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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作者:微生日荧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 61 章   61-应龙院长,觐见之梯(含营养液加两更)


    “诗人?快说说!”


    “那天我正在曲江池边散步,就看到一个白衣男子独自荡舟,举杯对月自饮。那姿态,那风度,简直令人过目难忘!”


    “我也遇到过,就在曲江池畔,是不是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看起来很潇洒,特别爱喝酒的那位?”


    “哈哈,这不是巧了,我看到的时候他正在和一群樵夫猎户喝酒呢!也不嫌弃酒水粗劣,谈笑风生,豪迈得很。”


    “你们运气都太好了,我就远远见过一面。那天夜里满月,他提着酒壶,对着明月长吟——‘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只可惜当时我没敢上前搭话,现在后悔死了,当时就该厚着脸皮请教几句。”


    有关突然和俄国孩子共享感官这事,郎烛一整晚都没想明白。


    他从自己脑波跨越万里连到另一个人脑子里,猜到了自己的穿越背后有神仙操纵一切,最后干脆猜对方是幻觉,但也不对啊,他怎么会幻想出一张自己从没见过的脸?


    郎善彦看着儿子严肃的小脸,有点蠢蠢欲动。


    当幼崽长得太可爱的时候,连他的严肃都只能让大人想把他抱起来吸吸脸。


    郎善彦抱着他:“寅寅,你看苏老板都给你的小手帕签名了,这不是好事嘛,来,笑一个?”


    郎烛把自己靠到父亲怀里,闭上眼睛:“困。”他有点累了。


    郎善彦懂了,是了,别说是小孩,大人犯困的时候也没余力去笑,崽儿平时都睡得早,今天为了看完棋盘山和要签名,一直熬到现在。


    他拍拍儿子的背:“那就睡吧。”很多年以后,眺望南极大陆的海岸线时,露娜依稀能回想起年幼时坠入内格罗河的那个上午,她第一次接触到北半球的灵魂。


    南半球西三区有着离南极最近的国家,阿根廷。


    这里与中国有11个小时的时差。


    当郎烛那边处于晚上22点,这里就是中午11点。


    罗伯特.德拉维嘉先生是火地岛省的大地主,他有一个500英亩的庄园,名下有几个工厂,但他认为地主、工厂主这些都只是他的兼职,他的主职是冒险家,他热爱四处旅游,探索古老的美洲大陆。


    这次他还带上了自己的女儿一起外出。


    露娜自出生以来一直陪祖母生活在庄园中,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爸爸说要带她看妈妈,但妈妈不是人,而是堆叠在山峦上的石头,石头上被刻下粗糙的羽蛇。


    爸爸说母亲和这些石头会一直沉睡下去,直到他们在上帝那儿重逢。


    露娜觉得这种说法不是很靠谱,爸爸是西班牙裔,他信上帝,妈妈是印加人,她不信上帝。


    那妈妈信什么?


    看完亡妻,罗伯特在船上与友人们喝酒,河风吹来,他感到微醺。


    小小的女孩想不明白关于信仰的问题,她蹲在船头让风把她的卷毛吹得摇摇晃晃,风突然大了一瞬,她没站稳,被刮下了船。


    水很冷,像一条黑色的大蛇张开大口,要将她吞进肚子里,露娜恐惧地挣扎着,拼命呼救。


    然后她就得救了,有人听到了她心中的呼救,让她的身体能浮于水面、大声呼救。


    爸爸抱着她游回到船上,露娜被大人们用毯子包裹起来,哆哆嗦嗦间,救了她的人拥着被子坐着。


    “你叫露娜?”


    露娜看着他,下意识回道:“是,你呢?”


    郎烛:“郎烛,你可以叫我寅寅。”


    罗伯特顺着女儿的视线看过去,只看到依然流淌不息的内格罗河,他皱起眉头:“露娜,你在和谁说话?”


    露娜正要回答,就看到寅寅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就消失了,接着露娜就感到大脑很疲惫,很痛。


    小女孩从小身强体健,没怎么生过病,今天差点淹死在水里,她被吓坏了,身体也很疲倦,加上头疼,露娜瘪瘪嘴,顺从内心,先头一仰,嘴一张,哇哇大哭个痛快再说!


    郎烛一觉睡到大天亮,清早捂着脸,低声感叹一句:“居然还有第三个……”接下来不会还有第四个、第五个吧?


    经过确认,格里沙和郎烛都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他猜新来的露娜小朋友也差不离,这意味着他们之中有奇妙的联系,可那到底是什么呢?


