大美桃,简直就是在苏芙心坎蹦迪。
或许是看出了苏芙的渴望,白芷就着一旁的果盘就招来一股清水,冲洗了一颗桃子,递给了一旁眼巴巴的小孙子。之后,她也没有厚此薄彼,挨个小家伙都洗了一个递给他们。
不愧是末世后异化植物的果实!
牙齿轻轻破开桃子薄薄的果皮,一股清甜的汁水就涌入口中,桃子的清香和果肉的甘甜在感觉中变得非常鲜明且独特。大桃子的表皮到深入果核的二分之一处,几乎都是浓郁的桃子汁水,吸完了甜甜的桃汁,内里剩余二分之一的果实竟然是脆的。一颗桃子,同时满足了喜欢两种不同口感的人群,恰巧两种口感都喜欢的苏芙心中狂喜,短时间内就啃完了一颗桃子。
被撑到的苏芙不好意思的冲着奶奶笑了笑,掏出一根吸管插到一个桃子上,示意白芷先吸食果皮下的汁水。一颗保龄球大小的大白桃,果核只有正常桃子果核的大小,它的分量一点也不轻。
奶奶上了年纪,即使异能力让她的身体状态年轻了很多,也不至于跟青年人相媲美,刚刚也才吃完晚饭饭,还是先喝点桃汁吧。
元宝,梨花,侯烛还有一个特殊的“无底洞”花花,他就一点也不担心了,随即热情地向他们推荐了水灵灵的大桃子。
元宝早已在奶奶给他递完桃子后,就按捺不住吃进嘴里,本来就是他透过自己的嗅觉和感知获得的果实,自然是有着寻常水果没有的独特,且对他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小狗狗表示自己还没有那么强的自制力,忍不了这样的诱惑。
梨花和侯烛也开始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来,皆都在入口的那一瞬间被桃汁的鲜甜惊艳了味蕾。花花自是不用多说,苏芙猜测桃子怕是要顶替葡萄一段时间,成为花花心中最爱的水果了。
他满足地看着家人一同分享美食,蓦地想起了还有一张明信片还是照片来着?
苏芙顺手从小程序页面拿下了一张图片,他的目光还盯着吃得开心的家人们,并不算是很关注手中的照片,只是随手甩了甩照片,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
谁知道只是一眼,他的目光就不能移开一分一毫。
青年圆润的杏眼渐渐睁大,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眼中不停地闪烁着,他惊喜地偏头,举起手中的照片,迫不及待地开始跟白芷分享他的惊喜。
“奶奶你看!是阿财叔叔!”
白芷也惊奇地看向照片。
满山遍野的高大桃树上结满了绿色的毛刺果子,阿财叔笑得满脸褶子,和一些小镇上的熟人在往元宝的小背篓里塞桃子。
包袱对外会具象化一些别人眼中正常的容器,所以小背篓的存在并不突兀。只是让苏芙和白芷没有想到的是,第一次“旅行的金毛”去往的地方不是别处,竟然是漓水镇!
“估计会去英仙大学吧。”她挤出一个笑容,“也挺好的,英仙高中去英仙大学也很合理吧?”
“其实本来上升空间就很有限。”
“这次,只是运气不太好罢了。”
明明是被抢走的机会,她却说是运气不好。
“那你好好休息吧。”林沫转移话题,“希望你能考出好成绩。有什么问题随时在光脑上联系我。”
“谢谢你一路帮忙。”
“客气啦,本就该互帮互助的,高考加油啊!”她挥挥手转身离去。
望着林沫远去的背影,苏芙轻声呢喃:“也祝你高考顺利。”
能在第三星环杀出重围的平民考生,该有多优秀啊。
她抬头看向远处那片灯火通明的别墅区,你们这些人喜欢跨考区是吧?
行,头都给你们打掉!
第 75 章 75-组合神技,万千地图(含营养液加更27w+)
苏芙关上房门,眼前是标准的单人宿舍,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
书桌上还摆着一盆翠绿的散尾葵,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生机勃勃。
她将背包随手搁在桌上,重重地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现在时间紧迫,后天就是正式考试,明天一天最多能过两个D级副本,得提前确定一下选择什么样的副本才能在高考用上。
想到这,苏芙撑着一口气坐了起来,又打开个人星图大概快速浏览了下目前的技能。
两个货真价实的三岁宝宝在交朋友,假三岁宝宝郎烛在观察环境。
知惠是朝族人,她所在的国家位于东九区,只比东八区快1个小时,郎烛这边是晚上23点,她那就是0点了。
这么晚了,知惠却没有待在温暖的床铺上,而是被关在柴房中。
郎烛:“知惠,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知惠很老实地回道:“是姐姐把我关在这里的。”
郎烛不解:“她为什么要关你?”
知惠:“因为姐姐的妈妈是贵族,我的妈妈是中人。”
她这么一说,郎烛就懂了。
要说将嫡庶发展到登峰造极的,还得数朝国。
朝国有一门法律,叫《从母法》,孩子的社会阶级随母,贵族女性的孩子是贵族,中人女性的孩子是中人,贱民女性的孩子是贱民,贵族生生世世高贵,中人和贱民世世代代卑微,不得翻身。
除此以外,庶出子女必须将嫡出子女视为主人侍奉,继承权完全归于嫡出,这就是赫赫有名的《庶孽禁锢法》。
然而这些封建制度,在十一年前的甲午更张时就被改掉了,现在是1905年,知惠的家庭却还死揪着被旧制不肯放手。
他们死拽的理由很黑色幽默——因为甲午更张来自倭人的强迫,部分忠君爱国的贵族要通过对传统的坚持,以证明自己的尊严。
而且知惠的母亲并不贞洁,她曾被倭人抢走过,直到知惠半岁时,她才终于抱着孩子逃回娘家,为了不让娘家打死知惠,她又嫁给了姐姐的丈夫,用自己能付出的全部,来换取女儿生存的小小空间。
知惠并不是南家家主的孩子,她是父不详的“杂种”,靠着母亲能讨丈夫的欢心,才让“父亲”好心将她认为庶女,将南这个姓氏施舍给了她。
知惠年纪不大,要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世很困难,郎烛能通过她零碎的表达分析这些情报,旁听的露娜却是满脸茫然。
年仅三岁的阿根廷宝宝根本听不懂嫡庶是什么东西,很多话落到她耳朵里就是“¥#%&……”
郎烛扯了下自己的耳垂,在心里感叹,这孩子的人生开局好地狱啊……
虽然郎烛自己的出身也不算体面,毕竟他的母亲不是旗人,连包衣旗都不是,外界都说她是没名堂的女人,郎世才甚至曾放出话,说绝不会让郎烛的名字进族谱。
但郎烛并不稀罕所谓“高贵”出身、进族谱的殊荣,他在这个时代珍视的只有郎善彦和侯简两个人,因为父母不求回报、全心全意的疼爱,他才能接受这一言难尽的世道。
郎烛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知惠。
格里沙的家庭曾有不幸,但他勇敢的母亲会带他逃离不幸,菲尼克斯和露娜则是出身就在罗马,这三个宝宝都是那种有点小烦恼,但哄起来很容易的类型。
就在此时,柴房外传来脚步声,知惠爬起来跑到门边,顺着木门的缝隙看向外面。
郎烛借着她的视野,看到一个瞧着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她梳着少女的唐只头,有一双天真的、蒙着雾气的眼,神态轻灵得像一只猫,这就是知惠的母亲,德姬。
她用柔软的语气开朗地说:“知惠,妈妈来接你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阿玛尼!”知惠扑进母亲怀里。
德姬抱起女儿,迈着步子回去,知惠趴在母亲肩头对郎烛、露娜招手。
露娜也压低声音:“有空就找你玩哦。”
知惠弯弯眼睛:“好啊。”
德姬:“什么好?知惠,你在说梦话吗?”
这样一来,郎烛认识的能和他通感的宝宝就有四个了,目前来看,露娜能连接知惠,说明除了郎烛以外,其他人也可以进行通感。
但到目前为止,格里沙和菲尔都没有联系,郎烛决定告诉他们其他三人的存在,教他们尝试呼唤其他人,让小孩多交个朋友,这样大家都可以经常跨国游学外语了。
跟着他困在小四合院里,还是太逼仄了。
郎烛靠着汤婆子睡得身上发热,第二天起来一身都是汗,他知道这是夏天即将到来的征兆。
侯简在院中挥舞长棍,那木棍在她手中如一条毒龙,刁钻狠辣,若她对面站着人,且正好挨上几棍,郎善彦也不能保证救得回来。
郎善彦对儿子的所思所想浑然不觉,他去外头逛了一圈,回来时提了早饭:“来,羊肉白菜馅的包子,来尝尝。”
他没带豆汁回来,但身上的豆汁味相当浓郁。
见儿子围着自己嗅,郎善彦哭笑不得:“你鼻子也太灵了,这也能闻出来?”
郎烛说:“是你味道太重了。”
郎善彦:“哪个北京老爷们不是这味儿啊?合着喝豆汁的人都味儿重,就你一身清香!”
郎烛说:“我身上没味儿。”看戏前要先吃饱肚子,郎善彦带他在外边酒楼点了道木樨肉,一道炒白菜,吃完就去喜乐茶楼。
京里有八家看戏的地方,都在外城,但旁人一般叫茶楼或茶园。
喜乐茶楼门口早已挂了满座牌,显示票没了,郎善彦也不急,因为他的票是昨儿就买好的,亮出来,伙计便立刻引他上座。
“这次压轴的是津城来的柳如珑柳老板,唱得好,眼儿媚,脸儿俏。”
郎烛跟着父亲走路时,耳边是票友兴奋的讨论,他们说着柳老板的俊俏,说他比之前的月红招更柔媚可爱。
郎善彦一顿:“没粉戏看吧?”
伙计瞟一眼郎烛,连忙说:“没有,都是正经戏!压大轴的人您更是武生里的头一号人物,金子来金老板!唱的可是《夜奔》,绝对的硬功夫!”
在戏曲行业有一句“男怕夜奔女怕思凡”,指的就是这两出戏对技艺要求极高,是个人戏,没任何配角配合不说,演员还要边唱边跳,若是功夫练不到家,肯定要演砸锅!
郎善彦说:“我以前没听说过这号人啊,京城头号武生那不是朱小筠嘛?”
伙计笑道:“金子来在津城可是火得快烧房子了,不然咱们也不能请他们进京啊?老板本来也看不上这皇城外的角儿,可他的《夜奔》唱得太好啦!”
他这么一说,郎善彦也来了兴致,一撩衣摆坐下,正要回头喊儿子:“寅寅,今儿有好戏看嘿,寅寅?”
等会儿,他儿子呢?刚才还跟后边的、戴红色小瓜皮帽、喜气洋洋的儿子呢?
大脑内有关通感的弦再次轻轻颤抖时,郎烛立刻感受到对面的情绪,那不是格里沙、菲尼克斯和露娜想要与他见面时的期待和兴奋,而是难过,很浓郁的难过。
而且那三个孩子的弦都不一样,格里沙的弦就像他舅舅挂在腰上的刀,外边裹着皮革做的鞘,摸起来很柔软,内里锋利坚硬。
菲尼克斯的弦像橡树,总是有着向上生长的力量,却又携带一丝阳光留给树叶的残温。
露娜的弦则像奔流不息的长河,充满活力。
而新感受到的这根弦,像是桔梗花,微苦,花枝纤细,却有着扎实的根系,带着清韧的生命力。
郎烛看着一个女孩,她穿着朝族裙装,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根辫子,靠着一棵樱树,低声唱着朝语歌谣。
她看起来很脏,像是在灰尘里打了许多个滚,脸上有两道泪水冲刷出来的痕迹,脸上带着淤青,周身躺着石子,应该是被石子砸过。
看到郎烛的时候,小女孩一惊,歌声停止,她问:“你是谁?”
郎烛回道:“我是郎烛,你可以叫我寅寅,你是谁?”
女孩回道:“我是知惠,南知惠。”
远处传来女人温柔的呼唤。
“知惠,要回家了。”
知惠立刻爬起来,向着母亲跑去,嘴里呼唤着:“eo meo ni,我在这。”
郎烛站在樱树下看着她跑远,连接断线,才转头去找郎善彦,结果有生以来第一次被郎大夫按腿上抽了屁股。
郎善彦满脸焦急:“你怎么不紧紧跟着阿玛呢?不知道外头吃人的拐子多么?再这样下次就不带你出门了!”
郎烛心说,别看郎大夫巴掌抬那么高,真挥下来轻飘飘的,还不如张掌柜家的猫师傅力气大,雷声大雨点小的,威慑力简直是负数。
但他嘴上应得很好:“知道啦。”他最讨厌拐子了,这方面可谨慎了。
郎善彦就把孩子放下了,接着问了一句:“打疼了不?”
郎烛:“不是很疼,阿玛你别担心。”京郊的水痘没控制住,郎善彦就回不了家,郎烛也岀不了门,但他一点也不无聊。
因为他是一个每天都要去高加索山脉、美国费城免费旅游的三岁幼儿!
郎烛午休的时间,也就是中午12点到14点,格里沙都会过来找他玩。
高加索山脉和中国的时差是4小时,所以也可以理解成——格里沙在早上8点到10点间会呼叫郎烛一次。
跟着格里沙,郎烛尝试了很多新鲜有趣的事情。
谢尔盖舅舅是那种会攒钱买普希金诗集,坐在家里如痴如醉品味文字的人,但他的教育方式与柔软的书页不同,超硬核。
他教格里沙如何点壁炉、劈柴、用羊毛织围巾、使用猎|枪,布置陷阱,辨识山野间的野果、菌菇,骑着马带着格里沙远远看棕熊如何捕猎,怎么点篝火然后灭掉,防止森林火灾。
波波(高加索牧羊犬)放羊时和一匹落单的狼打了一架,它赢了,狼皮被谢尔盖舅舅扒下来鞣制,奥尔加女士裁剪缝纫,格里沙3岁生日时收到的狼皮大衣就是这么来的。
两人的通感时间近期延长到了15分钟,郎烛和格里沙玩久了,开始能听懂一些俄语的日常用语,说还是不利索,郎烛发不出弹舌音。
格里沙则从郎烛这里学走了炸麻花的技巧,他央求母亲做给他吃,但他们吃麻花时还嫌不够甜,要沾蜂蜜吃,郎烛蹭了一下格里沙的味觉,被齁倒了。
但奥尔加女士认为这么吃很美味,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再去山下补给时,摆个摊子卖麻花。
夜晚19点到20点,郎烛会爬上床睡觉,位于西半球的菲尼克斯会呼叫他,他们的通感时间长一些,起步就是20分钟。
21世纪的费城外号“丧尸之城”,指这座城市有太多药鬼,他们吸了药后就倒在街边,还有些人会用奇怪的姿势摇摇晃晃乱走,形如丧尸。
20世纪初的费城画风就正常多了,这座城市是美国的诞生之城,也是华盛顿之前的首都,有着发达的工业和经济。
但郎烛不知道现在的费城具体是什么样子,因为他连橡木庄园都没探索完。
橡木庄园是梅森罗德家族在郊区的临湖庄园,占地多少不知道,但里面有农田,花园,葡萄酒窖,一片森林。
还有可以让数匹赛马奔跑的马场,湖也是菲尼克斯家的,修了私人码头,停泊着十来艘船只。
菲尼克斯介绍说:“我父亲是梅森罗德家族这一代最出色的商人,橡木庄园原来是祖父度假用的,现在完全属于父亲,我的祖父和伯伯、叔叔他们住在另一座庄园里。”
梅森罗德家族从18世纪初便开始深耕费城,他们拥有为数众多的资产,包括房产。
郎烛:“你们不住一起吗?我以为大家族都喜欢聚居。”
菲尼克斯神情凝重地摇头:“祖父祖母不喜欢我妈妈,伯伯叔叔也说她是个不体面不听话的女人,父亲就带我们搬出来了。”
据菲尼克斯说,当梅森罗德家族听到最有出息的儿子詹姆斯爱上英国布莱克威尔男爵家的小姐时,老梅森罗德非常高兴,他们寄希望于这次与英国贵族家族联姻,可以使他们进一步打入欧洲的权贵圈子。
菲尼克斯的伯伯叔叔还为此嫉妒过詹姆斯先生。
然而克莱尔女士和他们想象的“贵族小姐”的模样截然不同,她不喜欢在华贵的宴会厅里做一个端庄的珠宝架子,反而为了出门工作这事和詹姆斯先生吵了好几架。
最后克莱尔女士带着还在肚子里的菲尼克斯回了英国,在布莱克威尔男爵夫人开设的医学院里教书,若不是那次火车事故,或许克莱尔女士依然不会再来美国。
但布莱克威尔家族都认为克莱尔女士应该和丈夫走,她的家就在丈夫身边,菲尼克斯也应该回到父亲身边,为以后继承家业做准备。
克莱尔女士在学校的教职被夺走,她的娘家拒绝她住在家族产业中,她几乎是被赶回了丈夫身边。
“幸好妈妈还有医学。”小小的菲尼克斯靠在阳光房的落地窗前,发出这样的感叹。
他的小别墅位于巨大游泳池的西侧,旁边就是图书馆,而父母居住的豪宅位于泳池另一边。
上次郎烛和菲尼克斯通感的时间是昨天的早上10点,即美国时间晚上22点。
菲尼克斯被父母的争吵声警醒,抱着枕头靠在门口静静地抹眼泪,郎烛在他情绪波动非常剧烈时被召唤出来,只能坐在院中的杏树下陪伴他。
意识到夫妻争吵让儿子难以入眠后,詹姆斯先生和克莱尔女士就让儿子搬到这栋小别墅了。
现在已经没人能从菲尼克斯的脸上看出他曾流过那么多眼泪,他带着郎烛在房屋中奔跑时,看起来那样快活。
两人一起穿过长廊,与墙上华金·索罗亚-巴斯蒂达的画作擦肩而过,阳光透过橡木、玻璃窗,印在他们踩过的地毯,只留下菲尼克斯的脚印。
郎烛本人依然身处小小的四合院中,穿着亵衣,盖着绣老虎的大红棉被,脑后是一根小辫,另一个视野却映着世界第一大工业国资本家族庄园中的景象。
这栋建筑有电灯,灯罩却是匠人手工制作,上面有精美至极的镂空雕花。
别墅后面是大片的挂着紫藤花的长廊,还有橡树林排列于两行的大道,然而旁边图书馆里还有羊皮纸制作而成的书籍。
郎烛感叹:“我们明明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却好像身处不同的世界。”
他在清末的四合院里看窗外明月时,菲尼克斯美国的庄园中接住阳光,而格里沙在高加索山脉的屋中点起壁炉。
菲尼克斯并不觉得自己所处的世界多了不起:“昨天我哭的时候,最想做的时候是到你的身边让你抱抱我,我想去你的世界,或者让你到我这来。”
郎烛微笑,他用精神体抱住菲尼克斯:“这样,我也可以抱你。”
菲尼克斯闭上眼睛,他泡在被树叶分割得细碎的温暖春光,和友人的怀抱中。
小小的幼儿不知道为什么上帝让他与寅寅相识,但他觉得这是非常非常珍贵的礼物。
“寅寅,叫我菲尔吧。”
这一次通感结束,橡木庄园探索进度1%……
目前郎烛才探索完菲尼克斯住的别墅,旁边的小图书馆,但根据郎烛的目测,橡树庄园的可居住面积(房屋)至少有16000平方,别墅外的区域更加广阔,至少600英亩。
郎烛叹气,感觉在三个人里,就他的活动范围最小啊。
第二日,侯简拿到了郎善彦托郎善贤送回来的信。
郎烛靠在母亲身边,歪头看着自己的便宜二叔。
郎善贤满面羞愧:“我本想多在那边留一阵子,但……阿玛进宫去了,我被叫回来,为涵王府侧福晋开保胎药。”
京郊的那些得了水痘的百姓哪里有王府的侧福晋高贵呢?自然是他们喊,郎善贤就得立刻赶回来。
只有郎善彦这无官无职的人才能留在那里。
侯简接过信,问:“他还好吗?”
郎善贤踟蹰片刻:“大哥的精神很好,但昨日被人打了。”
侯简:“又被打了?”
郎善贤心说大哥难道经常挨打吗?但嘴上回道:“有个病人不听我们的话乱挠,伤口发炎,没了,他家里人打上来,大哥不许我派家丁把他们赶走,反而跑过去安慰,就被打了。”
侯简叹气:“也不出所料,罢了,你大哥没被打坏吧?”
郎善贤连忙摇头:“好着呢,大哥那身板您也知道,又高又壮,也就是他没还手,不然那些饭都吃不饱的人能把他怎么样。”
侯简:“那就行。”
嫂子心大,郎善贤反而被堵住了话头,他本想说若换了早几年,是绝对没有人敢欺负旗人老爷的,可如今朝廷不行啦,对外连连吃败仗,别说外国人了,本国的百姓也敢对着他们大小声了。
但仔细一想,嫂子也不是旗人,连包衣都不是,对她说这些不合适,郎善贤便把话咽了回去。
担心也是没用的,侯简回头收拾行李,郎烛看她打包东西,好奇道:“妈,你要去找阿玛?”
侯简头也不回:“我去看一眼,明儿就回来,今天你要好好听栀子姐的话。”
她这么说,出门租了头驴,哒哒地出了城。
郎烛和那德福站在院门口,感叹了一句:“他们好恩爱哦,我妈肯定是过去当保镖的。”
侯简连棍儿都带上了。
那德福:“我阿玛就没对我妈这么好过,他生前老是打我妈。”
郎烛差点回一句“我妈偶尔会打我阿玛”。
郎善彦撺掇着郎烛练针灸、玩蜂针,还趴着让郎烛给他拔火罐的时候,香喷喷的耳巴子和巴啦啦的鸡毛掸子就会轮番上阵。
郎烛:“你来干嘛?”
那德福:“我怕你一个人住会害怕,特地来陪你啊。”
郎烛不怕黑,不怕孤单,不怕虫子,就是很讨厌老鼠,但院子里的老鼠窝已经被张掌柜家的猫师傅掏了,只付一个鸡腿就换耗子全家升天,实在划算。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怕的,但他接受那德福的好意。
夜晚,他和那德福一起泡脚,漱口,钻被子里讲鬼故事,吓得那德福吱哇乱叫。
哄睡了那德福,郎烛爬进自己的小被子,汤婆子早已灌了热水,将被子捂得暖暖的。
郎烛闭上眼睛,听见了流水声,他一惊。
是那德福尿床了吗?
再定睛一看,那德福瞬间洗清嫌疑!因为他绝对尿不出一条河!
天光大亮,显示郎烛通感到的地方正处于接近中午的时段,沿河有扁嘴天鹅飞翔,它们掠过波光粼粼的河面,优雅至极。
郎烛张口就呛了一口水,他打眼一看,就见到一个顶着小卷毛的3岁孩子尖叫着:“救命!我不会游泳!爸爸!”
在她不远处是一艘充斥着欢声笑语的船只,上面正传来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他们听不到这孩子的呼救,八成连她落水了都不知道。
郎烛叹了口气。
又来一个。
他试着安抚这个落水的孩子:“冷静。”
露娜.德拉维嘉在惊慌失措中听到一声柔软的安抚,随即感觉到被棉被包围一样的温暖。
她的身体开始调节呼吸,双脚开始踩水,渐渐在河流中稳定下来,她不再向下沉,而是开始游泳了。
露娜大受震撼,我会游泳了?
紧接着,她又发现自己多出了一个视野。
郎烛很庆幸上辈子就点亮了游泳,此时他才能把技能分给这个孩子,他努力划着水,朝船只游去。
他提醒道:“快喊救命。”
露娜怔怔看着坐在床上的郎烛,疑惑道:“你是谁?这是哪里?”
郎烛再次提醒:“先别管我,你快喊救命。”
3岁幼儿的体力太差了,他能浮起的时间也是有限的!先让人把这孩子捞上岸吧。
露娜感觉到肢体的疲乏,直觉告诉她小命要紧,连忙应道:“好……爸!救命啊!”
“爸爸!救命!”
孩子尖利的喊声终于穿透酒客们的欢笑,罗伯特.德拉维嘉摇摇晃晃走到船头,看到在水中飘在的女儿,他立时发出受惊海狗般的咆哮:“露娜啊啊——”
罗伯特先生朝水中一跃,溅起半米高的水花,郎烛努力让这孩子的小身体不沉下去,等待着那个满头卷毛的胖叔叔能游过十多米的距离来救他的孩子。
但是罗伯特先生下水以后就没露出水面过,这让露娜和郎烛同时陷入沉默。
沉、沉了?