    郎烛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回来了,虽然她特意在门口熏了一遍艾草才敢进门,但郎烛还是倒下了。


    得水痘比种牛痘难受多了,痒得他睡也睡不好,郎烛开始拒绝通感,他不愿意将自己的难受传递到别人身上。


    但是已经和他建立通感的那三个孩子都很固执,郎烛不接通感,他们能一遍又一遍的呼唤他。


    郎烛很无奈地接受了格里沙的呼唤,然后被小熊来了个熊抱:“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得水痘了,浑身都很痒,我不想你也痒。”郎烛拍拍格里沙。


    格里沙委屈道:“那你也要告诉我为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不和我做朋友了。”


    郎烛乖乖道歉:“对不起,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幸好小熊很好哄,说一声对不起就可以原谅他。


    “寅寅,你的身体真的很不好,才好了牛痘,又得了水痘。”


    格里沙很担心郎烛的健康,“你家到底在哪,等我攒够钱,就坐火车送一只母羊给你,天天喝羊奶就不会生病了。”


    郎烛忍着抓挠的冲动:“我觉得还好,水痘不是要命的病,而且只要得过一次,以后都不用再怕了,你要怎么攒钱啊?”


    格里沙的话语中透着天真稚气:“我帮妈妈炸麻花,和她一起去集市卖,她就会给我1戈比。”


    郎烛好笑道:“那你要攒多久的钱才能买得起一张火车票啊。”


    格里沙给波波梳着毛,十分乐观:“不用多久的,等我再长大一点,我会学捕猎,然后我就可以像舅舅一样卖野兽的皮和骨头,我会有钱起来的。”


    郎烛说:“我觉得医生比猎人要更赚钱,以后还是我攒钱去看你吧。”


    话是这么说,郎烛并不觉得那一天会到来,身处动荡乱世,最紧要的始终是活下去,长途旅行对他们来说太奢侈了。


    和格里沙比起来,菲尼克斯更清楚他无法与郎烛见面,格里沙好歹和郎烛还在一块大陆上,菲尼克斯却和郎烛隔着太平洋。


    小菲尔见郎烛不舒服,便不提探索橡树庄园,他坐在图书馆里,捧着一本厚实的书,用轻柔的语调为给郎烛念童话故事。


    他抱着的书是《安徒生童话》,虽然安徒生已离世整整三十年,可他留下的故事依然那么动人,这份影响力从作者的生命中超脱出来。


    郎烛听着菲尼克斯的故事,觉得很奇妙,曾经的他和安徒生隔了一百五十多年,现在他们却只隔了三十年,他们所处的岁月靠得那么近,也许在历史上,他们会被算成同一时代的人。


    “只有一条腿的锡兵哈迪被抛入火中,可他对纸做的舞蹈姑娘的热爱,超越了他残缺的身体,那爱情坚定,直至他们的身体被焚烧成灰,却依然能留下一颗心。”


    菲尼克斯念完《坚定的锡兵》,看到郎烛的呼吸开始放缓,漂亮的眼睛逐渐合上,他们的连接也因此中断。


    他想抱抱郎烛,对他说“你要快点好起来,寅寅。”但是没来得及。


    郎烛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他感到有人往他脸上涂抹清清凉凉的药汁,带着苦涩的清香。


    父母在床边轻声说着话。月红招在台上时便感到喉口有股若隐若现的铁锈味,他数次将这股味道咽下去,忍住背部和肋骨传来的疼痛,坚持演完一整出戏。


    好不容易下了台,支开月梢,月红招捂着嘴剧烈咳了起来,许久才缓过气。


    不知是谁扶着他坐下,往他口中塞了一丸药,手一托,他就将药咽了下去。


    月红招提起精神看向来人。


    郎善彦站直:“月老板,您这身子骨,起码得养三个月。”


    月红招是被涵王府关福晋打断了骨头的,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郎善彦看在月红招年轻的份上,还给人减了十天。


    月红招苦笑,不提养伤的事,只客气道:“郎大夫,我现在起不来身给您行礼,您见谅。”


    庆乐班马上就要去外地跑码头去了,一班的人吃喝嚼用都是钱,月红招是庆乐班不得不走的原因,他要歇了,心中怎么过意得去?


    何况他是家中顶梁柱,上有重病老母,中间有一妻一子,就连下头两个弟弟也是靠他才在梨园行找了差事,学拉胡琴、给人梳头化妆,混到一口饭吃。


    他咬着牙陪涵王睡,涵王随太后西逃的时候,京里遭洋人劫掠,他把家人和粮食关地窖,出门去给洋人唱戏,他人指责月红招没有家国大义,可太后都逃了,他要养家,他怕家里人饿死。


    郎善彦叹气一声,将药递去:“月老板,要是难受,睡前服用一颗,能睡个好觉,伤药也继续吃,多静养,少蹦跳。”


    月红招颤抖着接过药盒抱在怀里,他活了二十来年,从他没承住程老板留下的风骨去做男|娼起,再没有谁看得起他,郎善彦是少见尊重他的人。


    他说话时带着哽咽:“红招,多谢您了。”


    郎善彦安抚着:“您坐着,以后要好好休息,我带我儿子找苏班主要签名去,这小孩居然爱看老生的戏,多稀罕呐?我小时候第一次看戏,最喜欢的可是刀马旦,又漂亮又英气。”


    月红招坐在凳子上想事,想以后去了外地怎么办,他跑过码头,知道每去一处地方都要拜山头,要讨好地头蛇,而且就算上下打点好了,戏不好也是没钱赚的。


    钱难赚,可是人生处处都要钱,他是个爷们,就算离了京城,离了涵王这个金主,他依然能把家撑起来,往后在戏上要更加精益求精,班主前阵子说要排新戏,那就排!


    越想,月红招坐得越直。


    过了一会儿,月梢过来说:“爹,郎大夫和郎小爷都回去了。”


    “梢儿,来。”月红招将月梢揽怀里,摸着孩子光秃秃的青头皮,“往后咱们就离京了,在外头怕是要过些苦日子,怕不怕?”


    月梢点头:“爹,我不怕,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月红招:“好孩子,爹没用,有时带累你也抬不起头,走出去不能敞亮地说自己爹是谁,但不管咱们往后吃多少苦,你也不能真把骨头丢了,要做个男人,有事多帮着你妈,别让她太累,让爹安心唱戏养家,好不好?”


    月梢回道:“爹您放心在前头唱戏,家里有我呢,有我在,妈累不着,而且我长大后一定有出息,再过些年,您走出去可以敞亮地说,您是月梢的爹。”


    月红招噗嗤一笑,将儿子紧紧抱怀里:“梢儿,郎大夫方才又送药来了,他们家是好人,这份情你记着,往后有机会了,咱们再还。”


    “脉象还好,胃口还好吗?”春季,津城下起大雨,一所高中门口挤满了举着伞的家长,雨水打湿他们的肩膀、浸湿了裤脚。


    侯烛和同学一起走出校门。


    同桌王胖子手舞足蹈:“咱们班的人,一半属虎一半属兔,我之所以尊敬你,不是因为你打架凶,主要是我属兔,对着你这属肉食动物的,容易被血脉压制。”


    侯烛背着书包一瘸一拐地走着,看见街对面,亲哥正冲自己挥手,连忙和王胖子道别。


    王胖子喊:“诶,那明天早上咱们还一块吃早饭上学啊?有你在,姓张的才不敢勒索我。”


    侯烛笑道:“行,咱们在三姑包子铺见吧。”


    说话间,侯烛眼角不经意间看见一张发黄的脸,侯烛熟悉那张脸,多年以前,这个人的母亲将随家人旅行至彩云省的侯烛拐到了国外,那张脸属于一个人口贩卖组织头目的儿子。


    现在那脸是狰狞的,含着浓厚的怨毒与恶意,侯烛下意识将王胖子狠狠一推,手伸入口袋,在手机的电源键上连按五下,报了警,随即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森冷寒光划过,有人扑到侯烛身旁,阴冷道:“瘸锥,善恶终有报……”


    侯烛心口剧痛,但他擅长忍痛,又有在金三角混迹多年积累的狠劲,他一手握住刀柄,另一手努力举起手机,嘲讽道:“是啊,善恶终有报,拐子梅,你也难逃法网。”


    鲜红的血液沿着刀刃滑落坠到街面上,又迅速在雨水中化开、变淡,手机也落在地上,弹了两下,侯烛死死拽着罪犯,绝不给对方逃跑的机会。


    “杀人啦!”王胖子这时惨叫起来,肥壮的身躯猛扑过来,撞翻持刀凶犯,和几个路人对其拳打脚踢。


    侯欢挤过人群,跪在侯烛身边,双手颤抖,悲戚的哭喊着什么,但侯烛已经听不清了。


    雨越来越大,砸在侯烛的脸上,他望着人脸、雨伞缝隙间那一丝阴沉天空,耳中只余雨声。


    “他痒得吃什么都不香。”


    “我给他上了药,很快就不痒了。”


    “熏艾没用,早知道我回家时用烈酒洗澡,寅寅说不定就不会染病了。”


    “你要是用酒洗澡,整个人都要醉倒,而且对孩子来说,早点得水痘也不是坏事,这一次病完,以后都不用怕了。”


    “他近日出不了门,在家里怪闷的。”


    “等他好了,我带他出去玩。”


    “去哪啊?”


    “还有哪?天桥、茶楼,看看杂耍拉洋片,再瞅瞅那戏台上的刀马旦。”


    啪!


    “看正经戏可以,粉戏不许看。”


    “姐,我是那看粉戏的人吗?嘶,你下手忒重,总有一天死你手上。”


    啪!


    侯简又拍了郎善彦一下,两人相视一笑,手挽手出去了。


    郎烛闭着眼幽幽感叹,这两口子明明孩子都能拔火罐了,还成日里打情骂俏,夫妻关系这么健康,闹得他这个在金三角看惯刑事类霸总(其实就是强jian犯)的人怪不习惯的。


    接着一个晃神,郎烛又看到熟悉的黑色河流。


    露娜蹲在草丛里,穿着浅红的条纹裙,棕色卷毛扎成两个小辫,满脸好奇地看着他:“寅寅,你是生活在羽蛇神身边的祭祀吗?是我妈妈让你来救我的吗?”