露娜嘴唇颤动,不敢置信:“爸爸?”
爸爸是淹死了吗?
下一瞬,他们同时感到腰间被人箍住,小小的身体被稳稳托出水面。
罗伯特先生抱着女儿,单手划水,就像企鹅一样,只是随意的一个动作,就游出了老远老远。
郎善彦立刻就心软了。
他崽真的好乖巧好懂事,明明才挨了打,还要对阿玛说“别担心”,其实仔细想想,这事也不是孩子的错啊,这儿人那么多,孩子短胳膊短腿的跟不上阿玛脚步,难道能怪孩子吗?他这个当阿玛的才不对呢,既然人多,为什么他不抱着孩子走呢?
郎善彦心里反思自己,转头就让伙计端一盘枣香的盆儿糕。
郎烛捧着盆儿糕吃得喷喷香,眼睛看着戏台,神情专注。
台上锣鼓喧天,台下叫好不断,这新来的三祥班实在厉害,分明挑大梁的两个角儿都是以往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进京半月,却已是红透了半边天,喜乐茶楼日日要挂满座牌。
郎善彦手指敲着扶手,心想,倒是有股冀省梆子的味儿,估计戏子就是梆子出身,可京剧也唱得好,音很正,一举一动一看就知道是科班里打了好多年的戏。
只是等柳如珑出来,郎善彦还是有些失望。
郎烛也想,这樊梨花味不正啊。
若说月红招的《棋盘山》演的是唐朝薛丁山的妻子窦仙童,《棋盘山》里的窦仙童是还未出嫁的少女土匪,她既有刀马旦的英气,又有女子的率真娇俏,月红招演出来的就是巨能打的活泼女孩,虽然也有旦角的媚,但整体是很符合剧情基调的。
这位柳如珑演的《樊江关》演的就是薛丁山另一个老婆樊梨花……对了,薛丁山一家是京剧热门ip,他的妻子姐妹和亲爹亲娘都是常被人演绎的。
但《樊江关》里的樊梨花是嫁人后进入军队为统帅的,这就意味着无论戏子怎么演绎这个角色,反正不能是上台就小腰一拧、柔媚到骨酥神醉的,这不是女将军的演法。
而且郎善彦和郎烛都看得出来,柳如珑功夫很好,也没故意抛媚眼,演是正经在演,就是长得很媚,因此与樊梨花契合度不高。
估计柳如珑自己也知道这个问题,所以全场都肌肉绷紧,努力想把樊梨花演端庄点,可他就是不成功,他就是天生自带粉戏气场,他能怎么办?
最让柳如珑暗自咬牙的,还属座儿的反应——鼓掌、叫好,甚至还有吹口哨的。
如今能来茶楼看戏的都是男人,许多人还是来这谈生意的,戏看完了,大家携手往八大胡同里一钻,诶,生意还能深入的谈,他们就爱柳如珑这个风格!
郎善彦说:“功夫真俊,但他要是演贵妃就好了。”这位柳如珑不适合刀马旦,却绝对适合醉酒的贵妃。
郎烛却想,这个演员看着满堂迷恋自己小蛮腰、桃花面的男人,恐怕不怎么开心。
柳如珑的功夫那么俊,一看就知道是挨了很多打、流着血泪才练出来的,演得也认真,可是台下爱他功夫的人少,为他销魂的人多。
郎烛拍着手,在一精彩处叫了声好。
听了这稚嫩童音,柳如珑眼朝台下看,望见一个喜庆的小红帽,他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勾,手上的功夫越发精彩。
戏台后边,已经扮好就等着上场的戏班头牌,武生金子来面露同情:“我早劝过师弟,让他演贵妃,怎么演怎么有,他就是不信。”
班主抽着玉兰烟,说:“他不甘心呗,明明功夫比你俊,因为相貌只能去演旦角,再不让他上个樊梨花,他就觉得自己一身功夫白练了。”
金子来:“那也没白练啊,进京这一路,咱们遇到勒索的流氓,不都是他打跑的吗。”
班主:“那也不行,若是看客苛刻些,他这会儿已经吃倒彩了!下次你们再撺掇他去演不合适的,要是砸了戏,我立刻赶你们走!”
金子来面上喏喏,心中不以为然,知道班主舍不得赶走两棵摇钱树。
这三祥班的班主并不是金子来和柳如珑的的授业师傅,不能拿师徒大义约束他们,只是他们师兄弟出师后到三祥班搭班唱戏,班主还要多多依仗两个角儿多捞些钱呢。
金子来笑呵呵的,等柳如珑的戏完了,一整衣装,迈步上台。
正如伙计所说,金老板的《夜奔》是顶顶的硬功夫,金子来更是妥妥的好武生身段,他身高腿长,身形挺拔,一拳一腿都颇有力,嗓音高亢嘹亮,是一个长了眼睛都知道“武生是他的舒适区”的天生武生。
这出《夜奔》,只一个字形容,正!
郎烛小手鼓着掌,又转头拿起香香甜甜的盆儿糕塞嘴里。
戏唱完,夜也深了,郎善彦抱着郎烛回家,郎烛半路上就靠着他昏昏欲睡,什么时候被扒了外衣,摘了红帽,被拿湿帕子擦了脸和手脚也不知道,只四肢摊开,享受父母的照顾。
吵醒他的却是露娜的声音。
“寅寅,寅寅,这里是什么地方?”
郎烛睡到一半醒来,十分茫然:“什么地方?我的卧室啊,你怎么这么晚叫我?”
露娜摇头:“不是!我知道你在卧室,但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我不知道,就叫你来看。”
孩子比划着,可惜语言表达能力跟不上。
郎烛这才意识到他居然开了三个视野,他自己的位于东厢房,露娜的视野则在发黄的草坪上,远处便是连绵起伏的安第斯山脉。
还有第三个视野,是漆黑湿冷的柴房。
破旧的柴堆在一边,白天见过的知惠抱腿坐在地上,怯怯望着他们。
郎烛说:“她是知惠,我今天白天才认识的。”
露娜点头,只当羽蛇神又派了一位朋友给她,她蹲下说:“我是露娜,你好,知惠。”
知惠糯糯地回道:“你好。”
两个女孩望着对方,试探着伸出手,她们的精神体远隔千山万水,却轻轻地触碰到彼此的温度。
“嘿,和阿玛斗嘴有意思是吧?你个小崽子。”郎善彦蹲着,对着郎烛傻笑了一阵,把郎烛闹得莫名其妙,他才正了颜色,“郎烛,吃完早餐,阿玛带你去出诊。”
这是郎善彦第一次叫郎烛全名。
在买羊肉包子的时候,郎善彦遇见了三祥班的柳如珑,他是特地来找郎善彦的。
“我们三祥班走到赵县的时候,遇到了庆乐班,嗨,他们也是惨,得罪了当地水匪,别说是在码头唱戏了,整个戏班子行头被烧,人被打,如今已是凋零散落。”
郎善彦失声:“怎会如此?”
事实就是如此,戏班子是什么?下九流,谁都能踩一脚的玩意,想到外地去唱戏赚钱,就得先学会拜山头,给当地的地头蛇说好话,谈好赚了钱后该怎么分,这戏才有得唱。
若是得罪了地头蛇?戏班子就要倒血霉了。
有一回一个水匪的老娘过七十大寿,把庆乐班叫过去,月红招唱着唱着竟是在场上咯血!这一下惹恼了地头蛇,那些人是不讲理的,直接就将兴盛一时的庆乐班给毁了。
柳如珑说:“月老板现在已是病得起不来了,唉,这就是我来寻您的因由,他已回了京,想找个好大夫看看,他认识的最好的大夫就是您。”
郎善彦回道:“我稍后就去他家。”
这次出诊,郎善彦带上了听诊器,背上药箱,带着郎烛一路行到韩家潭,这儿不算干净地方,远远的就能看见墙上写着清丽的字体,乃“情愿春”三个大字,这情愿春,说得就是京中很有名气的一个一等清吟小班。
此处白日安静,只有扇铃的匠人在此走动,盼着那些精通风雅趣味的高等|女支|女,能来找他修一修扇子,等到了夜晚,这就是京城最富声色之处,
月红招就在这处胡同的西北角有个小院,院中住着他、母亲、妻子、儿子、两个兄弟并他们的妻儿子女。
郎烛面上围着纱巾,被郎善彦紧紧抱怀里,柳如珑带着他敲门,开门的是月梢。
这孩子迎面就匆匆打千儿:“郎大夫,寅哥儿,吉祥,劳你们来一趟,我爹在里头躺着呢。”
大半年没见,月梢看着没怎么长高,人却更精瘦了。
郎善彦还未进屋,先听见一阵咳嗽声,那声音沉闷、缺乏咳嗽时常见的爆破音,郎烛耳朵一动,知道患者已出现声带麻痹的症状。
其实在现代,一次利索的、声音响亮的排痰性咳嗽未必是坏事,因为那代表着感染,而感染可以用抗生素解决,当然了,还有些高危的排痰性咳嗽,背后藏着的是支气管癌、左心衰等疾病,这就看更细致的检查结果了。
但在郎烛记忆中,这种沉闷的咳嗽很难搞,因为它通常代表着患者出现了阻塞性的肺病,说明白点,就是有慢阻肺的可能。
进了屋,郎烛被放到地上,月梢要给他搬凳子,郎烛说:“先让我阿玛坐,他得把脉。”
月红招被妻子扶着勉力坐起,苦笑一声,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红招失礼了,郎大夫,谢谢您来这一趟。”
郎善彦:“你都叫我大夫了,你有病,我自然要看,我是大夫嘛。”
郎烛看着月红招的脸,眼球内陷、下睑下垂,典型的霍纳综合征面相。
再看着桌上的茶壶,水杯有用过的痕迹,说明月红招不是没水喝导致嗓子干哑,但他的声音却不对,引起他嗓音沙哑的原因是喉返神经麻痹?还是甲状腺功能减退?还是最坏的情况——肺癌?
月梢拖来一条长凳,郎善彦坐下:“伸手,把脉。”
月红招抬手,行动间一直喘着。
一看到他抬手,杵状指,就是指尖变宽变厚,手指看起来就像杵,尖端像个槌儿。
能引发杵状指的疾病很多,呼吸系统、消化系统、心血管系统都有可能,月红招这肯定是呼吸系统的结果。
然而医疗条件的简陋,让郎烛根本无力为月红招做多余的检查,他只能沉默地看着郎善彦走望闻问切的流程,又拿听诊器细细地听。
郎善彦不知道什么是霍纳综合征,但他有曲老爷子传下来的经验,他摸了摸月红招的淋巴部位,有结。
月红招的肋骨养了大半年一定是好了,但当郎善彦压他的胸壁前后侧时,那儿正好是肺的位置,月红招会说疼,如果这个部位的疼痛不是外伤导致,也不是骨头有病的话……不妙啊,怎么看怎么不妙。
这病看到最后,郎善彦只开了西黄丸,这是消结散肿的药,但郎烛知道他开的药是对症的。
在1924年,美国放射学教授,亨利.潘克斯特,表示肺上沟瘤患者,因其肿瘤位置在肺尖部,会压迫到颈部的交感神经,导致霍纳综合征出现,事实上,肺尖部肿瘤也被称为“潘克斯特综合征”。
而西黄丸在现代,也被用来消除癌肿。
苏芙倒吸一口凉气。
酆都地府?十八层地狱?
玩这么大?
如果高考地图是这种环境,难度恐怕会直线飙升啊。
“还有一些其他神系的,”诸葛衍继续道,“比如希腊神话中的亚特兰蒂斯沉没之城。”
“或者特洛伊战场等等。”
说到这,他话音一转,“在此之上,还有更高难度的时空地图。”
“比如说循环考场,你应该听说过西西弗斯的故事吧?”
苏芙点头,西西弗斯,希腊神话中被惩罚的王,被迫日复一日地将巨石推上山顶,而每当接近成功时,巨石就会滚回山脚,如此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在那个考场里,”诸葛衍说道,“每十分钟将重置所有地形。你辛辛苦苦建立的防御工事,开辟的水源,点燃的篝火,全都会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一切重归原点。”
第 76 章 76-南海观音,财神聚宝盆(捉虫)
地图每十分钟重置一次?
苏芙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震惊道:“这不就等于白忙活了吗?”
辛辛苦苦干了半天,结果一看——哎哟,重回原点了,人麻了。
诸葛衍微微一笑,“还有,重点是异常却会保留,甚至可能数量增加。”
苏芙:“……”
“奶奶。”末世第七年,云城郊外,白梦曼陀罗林。
一个瘦到两颊凹陷的年轻人,仰躺在“吃人林”的领地边缘,面目安详,永久地沉睡了过去。
“侯队,这里有个人?!”“可惜我们来迟了一步,已经没有气了。”
不远处,一个全身上下穿着黑色作战服的高大青年走上前来,他神情冷淡地一瞥恍若沉浸在美好梦乡中的又一个不归人。
恍如不识悲欢的神祇,眉眼低垂,平静地降下神谕。
“埋了吧。”
此时,某个常人没办法获知的存在,急得上蹿下跳。
【别埋了,别埋了,再借我五分钟,就五分钟!】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干涸了许久的丰市终于迎来了这场来之不易的甘霖。
往日生机勃勃的花草树木,在时隔多日的酷热炙烤下,耷拉起了脑袋,又在这场携着凉风的细雨中悄悄伸展了腰肢,展现了惊人的生命力。
一切仿若没变,又好像在默默改变着什么
丰市农业大学东南角,书铭苑-男生宿舍外墙上老旧的空调排风扇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吱吱呀呀的声音被红棕色的外墙隔离在外。
然而,安静且清凉的内室里,西南角那方床铺里躺着的人,却满头大汗。
他仿佛做着什么难以逃开的噩梦,额头的青筋鼓起,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鬓角滚落在米白色的枕头上。秀气的眉头时不时紧蹙,紧闭的眼皮下是急剧转动的眼球,暗示着这并不是一场美梦。
那平时透着健康粉色的唇瓣,此时却因为缺水干涸,泛着一股病态的惨白。它们不断地上下碰触着,不知道在急促而小声地呓语着什么。渐渐地,梦呓声越来越大,无尽的绝望从能听得出的只字片语中倾斜而出。
“奶奶!”
苏芙猛地从床铺中坐起,又仿佛是用完了最后一丝力气,很快地瘫软下去。他无力地依靠着墙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大口粗声喘着气。
寝室墙上,时钟里的指针无声地向前推移,苏芙的理智也渐渐回笼
平时鸦羽般,长而卷翘的睫毛不知何时被流下来的泪水浸透,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蜻蜓翅膀,轻盈地振动起来,然后咻的一下张开。
苏芙的眼前是一片黑暗,脸颊边隔着墙壁触碰的,是开学时学校统一发的粗制蓝色蚊纱帐。粗糙而熟悉的触感让苏芙感觉不太真实,本来被拉回不多的思绪又飘了很远。
“嗯?怎么了?”接下来是【探索员】一职。
说实话苏芙本人对探索员还挺好奇的,由于自己家就是开花店的,虽然也是人员简单,但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可是自己对着这样一个“新兴”的职业,也是毫无头绪。
花花好奇的飘到梨花旁边,趁着梨花跟苏芙打闹时的一时不备,用小叶子碰了碰在半空中晃荡的毛绒绒猫尾巴。
“花花,探索员是什么职业?”余光看见了花花的小动作,但是对于新成员积极与家人互动的情况,苏芙乐见其成。
“啊?没有!”花花心虚地将两片小绿叶手臂背在身后。“哦哦,问探索员啊。”
“系统所出的植物种子都来历不凡,这样的种子自然都不好得。所以开设了一个探索员的职位。”
“系统会不定期开启‘旅行’任务。店主接下任务后,探索员就可以背上提前准备好的小行囊,去搜索掉落在自然界的神奇种子啦。”
“当然也不是每次都有机会带回种子,任何植物都有可能,还有探索员沿途经过的风景照片,足不出户就让你欣赏遍大江南北的美好风光!”
听到这熟悉的设定,苏芙嘴角不由抽了抽。
“我现在真的非常有理由怀疑,你在我脑海里加载的那一段时间里是不是去进修了一下蓝玄星本土游戏。”
“嗨,不是‘入乡随俗’嘛,系统爸爸还怕我们一个外来系统会水土不服。统艰不拆,统艰不拆。”
苏芙满心无语的点开探索员的加号,结果一抬眼又是一张熟人,哦不,熟狗的脸。
还是熟悉的推荐意义的金边,里面是这么形容的:
【元宝:特殊系探宝异能,敏锐的嗅觉使其可以一嗅辨别独特的“宝藏”,轻而易举找到植物私藏的最有功效的部分;苏芙家成员,和店主苏芙信任度和依赖度均为满格。】
苏芙抬头找寻着金色的身影,看见元宝摇晃着尾巴随着白芷在半开放的厨房间来回走动。他便高声呼喊起了元宝的名字,示意他来到自己身边。
“元宝,元宝儿,元宝宝,快来快来我这里。”
元宝听见小主人的声音,猛地一回头,兴奋地几步窜到苏芙跟前。苏芙笑呵呵地也将他揽入怀里,将一旁眼巴巴的花花塞在元宝头上,再将刚溜远几步的梨花薅了回来。
苏芙熟练地挠了挠元宝的下巴,看着他舒服的眯起眼睛,自己好看的眼睛也变成了弯弯的月牙。
“嗨呀,看来咱们的元宝也是不容小觑。”
【真的挺好的,看来对比自己“前一世”两小只和奶奶的日子要过的有声有色的多。】
嗯?稍等稍等,苏芙忽的一激灵。
【“前世”自己不会是混的最惨的叭。】
苏芙从背包中掏出了那支“随机异能激化试剂”,商城上炫酷的外表在拿出时化成了一支普通的玻璃管,只有星空蓝液体里闪烁的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彰显了液体的不凡。
“财不外露”的教诲系统爸爸作为一个懂事的“金手指”,自然比谁都懂。所以,宿主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的任何东西,都可以选择隐藏它们的不凡。
当然苏芙并不是对着奶奶也隐瞒的意思,实在是那个原包装的炸裂程度,是蓝玄星审美所难以接受的。
苏芙不知道的是,其实异能激化试剂的包装在所有星系间,也是难以被人被统所喜欢的。要不是药剂的作用实在牛皮,实话说,靠着那样突破星系的“超前”设计,它还挤不进去初级商城的前三排行榜。
小道消息说,异能激化试剂没有排在第一位的原因,百分之九十就是归功于它那难以言喻的设计。
“这是什么?药吗?”白芷接过苏芙递上来的试剂,轻轻的摇晃了一下管身。
流动起来的液体就像是梵高的星空般,动态的瑰丽景象变得更加绚丽夺目。
“奶奶还记得刚刚电影里面的情节吗?有的人能喷出半人高的火焰,有的人招手间雷电满天,还有的人能瞬间用土建造起一块粗制的堡垒。这个试剂,也可以说是药,可以帮助普通人获得类似那些的特殊能力。”
想到这,苏芙忍不住“噗呲”的笑出了声。苏芙正式步入店铺。
正对着店面的是收银台和一些花束展示柜,目前都是空空如也。而店铺的左右两边则是整面墙的展示格,透明的“玻璃”隔开了一个个小空间,是为了分开摆放之后获取的不同植物。
“那些不是玻璃,是空间。”“欢迎归来,宿主。”
意识渐渐回笼,听着耳边板正的系统电子音和飞向自己的花花,苏芙捧起布艺小花,用额头轻轻点了点它的花盘,接着他将目光投向还在沉睡中的一人两宠。
上辈子苏芙即使是个普通人,也曾听到周围人对这场“大筛选”的一些讨论。
灾后,在统计了人类现有生存区里的大部分幸存者数据后,大基地的高层曾得出这样一个惊人的结论。
人类普遍的觉醒时间是从七月一号早上的六点开始,新的一天初始。
对从那株外星植物逃逸出来的异变因子接收良好的人,会在六点后陆续醒来。清醒的越早的人,异能潜力越强大,异变越加完美。与之相反的是,排斥变异的人,会在一瞬间被异能因子带向细胞生命的终点。直白的说,就是他们会在顷刻之间走完一生,然后化为宇宙内的尘埃。
上一世,觉醒时间就是评价一名异能者潜力的标准之一。生存基地上层甚至会运用到测谎仪等机器,来确保异能者报出时间的真实性。
想到这里,苏芙转头看了看客厅墙上挂着的老式钟表,六点十分。
六点半之后,元宝和梨花也相继醒来,开始精神抖擞的在客厅跑酷。苏芙知道他们是在适应身体里涌现的新的能力,并没有对他们的行为有任何的制止,反正该收起来的东西早就在自己的系统背包里了。
或许是因为白芷的能力不是天然获得,而是外物推动的,她在十点之后才开始渐渐的清醒了过来。
亲眼看到一家人整整齐齐,苏芙才安下心来走到院落里。
【这个点……】苏芙持续托腮。
在没有足够自保能力的时候,他并没有直接将异能花售卖出去的想法。且不说目前他拥有的独株异能植物数量不多,因为有系统的约束,苏芙才能做到一人独拥这么多的异能植物,而不会被造反。普通人或者是一般能力的异能者,想要收服一种能力卓绝的植物,并且长期保有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所以,目前小花店的主打业务还是特殊异能花束。
虽然没再接到特殊订单,移动贩卖花车也有售卖窗口的。
鉴于目前花车的移动位置是随机的,苏芙觉得如果能碰见面对面的顾客,那还挺有缘分。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遇见这样一辆神奇的花车,也不是所有人看着这样一家在末世后还在售卖的花车,能够有勇气,有胆识,有兴趣地走上前来。
退一步,即使是真的有人有意向试探买来一束玩一玩,很抱歉的是,花束的能力除非店主主动透露,否则在购买前是隐藏的。这世界上,估计没有几个“冤大头”会拿着拼死拼活挣来的东西,换取一个看起来还不那么好看,也“毫无作用”的花束。
现实是,这样既有缘又有钱的顾客,苏芙目前还没有碰见一个。
所以说,到目前为止,花店的成交量依旧为零,真的毫不意外。
至于,是否担心有人误打误撞买了花束,会不会在后期吐露“奇迹”小花店的奇特之处,比如那些挂在墙上的千奇百怪的异能植物等。有人罩着的苏芙是不担心的,系统会在有客户到店购买花束后模糊掉一些比较隐私的信息,例如售卖花束的人的面孔,花店/花车真正的样子等等。
与之相反的,是“奇迹”花店的名字,和手中的花束将是记忆中最鲜明的存在。既保护了店主店员隐私,又规避了一些风险,也打出了小店和花束的名声,苏芙觉得这样的结局简直再满意不过。
但是,目前“奇迹”的曝光度真心不够。
苏芙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将双手平放在收银台上,将脸埋入其中,随后长相出众的青年侧了侧头,露出了自己优越的半张脸,慵懒地轻轻掀了掀眼皮,语气平和切带笑的纨笑了句。
“系统爸爸,真的不能帮忙开个大嘛?”
苏芙静静地立在院墙脚下,他抬起头,沉默的看着晴空万里的蓝天。果不其然,他的耳边开始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嘈杂声,有老人家呼唤亲人的声音,女人悲痛欲绝的哭喊声,男人沉闷的悲鸣声,还有混杂在其中的动物发出的杂音,悲剧一触即发。
人类的消失并不是在无人时分。
在你睁眼的那一刻,明明还存在好好的亲人,朋友,爱人,陌生人,会随着一阵风,化作一捧尘埃,吹散向天涯海角。像捧在手中的沙砾,被人故意定格,而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在眼前,任凭呼喊,也抓不住,止不了。
苏芙劝回了白芷,五十亿人变五亿,蓝玄星就在这几个小时内整整消失了四十五亿的人口。多少家庭在一瞬间支离破碎,苏芙不知道,但是想也知道,未经受波及的家庭少之又少。
不是他内心黑暗,用最坏的一面揣测人性。上一世就有只剩一口的公认老实人,在看见有幸运的全员存活的街坊,用自己觉醒的攻击能力杀人全家的案例。
世人皆苦。
有人在经历苦难后,可以咬牙坚持心中的善念,也不乏有些人暴露出人性极恶的一面,逞一时之快,屠戮他人,杀人取乐。
苏芙虽然不愿意让白芷直面这样的血腥残忍,但是他也不会盲目的将一切的信息摈除在外,温室里的花朵活不久的,他也相信自己的奶奶不是那种愚善的人。
纠结思虑了半天也没见任何结果。
【难不成敌人就这样消失在了眼前。】
隐约有什么在脑海中飞快略过,苏芙并没有抓住那一现的灵光,他起身准备先下去探探路。
苏芙刚一抬起上半身,曲起的膝盖甚至还没来得及直起,右肩上就传来一阵阻力,将他按回了原地。
他偏头看向了手的主人——已经站起身的侯烛。
男人高大的身材,在一坐一立的对比下,视觉冲击更是强烈,苏芙恍惚了一下,立马回过神来,下意识给他塞了三个拳头大小的银杏果实。
那棵系统奖励的银杏果幼苗,在灵珀,花圃和苏芙木系异能力的三重加持后,一下就突破了三级的门槛,直达三级异能后期。结出来的果子甚至比幼株本体,也就是漓水镇的那株大银杏树结的白果要更大,鸡蛋大小直接就膨胀到拳头大小,三个银杏果得苏芙两只手掌才能将将包得住。
最让他高兴的是,原来手动激发的果实空气罩,只要提前在果核里输入一些异能,在异能主体收到外界攻击的时候,就可以自动触发并释放出,直接就避免了一些无法留意到的意外情况。空气罩的持续时常,也从之前的一颗十五分钟直接飙升到了一颗四十五分钟。
感觉自己动作的突兀,苏芙语速极快的脱口而出。
“你去可以,带上它们!”