    继格里沙的精灵、菲尼克斯的天使之后,郎烛又多了个新身份,玛雅神话主神的祭祀。


    他理了理思绪,自我介绍道:“我不是祭祀,我是普通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能和你通感了,你可以叫我寅寅,我家里是开医馆的,你呢?”


    露娜连忙站直,拉着裙摆一礼:“你可以叫我露娜,我家是开木材厂、家具厂……”


    3岁儿童扒着手指数,没数明白自家到底有多少工厂。


    郎烛又说:“我是2月12日生日的,你呢?”


    露娜眼前一亮:“我也是!好巧啊!”


    郎烛想,其实不巧。


    他问明白了露娜到处身处哪个国家,听到是阿根廷时,心里并没有太意外。


    羽蛇神的传说属于玛雅文明,而玛雅文明属于南美。


    他看向不远处宽阔的河流:“那这条河,就是巴拉那河吗?”


    露娜摇头:“不是哦,它是内格罗河。”


    内格罗河的意思,就是“黑河”,它是亚马逊河最大的支流。


    露娜很喜欢这条河,虽然她才认识它不到三天,而且它差点杀死了她。


    “内格罗河真的很漂亮,像流动的黑曜石,我妈妈睡觉的地方,也可以看到这条河。”


    郎善彦终于处理完了京郊水痘,回家来了,据说这次死了两个孩子,其他都救回来了。


    说起这次京郊水痘,郎善彦叹气连连:“死掉的那两个都是女孩,父母看着不严重就留家里做家务,送到我这的时候已经快不成了,我边上帮忙的郎中都不愿意收,说本来就快死的孩子,往大夫这儿塞,就是等着她们死了好敲我们一笔。”


    这种对病患家属的猜忌不可谓不凉薄残酷,可最残酷的却是大夫们会有如此反应,大多是因为他们真的遇到过这种事。


    郎善彦会治水痘,可他救不了那两个女孩,他为此心里发疼,却对现状无能为力,因为他只是个大夫。


    但他也庆幸,自己是一个大夫,至少他的寅寅若是生了病,他就一定会治好寅寅。


    汤药配针灸,郎烛好得很快,在杏花开败的日子,郎善彦用斗篷把他抱起来,带着他去喜乐茶楼看《樊江关》。


    第二日,红极一时的庆乐班匆匆离开京城,除了梨园界对此感叹几声,京里大多数人还是专注于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即使要关注什么大事,也不是戏子的悲欢。


    这一年是1904,光绪三十年,日俄战争已经爆发,作为两国战场的东北陷入水深火热。


    郎烛知道这段历史,可两岁的小孩对此无能为力,他只能继续着家、济和堂两点一线的生活。


    清廷在年初就颁布了“癸卯学制”,推广新学,3到7岁、家庭尚且宽裕的小孩可以去初等学堂上课。


    郎善彦家有小孩,曾打听过这些事,等知道学堂教的是什么东西后,他就回家和侯简说,儿子在十岁前还是跟着他们学东西算了。


    “学堂说什么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但还是要学生读儒家经书,这些我们不能教吗?我们还教得比先生好呢!中等学堂里那些外语、物理、化学课有点意思,寅寅又太小,没到上那些课的年纪。”


    侯简缝制着丈夫儿子的新衣,听郎善彦这么说,她就点头:“寅寅先跟着我吧,不过你得想法子弄些学堂的课本回来,我想学。”


    郎善彦:“成,我病人里有几个学堂教书的,我找他们买课本去。”


    郎烛学东西很快,虽然父母教得佛系,他也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背完了汤头歌、脉诀歌、三百千,最近开始背其他医书,药材也认得好。


    济和堂里大伙都忙,郎善彦要坐诊,张掌柜算账,郑掌柜带着伙计抓药,时不时还将新进的药材放后院晒、煮、熬,加工成方便保存和入药的细料。


    郎烛就爱跟着郑掌柜,他知道郑掌柜手里的东西才是药铺的立身之本,等郑掌柜忙完了,他就搬个小板凳坐阿玛身边去看阿玛怎么诊治病人。


    没法子,现代医学的发展是多方面的,器材和药品缺一样,医生的施展便会大为受限,郎烛以前能做断肢再植,在清末他怎么做?有显微镜给他找血管吗?有那么细的线给他缝血管吗?