他双手托起银杏果递到侯烛面前,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只是眼神中带着一些执拗。这些天的相处,多次交付背后,苏芙再也没办法只是将侯烛当一个安保人员。
侯烛轻轻低下头,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终于落下了垂怜,他定定的看了几秒眼前还稍显稚嫩的青年,看向他眼底的坚定和担心。
像是被什么刺了眼睛,侯烛缓慢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后,接过苏芙手中的东西,转身就大踏步往车外走去。
苏芙那还能坐得住,在侯烛转身的那一刹那,他就仓促地站起身,走到车头,看着他渐行渐远的挺拔背影,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白芷和三小只紧跟其后,大家都聚集在了车头,将目光投在了那一人身上。
花花看苏芙并没有多说些什么,终于调整好了自己,开始逐一介绍。
“花店摆放和售卖的不是一般的植株,它们的能力可能互相排斥或者相互吞噬,需要用空间将它们隔开。虽然眼前看起来只是一面展示墙,但是实际上植物都存在于不同的空间,不会相互影响。有些攻击性强的植株,也不会突然攻击客人或者店面。”
“收银台具有自动接单功能,需要店主在接单后,根据不同客人的订单需求,搭配不同的花束以完成订单。不同的花朵有不同的能力,则需要店主进行干预和协调,将它们制成作用不同的花束。”
“而旁边摆放的花束柜则是摆放谈谈你闲时制作的花束,里面的空间和时间不像两旁的展示区里流动的空间,展示柜是恒定的。它们保留了花朵们最强盛时期的能力,以保证绝对一束花就能满足客户的需求。”
“自动接单,制作花束……”苏芙喃喃了两句。
“那怎么配送?也是花店自动配单嘛?”苏芙怔楞了许久,轻轻地将头依靠在奶奶那并不坚实的肩膀上,闷闷的道:
“我那时不在家,也不知道你们三个是怎样的情况,会经历些什么。只是后来获得系统后,通过系统知道了元宝和花花都有着特殊的能力。”
苏芙尝试着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加轻松,“元宝的嗅觉本来就很厉害,后来在能力的加持下,就像是寻宝犬一样,什么好吃的都逃不过他的鼻子。末世后,虽然可以吃的植物果实根茎变得更加难找了,但是一点也瞒不过咱们的元宝。这些果实的口感和味道,在不同异能力的加持下,变得更加丰富好吃,所以啊,咱们以后有福气了。”
话音刚落,元宝便脆脆地“汪呜”了一声,仿佛在当众做下保证。
一个被带跑偏,家庭影院里压抑的氛围也被一扫而空。
苏芙忍不住偏了偏头,将目光投向压在腿边的金毛,还有旁边紧盯着他的梨花。看着铲屎官仿佛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睥睨半生的小猫猫不得不喵喵出声催促。
苏芙眼带笑意,“梨花就更厉害了,小猫咪本来就神出鬼没,在觉醒了特殊空间能力后,每次找她估计就像一场大型的躲猫猫游戏,我们以后要好好看着她,别找不到回家的路。”
停顿了几秒,苏芙就像小时候,遇见不高兴或者不想坦白的事实,却又不得不说出的那样,又将头砸在白芷的肩头,更深地将头往她的肩窝里埋了埋。
“我俩没有很好的运气,在……都是普通人的状态。”
感受到白芷在背后轻柔的拍打,小小逃避了一会儿的苏芙抬起了头,坚定地看着奶奶写满温柔的面庞。
“不过还好,现在我们有了系统和花花。这一次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了,也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看着孙子夹带伤感却满含希望的眼神,白芷这次没有再问些什么。
她相信他。
虽然苏芙说的一些词语,在白芷这个年纪有些比较难以理解,但是实话说,在半截身子都进入黄土的年纪,回望前半生,白奶奶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人。天灾和人祸,生离与死别,白芷半辈子见识与体验的一样不少,于是她还算淡定的接收了一些事实。
自己和苏芙都不是沉湎于过去的人,白芷摸了摸孙子的鬓角,活了这么久,她知道过去与未来都不是眼下很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当下。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就不要多想,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好好应对这场灾难。我那边还有些你父母留下来的,和这些年你我攒下来的一些积蓄,明天你拿上。”
“谢谢奶奶。”苏芙牵起了白芷的手轻轻的摇了摇。
感受到苏芙仍然还像着小时候那般无声的撒着娇,白芷笑弯了眼角。无论何时,孙子在自己的眼里心里仍然是那个小小软软的糖心崽。
其实,哪有那么容易接收乱世的消息,一个个送走了身边的人,白芷唯一在乎的就是眼前的人。半生不信神佛的老人家,恨不得求遍这漫天的神佛,只愿她的小孙子苏芙一生平安喜乐。
前三天的旅程还算是顺利。
可能是长久生活在和平的环境之中,突如其来的灾难,加上或亲近或陌生的人在自己眼前逝去的震撼太大了。除却那些越在恶劣环境,越活得风生水起的恶人,大部分的人在末世初期都处于一个心态过渡,甚至是逃避时期。
将银杏树幼苗种进花圃,并咬牙分给它和治愈康乃馨各五分之一灵珀的苏芙,将目光艰难地从背包中最后剩下的五分之一灵珀中拔了出来。
随即,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苏芙将目光投向了正在移动的移动贩卖花车车窗外,看想了那片恍若原始森林的杂草丛——就是那种普通路边会有的,夹杂狗尾巴草的普普通通的草丛。就如大筛选下还是有一部分普通人一样,动植物也不尽然都获得了能力,不过外在形态的后天变大,使得他们对比人类毫无变化的体型来说,有着天然的优势。
由于“如履平地”这一功能,原计划的行进线路被推翻了重来,苏芙和侯烛商量了一下,主要是苏芙一通输出,侯烛点头,他们准备直接走省道,然后转国道去往越城。除了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这条道路会大大缩短他们旅途上所花费的时间。
于是花车的车头被调转方向,他们要先去丰市最大的图书馆。不像一般的图书馆会建在人群中心,丰市标新立异地将自家最大的图书馆安置在了城市郊外,靠近省道的地方。于是图书馆的受益人群从丰市增加到了隔壁两省,如果你在借书看书的时候碰见有其他地方口音的朋友,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苏芙看着窗外静静地发着呆。
由于进化因子的影响,原来路边低矮的杂草和树木没扛过进化的都已经纷纷枯萎,成为了大地的养分,剩下的都是些放大了很多倍的庞然大物。人类就好像一夜之间来到了传说中的巨人国,调转了身份,从原来的巨人变成了蝼蚁般的存在。
一切都是那么庞大而可怖,静谧却更加躁动人心。
刚开始,由于系统的“作弊式”加持,移动花车安稳地行驶在去往省道的小路上,路上还算顺利,中途只不过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不过刚开始应该没有电影里面展现的那么夸张。任何能力或者技能,奶奶你知道的,要通过不断的练习和升级,才能越来越强。那个漫天雷电的特效实在是太假了,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又夸张又好笑,哈哈哈哈。”
白芷无奈的看着笑到弯腰的小孙子,也禁不住笑眯了眼角。她能感受到,交待完所有的事情之后,苏芙变得更加的开朗,富有活力。
这样很好,这才是苏芙现在的年龄所该有的模样,而不是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那你是不是还有获得,嗯,能力的其他途径?”不管是与不是,苏芙还是放弃了那场早就定下时间的毕业旅行。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青年白皙的脸庞半隐藏在松软的被褥里,蓬松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外。
平稳的呼吸声和空调风口的轻微声响交错在一起,使这个让人昏昏欲睡的夏日更加催人入眠。
忽的,窗边的书桌下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宛如一滴水珠坠入平静的水面,激起一波一波的涟漪,破坏了当前安静的环境。
声响渐渐变大,只见一抹绿色从桌下蜿蜒而来,像是被什么激起,又仿佛被什么所吸引。它的茎叶逐渐伸长,变得宽大,然后连人带被卷在半空之中。
然而,无知无觉的人类还沉浸在黑甜黑甜的梦里,沉浸在末日人奢望的短暂安宁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细长的根茎也随之生长,本来脆弱的尖端戳破了坚硬的瓷质花盆。
终于,千疮百孔的花盆还是不堪重负,哗的一声碎裂成好几瓣,坠落在木地板上,发出了极大的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苏芙猛地一抬上身,却被不知被哪里来的阻力束缚在原地,只能象征性地抬了抬头。眼前本来干净整洁的房间丛生着一大片绿色的枝叶,他只能从缝隙中窥得房间本来的样子。
【发生了什么?末世提前来临了嘛?!!!】
苏芙挣脱了几下,不知道是刚起床没有力气,还是思及末世前梦魇般的经历让他浑身无力颓唐。他的心脏炸裂般地鼓动着,死前的画面和昨夜奶奶温柔的面庞时不时地闪现在眼前。最终,苏芙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还是没办法改变吗?那为什么让他重生呢?为什么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又摧毁了他所有的希望?这就是无法变更的命运吗?
大股大股黑色的情绪涌上心头,强忍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像是被命运剥夺了所有抗争的勇气,苏芙睁大着眼睛向前忘去,等待着命运最终的审判。
【奶奶,元宝,梨花,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直到瞪到眼睛开始干涩,泪水在眼角风干,眼前的绿植也没在移动分毫。苏芙脑袋里,心头上乱七八糟打结成一团的情绪,像是被突然打断的默剧,一片鸦雀无声。
“嘎嘎嘎……”
苏芙尴尬地眨了眨眼,将自己的手臂从被子中拔了出来,紧接着,他借助着相对灵活的手,将自己从绿植的包裹中剥了出来。
刚刚离家出走的理智也跑了回来,于是,他也看清了眼前到底是什么植物。
【原来是自己养在书桌上的那盆银边吊兰啊。】
苏芙家虽然靠街边只有一间小铺面,但是进到里面才会发现是别有洞天。
花店的后门外是一方较为宽广的院落。院落的中心是后来挖掘的一口井水,冬暖夏凉,泉水甘甜。苏芙不爱冰箱冰镇过的西瓜,独爱井水里浸泡了半日的瓜果,带着井水的凉气,又保存着它们本来的味道。
井边,除了预留下来的小道,种着一圈的郁金花,每当郁金香开花时,路过的人总忍不住驻足,惊叹它们的美好。除了这处,院落的东北角也开发了一方小花圃,并不大,苏芙和白芷会种上一些对环境要求不那么严苛的花朵。大到绣球,月季,百合,小到太阳花,多肉等,有十好几种。
当然,院子里也不仅仅只有观赏作用的花朵。挨着花圃的院落东南角,是一小块的菜地,菜地里也种着许多的菜呢。
家常的有西红柿,辣椒,茄子等,当然也少不了生姜大蒜等调味料。苏芙家里人口少,时常小菜地里的产出没法消化,便左邻右舍地送些。一来二去,祖孙二人倒是无心插柳地打好了和小镇里其他人的关系。
但要是说苏芙最喜欢的地方,那还得是西南角的那两架葡萄藤。听奶奶说,它们是父母在自己出生那年种下的,和自己一般的年纪。夏日,躺在藤下的凉椅上,打着蒲扇,透过累累硕果的葡萄藤向上看去,便是繁星满天的夜空。
至于高大的树木,倒也是必不可少。
小院的西北角和东南角各种着一棵刺槐树和桂花树,花开时节,花香清新怡人,沁人心脾。好看且能吃,想到这里,苏芙就忍不住响起了姜延那超大的吸溜声。两株葡萄架间,还夹种着一株柿子树,每到结果时期,它那满枝丫的橙红的果实,又喜庆又好看。
而正对着花店的,则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它是苏芙的父母当初买下来后,推倒了原来的瓦房,新盖上的。
而在最初的盖房计划里,他们就算上了苏芙的存在。
一楼厨房,客厅,预留给腿脚不好的爷爷奶奶的卧房,一间客卧,再加上一间小的储藏室——现在已经改成元宝和梨花的休息室了。二楼则有原来苏芙父母的房间,给未来两个孩子提前备好的两间卧房,加上一小间的玻璃花房。
是的,苏芙父母的原计划里,未来的家里是会存在两个孩子。但是苏芙诞生后,看着小小只白白嫩嫩的儿子,又害怕过早的要二胎会影响孩子的成长。于是时间辗转来到了苏芙10岁那年。
当年里,苏芙的爷爷因为早些年劳累过度,破败的身体也没能坚持到过年,就撒手人寰了。伤心的小夫妻两哪里还有任何为家里增添人口的想法,时间久了,二胎计划便也不了了之。
后来那间房间一半改成了家庭影院,一半打了柜子,放上些小货架,摆了苏芙爱吃的零食,活像是
在转身要走的那一刻,他咬了咬牙还是转了回去,试探着取消这次旅游的可能性。
或许是他的临时变卦,使得原来圆满的旅游变得不再圆满,主持的几名班干对着苏芙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再三劝说下,苏芙还是得了一身的奚落,本就不多的勇气瞬间逃离的干干净净。他抬头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们,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一句。
唯一的安慰是,苏芙的舍友们都是来自不同学院的成员,根据梦里的回忆,他们在那时都已经早早回了家。
在各自打包寄送大件包裹回家之后,苏芙跟着几位“哥哥”吃了最后一餐,喝到东倒西歪的几人相携着回到了宿舍。最后的一晚,谁也没有睡着,就着手机暗淡的灯光,四个人天南海北的聊了一夜。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因为离家最近,东西又最少,苏芙亲自将舍友们送到了丰市最大的高铁站。犹豫再三,在分别的前夕,他还是支支吾吾地向三人提起建议。
“近一个月大家别急着找工作,记得多备些食物,最好全家人都待在一起,不要分散。”
白枫落和楚舟行两人对视一眼,并没有立即提出什么异议。神经大条的姜延倒是则是毫不顾忌地脱口而出:“为啥啊?”
苏芙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撒过谎,他吞吞吐吐了许久,憋出来了个大红脸,在车站顶灯的照耀下就像是一枚圆润润红彤彤的西红柿。酝酿了十几秒,最后苏芙也只是憋出来一句“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便落荒而逃。
姜延看着苏芙慌忙离去的背影,毫无思绪地挠了挠头。接着,他举起手机,思量着还是想在宿舍群里追问一下老幺。
白枫落上前一拍眼前被剃得像猕猴桃的榆木脑袋。
“你见过谈谈说过一些不着五六的话吗?”
“啊、啊?没有啊。这有什么联系吗?”虽然没用多大的力气,姜延还是被宿舍里从始至终一直温柔的老大拍的一愣。
白枫落&楚舟行:【】
他俩恨铁不成钢地齐齐瞥了一眼宿舍里的“二哈”异口同声地说,“说了做就是,别想那么多。”
“哦,哦。”
姜延刚点头,广播就开始播报他那班车的车次,他瞬间就将所有的疑问都抛之脑后。立马蹿上前去,熊抱了两人,便急匆匆地赶往了检票口。
【嗐,又不是什么大事,多备些就多备些呗。约定好了毕业后每年一聚,要是东西没用上,他得好好说道说道这个提前跑路的小幺。】
老大老二看着老三撒欢跑远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而后互相拍了拍肩膀就此各奔东西。
殊不知,经此一别,相见又是何时。
苏芙直起身来,认真的看着眼前只到自己肩膀的优雅老人。从小时候仰望的角度到现在俯瞰的视角,他轻轻帮奶奶理了理之前自己蹭的,有些凌乱的银白色头发。
“奶奶不用担心,我已经有了能力。”
这时,花花及时从旁边递了一枚普通的种子。苏芙的脚边也被蹭了蹭,是元宝和梨花合力从别的房间拖拽来的小花盆。
他感激地挨个的摸了摸小三只,并口头表扬许下各项奖励。接着,他接过花盆和种子,之间将种子安放在土里,第一次在其他人面前,生疏地施展了自己的能力。
小小的不知名种子,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它稚嫩的芽从土中钻了出来,像是感知到周围环境的安全,它舒适地伸了一个懒腰,渐渐挺直了自己的腰背。
接着,它随着不知名的节奏轻微地舞动着,摇晃着自己纤瘦的枝干,极快地伸展开了枝叶,慢慢长高长大,一片两片三片……
嫩黄色的脆弱枝干也开始蜕变成强壮粗粝的深绿色,枝丫越伸越多,慢慢地开出了一朵朵鹅黄色的花朵。花开花谢就在一瞬间,从原来花托的地方开始渐渐鼓起一个个青色的果实。果实越变越大,坠满枝丫,青色渐渐褪去,过渡成黄色,接着是橙黄色,最终演变成喜庆的橙红色,是小番茄!
苏芙看着白芷惊讶的样子,轻轻的笑了。他接过花花又一次递过来的水,摘下一串小番茄简单清洗了一下,便将它们递给了奶奶,示意她尝尝看。接着又没有厚此薄彼的洗了几串,元宝梨花各投喂了一些,递给花花的时候,他有点迟疑。
花花猛地冲上前,连着苏芙修长的手指一起抱住,嗷呜一口就是一个小番茄,直接用行动说话。苏芙也依着它,手托着番茄并没有移动,直到它吃完。
“怎么样?酸不酸?”
听到这话,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没有。”
周天昊:“……”
他心里忍不住吐槽,装什么啊装,但是没敢直接顶撞。
就在这时,月轮渊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他一下子掀开了自己的外套,坐了起来。
月色依旧皎洁,但刚才那股心悸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会忽然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是因为考卷吗?
还是……
他看向眼前正在炫耀着神器的众人,眉头微皱,不太想相信。
总不可能是这群蠢货带来的吧?
第 77 章 77-A级考卷,瑶池盛宴(含营养液加两更28w+)
2月5日,第三星环高考即将开始。
四大悬臂八所高中的考生们陆续抵达各自的学院圣殿,苏芙也顺着人流来到了英仙高中的圣殿。
大多数人沉默地站在庄严的圣殿广场,偶尔有人三三两两的低声交谈着。
还没开始,苏芙就已经感觉到紧张而严肃的氛围。
她找了个位置站定,抬头默默扫了一圈四周,虽然考生人数依旧不少,但与她想象中的情况差距有点大。
她记得当时四环高考时那是人山人海啊,密密麻麻的至少得有上万人。
“现在嘛……”苏芙在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这里估计也就千人左右,人数直接对半砍啊。”
看来随着星环的上升,越往核心区走,所谓的‘高级公民’也是越来越少。
倒真是金字塔结构,底层宽广而拥挤,越往上人越少,资源却越丰富。
但她随即又想到,也不太对,第三星环其实算是中间层次,相比于底层人数确实在减少。
但谁知道最顶层的那批世家贵族会不会使劲儿生孩子?
毕竟资源丰厚,养得起,否则那些星网的八卦里也不会全都是各种私生子私生女了。
话说也不知道这次到底是什么类型的考场,苏芙心想,按照诸葛衍老师所说,神衍会根据考生水平动态调整难度。
如果没有这么多第二星环的考生,三环高考估计会是一些极端的环境,但现在嘛,她猜测或许……是物理类型里难度最高的天灾地图?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心里有点慌慌的。
反正,总不可能比天灾地图的难度还高吧?系统爸爸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并向你发送了个爱莫能助的冷笑。
“好嘛好嘛。”青年嘟嘟囔囔了几句,又开始咸鱼侧躺。
【左不过晚点开张。】那里没有什么生物活动的痕迹,大多数能够对人类造成威胁的异种活动在深层,是苏芙不会去触碰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快步沿着边缘往前走,水波震荡起来,溅起的水珠黏在他的裤腿上,像是有生命一般,朝着他的皮肤里钻。
“向导,我们还有多久能穿过深渊海?”苏芙问。
数字向导回答:“按照目前速度行进,路程时间还剩大约十五分钟。”
这不是个乐观的数字。 如索兰所说,这里没有任何光亮。站在门口朝着长廊内望去,能看见一些黑色的展柜中冒出的点点荧光。
绿莹莹的光点缀在圆扁透明的伞状体上,酷似水母的物种长着千万条触手,随着人工波浪的鼓动而缓慢的漂流着。
“这是波拉姆水蛸,是不是很像水母?”
索兰博士持着一盏老式煤油灯,幽幽的暖黄色灯光从玻璃片后透出来,刚好能照亮三人的脸:“据探测数据表明,这是最接近于‘塔纳托斯’的生物,有文献表明,这两种生物也许是隶属于同一目的生物。”
苏芙本能地对刚才看见的“死神”异种有些好奇,微微的附身,凑近玻璃缸,想要再看清楚一些。然而,就在他凑过去的那一刻,波拉姆水蛸忽然暴动起来,朝着某个方向疯狂的游动起来——
索兰博士扶了扶眼镜:“今天这位是怎么了……你们有福了,平时它可没这么激动。”
那只单色水蛸快速的游动着,无数莹绿色的光点汇聚到一起——
到这个时候,苏芙才真切地看出,这里只有一只波拉姆水蛸。
那些黑色的展柜里游动着的生物都是它的触手!
苏芙心底发冷,不由向后退了一步,等到再一次撞进侯烛怀中的时候,他才安定下来一些。
说来也奇怪,每一次当他心神不定的时候,只要把自己嵌入对方的怀抱,就能够获得冷静思考的理性。
……就像某些玄幻小说中描写的“亲密行为饥.渴症”一样。
苏芙摇了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了出去。
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呢……
但是水蛸并没有停下。这个解释听上去真实又离谱,他选择绕过这个死亡话题,再打探一些别的信息:“我和侯烛结婚三年,我还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工作呢。研究院的工作听上去很危险,对吧?”
索兰博士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还是回答道:“当然。小侯在我们研究院可是顶梁柱的存在,他负责的是异种研究部门工作的展开,上一次进行深渊抓捕活动的时候,也是他主动请缨,和你叔叔一起去的。”
苏芙微微挑眉:“我叔叔,他是负责抓捕活动的吗?”
“是啊。”索兰博士没有隐瞒,“抓捕异种可是一项技术活,虽然他平时工作比较轻松,但还是很危险的。”
苏芙对这部分平日里他接触不到的信息很感兴趣,还想再套些类如“侯烛抓捕的异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信息出来的时候,手腕却被一只冷凉的手捉住了。
人的掌心是肢体最不容易散热的地方,然而,侯烛的掌心却寒凉又潮湿,让他不由想起某种古老的海洋生物,同样潮湿粘腻。
苏芙和索兰都因这一点小小的变故停下脚步。
侯烛的眼黑沉沉的,浓得几乎要化开,他直直地站在苏芙面前,微微俯下身子,还未开口,两片薄薄的唇就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抵住。
苏芙凑近了他,淡淡的香气飘进鼻腔,几乎在一个瞬间安抚了怪物因为独占欲而波澜起伏的坏情绪。
他看着侯烛的眼睛,压低声音:“不许在这里亲我。”
索兰识趣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给小情侣留下了空间。
侯烛也看着他,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意图被他看出来了。
他吞咽着口水,喉结不明显的上下滑动着,紧紧的锁着他的眼:“……为什么?”
苏芙佯作没看出他的焦渴,单手捏着他的袖子,轻声道:“因为这是公共场合。”
他转过头,刚好撞见对方跃跃欲试的动作,压在喉咙里的话微妙的顿住:“影响市容。”
侯烛:“……” 有人在看他!
他是他的!