    幸好,他这辈子的阿玛是个牛人,在唱戏的行当,将那些昆曲、皮黄都精通的伶人称作“昆乱不挡”,郎善彦就是“十一科不挡”(现代医院分科室,太医院也分有十一科)。


    不论是头疼脑热、儿科妇科、接骨种痘,郎善彦都能看。


    郎烛的目标也很简单,跟着阿玛好好学,以后“中西医不挡”。


    郎善彦闲时教导儿子:“阿玛和你一样,也是小时候就背医书,十岁以前便把基础打完了,之后便跟着我外祖,你的外曾祖父四处游医,积攒经验,十八岁就进了太医院。”


    “可惜阿玛没在太医院待多久,戊戌那年宫里出了事,阿玛离了宫廷,又回到民间继续做游医,那时阿玛就摇着一个虎撑子,走街串巷,把京津冀的乡村走遍了,不过一年,医术又精进一步。”


    郎烛知道虎撑子,那玩意又叫“药王铃”,是乡下郎中们随身携带的装备,他家里就有一个曲老爷子留下的虎撑子,目前是郎烛的玩具。


    “所以医者若想烛求医术的高妙之处,便要潜心民间,在民间,什么稀奇古怪的病都能见到,什么撕心裂肺的苦都能吃到,必要在这红尘之中滚一遭,才堪称大医。”


    郎烛问:“阿玛,你觉得自己是大医吗?”


    郎善彦笑起来,他在儿子鼻子上刮了刮:“阿玛还不算,顶天就是个有点本事的小郎中,带着一个小小郎中开药铺子呢。”


    父子俩说笑间,一个少年突然领着一帮人闯进来:“大哥,诶呦我的亲哥,我找你救命来了!”


    郎烛见来人姣好若妇人,面若敷粉,再近了一看,面上真擦了不少粉!


    郎善彦一看少年就头疼:“老三?你干嘛?”


    郎善佑焦急道:“我带哥们一起吃饭呢,吃着吃着他就不对劲了,正好饭馆子离你这近,我就把人抬这来了。”


    济和堂和济慈堂一个在安定门外,一个在崇文门外,一北一南,平时井水不犯河水,郎善佑把病人送到济和堂来,说不定便会引出事端。


    可病人在这,也不能不管啊。


    郎善彦急忙上前观察病人情况,又把脉。


    患者叫富文秋,男,十七岁,因“饭后恶心呕吐两刻钟(30分钟)”,被送到济和堂。


    无神志不清,无肢体抽搐,主要表现为恶心、呕吐、腹痛、腹泻,伴有头痛和胸闷、出冷汗。


    既是有肠胃不适的症状,郎善彦立刻问:“你们吃了什么?”


    郎善佑立刻开始报菜名:“红烧狮子头、宫保鸡丁、京酱肉丝、茄子焖豆角……”


    郎善彦:“豆角焖熟了没?”


    郎善佑一脸茫然:“不知道,我不吃豆角啊,我只吃茄子。”郎三爷挑食,这点他哥也知道哇。


    到这,连郎烛都看出人是菜豆角中|毒了,豆角是这样的,它营养丰富,口感好,搭配茄子吃简直绝绝子,在六月是家家户户都吃的时蔬,但豆角一定要煮熟,


    不然豆角内的豆素能导致溶血和凝血,而另一样皂苷在水解后的皂苷元,则会刺激消化道内膜,引起充血肿胀。


    郎善彦心说这事说严重也不严重,直接把富文秋拉去催吐,再开了利尿的药,让人使劲喝使劲拉,也就差不多了。


    郎善佑见富文秋好了,忙叫人:“来啊,把富大爷请回家好好歇着,这趟看病我请了,不用富大爷给钱,哥啊,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不?”


    郎善彦翻白眼:“你也是姓郎的,你不知道?”


    郎善佑惭愧道:“我还真不知道,二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爱看我翻医书,我娘也说让我以后给二哥打下手就成,所以,嘿嘿,我只会这个。”他做了个打算盘的姿势,“对了,我还和洋和尚学了几句外语,您听听?”


    郎善彦不听他显摆,走到病人身边叮嘱:“回家喝点米汤、豆浆什么的,把你的肠胃养养,这几日要饮食清淡,好好休息。”


    富文秋已经拉到虚脱,此时只能无力点头,被小厮背着离开。


    郎善彦回头,就看到郎善佑蹲在郎烛前头做鬼脸:“小乖乖,爷见你生得如此可爱,可是我大哥的儿子,我的大侄子?”


    她像看死人般地看向一个人——


    “轰!!!”


    巨大龙尾横空而出,所过之处,空间撕碎,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狠狠地朝着宗政明德横扫而去!


    “砰!!!”


    宗政明德周身亮起的顶级防御符连半秒都未撑住,层层爆碎成金粉。整个身体顿时倒飞出去,一路火花被锤在百米之外,狠狠嵌在玄钢墙壁里!


    风暴中心,墨玉龙纹长袍猎猎翻飞。


    太玄子垂眸睨向烟尘中的宗政明德,清冷的声音响起——


    “我昆仑的人,你也配威胁?”


    龙威席卷,神力激荡。


    昆仑院长,应龙太玄子。


    来了!