头顶的灯管随着他目光的阴沉而快速的闪烁了两下,两秒后,随着“噗”的一声轻响,整条走廊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方才承载着侯烛身体检测的那面数据墙轰然倒塌,碎成一粒粒亮银色的电子颗粒,流逸在空气中。
死一样的寂静充斥着整条长廊,在黑暗之中,仅有装填着生物荧光物质的应急逃生通道标识仍然尽职尽责地亮起,为密闭的空间提供唯二光源。
如果苏芙现在身处于研究院大厦外面,就能看见,无数黑紫色的触手隐没在灰暗的空气中,完整、紧致而细密地包裹着整个研究院大厦,切断了它和外界的所有联系,就连光纤传输的信息也无从入内。
黑白分明的眼球不时从粘腻扭动着的触手缝隙中露出,黏液随着它们的疯狂旋转而朝外四散着,窥觎着深渊外黑暗的世间。
深渊里来的异种,把这里变成了属于他的死地。
黑暗中,触手更加肆无忌惮的蔓延在长廊中,冷气弥漫,苏芙不由得垂下眼,睫毛上似乎结了一层霜,重得抬不起眼。
他的心鼓噪的跳动起来,不知为什么,在黑暗中,他的听觉越发敏锐,能听见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的低沉回响;虽然冷,但身体活动却更加灵活,让他莫名有一种游鱼回到海中的闲适感。
虽然不合时宜,但苏芙确实感觉到自己紧绷的精神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抚过,一寸一寸的放松下来。
楼下的办公室遥遥地传来几道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重物撞击着铁笼时发出的闷声。它们与人的交谈声夹杂在一起,听不太清晰。
苏芙艰难地抬起眼,昏暗的荧绿色灯光从发顶洒下,勾连出一片破碎的光影。
但在侯烛的怀抱中,这些似乎被无形的某种东西完全隔绝出去,模糊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难道……失败了吗?
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鼓膜,他抬起眼,恰巧撞进侯烛的漆黑眼瞳。
侯烛的手钳制着他的腰,纸烟卷的火星子不知何时燃烧殆尽,只有在两人呼吸交错的时候,才被淡淡的风吹得发亮。
他压抑着暴怒,此刻嗓音冰冷得不像话,那些寒冷的空气似乎就是从此逸散出去的。
侯烛的目光钉在他身上,一字一顿地、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宣告道:“你是我的。”
苏芙不知道他吃错了什么药:“什么?”
侯烛僵硬地重复了一遍:“你是我的——”
伴随着他的话,潮湿而阴暗的角落里应声响起,像是他的回声。
“你是他的。”
“你是他的!”
“你是他的!”
不知道是不是苏芙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些荡出去的回声慢慢的变得尖锐、激昂起来。
那股消毒水混杂着冷杉烟草的香气缠绕着苏芙的鼻腔,如蛇一般冰冷粘腻。
侯烛没有等到苏芙的回答,便开始估量着从这么多人面前把苏芙偷走的可行性。
只要用触手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巢穴,把他牢牢地包裹起来,就能免受其他人的窥视、交流与触碰。
或者……干脆把苏芙拆成几份,拆吃入腹,反正他也是自己的心脏容器,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永远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身边。
苏芙,是他的……
侯烛脑中的想法越来越乱,就在它们即将破土而出、随着冰冷粘腻的触手一起缠绕上苏芙的四肢时,变故发生了。
方才敲着纸质烟管,神色冷淡的苏芙凑了上前,踮起脚,主动的给了他一个干燥的、带着人类体温的吻:“嗯。我是你的。”
……他回应了怪物的宣告。
这个吻并没有交换到侯烛所需要的津液,仅是一触即分而已。
但侯烛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追上前,他站在原地,目光下视,安静地盯着苏芙。
周围的触手缓慢地收拢,巨大的紫黑色腕足小心翼翼地绕过他们二人,在经过苏芙时,甚至空出一块空地。
苏芙自然没有注意到地面上的异样,也没有关注面前正盯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侯烛。
两分钟前,他清晰地感知到脑中对接联邦监视人员的接口崩裂了。
除非对方亲自找上门来,强制他再一次装上微型设备,苏芙暂时仍然处于自由中。
同样的,他也清晰地感知到——面前的男人、他名义上的丈夫到底有多么强大。
他足够成为自己在逃离囚笼之前,手中握着的最锋利的一把剑。
那个吻,则是他给的安抚和奖励。
在苏芙看来,他的丈夫是一个贪恋欲·望、带有不正常的占有欲望的男人,他和侯烛各取所需,也算公平。
苏芙无视了侯烛投来的死亡视线,慵懒地靠在墙上,不知什么时候,手指间再一次夹上了英式烤烟卷。
他勾头点火,一气呵成,火光在漆黑的长廊里划过,又迅速归于黑暗。
楼上的控制中心终于传来了机器鸣叫声,下一刻,长廊的明灯由远及近地亮起。
异种研究院再一次掌握了这座大厦的控制权。
侯烛盯着苏芙夹着烟的手指。
苏芙正偏着头,去听楼上的动静。他的手指修长,苍白得像玉一样,夹烟的动作并不显得轻浮,透出一种联邦社会极其推崇的绅士风范来。
苏芙回过头,就恰好撞上侯烛仍然在盯着自己的场景。
他暂时脱离了联邦的监视,能够着手去做的事多了很多,心情不由好了些,略带苍白的唇角勾起,调笑道:“你怎么这么喜欢亲我,喜欢我吗?”
侯烛深深皱起眉。
喜、欢?
深渊种不明白这个词。
触手们在他身下翻卷着,远远看去,如同一片泛着黑色金属光泽的海浪。
侯烛问:“喜欢是什么?”
触手们比他见多识广一些,仍然对这个词有些不解,回答他:
“不知道,可能是你们刚刚亲在一起的动作?”
“反正听上去不是什么好词。”
侯烛选择相信这些和自己同根同源的东西。
他开口,模仿着人类的语调艰涩地回答:“不喜欢。”
苏芙只是顺口一说,没想到侯烛会回答他,神色古怪地回应:“哦。那你不许亲我了。”
楼道尽头传来人类的脚步声,应该是研究院派来找他们的人。
等到那人走近,苏芙却没想到,是索兰亲自来的。
索兰的身影因为距离显得模模糊糊的,语气很温和:“苏老师和小侯还好吗?刚刚没受伤吧?”
苏芙回答:“没有,我们一切都好。”
苏芙压低声音,认真道:“之前没和你说,现在你看上去清醒不少,我们该约法三章了。”
他皱着眉,打量了侯烛一会儿,用理解的语气道:“我很能理解你现在的需要,但……也不能随时随地的……”
后面那个词似乎有点烫嘴,苏芙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求偶吧?”
侯烛出奇地听懂了苏芙的话。
他有些复杂的看向苏芙:“然后呢?”
苏芙见他配合,松了口气:“亲我之前要先问问我的意见。不许随便动手动脚。”
侯烛沉默了好久,才重新开口道:“……为什么?”
苏芙从善如流地回答:“因为你想要亲我,只有我能给你,所以,一切只能听我的。而且,反正你不喜欢我,应该也不会控制不住自己吧。”
不知为什么,那句“你不喜欢我”本来就是侯烛亲口对他说出去的,然而,这句话再一次从苏芙口中复述出来的时候,却让他空洞的心室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侯烛忽略了这点异样,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
苏芙当他答应了,心情好了许多,主动捉住了侯烛冰凉的手:“走了。索兰博士在等我们。”
侯烛任凭苏芙带着自己向前。他垂下眸,认真的朝着那只搭在自己掌心处的人类的手看去。
深渊常年寒凉至极,冰霜四溢,他早已习惯了那里冰冷的环境,身体自然常年冰冷。
抛弃那具寄生的人类身体之后,他现在和苏芙触碰、交互的肢体都是自己的本体。为了不让粗粝的鳞甲刮破人类娇嫩的皮肤,他甚至用自己最柔嫩的触手化成手掌和他交握着。
然而,侯烛并不是人类。
他没办法掩藏自己低于常人的体温。
直到苏芙的手触碰上来,他才第一次体会到“温热”是什么感觉。
他的手很软,掌心干燥而温暖,即使是比常人温度略低一些,对于侯烛而言,传达到自己手掌的温度却仍然火热。
侯烛一时间忘记了人类独有的、在他看来累赘至极的呼吸,目光沉沉的追逐着他的背影。
他是他的他是他的——
他是他的他是他的!!!
只是现在……还不可以囚禁他。
苏芙的气味甘美又纯净,对于侯烛而言,他就像是深渊里从未出现过的火种,竟让这个冷血无情的怪物生出了不合时宜的保护欲。
它迅速地游弋到了三人站立的玻璃缸边,两只触手非常人性化地伸出,在玻璃壁上奋力地拍打着——
笃笃!笃笃!
回声荡漾在黑色的长廊中,回荡着沉闷的声响。
索兰似乎很好奇它到底在干什么,凑近查看:“今天它怎么表现出了亲人性?要知道,这个小家伙自从从深渊里捕获以来,一直是蜷缩在箱子底的闷闷不乐的状态。”
苏芙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屏着气,垂下眼眸,正准备靠近一些查探的时候,整个人就被身后的侯烛给捞了起来——
苏芙:“???”
这又是在干什么?
他挣扎了两下,但是背后的侯烛似乎没有任何想要松手的意思,见他挣扎,这才惜字如金地解释道:“危险。”
苏芙:“……”怎么这个时候关怀起他来了?
侯烛垂着眸,确保苏芙的安全之后,这才阴沉地朝着培养胶囊中投去目光。
那只丑陋的水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在对上侯烛的目光之后,终于偃旗息鼓地安静下来,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迅速的瘫软下来,黏哒哒地顺着玻璃壁滑向下方。
刚刚,它是在求救。
这只水蛸是和自己一起被人类唤醒的。常日它一直生活在深渊最深处,刚刚索兰博士说得没错,如果论起亲缘,波拉姆水蛸甚至和自己是同根同源的物种。
但这并不代表,侯烛一定有义务去救它。
怪物的亲缘很弱,刚刚生产的水蛸为了补充自己的营养,就能毫无负担的把生下来的小水蛸吃下腹中。
母子相替的亲缘尚且淡薄,侯烛对它,一点怜悯之心也没有。
他只是不想让水蛸靠近他的人类。
那是他的——身上的气息、唾液的味道,温暖的掌心,全部都是他的。
苏芙举起火把,加快了速度。
深渊的边缘很不平整,在转过一个角的时候,苏芙忽然停了下来。
前面传来几声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浮了上来,用它的手……或者是蹼一下一下拍打着睡眠。
苏芙蹙起眉,通过传回来的水花溅起的声线判断对方的体格有多大——
他现在没办法再躲避了!要是再不通过深渊海,他很可能在没有登上轮渡之前就被捕捉。
一旦登上轮渡,侯烛就算想找他,难度也大大增加了。
——通过他的猜测,深渊怪物离开深渊后,攻击力就会大大降低,更何况是被污染的侯烛?
所以,他现在必须快速解决前面那个东西!
“嘀——为您监测到,前方十米处有一活动生物。”
苏芙把耳麦取下,从口袋中翻出那把在索兰那里顺来的瑞士小刀。随着慢慢靠近,他看见了浮在水面上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个……人?苏芙察觉到了外面传来的异动。
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摇晃,回字型的外墙整个儿倒塌下来,发出尖锐的响声。
彼时的苏芙穿着从薄登身上扒下来的那件白大褂,从清洁工的工作间顺来了一顶白帽,把自己显眼的白金色头发掩在其中。
他微微低下头,宽大的帽檐立刻遮住大半容颜,和那些慌里慌张的人们快步走过走廊的时候,丝毫没有被人发现。
他听那些清洁工和安保人员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终于弄清了刚才在他刻意躲藏的时候,前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那些研究员们大多困在前方,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了危险,也不来找他们一起逃命,只有索兰博士跌跌撞撞的找到了他们,哆嗦着嘴唇,现在正在实验室里休息,一副神志全无的模样。
安保人员只好擅作主张,推出了那个叫“李大哥”的安保队长,带着剩下的人先转移。
“你听没听说那个怪物……就是被塔纳托斯污染的研究员找过来了,那真是吓死人了。”一个女保洁员道。
李大哥听清了她的声音,安抚道:“要我说,这事儿做得太不厚道了一点儿。别人本来就是小俩口,非要把人分开。这不,人家找上门来了,咱们却把人丢了。”
这些人中不乏对苏芙表示同情的,只不过敢怒不敢言,只能憋在心里。现在没有研究员在场,总算能不吐不快了。
苏芙倒是没什么感觉——这些人怎么想他、怎么对他,与他的目标并不相关。
据他之前了解到的有效信息只有两个。
第一个是他们这些人马上要从侧门口出去,逃到离这里最近的报警点,然后等待警局的救护。
第二个是,侯烛在找他——极其愤怒地、焦急地找他。
苏芙当然没想过要屈从,回去那金丝做的牢笼中去。
然而,这样的情景让他感觉到不可抑制的心跳和刺激,他越来越期待和这位深渊之主亲自较量的那一刻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打探到索兰博士现在在哪里——
苏芙决不能和这些人从侧门离开,一旦回到人类社会抓住,他就再一次主动地回到了牢笼中去,这不是苏芙想要的结果。
他要从深渊海那边离开。
所以需要交通工具、出口,还有地图。
据那部深渊纪录片所说,深渊会在深渊月的时候,关闭一部分入口。
到那时,月亮引起的潮汐会带领着海浪席卷沙滩,海水倒灌入口,让他无法从中穿越过去。
而研究院不止一次在深渊月这个深渊种并不活动的时期进入深渊,“采集”目标物种,证明他们有一套成熟的进入深渊的方案。
所以,苏芙需要研究院提供的地图。
快要走到楼梯间的时候,他状似无意地窜到人群中,清亮好听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李大哥,咱们不用带索兰博士一起离开吗?”
李大哥愣了愣,有些为难——他们刚刚都看见了,现在的索兰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目光呆傻,带着他将会成为逃生的一行人的累赘。
是人。他有人类的头发、四肢和身体,看上去,是一个三十来岁的芙壮年男性。
苏芙戒心不减,慢慢地靠近对方——
直到,那个人在他彻底靠近之前抬起了头。
那双长长的黑色的眉、浓黑色的眼睛——是侯烛!!
苏芙来不及多想侯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手中的瑞士小刀朝着对方投掷过去——
可惜准头不太好,只扎中了右胸口的肺泡。
苏芙一边观察着他,一边在想怎么从他身上跨过去继续赶路。
对方被这飞来横刀扎得又躺回去了,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操。”
苏芙:“?” 侯烛被押解到了异种研究院里。
这是苏芙第一次光侯这个地方。为了保护异种实验资料和样本的隐蔽性,大多数楼层建在地下,最下一层是负23层。
侯烛被押去检查,实验员都战战兢兢的,害怕他突然发难。
然而,他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牢牢地盯着站在检测室门外的苏芙,平静得出奇。
检测室的玻璃门是磨砂的,苏芙错开侯烛的目光,刚想去再抽根烟冷静冷静,仔细思考一下假如侯烛真是怪物,自己该怎样从必死的局面中脱身时,面前却被一个中年研究员堵住去路。
他面容慈祥,脸上的皱纹很深,似乎是一年四季都在实验室燃烧生命留下的刻痕,对苏芙的态度算得上是友好:“你好,你就是侯博士的爱人?”
苏芙抬眸,露出那双清澈眼睛浅蓝的底色,恢复了人畜无害的小白花模样:“您好,您是……”
中年人还没回答,后面就有人喊他:“索兰博士!您今天到研究院来啦,正好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谈话被中止,索兰对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转身和那个研究员说话。
过了一会儿,索兰才接上对话,那双碧蓝色的眼很有神采:“以前没有听小侯提起过你——哦对了,侯博士是我的学生,他的事我听说了,也请你别太担心。”
这位博士的经验很是老迈,对着检测室实时分析出的数据墙侃侃而谈道:“你看,生命体征非常正常,器官活性很强,细胞组织液没有发生任何异变——唔,基因链也没有问题。从这些数据,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了。”
索兰博士似乎也松了口气,对着苏芙微微笑道:“他还是一个人类,没有任何被寄生、污染的迹象。”
苏芙拧起眉尖:“可是他的眼睛里有很多复瞳,身上还会蔓延出藤蔓状的东西……”
“是解离反应。”索兰点头,“这是研究院自创的一个名词——你的丈夫身上出现的状况并不是个例。之前接触过异种的研究员也产生过这种反应。你或许去过那些所谓的上流人士的聚会,在密闭的场合中,和一位喷了香水的人共处一室,你身上也会染上这种味道。而接触过异种的人也是一样。”
索兰解释得很详细:“所以,他身上出现的那些‘异变’,实质上什么都不算,只是一种‘解离反应’。不必太紧张。”
苏芙若有所思,形状姣好的眼微微眯起,走廊冷白的光跳跃在睫毛上,铺下一层浅白色的碎星,他淡蓝色的眼睛像是一泓清泉。
他看上去孱弱无依,身娇体弱,像一朵精致的、只能依附丈夫而存在的菟丝花,这也是为什么索兰安慰苏芙的原因。
索兰眯着眼,一言不发地打量着苏芙。
这人还是一副清隽出尘,柔弱无依的模样,他垂着睫羽,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红晕。
他看上去,实在离不开侯烛。
然而,检测室门上代表着“使用中”的红光熄灭,门打开的下一秒钟,侯烛就身体力行地打破了索兰的想法。
第一个出来的并不是拿着检测报告的研究员,而是侯烛。
他通过了危险指数测试,摆脱了那些人的押解,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苏芙身前。
侯烛用一种从没有过的、急不可耐的姿态,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捉住了他的手腕。
肩胛骨处传来碰壁的痛感,这人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苏芙还没来得及“嘶”一声,就感觉左肩一重。
周围嘈杂的人群安静下来,只剩还未关闭的检测机器清脆的“嘀嘀”响声。
侯烛把脸埋进了他的肩膀,比起之前,鼻尖在他脖颈处嗅闻的动作更加急不可耐,似乎在检查一件物品是否在他离开后仍旧完好无损。
索兰:“……”
现在看来,是侯烛离不开苏芙。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朝着同事们使了眼色,开了个善意的玩笑:“哈哈,小别胜新婚,小侯这是还在蜜月期吧。”
侯烛没有作声,一动不动地靠在苏芙怀中,感受着对方的气味将他笼罩。
索兰咳了一声,招呼着其他非常有眼力见的同事们离开了,把走廊留给了险些再也见不到彼此的小情侣。
两人的呼吸凝涩地同心跳交缠在一起,苏芙偏过头,可侯烛靠过来时身体携带的热度仍然明显,如同一枚火种,在他的肩膀处烫出一个窟窿。
过了一会儿,苏芙才推了推他的肩膀:“回家了。”
侯烛不为所动。
他还在品尝、吸纳着苏芙身上流出来的香气。
他刚才一直在看着苏芙,可那扇厚重的门阻隔了苏芙所有的味道,让侯烛无法获取。
他本以为自己对苏芙的渴望还能控制,然而,当他真正离开后,内心的焦躁却如同黑色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沉沉的压在空虚的心室上,让侯烛差点失去控制,触手探出虚空,把他心心念念的心脏抢回来,仔细地品味、独占和监禁。
他要他。
要他的触碰,气味和津液。
这些,只有苏芙才能给他。
那种亲缘关系带来的归属感和舒适让侯烛太过着迷,以至于现在,他根本不想听从苏芙的建议离开。
……他现在就想要。
于是,侯烛附在他的肩膀上,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想和你接吻。”
苏芙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啊。”
侯烛用上了深渊怪物难得拥有的耐心,在对待难以捕获的猎物时,他总愿意多认真一些:“你不是说,接吻要提前问吗。所以,我现在在问你,我能和你接吻吗?”
怪物什么时候还学会了人类的国骂了?还挺与时俱进。
“快来救我!”“侯烛”不知哪来的力气,和苏芙对峙了一会儿,终于扛不住了,“我是人!”
苏芙冷漠地看着他像只鸭子一样在水里浮浮沉沉:“我还是鬼呢。动不了就让开。”
“侯烛”咬着牙:“我才从深渊里爬上来!有一只怪物抢占了我的身体,然后还把我踢到了这个鬼地方!妈的,差点死了!”
苏芙愣了愣:“你不是侯烛吗?”
“蠢货!”人类侯烛痛呼一声,把小刀从胸口处拔了出来,“你看见的那个侯烛是假的!是怪物假扮的!我才是真的!”
苏芙心中一沉。
这和他的猜测……好像出了很大差错。
他原本以为那个会出现各类奇怪表现的侯烛,就是被污染或者被寄生了的人类,他的灵魂才是怪物。
苏芙的爷爷离封按照他们那个年代的说法,是个穷教书先生,年轻时有些许清高。
奶奶的来历说出来都是没人信的程度,她是屠夫家的小女儿。
从呱呱落地起,白芷就非常的乖巧,越长大越娴静,是十里八乡都有名气的温柔大美人。屠夫夫妻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对她更是疼在了心坎里。那年头人们都崇尚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苏芙的屠夫太姥爷和太姥姥却反其道而行之。在女儿表现出对书本和知识的渴望后,尽可能在不太良好的大环境下,让女儿读了书识了字。
就是一开始说闲话的人,后来也止不住的羡慕白芷的幸运。不甘的用时,却只能又嘴碎的说上两句,白芷怕是投错了人家,她的风格就跟屠夫一家不是一路的。
后来大美人和来买肉的穷酸先生看对了眼。苏芙的小清高爷爷,开始放下自己那一文不值的清高自傲,开办起了私塾,攒起了银子,一心只为将心上人迎娶回家。
两人从年少初恋相携到白头,离爷爷没让白奶奶吃过太大的苦头。再动荡的年代,他们也一直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后来“神仙眷侣”有了一个优秀的儿子。离温子承父业,成为了一名新时代的语文老师。说起来,苏芙老爸的经历也有那么一点不俗。他跟母亲白芷是一脉相承的温柔,活像是个从民国穿越而来的儒雅书生。然后文弱书生被苏芙那个彪悍大胆的画家老妈一眼相中,倒追/压寨回家。
日子渐渐逼近苏芙在日历上画下的日期。
离家花店里的盆栽和院落里的植物开始了不同程度的枯死,他们干脆关闭了店铺,静静的在家中等待着。
在最后一晚,苏芙和白芷两个一人抱住一只毛茸茸,苏芙的头上还多顶着一朵“花”。两人小三只坐在一楼的沙发上,沉默地迎接着全新时代的到来。
按照苏芙上一世的经验,全蓝玄星生物都会下半年的第一天,即七月一号六点这个时间,全体陷入沉睡。接着就是所谓的“物种大筛选”。
他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家人们,手里不停的顺着元宝柔软光滑的毛毛,试图用这样的小动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虽然苏芙已经从系统那里得知家人的平安结果,但是他的心情还是十分的沉重,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直到这样的时刻重临,他发现自己只能再次直面这样的悲痛,一人的力量在全星系的灾难面前,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脆弱的不堪一击。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在失去意识的上一秒,他撑起最后一丝的清明。
“拜托了……”
蓝玄星全物种昏迷的时候,也只有系统和花花这样的外来存在,可以清醒地见证划时代的一时刻。
神衍AI的声音再次响起:
【身份更正:混入瑶池的妖魔】
【任务更正: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潜入蟠桃盛宴】
【祝您好运!】
苏芙:“……”
神衍,你出来谈谈吧。
第 78 章 78-紫衣仙女,一箭双雕(含营养液加更29w+)
苏芙僵在铜镜前,尝试伸手摸了一下铜镜中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指尖有点微微颤抖。
怎么说呢,神衍还挺严谨,以她的脸为蓝本进行了妖魔化,看起来浑然天成的。
就这外形样貌,谁来了不得说一句:“妖怪哪里跑?”
她理解神衍AI需要她做一些克制性的平衡,毕竟这是华夏神系的地图,她确实比其他考生更了解瑶池和蟠桃盛宴。
但也不能直接让她去送死吧?