    第 62 章   62-神明旧址,高考开始(含营养液加两更,作话有一些更新说明+高考说明)


    风暴裹挟着碎石与尘烟在周围炸开,轰鸣声中,若无其事的还有苏芙。


    在一切崩塌的刹那,龙尾在第一时间就将她裹挟而起,带离了坍塌的中心。


    所有的碎片、气浪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挡在自己身前的院长。


    苏芙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头一次狠狠心动了。


    帅,实在是太帅了!


    这就是昆仑的实力,这就是昆仑院长的威势!


    她看着太玄子,玉色龙角自额角蜿蜒而生,细腻润泽如玉。


    而那支斜插在发间的玉色龙鳞簪,在风暴中泛着温润的青光,将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衬得近乎神性。


    苏芙的耳膜被轰鸣声震得发麻,心也在发麻。


    似乎是离得太近了,鼻腔猝不及防地涌入一缕幽香,像是雨后青松,清新而凛冽。


    好香。


    她看得根本移不开视线,却正对上太玄子垂落的视线。


    “吓傻了?”太玄子挑眉,竖瞳微微收缩,龙尾却将苏芙又往身侧带了半寸。


    苏芙:“!!!”


    犯规啊,她心脏跳动得在狂飙了!


    这就是昆仑,和她心中想象的一模一样,不,比想象中还要强大百倍!


    而且最重要的是,龙龙!


    有着超强大超漂亮尾巴的龙龙!


    刚才就是这条尾巴,轻描淡写地就把高高在上的宗政族长像拍苍蝇一样抽飞了出去!


    苏芙贪婪地汲取着。


    双唇的相接所带来的能量比起普通的触摸要多上许多,这是因为双方接触的不是皮肤而是黏膜。


    所以说如果有机会凑他契主身上吃一口的话,对嘴亲的效率相比其它部位是最高的,这一点待会儿要在笔记本上记下来。


    他的舌尖轻扫着年轻的精灵那轮廓分明的唇线,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要不要稍稍用力一些,撬开他的唇瓣,试试看能不能吸收到一些体l液呢?


    苏芙的行动力一向是相当之强大的。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成功,因为侯烛那空洞的碧色眼眸在这一刻突然有了焦点,他看着他,看着近到不能再近甚至即将突破负距离的那张妖孽漂亮的脸庞,感受着唇瓣上不该有的柔软触感,瞳孔疯狂地震。


    下一秒,他便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因为魔力失控的缘故他飘得还挺高的),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一听就很疼的闷响。


    苏芙:“?!?”


    侯烛内心飘出弹幕倾刻把他给刷屏:


    『苏芙先生他吻我他居然吻我!』


    『啊啊他为什么要吻我他是不是喜欢我哦天哪!还有这么多的人在看着!』


    『为什么金手指老爷爷会吻他带的主角啊还能不能按套路出牌了啊这也太奇怪了所以说我该怎么办』


    『难道说作为主角的我要和老爷爷在一起吗这不会是一篇耽美文吧喂作者!作者!!』


    苏芙:“”


    少年你想得也太多了。


    根本就没人想亲你好吗?


    还不都是被你独占之后给饿的!


    如果真的有“作者”这种高维生物存在苏芙也很想抗议,好好的魔力失控这怎么突然就醒了,按照套路不都是王子把公主给亲醒吗,怎么着会轮到他一个恶魔一口下去把王子给亲醒了呢?


    而且他还没吃饱呢,人干事啊简直了!


    侯烛的内心:『呜呜呜这还是我的初吻呜呜呜』


    苏芙:“”


    你哭个鬼啊!


    被饿了这么多天刚尝一口就没的吃了的可怜魅魔才应该哭的好吗!!


    脚步声响。那边以莲娜夫人为首的法师以及试试探探的准学徒们正往这边走过来。苏芙也没空和某个虚假的主角隔空吐槽了,“侯烛,”他传出精神讯息,“你装作一脸懵逼不要胡乱说话,因为我正在假装神明。”


    “诶?”侯烛现在不用装也很懵逼,“哎!”


    他这时方才发现苏芙身上浮动着神圣的亮光,那种出尘与疏离,配合无可挑剔的完美容颜,确实极度符合人们心目中神明所会有的形象。


    传讯过后,他便如光影般变得虚淡,最终以一个平缓的过渡消失不见,但侯烛知道,他依然在他的身边。


    莲娜夫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侯烛。”


    “莲娜夫人。”侯烛连忙站了起来。


    “他是谁?”