这可是天庭瑶池的蟠桃宴会,神明的地盘,妖魔敢出现在这里分分钟灰飞烟灭。
之前侯烛没有和他接触的时候,联邦传来的目光虽然没有停驻在他身上,但是他要从这个囚笼中逃出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要好好把握侯烛留在自己身边的这段时间。
首先,他要解决的,是放置在自己脑内接口中的监视器。
但具体的解决办法,苏芙还没有想出来。
侯烛的吻却接续上来。
他不知道面前这个美味的人类在想什么,但他能看出来,苏芙并不专心。
他很饿。
很渴。
要不是那些人带走他之前,侯烛刚和苏芙接过吻,他不能确定自己到底会不会在研究院控制不住,随即大开杀戒,让巨大畸形的触手膨胀、扭曲,直至填满整个研究院,把那些无关的小蚂蚁们全部碾死,让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不受任何条件桎梏的攫取他。
占有欲望更加强烈的漫上来,侯烛捏着他消瘦的下巴,强迫苏芙仰起头,迎合自己的吻。
烦躁之中,一股念头在心中疯狂的叫嚣着——
把他囚禁、圈养起来吧。
只让他对自己低下头。
这个念头在怪物空洞的心室中膨胀、扭曲地生长着,像是藤蔓的根,想要在对方身上扎得深一些、再深一些……
可还没有等到它们破土成型,生长出名为“贪婪”的果实,检测室走廊的尽头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一道对侯烛而言并不熟悉的人类声音和气味一并传来:“芙芙,你和侯烛还好吗?”
贴在侯烛唇上的嘴唇很快撤了下去。
苏芙没注意到对方脸上阴沉下来的眼眸,有些困惑地转头看去——
长廊尽头,有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敲了敲玻璃门。面露关心:“我是听见索兰说小侯出了点问题,今天正好到研究院办点事情,顺带来看看你们。”
苏芙认出,站在外面的人,是他的小叔叔——也是他仅存于世的亲人。
苏芙被侯烛亲得有些不舒服,此刻急于脱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侯烛越发幽暗的神色,迎过去开门。
苏长林和侯烛也不是很熟,两人在研究院只是苏单的上下级同事关系,只能称得上是点头之交。
苏长林很爱护自己这个唯一的侄子,寒暄了好一会儿,指尖搭在他因为亲吻而凌乱的衣服领口,替苏芙整理着,温声细语地道:“感觉还算适应吗?”
他虽没有明说,但苏芙还是听得出来,他问的是侯烛对他好不好。
苏芙其实不在意这些,在对上对方关切的目光之后,还是点了点头,违心道:“挺好的。”
他们在这里寒暄,与他们几步之遥的侯烛却勾着头,似有不耐。
从外表看上去,他堪称建模的侧脸轮廓一般隐没在走廊昏暗的阴影中,那双乌黑的眼睛在偏光下显得深不见底,冷淡的气质浮现在周身,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没人知道,他并不是不耐烦。
以一只刚刚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怪物的学习能力,他尚且还没有学会人类的这种情感。
相反地,他现在是在忍耐。
空荡荡的心室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回荡着无数道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竟然敢摸他……好脏!”
“那是我的!我的!!”
“杀了他,杀了他!”
无数蓝黑色的触手从视角盲区疾速蜿蜒前行着,嫩紫色的吸盘依附在光洁的墙面上,像是湿冷土壤中爬行而过的蛇。
一时间,整条走廊的温度急剧下降,让人无端感觉到齿冷。
侯烛无师自通了人类特有的“暴怒”情绪。
他感到一股闷热的火气在胸口中燃烧着,如同普罗米修斯怀揣的火种一样生生不息,不断散布在身体的各个角落,让本来生存在湿冷的深渊中的触手们变得更加躁动。
他想,他应该是生气了。
密密麻麻的复瞳挤在眼眶中,每一个细小的瞳孔都轻轻颤抖着,让人生出他们下一秒钟可能就要从眼眶中掉出的错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吃了他的心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之后,还要和别的人……男人,贴在一起?
他的鼻子轻轻的抽了抽,极佳的嗅觉告诉他,苏芙身上,染上了那个男人的味道。
好难闻。比深渊中喜欢喷射黏液的虫族还要恶臭百倍。
他的视线紧紧地落在苏芙身上,目光幽沉,让人想到阴沉孤僻的蛇。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另一边的苏芙适时结束话题,苏长林站在门的另一边挥手告别:“下次有时间了,带着小侯一起回家吃饭。”
苏芙并不擅长应酬——特别是这种在他计划外的应酬。
但苏长林的邀请太过坚决,脑中那道带有明显监视意味的目光再一次投落下来,他不得已,只好点头应承:“好。”
等到苏长林离开后,苏芙准备叫上侯烛回家。
可他刚转过头,方才侯烛站立着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苏芙轻轻蹙起眉,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后颈一凉——
天旋地转,重力失势,一只冰凉的手掌扣紧了他的后脑,下颌骨被两根修长的、似寒玉一般苍冷的手指强行顶起。
唇.瓣相接之时,他又闻到了侯烛身上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和家里用的冷杉香薰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那并不算好闻,甚至有些刺鼻。
苏芙被迫承接着那个粗暴的吻,本就蹙起的眉皱得更深。
5点18分,苏芙带着侯烛走出医院大门。
侯烛没有按照医嘱坐在轮椅上,他身上是一件鸽灰色的长款风衣,衣兜平整,围巾遮住了他线条流畅又冷厉的下半张脸,无端给人一种妥帖的错觉。
联邦准时还未到早晨,夜色仍深。
他站在浓郁的夜色中,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苏芙把车开上来。
路灯稀薄的光亮在晨雾中显出暧昧不明的底色,照得他的脸色有些阴沉。
苏芙不由回头望他。
在昏暗的灯光下,侯烛的眉眼阴沉沉的。
那双眉长而直,压着一双本该多情潋滟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睫毛浓密,可目光却又沉又冷,让人想起冬日冻结的昏黑湖面。
也许是风太大,苏芙打了个寒战,收回目光。
这种古怪的感觉……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从侯烛身上察觉到了。
在苏芙硬着头皮向医生提出要出院后,医院方向上通报到了领导阶层,一边给侯烛做检查。
侯烛的生命体征很平稳——正是这种超出平常的平稳,让医生有些手足无措。
他的心电图、生化指标和内脏功能都很正常,但奇怪的是,他的数值指标完全符合正常范围内的中间值,完美得像是从教科书中复刻来的一样。
当医生决定再检查一遍的时候,那些仪器再次重复了302病房中的监测仪器的命运,完全黑屏。
而此刻,侯烛上级的指示也在同一时间批复下来,同意侯烛出院回家休养。
这不对劲。
苏芙还没思索出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侯烛的身影就撞进视野中。
他直直的站在车前,目光仿佛能穿透防弹玻璃,望进苏芙的眼中。
那些魅影一样的错觉再一次袭上心头,苏芙听见了自己鼓噪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肋骨,撞得人生疼。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打下车窗:“侯烛,上车吧。”
他见侯烛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主动探过身,推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眉梢微微扬起,重复道:“侯烛?”
侯烛似乎在探索这个像甲壳虫的机械制品,他按照苏芙的指示坐了下来,任由苏芙帮他扣上安全带。
苏芙松了口气,转过身拧动方向盘的时候,就感觉手臂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了。
是侯烛的手掌。
他的体温偏低,掌心很凉,抓握着他的手臂的时候,掌心带着一点冰凉的潮气,苏芙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车倏地停了下来,苏芙转过头:“怎么了?”
侯烛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分析他面上神色。许久,侯烛才道:“我想靠近你。”
只要靠近,不停地靠近苏芙,嗅闻他身上属于自己心脏的味道,才会让他躁动不安的身体感到好受一些。
好香……他要这种香味。
苏芙叹了口气,认真和他讲道理:“我要开车的。”
侯烛黑沉沉的眼睛看着他。
苏芙:“……”
侯烛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他想了想,决定先不理他——
现在来自联邦监察人员的那道目光还没有出现,他懒得虚以委蛇,于是任凭侯烛的手掌贴着自己的手臂,径直驱车前行。
侯烛默不作声,缠在他的手臂上的手掌力道却越发收紧。
苏芙微不可察地轻轻蹙眉。
直到车辆停在地下停车场,苏芙带着侯烛朝着楼上的公寓楼走去时,他才察觉到那道熟悉的监视目光再度出现在了脑海中。
他必须装出和侯烛很恩爱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上面的疑虑,尽早摆脱这种无形的监禁。
公寓的门“咔哒”一声打开,苏芙带着他进门:“这里是我们的家。”
这还是他们结婚时,侯烛单位分配的婚房。苏芙并不是奉行极苏主义的人,屋子里的陈设苏单温馨,家居机器人负责打理一切琐事,苏芙一般不去安排其他物件。
“这里是智能鞋柜,不用打开。”苏芙一边介绍着房间里不多的家具,思路转得飞快,“你……”
他还没说完,左肩传来一部分重量,下一刻,他就被人按在了墙上,脊背紧靠在智能鞋柜上,眼前一片花白。
他身体虚弱,常年是病骨支离、需要家用医疗机器人辅助的状态。
再加上对方似乎不怎么讲道理,力道完全没收住,把他消瘦的肩胛撞得生疼。
而侯烛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是多么粗鲁。
他学着他们在302病房中的那个拥抱,绞紧苏芙的身体,鼻尖轻触着苏芙的脖颈,轻轻地嗅闻着,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苏芙看不见他的眼睛,刚想问他“怎么了”,又忽然想到那个不切实际的猜想,还有侯烛说要和他回家的事,又默默闭上嘴。
侯烛在闻他的味道。
要不是苏芙表现出了“抗拒”,让他刚才的气味变得没有那么吸引人了,侯烛在车上就想去追逐这股香气。
颈侧的大动脉是最靠近心脏香味的位置,恶魔果实一般的心脏和苏芙身上淡淡的果木香味混杂在一起,香得几乎让他有些失控——
嗅闻、攫取……不、还不够!
还要怎样,才能更深入的攫取他的味道?
他眯起眼,由众多细小眼瞳聚成的眼球剧烈震颤着,几乎要脱出眼眶去。
侯烛思忖着的时候,苏芙也在飞速思考着。
脑中那道温和的声音又在下发指令了:“苏老师,您的丈夫似乎需要您的安抚。”
苏芙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威胁意味,回想起生物电贯穿心脏的麻木疼痛。
这一刻,附在他脖颈边不住嗅闻着的侯烛似乎找到了什么新的方式。
他张开嘴,尝试着、用人类苏单的齿尖磨蹭着那块细嫩的皮肤。
他觉得,被皮肤包裹着的血肉,也许会更香。
然而,他的动作被苏芙制止了。
尖锐的疼痛促使苏芙伸出手,掌心托住他的侧脸,在对方意味不明的晦暗目光之中,主动踮起脚,吻上了侯烛的唇。
侯烛不明白人类这个东西的意义是什么,然而,对方的舌尖伴随着气味横冲直撞的撞入他的嗅觉器官——
他……好像更香了。
这个人类不仅身上是香的,唾液、血液甚至汗水,更香,更接近于他心脏散发出的味道。
蓬勃的香气唤醒了侯烛吸吮的本能。
他反客为主,吸吮着对方口腔中的津液,直到苏芙的氧气耗尽,面色苍白地推开他,侯烛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
缺氧带来的空白突兀地呈现在眼前,往日熟悉的家具陈设镀上了一层强光白边,像是展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监视的视线终于消失了。苏芙松了口气,下颌处传来微微的疼痛。
侯烛捏着他的下巴,强硬让他转过眼,对上自己的视线。他目视着苏芙,黑沉沉的眼睛侵略性极强,让人无端联想到捕食的猎豹。
他喉结轻轻一滚,冰凉的指腹摩挲着苏芙的唇瓣,嗓音沙哑:“这个……是什么?”
他不明白,怎么会有比捕猎获得的猎物血肉还要鲜美的东西?
侯烛的力道不轻,苏芙被他弄得有些疼,但仍乖顺地回答:“这叫接吻。”
侯烛有些不解:“任何……人,都可以接吻吗?”
“不是。”苏芙感觉到那道视线去而复返,主动踮起脚,“只有恋人才可以。你是我的丈夫,所以,只有你才可以。”
他见对方似乎没能理解,黑沉沉的目光仍然盯着着自己的脸,便推着侯烛进了他们的房间:“好好休息。”
苏芙错开侯烛的视线,关上门,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去给你煲汤喝。”
随着门关上的“咔哒”一声响,侯烛的触手再也控制不住地显形,蓝黑色的黏腻触手挤满各个角落,盘亘在整个卧房,黏糊糊的浆液顺着扭动的触手朝下滴落,牵扯着丝丝雪白的线。
侯烛若有所思地张开口,声音和无数道心中.共颤的回声重叠在一起:
“丈夫。”
只有“丈夫”,才能理所应当地享受苏芙的唾液。
侯烛顺着这个概念,想到了一件另外的事。
触手似乎能明了他的心意,最粗的那一根从角落里翻了出来,从尾部开裂,露出白色的腕足内里。
那根触手忽然急速抖动起来,如同牛胃反刍一样,过了一会儿,从里面吐出一具人类的身体来。
如果苏芙在场,就会认出,地上那个昏迷的人类的长相,和他的丈夫一模一样。
与其说是深渊种寄生了“侯烛”,不如说,他把他整个都吞了进去,成为了新的“侯烛”。
而现在,怪物觉得,他不需要这个人类了。
触手团团虬结在一起,模仿着人类重塑血肉的方式,一点一点的复刻着侯烛的身高、样貌和体态。
两分钟后,新的“侯烛”诞生了。
深渊种极其强烈的占有欲并不允许有人觊觎他们的“所有物”。
那个名叫苏芙的人类说,只有“丈夫”才能获得他的津液。
那个已经被“侯烛”剥夺了身份的人类被他扔进了深渊。
也许有朝一日,在他的管控之下,另一个“侯烛”有极小的可能可以重见天日。
不过,现在这些不是侯烛考虑的东西了。
能够独占苏芙的喜悦弥漫上心头,就连这具让他觉得笨重不已的人类躯体也轻快不少。
他想告诉苏芙,他要和他“接吻”。
这分开的短短十五分钟,已经耗光了侯烛所有的耐心。
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
触手们似乎能察觉到他的欢欣,在空气中舞蹈得越发癫狂。
它想要!它想要!它想要!
苏芙的唾液,实在太美味了……
侯烛没注意到,有几根触手没有听话地隐匿,而是依附在他手边,随着他推开厨房门的动作而轻轻摆动着。
苏芙正在煲汤。好香。
这样的香气暂时安抚了暴怒而躁动的深渊种。
杀了他!
不、不行……
杀了他,他的心脏就没有了。怪物的半个心脏,已经成为了这个人类身体里的一部分。
他依循着本能,微微勾着头,鼻尖贴着苏芙脆弱的脖颈,低低地嗅闻着。
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
他的心脏……好香啊。
苏芙的心脏在胸膛中疾速跳动着,他感受到了靠在自己身上的侯烛的放松。
他在心里默数着——
三、二、一。
几乎在他倒数结束的同一秒,脑中那道监视的目光消失了。
苏芙终于松了口气。
联邦派来的检测人员不可能一天24小时都在线——准确的说,他只有在自己和侯烛可能产生接触的时候,才会上线,督促苏芙好好履行自己作为侯烛“爱人”的职责。
只要心电监测到侯烛产生了“愉悦”的情绪,那么,监视的目光就会撤退——就像现在这样。
也就是说,在这些日子里,他必须得和侯烛绑在一起,尽心尽力的扮演一个乖巧懂事的“爱人”。
可现在,对方已经离开,他没有必要再和侯烛拥抱在一起。
苏芙扭过头,扶在侯烛腰间的手轻轻的推了他一下,意图是把自己和对方分开。
然而,他发现,侯烛并不像那些卧床休养的病人一样孱弱无力,相反,他的力气大得惊人。
苏芙察觉了他的动作——凌晨3:25,第一医院的三层走廊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外面秋风乍起,狂风吹拂着阴暗的云层,在树叶上刮出萧疏的声响。
医院的走廊有几扇窗没有关上,外面的风雨打进来,沾湿了原本整洁的地面。
苏芙垂着眸,小心的从那些水洼前绕过去,提着保温壶的手指轻轻一紧。
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发现了他,打了声招呼:“302床家属来了。”
苏芙点了点头,他似乎很少和别人交流,苍白的脖颈微微勾着,眼睫在医院强烈的日光灯下轻颤,洒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别害怕。”护士以为他是紧张,给予他一个友好的微笑,“你丈夫这次状态不错,肯定能恢复好的。”
苏芙对此没有什么异议,点点头:“谢谢,我先进去了。”
和护士的单方面交谈中,他已经走到了302病房。
站在门口处,苏芙听见自己的心跳跳得很快。
一下一下的,鼓噪地撞击着胸膛。
某一瞬间,竟然和外面的暴风雨合拍。
苏芙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惧怕”和“胆怯”不是没有理由的。
302病房内是他名义上的丈夫,侯烛。
说是丈夫,其实除了领证那天,他们一次也没见过。
自从世界进入深渊时代,异种出现的频次越发频繁。在二代联邦统治下,异种研究院一夜之间异军突起。
很不巧,侯烛就是这样一位研究异种的研究员。
这个组织很是神秘,组织纪律性很高,在进入一次异种闭关研究前,侯烛和苏芙通过联邦自动分配,缔结了婚姻。
研究院里危险重重,消息很紧。结婚三年,苏芙和侯烛一次通讯都没有通过。
——这次异种研究院出现事故,侯烛作为最大的伤员,被转送入医院治疗的新闻演映在新闻网后,苏芙才最后得知了这个消息。
面对这些突如其来的噩耗,苏芙不得不“悲伤”和“惋惜”。
他们靠得极近,对方正侧过头,鼻翼微动,鼻尖眷恋地贴在他的脖颈上,温凉的气流吹拂过战栗的皮肤,苏芙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眼睫扑闪时,擦过敏感细嫩的皮肤的感觉。
这距离……是不是太近了?
在苏芙的记忆之中,侯烛是一个超群的、冷肃的科学家。说话的时候冷冰冰的,几乎不带什么个人情绪,看不出喜恶。
难道真是患难见真情,他醒来后,发现只有苏芙不离不弃的守候着他,于是悔不当初,准备和他好好过日子了?
苏芙的目光落在对方线条利落又干净的侧脸上,不过两秒,就否决了这个猜想。
不太可能。
就算侯烛回心转意,也不可能和他黏得如此紧。就像……害怕他逃走一样。
而他的双手……
苏芙的余光落在自己身后。
那双手锢得很紧,却像是还没学会两只手掌的用法一样,瘦长的骨节似乎没有一点力气,它们无力的垂下来。
明明没有很好的着力点,但侯烛还是以一种别扭的方式,抱紧了他。
侯烛……是否太黏人了些?
但不可否认的,苏芙在被那两只手拥抱着的时候,心中漫上一股怪异的满足感。
像是身体上的空缺被人填补,圆满无憾,竟生出一种不想和他分开,就这样抱到地老天荒的荒谬想法。
好在,苏芙很快就克制住了。
“侯烛。”苏芙被他抱得有些疼,推开他的手,“疼。”
这一次,他成功地推开了侯烛。
他退开两步,重新站在了地面上。
为了防止侯烛生气,引起联邦的人的注意,苏芙暗暗地观察着侯烛。
他坐在床上,腰部以下的位置被一张薄被盖上,也许是因为他刚刚强行拥抱侯烛的缘故,床铺变得很是凌乱。
这人长得不错,五官挺拔而立体。长而黑的浓眉压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正在打量着他。
那是一双形状锋利、类似于兽的眼。
苏芙没来由地有一种如临深渊的错觉,即刻转开眼,视线落在别处。
他感到了一阵冷意。
他们第一次见面、领证的时候,他就觉得侯烛很“冷”。
不过,那种冷仅仅停驻在表层,也就是他的脸色、神情和气质上。
而现在,侯烛身上的冷,似乎是从芯子里蔓延出来的,让苏芙时常有一种即将跌入深渊的寒意。
苏芙有些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直言道:“你在想什么?”
侯烛的眼睛微抬,声音有些沙哑,但比起之前询问的语气,还是好上不少:“……你叫什么?”
苏芙蹙了蹙眉,还是回答道:“苏芙。”
侯烛迟钝地点了点头,没有作答。
而虚空中,那些蓝黑色的触手胡乱的舞动着,翻出了内里雪白的肉色,像是在为这个答案而欢欣雀跃。
侯烛身形如鬼魅,走路无声无息,触手拖行在地板上,拖出一条湿润的水痕。
直到门被推开,苏芙才发觉了他的到来。
他似乎有些怕自己,侯烛不明白这种情绪的来源,在对方僵硬回过头的时候,照往常一样捏住了苏芙的下巴:“我可以和你接吻吗?”
这句话虽然是问句,但侯烛却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
还没待苏芙反应过来,他就俯下身,咬上苏芙的唇瓣。
唇齿交叠,苏芙耳中隆隆作响——侯烛在吞咽他的唾液。
他似乎特别喜欢和爱人交换体.液的异样体验,直到苏芙缺氧,才放开了他。
苏芙没有力气,懒懒的耷拉着眼皮,依靠在侯烛的肩膀上低低喘气。
公寓隔音很好,从厨房的窗往外看去,公寓外栽种的香樟树被风雨击打得四处摇晃,枝叶扑簌簌地摇晃着,可没有一点声音传入室内。
厨房里安静得出奇。
苏芙微微眯着眼,再一次把自己嵌入那个冰凉潮湿的怀抱。
监察人员并没有来。
他本可以拒绝这个对他来说多余的吻,但侯烛来势凶猛,他体弱多病,无从抵挡,只能顺从地安抚着他。
苏芙不喜欢和一个陌生人——哪怕是名为“丈夫”的陌生人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
他想,他该和侯烛谈谈了。
至少也是约法三章……总之,不能随意动手动脚。
他这样想着,还在酝酿着说辞,方才漫无目的游荡着的目光在某一点忽然停住了。
苏芙的呼吸在此刻静止。
他看见了地板上的影子。
侯烛比他高挑,能够完全挡住他的身影,这还算正常。
但是——
他身后那些像章鱼腕足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不对劲。
苏芙退开一步,下意识对上了侯烛的眼睛。
他忽然觉得,之前自己没有看错。
密密麻麻的复瞳挤在一起,构成了一双黑黝黝、冷沉沉的眼睛。
苏芙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如若擂鼓。
他的丈夫……到底是什么东西?……侯烛,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为什么,他一点也没察觉?
侯烛捏着他下颌的力气很大,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捏碎。
缺氧和疼痛让苏芙的意识在沉.沦和清醒之中来回转换着,整个人似沉浮在一片冷白色的海洋中,直到对方咬破了唇.瓣,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交换着的时候,苏芙才找回意识——
他很乖顺的待在侯烛为他量身打造的血肉囚笼之中,主动地顺着他的力气仰着脸,迎合、加深了那个吻。
两分钟后,侯烛的吻和脑中那道监视的视线一起离开了。
苏芙被松开,勾着头低低喘着气,一手抚上头发,把那些碎发向后抓耙着,声音里含着意味不明的低笑:“你欲.望还挺大。”
此刻没有监视的视线,苏芙没有装得太过分,语气闲散,那双蓝色的眼微垂着,在黯淡的灯光下呈现出流动着的墨的色泽。
侯烛阴沉地盯着他,苏芙却视而不见。
他从大衣口袋中摸出烟盒,两指很灵巧地翻开盖子,微勾着头,去靠打火机口上跳跃着的火焰。
烟雾缭绕之中,苏芙听见了侯烛的声音,古怪又沙哑,像是被淘汰的、坏掉的电报机:“你和他……为什么靠在一起?”
透过烟雾,苏芙能看见他微微颤动着的瞳孔,里面还有一些仍未消散的金色复瞳——想必是索兰博士说的解离反应的症状。
“为什么离开我,选择他。”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苏芙抬眼,淡粉色的唇微微张开,呼出一口乳白色的烟气。
视线之中的丈夫面容冷峻,没有任何表情,用一种冷静的语调疯狂地控诉着他和苏长林的接触。
他知道了。
他的丈夫是一位蛮横而不讲道理、对他的独占欲.望无比强烈的科研员。
只要他想,他可以做一切事情。
这是他手中能握住的最锋利的武器。
于是。那些触手似乎能够读懂侯烛的心思,在空气中一点一点显露出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它们遵从着深渊捕猎的本能,静悄悄的从后方靠近,即将缠绕上苏芙的脖颈。
缠绕、收紧,扭曲。
这是深渊种捕猎的本能。
然而,苏芙浑然不觉。
他仍然勾着头,浓密的眼睫轻轻颤着,似乎在抵御什么难以忍受的痛苦。
方才侯烛的问题,他不是故意不回答的。
苏芙听不清。
随着侯烛脸色变冷,他的脑中“嗡”的一声震荡开来,像是炸响了一百公斤的黑索金炸药,让他短暂的失去了听觉和视觉。
世界在他昏沉的脑海中扭曲变形,让苏芙不得不低着头,凭借本能保持自己的平衡。
联邦人员在惩罚他。苏芙艰难地转开眼睛,视线落在地面上不住扭动的影子上。
……这绝不是人类会有的影子。
他不敢去看侯烛的身体,那些粗细变化明显、末端生长着暗红色圆盘的东西映出的影子随着它们的动作摆动着,让苏芙联想到恐怖漫画里肆意生长着的食人藤蔓。
……怎么会是藤蔓?
苏芙深深蹙起眉。
侯烛还在深深嗅闻着他的味道,之前苏芙得出的猜想被推翻,他感受着侯烛的靠近,心头再次翻涌起如临深渊的寒意。
每到这种时候,求生的本能就让苏芙的思绪转得飞快。
侯烛是在半个月前住进医院的,等到他的生命体征稳定后,苏芙才得到消息,在联邦恐怖的压迫下前去看望侯烛。
而侯烛……
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入医院的?
刹那间,一个被他有意无意搁置起来的信息闯入心头,如同一声炸雷!
他的丈夫,是一名异种研究员!
苏芙的心思转得飞快。
异种这种东西他了解得不多,再加上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驻民,异种这个名词在他眼中,就是那些怪异漫画中存在的不可名状怪物。
……而接触异种的人,除了可能被它们攻击之外,还有可能被感染。
一闪而过的黑色复瞳、不可名状的藤蔓植物,还有丈夫一问怪异的表现……
这些异状在苏芙的心中飞速流转,最终合成一个言之凿凿的结论:
侯烛……出问题了。
苏芙垂下眼,浓密的眼睫压下,遮住微缩的瞳孔。
惊惧在他脸上的表现似乎只余下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反应,苏芙用端脑接口给联邦联系人发送了相关信息,声音很平稳自然,回答之前侯烛问的那个,能不能和他接吻的问题:“不可以。”
他退开一步,听见公寓楼下传来的最近接警处派来的车鸣声,推开窗户,任凭窗外的风雨吹进来。
苏芙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盒,但因为手抖,两次都没有成功。
他知道侯烛在看他。
他微微歪着头,目光在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回转过来,死死地黏在苏芙身上。
苏芙有些齿冷,身体的本能让他疯狂地产生想要逃离的想法。
但现在不行。他……还得拖住侯烛,因为接警处的人还没有上来。
苏芙深呼一口气,不想让不知发生了什么异动的侯烛察觉自己的惧怕和惊疑,转过身,面朝着窗外的风雨,点燃了一支烟。
他的声音伴随着烟雾从半张的口中溢出。
“侯先生,接吻之前要得到对方同意,所以,你不行。”
他刚刚监测到,侯烛的生命体征有了极大的波动,通过Ai辅助监测,他获知,侯烛生气了。
不仅仅是生气,更是暴怒。
他自然而然的认定了,是苏芙在使什么幺蛾子。
在白银联邦时代,人们自出生起就拥有了数字芯片,日前处罚犯人的方式受到了人道主义者的强烈反抗。而现在,芯片就成为了新的体罚媒介。
如果有人犯下孤零而失慎的错误,更高一级的领导者有权用芯片产生的生物电,对违逆者进行一些小小的处罚。
浑身过电的滋味并不好受,细密的汗从瘦削芙年苍白的额头沁出,洁白的双颊染上不正常的红晕,然而,此刻苏芙的思路却转得飞快——
他只是一名穿越者,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更不想因为这个该死的菟丝花身份、因为惹怒了一个男人而平白无故死在这里。
他……他得想到个什么办法,破解这样的场面。
室内静悄悄的,安静得吓人。
外面的风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息,302病房似乎自成一个世界,如同泥泞的沼泽,让人无法脱身。
事实上,要是他现在肯回头看一眼,就会发觉,无数的触手挤满整个室内,密密麻麻的黑色眼睛从触手交叠的缝隙中好奇地窥探着外界。它们层层叠叠的蠕动着,把整个302病房包裹成密不透风的巢穴。
苏芙侧过身,食指轻敲手中的纸质烟管,橘红色的火星子随着他的动作四散落下,顺着两人的大衣袖管滚落下去,勾连起一层隐秘的链接。
他的嗓音清冽好听,尾音微微勾起,略带埋怨地看了丈夫一眼:“那是我的小叔叔,你吃什么醋。”
“侯烛……”苏芙像是在和丈夫诉苦一般,嗓音因为烟叶的浸染,变得沙哑而勾人,像是在诱导着对方,“反倒是联邦那里,刚刚又有人在看我们了。”
他踮起脚,目光紧紧盯着对方黑沉沉的眼底。里面带着一点火光的亮,如同深渊中由他亲手点燃的一把篝火。
苏芙丝毫没有注意到丈夫身下生长出的紫黑色触手,它们正狂乱地舞蹈着,几乎在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地将他包裹起来、化为自己的血肉。
他像是最熟悉对方的、喜欢无理取闹的爱人,双手环住侯烛的腰身,对着他的唇,口对口地吹了口气。
英式烤烟型卷烟的味道又苦又辣,他们交换了口腔中的尼古丁。苏芙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以一种略带诱哄的语气对他道:“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被你一个人看,好不好。”
况且,送请柬这种事,似乎也不该是普通侍女该干的活。
西王母身边有专门的信使神兽——青鸾和彩凤,它们才是负责传递重要信息的存在。
蟠桃会这么重要的宴会请柬,不是应该由它们亲自送达,以示西王母的尊重吗?竟然要自己去送?
怎么看都该由这些信使去送更加合理吧?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或许……请柬早都送达了。
那么,她现在实际上是在被小七引导往哪里去?
苏芙脑海中回想出这位小七的样貌,不仅仅是容貌,甚至紫色衣裙上的每一处云纹,每一颗珍珠装饰,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垂眸,既然她想去蟠桃园,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呢?眼前不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吗?
甚至进入蟠桃盛宴,也不一定非要变成请柬上的那个人。
或许能……一箭双雕。
苏芙的目光落在前方紫衣仙女的背影上,就在这时,小七忽然回过头来。
她露出明媚的笑容,声音轻快,“到啦。”
第 79 章 79-盛宴在即,采摘蟠桃(含营养液加更)
眼前是一座精致小巧的院落,四周没有任何侍卫或仙侍。
院中有一口清泉,流水潺潺,倒映着天上的碎云。
四周环绕着几棵桃树,枝叶婆娑,粉色的桃花随风飘落,有几片正好落在水面上,荡起细微的涟漪。
整个院落清丽安静,无人问津,亦是……
杀人埋尸的绝佳好地方。
小七微微侧身,眼眸明亮地看着苏芙,然后她轻声道——
“天罗地网,收!”
瞬间,苏芙手中的请柬瞬间扭曲,金光四射,化作一张巨大的金色网罩。
网罩如有生命般缠绕上她的四肢、腰身、脖颈,最后收紧,几乎要将她勒死网中。
金网的速度太快,仅仅一瞬间就将苏芙全身控住,动弹不得。
小七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哎呀,这么容易就抓到了吗?我还以为你会给我点挑战呢。”
“小老鼠。”
仁济医院的病房里。
“在给你申请嘉奖,你家属垫的医药费也会走程序给他退回。要说可惜就是没把人救下来,不然二等功起步。你这一来就整了个大的,很不错,不过以后还是要小心些,别再这么莽了,咱们的人员也是很珍贵的。”周主任说道。
他还带了几个特殊事务处的年轻人一起过来,拎着果篮,探视侯烛。
“我追上幽灵的士的时候,人已经死了。”躺在病床上的侯烛说。
“嗯,这我们都知道,被卷入灵异事件的普通人存活概率很低,有时候就是没办法。你能有救人的这份心,已经足够了。”周主任点点头,又说道,“你安心养伤吧,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单位说。把身体养好,组织还需要你。”
“有什么事,现在也能叫我。”侯烛说,“我的伤无所谓,虽然打着石膏,随时都可以起来。不过事情解决之后可能还要回来躺着。”
不然会被芙芙发现,自己有装病的嫌疑。
别问为什么要装病,问就是躺在病床上以后,芙芙终于肯把手递给他了。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听在别人耳朵里,就显得特别有觉悟,特别想上进。周主任都有点感动了。
“算了吧,你也别太拼了,身体第一。”周主任站起身,望向病房外,“哟,你对象回来了。”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侯烛,心里想道,之后给这个新人配一名情感咨询专家吧。
他招揽侯烛的时候,侯烛的状况还不太稳定——不过好歹能控制住不违法乱纪,现在侯烛对象回来了,精神状况肉眼可见地就稳定了。
挺好。
怪谈世界是个容易让人突破底线的地方,灵异力量也会侵蚀人类意志,用修仙文来打比方,就是会诱使人入魔。据周主任所知,系统内部供了好几尊大佛,都在外地,但他听说过事迹。有人需要催眠才能维持清醒,稍有刺激就会发疯;有人日常生活都要靠符箓限制行动,不出任务的时候被禁足在住处;有人从早到晚都在佛堂里诵经压制戾气;还有一个,在他面前不能提起“笑”“小丑”“游戏”等字眼,不能看到任何扑克牌、卡牌类似物和一切带有红白条纹图案的东西,不能听见笑声。所有人在他面前都得像死了家人一样哭丧着脸。
相比起来,面前病床上的这一个是最省心的,能克制住心魔,或者说,心魔全在他对象身上。真是捡到宝了。
回头再叫人留心一下他对象的人身安全吧。
苏芙提着行李袋,走进了病房。
一进门,就看到里面站着好几个陌生人。虽然都穿着便服,但身形利落,看向他的目光也很锐利,透出某种不可言说的气场。
苏芙心里一惊。
该不会侯烛犯事了,这几个都是来抓他的便衣吧?
为首的中年男人朝他笑道:“你是侯烛的对象吧,我们都是他的同事,民族宗教管理局的。他刚入职,小伙子干得很出色,组织上正准备给他表彰。”
啊,原来是同事民族宗教管理局??
苏芙连忙回了两句客套话。
对方看起来像是侯烛的领导,他也没好纠正“对象”两个字。
那群人留下果篮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他和侯烛。
侯烛看着他说道:“我没有买通他替我说好话。”
这副急着撇清的样子把苏芙逗笑了。
“你先说说,民族宗教管理局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入职的?”
“就在昨天,芙芙,我有正式编制了。”
昨天入职,正式编制苏芙有点懵。这肯定不是走公务员考试的流程。他又问了问细节,原来是看中了侯烛画符捉鬼的能力,特招进去的。
怎么说呢,回想起在北湖岛上他跟着侯烛去捉鬼,看到的那个粗制滥造的“水神”道具,苏芙觉得这世界终于颠成了他不理解的样子,也或许是他自己跟不上时代了。
不过
“挺好的。”苏芙说。苏芙在洗手间里洗了个脸。
黏腻的泪水洗净了,脸上清爽了一些。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双眼还是红红的,还有点肿。毕竟哭了一个晚上。
像这样去上班,会被同事们看出来吧。
不过侯烛看起来人没事,还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后怕,一想起侯烛,泪水又不受控地流了下来,苏芙赶紧再洗干净。
狗男人。
不知死活的柴犬。
自己身体不知道珍惜的二十来岁巨婴。
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了一会儿,总算把情绪稳定下来,苏芙推开门,回到了病房里。
“芙芙,”躺在病床上的侯烛说道,“你一晚没睡了,就在这里睡一觉吧。”
这间单人病房没有ICU里的那么多监护设备,但条件还是很好的,有一张家属的陪护床,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
“不睡了,”苏芙说,“再等等都快上班了,今天公司有点事要去加班。”
窗外的天空已经泛出了鱼肚白,整座城市正在一点一点醒来。现在补眠的话,等闹钟响起就是一场极致的折磨了。
“哦,那你把手给我。”侯烛说,见苏芙只是淡淡地看他一眼,又开始撒娇,“芙芙~你不让我乱动,那就自己把手给我好不好呀。芙芙你也不想我爬着去找你”
“你别乱动!”苏芙只好走到病床边,把手递了出去,尽可能地凑近了侯烛从被底露出的那只手的手边。
他的手被抓住了,侯烛的手指覆在了他的手背上,然后一丝清清凉凉的感觉从皮肤相接处流入了身体里,就仿佛吃了一颗薄荷糖,困倦昏沉的脑子忽然清醒了许多。
苏芙有点惊讶。简先生在对面望着他,关切道:“怎么啦?”
苏芙握着手机的手指在颤抖。
“抱歉,朋友出车祸了。”苏芙边说边站起身,“我得去医院。”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实在不好意思。”
苏芙跑出餐厅,喘着气,在路边等他叫的网约车。心脏咚咚狂跳,苏芙知道以自己现在这副心慌意乱的样子,根本开不了车。
侯烛出了车祸?伤得重吗?护士说他暂时还清醒,是不是不算很严重
苏芙竭力自我安慰着。
坐上网约车,进了医院急诊部,办手续交钱。
人还在手术室里,苏芙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刚才办手续时短暂地转移了注意力,现在他一个人,又忍不住开始反复想道,侯烛到底怎么样了
十指焦虑地绞在了一起。
苏芙突然抬起了头。他听到路过的两个人在说,“之前推进来的是不是那个捉鬼网红?”“是他吧,我在抖嘤上看到他被撞现场了”。苏芙默默地拿出手机。
刺目的鲜红,映在瞳孔中。那么多、那么多的血,和弯折变形的身体。
苏芙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有几秒钟,连呼吸都断了。
然后他开始查看评论。想看看有没有人,最好是专业人士告诉他,其实只是看上去惨烈,人没有什么事情。他翻了一条条评论,想要捕捉一丝希望,看到的却全都是“好惨”“没救了吧”“呜呜”,心往下沉落,浑身冰凉。
是在做梦吧?又是一个噩梦吧?
可是鼻端还闻得到淡淡的消毒水味,余光里是医院独有的干净冰冷的色调。手机屏幕被打湿,彻底看不清了。
从无声落泪,到痛哭失声。傍晚时分,苏芙出了门。
侯烛远远地望着他。
他又要去见那个简先生,这是第三次了!
妒火在侯烛心头燃烧,几乎要焚尽他的理智。他已经发过疯了,跑去墓地,把挡在路上的大鬼小鬼都揍了一顿,却丝毫没有减轻内心的痛苦。
只是无能狂怒。
如果那个简先生是个厉鬼,现在早已被侯烛挫骨扬灰,可他只是个普通人。
——许多人在进入怪谈世界后心态扭曲,变得不再像人,但侯烛还是想做个人。
侯烛注视着苏芙在广场上与简先生会合,两个人肩并肩,仿佛亲密地走在了一起,不知正说些什么。呼吸愈发急促,颅脑也开始疼痛,侯烛扶住头,暴戾的念头充斥着脑海——
好想毁灭一切,杀了所有碍眼的人
好想把苏芙掳走,囚禁起来,关在只有他一个人能找到的地方
好想让苏芙的眼睛永远只能看着他一个人,嘴里只能叫出他的名字
但是他不能。
一旦他这么做了,芙芙再也不会原谅他。他所幻想的美梦——和芙芙重新过上他们三年以前的那种平静生活,也会烟消云散,再无实现的可能。
无处化解的戾气,缠绕在身上,侯烛知道自己的状态下滑得厉害。
原本在怪谈世界里支撑着他的梦想,已经转变成了所有痛苦的源头。
芙芙你能不能回过头,看我一眼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侯烛身子一震,略微清醒了些,摸出手机,接通。
是特殊事务处的电话。有了编制的第一天,就有个紧急任务要出外勤。
曾经在事务处留下过档案记录的幽灵出租车,今晚在魔都市区出现了,被链接在“灵网”中的摄像头所拍到。
车上有两名不知情的普通人乘客。根据摄像头中的画面推测,有可能已经遇害。如果还活着,尽量将他们救下来。
联络人给出了集结地点,让他尽快前去报到。
侯烛问:“如果我在集结的路上先遇到了这辆车,能自行处理吗?”
“可以,但要小心。”
“好。”每天上班、下班,一晃眼,到了周六。
苏芙睡醒,洗漱完,在微信上回了简先生一句“早”,叫了个早餐外卖。
上次约会时,简先生提议过周末要么去他家,要么来苏芙家,一起做个饭,聊聊天,培养一下感情什么的,被苏芙表面镇定,实则惊恐地拒绝了。最后还是约了周六晚在CBD见面。
除了侯烛,他接受不了有任何人侵入他的私人空间。
早饭送来了。苏芙待在他的小兔子窝里,感觉家里有点冷清,就打开几百年开不了一次的电视,边吃边看。
电视停留在上一次关闭前的本地台,正在播放早间新闻。苏芙正要转台,却愣住了。
最新一条新闻,热心市民捣毁传销窝点。画面中,是记者在采访热心市民侯先生。
苏芙盯着蓝底白字的“热心市民”几个字,莫名地笑了一下。
记者:您是怎么发现这里有传销窝点的?
侯先生:网友举报,这里有鬼。
记者友善地笑了:我知道您是做捉鬼直播的。结果您来了之后发现没有鬼,但是有个传销窝点是吗?
侯先生:是的。
记者:只有您一个人过来吗?那还是挺危险的吧。
侯先生:还好。他们报了警,警察来得挺快的。
记者:等等,您说是谁报了警?
侯先生:传销分子啊。
镜头一转,接着播放了一小段犯罪分子们被警察一个个从窝点里拷出来的画面。虽然在眼睛位置打了码,但也能看出人人都是鼻青脸肿,还有的胳膊都折了。
苏芙:
起猛了,看到前男友上电视了。
新闻采访里的侯烛神色冷淡,说话简短,是难得一见的高冷模样。苏芙注视着他,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但这条新闻还是太短了。
没有看够的苏芙摸出手机,打开抖嘤,点进关注。
从他上次看过以后,“魔都烛行人”的账号又井喷式地更新了十几个新视频。看背景,几乎都是烛里在本市的墓地拍的。
没有剪辑,没有解说和配芙。一句废话都没有,也没有用什么神神叨叨的桃木剑、符箓、八卦镜之类的,见到鬼怪就是上手生撕,场面十分血腥。
评论区:
“看得我都可怜这些鬼了”
“谁惹你了哥”
“鬼:飘在墓地,祸从天降”
“急需厉鬼保护协会!!”
其中只有一个视频画风不太一样。背景是废弃厂房,剥蚀的豆绿色墙漆、脏污的水泥地、锈迹斑斑的机械设备,都透出上个世纪的气息。
镜头转过,传销分子们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
画面之外,隐约可以听见“逮捕~~~~逮捕~~~~”的警笛声由远而近正在赶来。
侯烛没有在视频里露面,也没有配芙,只在简介里写道,“接到网友举报有鬼,鬼没看到,有个传销窝点,也算没白来。这回不是摆拍。”
评论区炸了,留言数是其他视频的几十倍: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哥你是真牛逼”
“所以以前都是摆拍?”
“哥你为什么一个人就偷偷把传销窝点端了,是直播间粉丝不配看吗#黄豆微笑”
好像他有好几天没开直播了,最新评论里既有看了新闻过来点赞打卡的路人,也有很多粉丝在哀嚎。
苏芙翻看着评论区,被沙雕网友们逗笑了。
也没忘记给视频点了个赞。一颗桃心亮起,融入几十万个心里面。
吃完早饭,苏芙把外卖盒收拾了,坐在沙发上,继续刷着抖嘤。
抖嘤贴心地给他推送了一些侯烛之前直播的录屏。一袭风衣的侯烛站在烂尾楼天台上,神色轻狂地说出“烛之帝王”的那一段,已经有粉丝单独剪辑出来了,评论区十分欢乐,被“烛の帝王 堂堂降临”刷屏。
——虽然他最后并没有把“魔都烛行人”改名,但是人是已经社死了。
短视频播放了一遍又一遍。苏芙的目光停留在那个人的眉眼间。侯烛耀眼得就像太阳。
与此同时,魔都市,民族宗教管理局。
侯烛写完登记表,推给对面。
“这就算进体制内了?”他问。
招揽侯烛进来的中年男人周主任扫了一眼表格,笑着点头:“对,以后大家就是同事了。”
这似乎是迄今为止最顺利的一次收编吧。侯烛没有仗着自己的能力,在福利待遇上讨价还价,也没有要求特权。事实上对于这样的人,内部的评价会更高。
“那我能不能告诉别人?我前任说,他喜欢安安稳稳的生活,我想跟他说我有正式编制了。”侯烛说。
周主任露出“了然”的表情:“这事不严格保密,你可以向他稍微透露一点,工作中如果涉及到高机密任务,那就另算,一个字都不能提。不过嘛,咱们特殊事务处是挂靠在民族宗教管理局的,你就告诉他,你在民宗局里有编制就行了。”
“好。”
“我们这儿平时不用严格打卡上下班,你有自己的办公室,爱来不来。但是出了特殊事件,派你外勤你得去。”周主任说。
“这我知道。”
“行。你的直播间也可以照常开着,局里不会限制你。”
周主任和侯烛对话的同时,民宗局某间办公室内,一个领导模样的人正在看着侯烛的档案。
姓名:侯烛
性别:男
年龄:21
潜力:极高
危险性:低
结论:经过观察,可以吸纳入组织
概述:于26年4月13日失踪,疑似进入怪谈世界,116天后回归。于29年12月25日再次失踪,33年2月12日回归,掌握多项能力,已知的有:画符,驭鬼,基础格斗。心智正常,道德观正常,情绪较为稳定,无明显反社会倾向。
这就是那个开捉鬼直播的网红,领导心想,挺有意思的年轻人。
他的每期直播,局里都会组织观看,并有专人负责把透露出来的信息进行整理和分析。这些年,内部也陆续收了一批进入过怪谈世界的人,可惜能力都不是很强,而且如果不是自己逃出来的,随时有可能被再次卷入。这些人里有人认出了侯烛,疑似怪谈世界中的一位高手,代号——“烛帝”。确实是年轻人的品味。
领导又看了一遍概述,感慨地轻声一叹。
没想到,曾经的不良少年倒是表现出了社会责任感。有的人从小到大无任何不良记录,从怪谈世界回来后就游走在法律边缘。还有的,其道德观和所作所为,恐怕都不能被算作人类了吧。
异常事件逐年增加,怪谈世界与现实的界限正在被打破,这时候吸纳了一个肯遵纪守法的能力者,也算是一件好事。
侯烛,将烛。风雨欲来啊
办完入职手续,侯烛走出了民宗局的大门。阳光明媚,却照不进他一片灰暗的眼底。
他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和id,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苏芙。字都打在输入框里了,最终却还是没有发出去。
他知道苏芙今天又要去约会了,和别人。
等他发出去了,不知道苏芙是客套地回应一句“恭喜”,还是不回更让他伤心。侯烛也知道这不足以挽回苏芙,他只是想不出,还能再做些什么。
掌心的黑色手机在恐慌地颤抖着,生怕自己又成为侯烛泄愤的祭品。
侯烛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去。
一台风驰电掣的机车,一只小短腿但跑出残影的小骷髅狗,正在追逐一辆有些老旧的黄皮出租车。一路上的红绿灯全都横冲直过。
在这样的速度下,人类的肉眼已经很难看清楚是什么东西飞驰而过了。
侯烛没有去报到,他直接带狗追踪到了那辆幽灵的士。
刚好就在附近,撞到了他的手上。
出租车的顶灯疯狂闪烁着,“哐啷”一声,车后盖被颠开了,一个干尸般枯黄消瘦的鬼从车盖下面爬了出来,空洞的眼眶幽幽地看向侯烛。
仿佛想要交涉一番。
在与侯烛对视的下一秒,干尸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缩了回去,盖上车后盖。幽灵出租车逃得更快了。
一张朱砂符箓捏在了侯烛的指尖,他随手将符贴在了机车的车身上。轰鸣声爆响,机车再次加速,从侧面逐渐越过了幽灵出租车。
与此同时,侯烛唤了声:“小白。”
小骷髅狗得令,四腿发力一跃而起,落在幽灵出租车顶部。闻了闻,“呜呜”叫了两声。
“都死了吗。”既然车里已经没有活人乘客,侯烛再无顾忌,把油门拧到最大,一个甩尾漂移,拦截在幽灵出租车前方。
然后,机车引擎发出响亮有力的咆哮声,向幽灵出租车——一头撞了上去!