    “我不知道,”侯烛给出最为稳妥的回答,无意识地抬手按了按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过分柔软的触感,“我不知道。”


    莲娜夫人审视地看着他。展现了非凡天赋的青年和她对视了两秒,目光便飘向了一边,随后流露出惊憾。她一时无从判断,他是在躲闪她的目光,还是刚刚才注意到周边的巨树、花藤、砖砾、泥土与桌椅器具的碎片。


    她双唇轻动,默念出古老的咒语,对他使用了“读心”,但却没有读出任何。


    重重的迷雾笼蔽着他的意识海,隔绝来自外界的任何窥探。


    先前还不是那样。先前他的意识海里是狂野的暴虐的,由愤怒所凝聚的精神风暴。莲娜夫人不得不承认这超乎她能力的范畴,她转眸在这个几乎完全认不出先前大厅模样的空间里寻找精神系的法师吉尔曼。


    吉尔曼滚倒在一个角落里,身上满缠着藤蔓,“啊”似乎感觉到有人投来目光,他口齿不清地吟呻了一声,“要、要去了”


    莲娜夫人:“??”


    其它众人连忙展开救援。先是把吉尔曼从藤蔓里解救出来,这并没有花多大的功夫,因为这些藤蔓完全是他自己给缠到身上的;不过解救其它几个倒霉蛋便费了一些力气,尤其是杜维与加勒特——从这他们嘴里把藤蔓给抽出来的时候简直了。


    沾满黏液的藤蔓被丢到一旁,两人立刻便伏在地上疯狂地呕吐了起来。


    杜维在呕吐的间隙里用目光把周边扫了一圈。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原本便没有血色的脸顿时便又额外蒙上了一层灰败。


    加勒特对自己使用了一个初级治疗术,很快便显得好了很多,他站起身来,看向侯烛所在的方向,那张满是污泥黏液与呕吐物的脸上立刻露出阴鸷怨毒的神色,习惯性地向放法杖的位置摸索了一下,随后想起这玩意儿已经断了,当下便飞快地做起了施法手势。


    侯烛瞳孔收缩,果断就近调动藤蔓防御,但藤蔓只是无力地抽动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剧痛挟着尖锐的嗡鸣袭卷他的大脑。他弯下了腰。


    凭空出现的冰盾把加勒特的奥术飞弹给拦了下来,“行了,加勒特!今天就到这里,”老人威严的声音说,“侯烛,你先回去休息吧,你魔力使用过度了。”


    “我来扶你。”准学徒少女说。这是个夏日的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林荫里便已响起了聒噪的蝉鸣。


    侯烛已经穿好了一身正装,淡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拢到了耳后,披散在后背上,越发显得英美隽秀。


    “苏芙先生,”他说,“今天是家族里测试天赋的日子,我有点紧张,可以请您陪我一起去么?”


    “当然可以,”立志要扮演好金手指老爷爷的苏芙立刻露出营业用标准笑容,并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枚银叶果递了给他:“来,也许这对你测试天赋会有所帮助。”


    侯烛顿时很高兴:『苏芙先生笑得好热情!还一见面就请我吃千年灵果,他一定已经原谅我了。』


    苏芙连忙把营业用标准笑容调整成老爷爷用慈祥笑容。


    都怪这些天日常去交易区卖东西,一直这么笑笑出惯性了。


    侯烛去厨房清洗千年灵果,又问,“现在是有点太早了,您吃饭了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给您做,说起来我这里有很多预处理好的食材。”


    “”


    苏芙感到他的下腹处狠狠地抽搐了一下。饿了这么多天,他本来已经麻木了,处于一种近似于躺平的状态。侯烛这句话一问出来,他瞬间就又有感觉了,这是饿到前胸贴后背的前所未有的折磨。


    这些天里他又见了卡罗琳一次,目的是寻求抑制饥饿感、让自己感觉好上一些的办法。成熟的女性魅魔无奈地耸了耸肩,告诉他很遗憾,并没有——这便是很多施法者喜欢独占魅魔的原因,饿到极处的魅魔在下一次见到契主时会变得格外的饥渴,为了得到饱足,甚至连魔族的倨傲也能抛却,什么话都可以说,什么事都可以做。


    这话是错不了的。苏芙承认。他现在就格外饥渴。看着侯烛站在厨房里冲洗魔法果实,他满心的念头都是从背后缠住他,把俊美的青年压制在案台上,对着那双宛若祖母绿一般的无措的眼睛,用不容抗拒的语气命令他,喂饱他


    “苏芙先生?”


    年轻的精灵那清朗的声线把他危险的想法给打断了。此刻魔法果实已经洗好了,苏芙却迟迟没有作出答复,侯烛于是转过身来,又问了一遍。


    “啊,”苏芙连忙把目光转向了一旁,“我不需要。”


    普通的食物对他而言是没有意义的,他需要的是


    苏芙决定,他今天非得想办法从侯烛这里吃饱不可。


    侯烛对他作为饭票的属性一无所知,在他的视角金手指老爷爷才是饭票,此刻正在为手中的魔法果实高兴着:“我发现这次的灵果和上次的不一样诶!果皮的颜色更明亮,而且个头也要更大一些,难道说,这是传说中的万年灵果吗?”