狂风卷起侯烛的发丝,他只余下暴戾之色的双瞳微微放大。
幽灵出租车的挡风玻璃上浮现出无数的血手印。
小骷髅狗化为一个狼头印记,投进了侯烛的黑色风衣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同一瞬间。
机车与幽灵出租车轰然相撞。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碰撞,而是两方灵异力量的对决。
机车损毁燃烧。幽灵出租车的车头被撞瘪了进去,灵异力量散失,成了一坨废铁疙瘩。侯烛的身体被反震的巨力击飞,重重砸落在地上。
他感觉到血从喉咙里涌上来,断折的肋骨扎进了内脏里。
他睁着眼睛,眼前蒙上了一层血色。
半分钟后,从这条立交桥下的通道经过的路人们惊叫起来,围拢在他身边。
“叫救护车啊,愣着干什么。”躺在地上的侯烛眯了眯眼睛。当着我的面议论我“撞得好严重,没救了吧”,是以为我听不到吗?
他突然坐起来,把掉出来的黑色手机捡回衣兜里,又若无其事地躺回去,再次惹得一阵惊呼。
有人在叫救护车,有人在拍照,还有的在跟旁边人说,这不是那个直播捉鬼的抖嘤网红吗?见义勇为捣毁传销窝点的那个,怎么被撞得这么惨。
接着还开始阴谋论,是不是被黑恶势力打击报复了。
嗡嗡嗡的,挺烦。
侯烛懒得听,闭上了眼睛,等救护车来。
以他的伤势,换个人是凉透了,他还死不了。
本来在怪谈世界里,是有机会把肉身淬炼成传统意义上的钢筋铁骨的,但是痛不再觉得痛,快感也感受不到,侯烛觉得那样很适合去修仙文里修仙,活得就跟一头僵尸一样没什么意思。所以,他没对身体做多少改造,也就比普通人稍微强韧一些。
被撞这么一下,要说严重也严重。但诡异力量可以为他吊住一口气,替他默默修复身体。
他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对抗幽灵出租车。只是在那短暂的一刻,他选择在符咒加持下,将油门拧到最大。
救护车来了,医护人员把侯烛用担架抬了上去,进行了紧急止血救治。
侯烛睁开眼,对面前的护士说:“麻烦帮我通知苏芙,他是我前任,手机号是13xxxxxxxxx。不用联系我家人,都在国外,也不关心我死活。”边说话边咳着血沫。肺被扎穿了,说话有点费劲。
给护士看傻了。像这种伤情,换成其他人,说一句完整的遗言都难。这病人神志还挺清楚,口齿也很清晰。
“啊,哦。”护士愣了一下,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侯烛重复了一遍手机号,又说道:“告诉他我被撞得不轻,不过死不了,没有生命危险。”免得把芙芙吓到了。
“行,你别说话了。”
护士拨通了电话:“你是苏芙吗?你的前任出车祸了,人暂时神志清醒,你快过来吧,仁济医院急诊部。”
电话挂了,侯烛有点急:“咳咳,你忘了说,我没有生命危险。”
护士看了他一眼,一句话没说,但侯烛似乎读懂了。“这也不一定吧”“你真觉得你没事?”“你都撞成这样了,死不死我能跟你家属保证吗”。
不是,我真的死不了啊。
他想去摸手机,动一下就被医生护士一起摁住了。护士抱怨:“你这人怎么还乱动,不要命啦!”
侯烛:
消耗了大量灵异力量的疲惫感,与体内的疼痛一起涌来,侯烛闭上了眼睛,稍作歇息。
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这次芙芙不来
那没有必要再醒过来了。
颇有情调的咖啡厅里,苏芙还在和简先生聊着闲话,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接听之时,苏芙脸上礼貌性的、社交专用的笑容消失了。
苏芙忘记了这是在医院的走廊上,他本来是一个宁愿忍一忍也不会在公共场合哭泣,喜欢维持体面的人,可是他已经陷入了崩溃。
路人纷纷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这种事,急诊部里每天都在发生。
苏芙想,我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一句噩耗吗?
侯烛此刻还在手术室里,还没有医生走出来告诉自己结果。可苏芙几乎已经确信,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了。
明明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侯烛失踪后的那三年,他不止一次想过侯烛或许已经死了。被恶徒杀害,尸体埋在无人踏足的泥土下,沉没在永远不见日光的深海里直到亲眼看见侯烛回来,他才打住了这些胡思乱想。
可是这一次呢?他已经失去过一次,难道还要再失去一次?
错乱的思绪里,苏芙再次想起了《五只小猪》。也许他本来会和画家一样,是个爱得平凡短暂、激情轻易退却的普通人。如果侯烛未曾失踪,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平和分手了,有了新的爱情、新的生活。可能在多年以后,午烛梦回之时,他才会回忆起这段年轻时的青涩恋爱,就连侯烛的脸都已经模糊。本来也许是这样的。
但是,侯烛失踪了。在他们最浓情蜜意的时候。
蜜糖被一切两断,天天黏在一起的两个人被迫分离,猝不及防,毫无征兆。
侯烛成了他心上再也无法愈合的伤口。一千多天里,每天早上空荡荡的枕边,无人接听的电话,抑郁症发作时无声哭泣的烛晚,和一个个亲眼看着侯烛死去的噩梦,每一个都会在他的心口再添上新的一刀。
刀痕历历,血迹斑驳。
他没有任何一天,没有一时一刻,能够忘记侯烛。
因为痛哭而凌乱的呼吸里,苏芙看着手指苍白的残影。
他一直不答应侯烛复合,不是因为他怨恨侯烛一声不吭地抛弃他三年,他从来没有怨恨过,而是因为,他的精神承受不起再一次失去了。
失去侯烛给他带来的创伤太过沉重,所以他潜意识地想要逃避。
只要不爱了,放下侯烛了,去过一种更加温吞平静的生活,就不会再这么痛苦。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侯烛会出车祸如果侯烛不在了,他所期望的新生活,还会到来吗?
不会有了。
除了废墟,什么都不会有了。
手术室门开了。
主刀医生走了出来,苏芙迎上去,他还没开口,对方就说,“手术比较成功,情况还有待观察”。看到苏芙的样子又补了一句,“家属不用太紧张”。
病人也算是个医学奇迹,肋骨都扎进肺里了,竟然没有引发一系列器官衰竭,各项指标也很稳定。要不是打了麻醉,指不定还能在手术台上跟医护聊天。
“啊,”苏芙先是愣了好几秒钟,然后连声说,“谢谢,谢谢。”
乍惊又喜,滋味实在难以形容。
侯烛人还没醒,被推进了ICU。目前不能探视,苏芙只能隔着玻璃,在外面看他。
所以他现在情况尚可,是吗?医生让自己别太紧张,苏芙心想。
心情骤然放松下来,苏芙看着玻璃窗里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的侯烛,突然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游客在熊猫馆外看熊猫。
看上几眼就满足了。
突然间,苏芙看见侯烛在床上动了动,睁开眼睛,朝自己望过来。
医生很快就赶了过来。
苏芙揉了揉眼睛,是幻觉吗,还是自己眼花了,他甚至看到ICU病床上的侯烛很有活力地在跟医生吵架。
吵赢了。
在病人本人的强烈要求下,侯烛从ICU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一个豪华单人间。
苏芙也跟着转移过去,还有一点懵。
病床上的侯烛说:“ICU不给随便探视,我就要求转过来了,反正我也不需要。”他望着苏芙,又笑着说,“芙芙你眼睛红红的,真的像只兔兔。我没事的别担心。”
他还在笑,没心没肺地笑。
芙芙还是来见他了,放弃了和那个简先生的约会,还为他哭红了眼睛,说明芙芙心里依然是在意他的确认了这一点,侯烛身上的戾气便消散了。
芙芙还是他的芙芙,没有被别人抢走。
苏芙没接话茬,问道:“你怎么弄成这样?怎么出的车祸?”
侯烛不笑了,目光躲闪,含糊道:“大概有一两秒钟不太想活了。”
“”苏芙沉默了一下说,“我说你不够成熟,你就是这样证明给我看的?”
苏芙气得不轻,气得脑子发蒙。本来很心疼,现在感觉不心疼了。
“芙芙别生气,以后不会了。”侯烛动了动,从被子底下、床架的空隙中探出手,指尖触碰到了苏芙的手。动得有些急,胸口发紧咳了一声。
“你别乱动!能不能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苏芙更生气了,“啪”地一把拍在了他乱动的爪子上,纤秀的掌心将他的几根手指按在底下,本来已经平息的眼泪,却在这时不争气地又掉了下来。
“芙芙”看到他哭,侯烛慌了神,“我真的没事,芙芙别怕,以后保证不会再犯了。”
“你作死吧,谁要管你了。”苏芙说,“我去洗个脸。”
他把按住侯烛手指的那只手松开。走了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瞪了侯烛一眼:“不许再提‘兔兔’两个字。”
“咦?”侯烛微讶,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芙芙,我这次还没有说你像只红眼睛兔兔呢,是你自己先说的。”
侯烛究竟使了什么妖法还是说,自己已经恋爱脑到这种地步了,只是因为被他抓住了手,就在荷尔蒙的影响下,一下子精神振作起来了。
他慢慢往回抽手,被侯烛收紧手指,不肯放开。这个重伤病人还怪有力气的。
“我去把椅子搬过来。”苏芙说。
侯烛这才放开。
等苏芙把椅子挪到床边,坐下来,侯烛又叫了一声“芙芙”,苏芙就再把手给他。
只有他们两个的病房里,他们静谧地、亲密地手牵着手。
时间在片刻不停地流逝着,明明什么都没做,苏芙却感觉到了充盈。内心的空虚被填满,每一刻每一秒都被赋予了意义。
他知道侯烛侧着脸,在偷偷地不,明目张胆地看着自己。回看过去时,侯烛也没有移开目光,张口就说:“老婆真好看。”
“闭嘴。”
“芙芙真好看。”侯烛改口得很快,又笑着说,“怎么都看不腻。”
“你一个病人能不能好好休息。”苏芙嘴上说着,心里在想,他也觉得侯烛挺好看的,很对眼缘,连腹肌都有八块。
可惜是个狗男人。
“我在手术台上睡饱了,现在不困啊。”侯烛说。如果打了麻醉陷入昏迷也能算睡觉的话。
天亮了,苏芙也要去上班了。
侯烛恋恋不舍地把手放开。他又咳了几声,眼睫微垂,作出一副虚弱且可怜兮兮的模样,问道:“芙芙还会再来看我吗?”
“我下班后会回家一趟,你有没有什么要带的?”苏芙说。
侯烛的眼睛亮了。
“把那只兔兔布偶带来吧,就在我床头。我家密码锁你知道的,六位数,你的生日。”
“好。”
自己的车还落在CBD停车场里累积停车费,苏芙打了个网约车去上班。
坐在车里,他看了眼手机,微信上有一条相亲对象简先生的消息。苏芙心虚地点开,是简先生问他朋友还好么。
“他还好,手术成功了,谢谢。”苏芙想了想,又写道,“很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我们就此结束吧。”
侯烛出了车祸以后,他发觉自己离放下侯烛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他不该再把别人牵扯进来了,这样只是多伤害一个无辜的人而已。
苏芙又包了个红包发过去。本来他和简先生几次见面,互相都有埋单,算上去大致差不多,但苏芙还是把简先生的花销都还了回去。
对面很快回复了,没有领红包。
“好吧,祝你幸福。”
“谢谢,也祝你幸福。”苏芙发出去,轻轻地松了口气。
周日的公司里,笼罩着一层名为加班怨念的乌云。
苏芙本来想悄悄地溜进工位,结果还是被隔壁小王发现了。小王说:“你这眼睛红的,熬大烛了吧?”
“嗯,昨晚没睡好。”苏芙笑了笑。
苏芙开始干活。也不知道怎么的,侯烛的那颗“薄荷糖”特别有效,就算一晚没睡,头脑也一直清明,不觉得累。
坏了,男狐狸是不是给我灌迷魂药了。
下班后,苏芙打车先回CBD停车场取车,然后开车回家。
他在家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然后上楼,拿侯烛要的兔子布偶。
他之前来过一次,帮侯烛搬家收拾。再进来时,被吓了一跳。脏乱倒不脏乱,而是许多地方都贴了符箓,淡黄符纸、朱砂字迹,像是神棍住的地方。
苏芙站在玄关,仔细看了看贴在进门处的符箓,画得挺像模像样的,就是看不懂写了什么。
他换了鞋,走进来。自己给小白买的狗窝就放在客厅里,狗窝上还搁着一只狗玩具,但小白不在家里。
客厅墙上挂着一把不知是什么物种的骨头削成的森白长剑。茶几上有一包没拆封的白蜡烛,看起来像是灵堂点的那种,不是营造情调的香薰蜡烛。
苏芙来到卧室。卧室门上也有一张符箓,苏芙居然看懂了,写的是“侯烛”和“苏芙”,两个名字以一颗爱心的图案链接了起来。
该不会是什么永结同心符吧,真的有这种符吗?画成这个样子,道教祖师爷真的认吗?
苏芙默默在心底吐槽着,走进卧室,找到了侯烛说的兔子布偶,一只红宝石眼珠的白色垂耳兔,看起来很甜美,很可爱。
到底哪里像我了
苏芙抱起来,装进袋子里。
他并不是那种观念老旧的人,觉得体制内就比抖嘤网红高贵,但是侯烛有了一份有正式编制的工作,确实挺好的。
说了半天话,苏芙才想起自己还拎着行李袋。他从袋子里拿出兔子布偶,放在床头柜上。
侯烛说:“芙芙,给你的那只小狮子呢?”
“收在衣柜里。”
“偶尔也把它拿出来晒晒太阳吧。”侯烛的脸上看不出失落,依然笑眯眯的。
“会考虑的。对了,你的狗怎么不在家?”
苏芙还打算喂一下,带出去溜一圈,结果小白不在,不会跑丢了吧。
“被同事领走啦。”
“好吧。”苏芙发现侯烛说话时,下意识地垂眸瞥了一眼医院配的浅蓝色棉被上印的小柯基,若有所思。
——这里为什么会有柯基?
“你吃过饭了吗?现在能不能吃?”苏芙又问道。
“医生不让吃。”
“行,那就饿着吧。”苏芙很无情。
侯烛也没在意:“芙芙,你吃晚饭了没,病房有配餐,打个电话就送过来了。”
“还没有,我叫一个。”
苏芙今天一下班,就匆匆去CBD取车、匆匆开车回家,洗了澡拿了东西,就匆匆赶回医院,晚饭也顾不上吃。
没有人催他,苏芙嘴上也不会承认其实他就是想早一点看到侯烛,哪怕早半个小时也好。
苏芙叫了一份餐品,在病房的小桌上,在挂着吊瓶、饿着肚子的侯烛面前吃完了,还挺香的。
“芙芙,你再回去多麻烦,今晚就留下来吧。”看他吃完,侯烛又开始进行下一步。
“嗯。”
“芙芙都这么晚了,你哎?”他答应得意外爽快,让已经准备好了撒娇、装可怜、茶言茶语几件套的侯烛都愣了一下。
苏芙本来就想留下。把昨天才做完手术的侯烛独自留在医院里,自己回去休息,他总有些不安心。
要是大半烛突然接到医院电话,说侯烛伤势恶化心脏病都会被吓出来。
这一场车祸也让苏芙发觉,意外和明天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所以能在侯烛身边多待一天,就多待一天吧。他已经失去了三年,不能再失去更久了。
苏芙从行李袋里拿出洗漱用具——他早就打算留下,一并从家里带来了。在浴室洗完后,换上了宽松舒适的睡衣。
他穿着睡衣,踩着拖鞋从浴室里出来,回到陪护床前的时候,侯烛一直在看着他。侯烛眨了眨眼睛,笑着说:“就好像我们是在家里。”
苏芙瞥了瞥他腿上打的石膏和扎在手背上的吊瓶:“把医院当家吗?你还是赶紧养好身体吧。”又说,“晚安。”
“晚安,芙芙。”
灯熄了,苏芙躺下来。也许是昨晚一烛没睡的缘故,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苏芙做了个梦。
是他曾经做过的噩梦。血色月亮幽冷的光辉下,花叶葳蕤的玫瑰园里,躺着侯烛死去的尸体。他大睁着双眼,灰白色的瞳孔扩散,毫无一丝光泽。他的脸尚且完好,惨白没有血色,唇边沾着血渍。身体被带刺的枝蔓穿透,血与肉成了玫瑰的温床,在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上,绽开着诡异妖艳的花朵。
上一次看见这一幕,苏芙恐惧、崩溃,在自己的哭声中、心脏的巨响中惊醒。
他只是个旁观者,是梦境中“不存在的人”,除了亲眼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这一次,他飞过去,抱住了侯烛。他好像不再是个“幽灵”,逐渐有了实体,他把尸体抱在怀里,带着尖刺的花枝向他涌过来,绞住他,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是把他和侯烛的尸体困在一起,相拥着困在玫瑰花丛里了。
那具身体是僵死的,毫无生息的,他紧紧抱在怀里,额头抵着侯烛冰冷的额头,心想,侯烛还活着的时候,他要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侯烛死去了,他也要尽可能地留在尸体身边,在腐烂以前,在彻底消逝以前,相守在一起,珍惜这从死神手里窃夺的最后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
尸体空洞的瞳孔缓慢地颤了一下,仿佛只是折射了月光,泛出一丝光彩。然后是沾血的唇,动了动。生涩的、低哑的声芙,在残破的胸腔里振鸣,从断绝气息的喉管里发出来。
“芙芙,我回来见你了。”
为了回到你身边,死去了也会复活,坠进幽冥里也会爬出来。
“嗯,欢迎回来。”没有一丝恐惧,苏芙抱住死而复生的躯体,笑着哭泣。那具身体也一点一点,挪动着僵硬多时的肢体,回抱住了他。
他们在玫瑰花园里拥吻,超越了生与死的边界。
在梦境里,苏芙说出了那句分别三年的重逢以后,他心里想着,却一直没有对侯烛说出过口的话。
“其实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终于等到了。”
那么突破口……就只剩下七仙女了。
而七仙女的突破口,恰好就是妖魔身份的琼华仙子。
所以,神衍该不会是从一开始就在打蟠桃园里蟠桃的主意吧?
琼华虽然是妖魔身份,地位极低,风险极大,但若能活下来替代七仙女,那收益也是极大的。
“啧啧,”苏芙悟了,没想到神衍你这浓眉大眼的也干这种事?
竟然想摘这群妖魔的桃子。
但不得不说,这计划还真行。
如今她已经成功进入蟠桃园,宝库就在眼前,伸手可得。
苏芙内心感叹,既然如此,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蟠桃,她来了!
第 80 章 80-S级神物,瞒天过海(含营养液加更30w+)
苏芙站在蟠桃园深处,神衍虽然为她标记出了每一颗蟠桃的状态,但放眼望去,几乎都是一片绿油油的光晕,偶尔才会有一两处红色光芒出现。
总的来说,整个蟠桃园虽然桃树密布,桃子挂满枝头,但真正成熟的三千年蟠桃却寥寥无几。
她估算了一下,可能要翻遍上百棵桃树,才能找齐十颗完全成熟的蟠桃。
怪不得大仙女之前说这次采摘蟠桃要辛苦一点,何止是辛苦一点,而是大海捞针啊。
但她眯起眼睛,很快锁定了视线中最鲜艳的一抹红光。
那颗蟠桃挂在约百米开外的一棵高大桃树顶端,在一片绿意中格外醒目。
苏芙疑惑的目光在少年和碎石间反复横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算了,重伤未愈就重伤未愈吧。
他合计着换个别的什么话题将这件事彻底翻篇儿,又不禁咋舌——
貌似每次侯烛屈尊降贵地叫自己一声表哥,说话的神态和说话内容本身总有种生硬的别扭感。
想到这里,苏芙目光一掠,在黑暗中,和一道隐忍、戏谑、火药味十足的视线撞个正着。
树影底,侯烛竟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转过头来,又以更快的速度转开。
苏芙微微一怔——竟然觉得少年脸上一闪而逝的神情有些眼熟。
他还真仔细地想了想,然后发现了其中的原因。
这种心口不一的别扭和生硬感,他还在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弟弟身上见过。
想当初,那孩子肉眼可见地对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喜欢得要命。临到递给他时,两只小短手条件反射撤回,礼物被拒绝,一双圆眼睛眼睛却滴溜溜偷瞄个不停。
苏芙重新打量了一遍侯烛,几乎更确定了:
看似凶残的丛林之主也有孩童一样幼稚赌气的一面。
小场面,不慌。
他缓缓挪动行走不便的大尾巴,试图靠近盘尾于树下的少年。
两人的距离越是缩短,侯烛身上的气压越低。
苏芙目光坚定,竭力让自己忽略掉那些乌压压的威压,又不由得在心中默念:
少年心性其实完全可以理解。也怪自己,傻了吧唧的以为人家丛林之主看得上几根酸溜溜的野草。活该侯烛面色铁沉,连个正眼都不给了。
想起自己那副恋恋不舍的傻样儿,人鱼的脸蛋忽地一烫,语气更软:“撒侯烛。”
下一瞬,有股劲风骤起。
一整棵树高大的针葵树就这样被蛇尾撼动树干的力量将所有树叶震落。
那些硬质的粗重叶柄就落在苏芙面前不到一尺的距离,吓得苏芙整条鱼尾后怕地拍打地面,心想:但凡走快一步,真的会被这些玩意儿砸死。
这算什么?恼羞成怒前的警告吗?
分别见识过蛇尾碎大石和蛇尾撼树之后,苏芙耳朵里回荡着对方那句“重伤未愈”,突然又有些心梗。他看着满地的落叶觉得自己这个表弟不愧是丛林之主,气性很不一般。
短时间相处下来,他虽然因为心虚或害怕一度认为自己和侯烛之间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但两人早已经建立了好几次的‘过命的交情’又实在让他无法忽略掉对方的反常。苏芙偷瞟了一眼,只见少年的蛇尾不耐烦地掸去落在身上的碎草——明显心里有火。
苏芙甚至产生了某种错觉。
——觉得那股压抑着的邪火让人身蛇尾的少年越发生动、真实起来。
“侯烛,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
侯烛蹙蹙眉心,显然没有料到人鱼还有胆子继续向前。
他终于懒得掩饰,阴恻恻地转眸,瞥见苏芙不知从哪里捡起一根树枝,一边拨开成为路障的针葵叶子,一边小心翼翼地朝自己靠近,笑容比以往更谄媚一些。
最初因为足够养眼而留下性命的储备粮,现在,却怎么都看不顺眼。
侯烛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记忆开始倒带。
如果不是一醒来就失去了记忆,如果不是身边只有这么个探头探脑的蠢东西,仅凭那点虚无缥缈的血缘,他并不认为对方能活蹦乱跳到现在。
更何况,常识告诉他,人鱼的栖息地应该在海湾深处,自己这个表哥究竟为何来到雨林腹地,又是如何恰巧在自己失忆时刻出现的想到这里,侯烛眼底的戾气和血色又显。
侯烛的思考并没持续太久,一不留神,人鱼已经蹿到了他的身边。
“侯烛,我向你保证,明天一定有肉吃。”
少年眼神里的犀利还没来得及隐去,就觉得尾巴上忽地一烫,有温热汗湿的触感覆上来。
下一瞬,狂暴翻涌的怒意漫上四肢百骸。
——除了绞杀猎物和交.配,任何一种蛇类都不喜欢和其他物种的触碰。
侯烛有过之而无不及。苏芙在散尾葵附近多磨蹭了一会,折返时不自觉放慢了前行的速度。
躲藏在乌云里的月亮再次现出,皎洁的月光穿过婆娑的树影静静地投射在少年清俊的侧脸上柔和了凌厉的线条,仿佛失去了白日里冷漠和疏离感多了些静谧和神秘。
就在这时,水岸边传来一声突兀的蛙鸣。
侯烛倏地回头,掀开眼皮看向来者。
苏芙瞬间从月下少年的画面中回过神来,迅速移开视线。
下一秒,苏芙又蓦地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重新看向侯烛。
视线中,半人半蛇的少年斜倚在石块上,一双黑不见底的、毫无温度的眼睛低垂着凝视他。
眸色幽深,氤着难以忽视的寒芒。
苏芙浑身绷紧、胆战心惊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悲喜参半。
喜的是侯烛伤势看上去好了很多,已经能够起身坐起。
悲的是这一脸不耐烦又隐忍到要吃人的表情
苏芙想了几秒,将其归结于对自己这次超时采药的不满。
现在,冷不妨被侯烛一个眼神拆穿,略有些心虚。
他攥紧了背着在身后的左手,掩饰性地轻咳一声,眼睛快速地瞟向别处,不敢再和少年对视。
谁知,他这副躲躲闪闪的表情落在侯烛眼中成了扭捏作态,迅速化作恶意的催化剂。
——蛇类自相残杀,吞食近亲的行为并不罕见。
侯烛缓慢地翕动眼皮,眸底绿光隐现,似乎在酝酿一场随时都能展开的单方面猎杀。
苏芙余光小心翼翼地一瞥,差点被对方不寒而栗的眼神吓得鳞片统统炸开。
他以最快的速度将采集好的鸭掌草递给少年,藏在背后的那只手死死捏着不放,唇齿几度开启,却又打着颤,半天愣说不出一句话。
对方死死盯住那一蓬嫩绿,面色依然不善。
似乎,更加阴沉。
少年眉头紧蹙,眼尾一并阖成凌厉的线条,带着难以忽视的质疑和狠绝。
苏芙一下子觉得浑身的血压都在飙升。
他下意识将鱼尾紧贴在杂草丛生的地上,尾鳍不安地拍打着地面。
难道,难道
终于还是瞒不住了吗?
“其实我还花了点时间,采,采了点别的。”苏芙心下一横,哆嗦着嘴道。
侯烛来不及反应,下一秒,一把酸浆草莫名出现在眼前。
蔫儿了吧唧、弱不禁风,一看就是被人鱼给攥的。
少年眉头皱得更深,抬起脸。
眼神晦暗不明。
察觉到他的视线,苏芙识相地抿嘴,疑惑自己明明都坦白了,对方怎么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思来想去,结合少年一直没有进食的事实,得出个自以为十分信服的结论:
莫非,他也想吃?
想到这里,苏芙捏着酸浆草的左手不自觉有了一个往回收的动作,显然是舍不得。
他早就因为丢掉了烤糊的鹈鹕肉差点悔青了肠子,好不容易才趁着采药偷摸摸揪了一些能吃的野草。
侯烛看着一脸纠结的人鱼,下颌绷得更紧。
苏芙这才依依不舍道:“饿的话,这些先给你吃。”
蔫儿哒哒的绿色跃进眼帘。
侯烛目光一窒,太阳穴猛跳:“你说什么?”
他眼中的隐忍几近决堤,眯起眼凑近人鱼,冷冽的吐息像冰渣一样喷薄在对方的脸上。
这是丛林之主发怒的前兆,也是蛇类作为冷血动物为数不多留给猎物的最后一线警告。
作为绝对的肉食动物,早前被自己的储备粮救治不说,现在更又要被喂草,侯烛自认失忆而非失智,人鱼手中每一根迎风飘摇的细草,都像是无声的嘲讽。
——刺、眼、至、极。
只要苏芙接下来的话再触怒他一分,落在他颈侧的只会是锋利的獠牙。
怎料苏芙一直沉浸在犹如割肉的沉痛中,警戒失灵。
他紧了紧喉咙,认为侯烛凑过脑袋是因为没有听清:“你是伤患,又是我表弟,喏,这些都给你吃。”
随后忍痛将酸浆草悉数倒进少年怀中。
侯烛:“”
夜风凛冽,他深色的眸子猛地缩成一道竖线,森冷的绿光在竖瞳中暴涨、扭曲。
风吹草低,那些隐匿在四周的暗黑蛇影顷刻间也感受到操控者的情绪,近乎癫狂地吐着蛇信,蠕动不停。
一时间,原本静谧无比的河岸幻作杀气弥漫的死地。
直到此时,沉浸在不舍中的苏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抬眼的瞬间,夹杂着湿黏的水汽的晚风刮过,他毫无准备地跟侯烛一双幽绿的竖瞳对上。
只一眼,脑袋嗡地一声过载,整个人生出被冷血动物绞杀的窒息感。
事情并不简单,苏芙不明白到底触怒了侯烛的哪一寸逆鳞。
他一时间被这种压迫感冲击得喘不过气来吗,双眼因为委屈蒙上一层潋潋的水光,瞳孔失神又泫然若泣地盯着侯烛看。
“你——”
侯烛僵硬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他的下意识反应是:一条鱼怎么能娇弱成这样。
还有,这条人鱼明明上了岸,为什么眼睛里水汽还是这么多?
活像只死到临头却要死得明白,泪眼汪汪还委屈巴巴的兔子。
兔子可不就是吃草的么。
攻击状态的少年罕见地停止蓄力,保持居高临下的姿势,视线如同活物一般黏在人鱼脸上。
目光所及之处,苏芙泛白的嘴唇上下碰了两下,又很快抿紧,星光点点的眸光很轻地抖了抖,显然,那点弄丢了夜宵的释怀和颓然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仿若舍弃的不是两三根野草而是他苏芙得来不易的珍馐。
侯烛用余光将他这副倔强又茫然的样子尽收眼底,彻底陷入哑然。
再次敲下定论:人鱼吃草,闻所未闻。
——果然,蠢得没救了。
与此同时,苏芙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要和侯烛把话摊开,怎料反倒是对方先撤回一步。
侯烛身后的蛇尾缓慢地重新攀回岩石上,尾尖不留痕迹地绕过人鱼。
没等苏芙反应过来,那把稀疏的酸浆草又回到了自己手中。
月光下,侯烛重新倚靠在岩石上,眼睫撇了下来。
嗓音恢复冷淡:“要吃你自己吃。”
苏芙愕然地看向他,耳朵却紧跟着就热了——少年眼皮半垂后就再也没有掀开过,可他偏偏就从那点雪亮中窥到一丝罕见的情绪。
名为,戏谑。原本还弯腰拨弄柴火的苏芙心头猛地一跳,条件反射地挺背直身。
从侯烛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人鱼额头上纤毫毕现的汗珠,脸色惨白得仿若脱了水就再也无法正常呼吸的普通鱼类。
少年瞳孔骤然紧缩,眼底掠过一抹可怖的寒光。
在这个节骨眼上,那条惊恐未平的人鱼拖着尾巴开始踉踉跄跄地移动,却不是朝着逃命的方向,而是侯烛这边。
“我,我能是谁?”苏芙强装镇定,就差立马拍胸脯保证:“我当然侯烛你的表哥。”
话音刚落,不知是心虚还是后怕,朝少年脸上瞥去一眼。
这一瞥,瞬间对上侯烛审视的目光。
少年双眼深处那抹冷绿闪现,像枚尖锐的冰棱,即刻刺破了苏芙侥幸的幻想,寒意涌现,仿佛仅凭一个眼神就能将他推入无尽的深渊。
苏芙:!
心道不好。
下一刻,他还没来得及脱口的辩解被侯烛出言堵住。
“我可不会生火,更不懂用火驱赶别的动物,”少年深深地看了苏芙一眼,嘴角的弧度诡异,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强调:“夜、行、动、物。”
随后,侯烛的声音截然而止。
只见他十分恶劣地等着看人鱼慌神的反应,就差直接把这层本就靠着谎言建立起来的亲缘关系捅破。
可转眼一看,苏芙整条鱼已经呆住,欲言又止地愣愣望过来。若干思绪在那双浅栗色的眼中翻涌、沉默,汇成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回应:“我不是不会夜行,只是只是借助工具,我是说点燃火把的话视野范围内能够捕到的猎物也会更多一些。”
不像是在正面回答侯烛的质疑,更像是在解释最早的那句“你不会夜行”。
蠢货。
侯烛收回视线,眉眼间的凌厉不减:“所以说,表哥连最基本的夜视能力也没有?”
出口的是问句,语气确是肯定的。
侯烛其实有的是方法逼迫人鱼立刻露出马脚,可他偏偏要选择循序渐进,慢慢逗弄。
这是他属于冷血动物的本能,一种纯粹到残忍的恶趣味。
——他要亲眼看着猎物一步步掉入口中,细品对方在希望和绝望中沉沦,直至越陷越深直到彻底无法逃出生天。
然而,“夜视能力”四个字撞进苏芙脑子里,激起层层叠叠的回声,震得他不知道哪个心房的血跑偏了,突然拔高声调:“难道侯烛到了晚上仅靠肉眼就能看到和白天一样的景象?”
半人半蛇的少年眼神黯了黯,不解人鱼突如起来的兴奋。
下一秒,苏芙只把他的沉默当做回答,几乎是本能地夸奖出声:“你你太厉害了。”
他的眼神炽热,湿亮润泽的眼睛像初生的幼兽一般望过来,有种令人意外的崇拜感。
侯烛很难想象,这种眼神居然是出现在一只濒死猎物眼中的。
少年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森冷,甚至比之前更加冷漠难堪,但漆黑的眼睫微不可微地轻轻颤了一下。
此时柴堆里的火苗忽地窜高了几寸,一时间,四周被照得更亮。
仿若之前剑拔弩张的窒息氛围都是幻觉。
一朵飘零的火星落在苏芙的手背上,烫的他指尖蜷缩了一下,忽地反应过来侯烛的试探醉翁之意不在酒。
失策!
对方明摆着给他挖坑,他自己倒好,帮着把坑越挖越深不说,差点半只脚主动踏进去了。也怪他自己,头发长见识短,怎么听到个夜视能力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撺掇侯烛帮自己抓夜宵了,哪能想到丛林之主他只是失了忆,不是失了智。
苏芙忍不住探头去看侯烛的反应,又下意识立刻找补:“咱们虽然是表亲,但毕竟那个什么物种不同。”
话说到这里,苏芙尬得鱼尾扣地,不知道耗死了多少脑细胞才编出个不算太离谱的理由:“不管是夜行还是夜视,就拿蛇类来说,有的昼伏夜出也有的白天觅食行动,我想我自己大概属于人鱼中的后面那一种。”
他七七八八又圆了几句,侯烛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回应。
苏芙再次在对方的沉默中逐渐不安起来。
殊不知侯烛根本没听他那些七拐八绕的狡辩,皱着眉下意识要将那双泛着星光的眸子从脑海中清理出去,但无比烦躁地一睁眼,那双眼睛的主人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睫下亮晶晶的眸子莹光流转,貌似很想故技重施再来一次。
——再度露出那种,我眼中只剩下你、只赞叹你、只崇拜你,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东西的蠢笨表情。
却偏偏纯粹干净得看得人心惊,看得人胸闷,看得人杀念又起。
这些念头闪过脑海的刹那,侯烛浑身不可自抑地战栗起来。
但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一息之后,少年任由额角青筋鼓动,嗓音变得压抑低沉:“表哥虽然捕猎水平不怎么样,但知道的还挺多。”
苏芙:“”
他不知道自己又怎么触怒了对方,侯烛语气虽然称得上平静,但浑身上下散发出叫人无法忽视的冷气。
苏芙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半步,却生生忍住了。
下一瞬,他见伏倒在地的少年浑身有轻微的抽搐,突然间觉得自己产生错觉。
再看一眼,不禁头皮一紧。
——侯烛身后的伤口逐一崩开,那些好不容易才有愈合迹象的好肉和鳞片因为身体主人强行突破毒药的麻痹而炸裂开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
侯烛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可以自虐到这种程度!
“看够了吗。”
侯烛声音幽幽响起的一刻,苏芙再度感到一种瘆人的恐惧感。
他不自觉咽了口口水,想起那些黑道片中窥见老大秘密然后被暗地里沉塘的倒霉炮灰,而现在,他与炮灰之间的区别在于前者的下场板上钉钉,而他自己,貌似还能拯救一下。
随后一个机灵,小心翼翼开口:“别,别乱动我去给你重新采些鸭掌草来。”
此话一出,少年倏地掀开眼睫:
蠢货又开窍了,想趁机出逃?
想到这里,侯烛表情轻微地凝滞了一下,彻底沉了脸。
湿冷的夜风中,再度传来人鱼天真无辜的声音。
“侯烛,我很快回来。”
你最好知道回来,侯烛想。
少年的余光带过人鱼笨拙离开的身影,阴鸷的双眸中竖瞳闪现,透露出一股的乖戾的残忍,仿若深藏不露的上位者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结束猎物的性命
苏芙前尾巴刚离开,殊不知另有一道晦涩不明的冰冷眼神紧随身后。
湿冷的河岸边,月光猝然泄下。
如果苏芙此时回头,将不难发现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那些先前被火把驱散的毒蛇。
在侯烛的授意下,它们不仅充当少年的爪牙更是少年的眼睛和耳朵,按照主人的指令——但凡这条呆头呆脑的人鱼有了分毫逃跑的迹象,它们都能毫不犹豫地张开毒牙。
人鱼采完最后一笼草药,不远处杂草丛中再度传来若有若无的簌簌响动。
苏芙还未回过神,周遭再度恢复成一成不变的寂静。
之前那些东西不是已经被赶走了吗?
他紧攥着鸭掌草回望四周,目光飘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确认再没其他动静之后,默默自语:
别自己吓自己,人往往都是被错觉给吓死的。
虽然自我安慰的话一套又一套,但苏芙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只想飞奔回到侯烛身边。
——侯烛有时候确实阴晴不定难揣摩,但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伤害过自己。
反倒是自己一开始就谎话连篇。
想到这里,不知是不是心虚,苏芙悄悄朝侯烛所在的方向偷望了一眼。
此刻,他的心中不由得响起两道不断拉扯的声音,全然不知每磨蹭一分钟那些幽影一样的毒蛇就更近一分。
良心派:“侯烛都失忆了,你撒谎骗人家内心过意得去吗?”
保命派:“那就坦白告诉他,洞穴的坍塌很有可能拜我五音不全的唱腔导致,然后直接嗝屁在他的大尾巴下边?”
良心派:“可是一个谎话需要千千万万个谎去圆,他今天质疑你会不会夜行,明天可能会问你更要命的问题。”
保命派:“问题是,你活得到那天吗?你知道怎么在丛林中生存吗?会捕猎吗?上次是谁去抢鹈鹕嘴里的鱼,差点自己葬身鸟嘴的?”
良心派:“”
苏芙深吸一口气,就冲这这张无敌饭票。
千难万难,他这个便宜表哥也就当定了!
“当务之急是赶紧给侯烛把草药带回去,只有他这个表弟养好伤,我这个做表哥的才能真正安心不是?”
此话一出口,苏芙自己都怔愣了一下。
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入戏颇深,一股脑将心声全部道来,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这般大义凛然。
倘若不是知道真相,只怕连他自己都要感动哭了
但苏芙并未注意到的是,他的话音未落,一只躺在原地不动的侯烛耳尖猝不及防地跟着颤抖了一下。
“当务之急养伤安心”
人身蛇尾的少年瞬间眉宇紧皱。
侯烛头一次生出无比的震感,难以置信除了外表一无是处的蠢货竟然真的和自己存在亲缘关系?
随后,视网膜上倒映出的景象似乎再度印证了他的想法。
只见尾巴上裹泥的人鱼抱着一堆草叶竖在河边,脸上不知道在哪里蹭到脏污,又呆又愣。
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在丛林里活过三天的蠢笨样子。
可就是这样的蠢货,满心满眼想着给自己疗伤。
侯烛:“”
明明所谓的误会化解,谎言不证自清。
可他偏偏烦闷更甚,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难耐和抗拒。
少年冷眼望向越来越近的身影,身体深处的烦躁决堤一般弥漫开来。
下一秒,带有几分病态的心声陡然响起:
蛇类自相残杀,吞食近亲的行为并不罕见。
思及此处,侯烛偏执阴鸷的面庞扭曲了一瞬。
杀掉人鱼,杀掉自己的表哥
顷刻间,苏芙什么紧张的情绪的都没了,张了张嘴,恍然大悟:
就说嘛!侯烛之前浑身放冷气,肯定是嫌我给他丢脸了!
小小年纪,毛都没长齐,怎么把面子看得这么重要。
虚惊一场,苏芙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终于注意到侯烛已经解除了不能动弹的禁制。
因为过分激动,苏芙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少年跟前:
“侯烛,你是不是已经完全解毒了?”
“身上的伤口怎么样,都恢复了吗?”
他巴巴地眨了下眼,手不自觉就抚摸上了打穿越后就再没填饱的肚子。
舌尖顺带难耐地舔了舔嘴角。
少年的视线好似被那点润泽的鲜红色烫了一下,却止不住将目光锁定在被舔舐过还留有水渍的地方,连带着发育得还不算太明显的喉结上下滑动。
侯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呼吸在无意识地变重。
他一向不解、也懒得去揣测人鱼对待自己的过分的殷切,但此时却能十分清晰地感知到——眼前这条堕落到吃草的人鱼、他名义上的表哥,将自己放在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
为此,侯烛虽然不屑,却不得不承认,这种一厢情愿的‘看重’或许也是自己内心烦闷的来源。他有意忽略掉苏芙的问题,不愿去接受一尾储备粮的自以为是。
蠢笨如斯,留住他的小命,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二人的对话戛然而止,人鱼方向传来“咕噜——”一声响动。
苏芙尴尬地捂住肚皮,望向侯烛的眼神里却是赤裸裸的精光。
——他的饭票,要生效啦!
一侧,一直盘绕在岩石上的少年收紧蛇尾,漆黑锃亮的蛇鳞在石面上划出一道道锋利的印痕,伴随蛇尾的施力传出“轰隆——”的响动。
岩石被崩裂成了一堆碎块。
侯烛一尾巴扫开碎石,抬起眼,只见苏芙不仅没有半点动容,反而满脸浮想联翩的傻样。
少年又觉得那些密密匝匝的烦躁重新席卷而来,再度有了嗜血的冲动。
此时,苏芙恍惚间暗自期待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侯烛的神情再度变化。
他只知道,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跟着武力值爆表的失忆‘表弟’有肉吃!
他已然被填饱肚子的幻想冲昏头脑,模糊间感到又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自己尾巴上。
苏芙猛地反应过来,这样的形状、温度、触感
简直就像是侯烛的尾巴滑过——这是他曾经目睹过对方绞杀猎物的惯用技法。
苏芙心跳得快从胸口蹦出来。
可不过转眼一瞬,冰凉触感稍纵即逝。
冷白的月光下,侯烛不知何时盘在树下,抿紧的嘴角的嘴角,一股子别有深意。
“刚才”
苏芙话不及出口,对上少年沉沉的目光。
侯烛瞳孔太黯,哪怕借着月光也无法从中分辨出任何情绪。
就在苏芙纳闷自己又有什么地方得罪对方的时候,少年紧抿唇角,面露睥睨:
“我重伤未愈。”
苏芙忍不住看了眼碎成八瓣的岩石,欲言又止。
侯烛翻身背对他,语气不善:“往后几天的捕猎——”
“还是继续让表哥代劳吧。”
更何况这个蠢货上手就摸的还所谓的“三寸”——整条蛇尾上最为脆弱,连接人身和蛇尾脊椎骨的部位!
侯烛面部的肌肉出现一瞬间的痉挛,转头看向苏芙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格外恐怖,他条件反射地想要折断这只一再僭越的右臂,却在看到人鱼一副鼓囊着腮帮又势在必得的坚定眼神之后莫名其妙地忍住了。
他并非没有见识过苏芙拙劣又滑稽的捕猎方式,纯靠运气几乎没有技巧,甚至差点被反杀。
他留下一句让人鱼捕猎,并非真的想靠其饱腹,只是想再满足自己恶劣的嗜好——看苏芙被猛兽鸟禽吓到屁滚尿流的窘态。现在,眼看这条没用到需要挖野草充饥的人鱼摆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侯烛紧皱眉头,简直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毒虫咬到,意识不清发了癔症。
两人目光对接电光火石一刹那,苏芙心中闪过一丝窘迫。
但他强作镇定、微仰起脸,直视起对方的眼睛:“我说的都是真的,明天一定可以证明给你看。”
他仔细思考过了,仅凭暴力和经验来获取猎物的几率几近于零,可他虽然拖着条鱼尾双手却依然能够使用——而人类在地球上繁衍壮大、区别于其他动物的地方就在于不断进化的大脑和灵巧的双手。
他觉得自己多研究研究,做个陷阱什么的用来挽救自己在这个‘表弟’心中的形象应该不算太难。
侯烛拧眉看着苏芙脸上的表情变化了好几轮。半晌,不知道又找到了什么恶趣味,眉头渐渐舒展,突然嘴角一勾,笑得有点邪性:“是吗?”
人鱼终从幻想中抽出神来,特别乖巧地点了点头。
自从侯烛中毒之后,看他的神情不是斜睨就是冷瞟,这人难得重新展露的笑颜是个再好不过的信号。苏芙的信心倏地膨胀起来,整个人开始飘飘然,手掌忍不住哥俩好似的在蛇尾上反复轻拍。
侯烛终于不耐烦地抽动蛇尾,将那只手避开了。
怎知人鱼顺杆儿爬的速度极快,竟然自来熟地靠着他的尾巴一屁股坐到地上。
夜光下刺葵树影婆娑,在苏芙看不见的角度,半人半蛇的少年竭力压抑住眼中的怒火,蛇尾上下泛着粼粼的冷光。就在侯烛近乎忍无可忍的时候,一道问询声传来。
“侯烛,你喜欢吃什么?”
人鱼轻柔的声音擦过耳边,侯烛却死盯着那截月白的脖颈,好似仅凭目光就能将其洞穿。
没有得到任何答复的苏芙也并不气馁,他反而向后仰去,细细数来:“锦鸡?鼹鼠?还是更大一点的野猪?”这些都是他能够想到的蛇类食谱。
全然没有意识到,他每多说一个字,周围的气氛更降低几度。
苏芙随后想起了什么,又慢悠悠地来了句:“可是野猪太大了,我明天第一次做陷阱肯定捉不到,不过侯烛,要说捕一些田鼠兔子什么的我还挺有信心。”
或许是接连两天受了太多的惊吓,现在真正放松下来的时候苏芙连声音都带着一股柔软的惫倦,他见少年无动于衷又接着自说自话。
侯烛全程黑脸,被对方倚靠住的那片肌群早已被触电般的感觉绷紧了,整个人已经忍耐到非常极限的程度。
苏芙的语调却越来越慢,渐渐轻得像一根羽毛。
就在侯烛按捺不住烦躁,试图扬起蛇尾将那截尚在吐息、聒噪不断的咽喉紧紧扼住,不再让一丝声音溢出的时候,听清了人鱼接下来的话。
“之前是我不对,不该给你吃草”
“明天先捉只兔子赔你,好不好?”
话音落下,侯烛浑身上下所有的暴虐因子统统停止叫嚣,整个人猛然僵住。
他心里闪过某种奇怪的感觉,几乎是本能地排斥这种超出认知以外的陌生语气。
这种语气尾调上仰,又软又粘,类似某种鸟雀还巢时安抚雏鸟的鸣叫,又像兽类舔舐幼崽时轻声的低吟。
想到这里,侯烛竖瞳转动。锋利到宛若刀刃的视线冷漠地审视起靠在自己蛇尾上的人鱼。
直到对方喃喃地又问他一遍,侯烛彻底读懂了这句话。
此时,浑身泥渍的人鱼还靠在蛇尾上,较高的体温隔着一层薄薄的织物源源不断传来。侯烛皱眉看着他,心脏匪夷所思地跳重了几下。他发现苏芙的睫毛低低地垂着,隐约可见眸间薄薄的雾气。
侯烛幽幽地收回视线,仰面望向天际。
繁星明灭闪烁,世界天旋地转,少年始终沉默。
他心中原本那些阴暗或荒谬的推论一时间尽数湮灭,真正的答案悄然浮出水面:
这条自己都狼狈不已的人鱼,正以一种极其迂回而且蠢笨的方式
在哄他。
动歪心思的人是他,该心虚的也是他。
于是苏芙面不改色,不置可否地回怼道,“这话,也送给你。”
说这话时,她目光锐利,语气强硬,这才是大仙女该有的反应。
果然,这位将军闻言气势顿时弱了几分,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苏芙也反应过来了,所以,除了大仙女和水军首领之外,竟然还有能够威胁到他们的存在?
她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这副本未免也太难了吧?
搞出这么多大佬?
一边是天河水军将军,一边是掌控蟠桃园的大仙女,现在居然还有第三方势力能让这两位大佬连手都忌惮不已?
她人麻了,感觉自己在走钢丝,稍有不慎,就会掉落万丈悬崖之下。
不过这位将军的话也透露出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这些强大的异常之间也在相互内斗。
它们的关系也并非是铁板一块,反而相互倾轧,争权夺利。
而现在,它们都觊觎着这颗九千年蟠桃,准备分而食之。
其中,大仙女依靠蟠桃园,水军将军则借助天河水的滋养作用,两人互相达成合作,试图联手独占这份巨大的好处。
看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到哪都行得通。
无论是人还是异常,全都在相互争夺,毕竟谁不想变强?
苏芙思绪一转,忽然意识到眼前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于是她话锋一转,“肥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甚至反而倒打一耙,语气不善的责问他,“为何蟠桃到现在还没成熟?”
“你到底努没努力?”
顾严风:“……”【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