    苏芙:“”


    不,这玩意儿只是卖十魔石一个。


    “傻孩子,”他靠近了些,非常自然的动作摸了摸侯烛的头,愉快地发现仅仅触摸到他的发丝也能给自己带来少量能量,“快吃吧,都凉了。”


    “?”侯烛听得一懵,“灵果不本来都是凉的?”


    苏芙立刻收手转头,一脸认真地在房子里看起了风景。


    这是一个相当明智的选择,因为侯烛紧跟着自发地为他找好了理由:『这显然是口误,苏芙先生实际上想说的是「快吃吧,不然魔力就挥发了」。』


    然后真情实意地感激起来——金手指老爷爷对他真的是太慈爱了!


    快速吃完了“万年灵果”,侯烛简单漱洗了一下,前往迈特兰镇镇东的庄园。


    这个庄园是温斯顿家族的产业,酒窑里设有秘道,通向家族古老的城堡。古堡地底的一间密厅设有特殊的结界,可以防止魔力外泄。天赋检定是在这里进行的。


    苏芙以隐匿的状态跟着侯烛身边,顺着螺旋的阶梯下行。他注意到侯烛显得很忐忑,“不是已经确定拥有魔法天赋了吗?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因为魔法耗材都很宝贵,不可能你说你有天赋,家族就把资源都塞给你。这个检定除去能够检测是否拥有天赋,还会对天赋的优劣进行评级,从而决定家族后续资源倾斜的程度,”侯烛无奈地说,“不然的话,我就不来参加这检定了。”


    言语间显然是对这个检定十分抵触。他往下走了一小段路,把声音放轻了一些又说:


    “我现在只是知道我有天赋而已,却一点也不知道我的天赋能到什么程度,这些天来我在努力试着运转魔力,还研究了母亲留下来的书,想要做到一些你懂的,奇幻的事情,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是因为你闲着没事来回召唤我,导致体内原本就贫寒的魔力环境进一步雪上加霜了,”苏芙幸灾乐祸道,又对他进行教育,“所以以后不准频繁召唤我!一会儿把我拉过来,一会儿把我丢回去的。”


    “原来是这样吗?”侯烛不禁觉得自己这两天的无效努力蠢极了。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你的血脉力量初显,魔力自然恢复速度是很慢的,”苏芙说,“不然的话我刚刚为什么又给你吃银叶果?”


    侯烛顿时安心了些:“先生您真是太好了。”


    他走过长廊,进入了秘厅。


    时间还很早,要接受检定的温斯顿家小辈只有他一人来到。几个年长的温斯顿正在忙忙碌碌布置检定用魔法阵,他们都穿着深灰颜色的正式法师袍,一侧胸前,融合了温斯顿家族霜鹿元素与魔法师标志并显示着职业星等的超凡者纹章有沉奢的流光微微闪耀。


    身为家主的父亲也在这个密厅里,正在一旁打下手帮忙准备魔法材料。留意到他的到来,立刻用眼神示意他向长辈们问好。


    侯烛问好。法师们忙于布置法阵,没有给出回应,也就一两人回头看了看他浅浅嗯了一声。唯有一个族叔,纹章上缀着一颗星星的加勒特·温斯顿视线在他身上长久停留,然后那张阴鸷的方脸便露出了刻薄又嫌恶的表情。


    “来得还真是早啊,侯烛。是生怕弟弟妹妹们碰不到你,不知道你又来检测了一次么?”


    说着不耐烦地向一旁指了一指,“去吧,等着。早不是给你说过了你什么时候测吗?来再早又有什么用,再早你也是最后一个。”


    几个法师听得都笑了。


    侯烛抿了抿唇,唇色有些发白。


    每个人只有一次检定天赋的机会,可他却检定了三次。在额外多出的次数里,他合该最后一个检测,承担检定法阵魔力耗空的风险。


    第二次检测,他是随大流来到的,同批测试的温斯顿们觉得不公平,多很不满,连带着对他的父亲也大有意见,认为他在用家主的特权谋私。他当然不想对父亲造成影响,所以后一次特意来晚了些,这时绝大多数检测者都已经回去了,本以为能平安无事,却遭到加勒特的训斥,认为他是特意迟到,对长辈无礼,不拿天赋检测当一回事。


    所以这次他起了个大早,赶在测试开始前来到,帮忙处理魔法耗材,以充分展现出他对待天赋测试的诚意,万没想到,这位族叔又开始阴阳怪气他来得早


    侯烛装没听见。默默走到父亲那里帮忙分检材料。


    “为什么不怼他呢?”苏芙传输精神讯息,他读取了侯烛刚刚的回忆,当下便敬业地为他提供指导,“把他的前后矛盾点明出来,就可以有效地对他造成伤害。”


    “因为我还想参加检定,”侯烛同样使用心灵纽带,无奈地解释道,“超凡者们才是温斯顿家族真正的话事人,我的父亲不过是个好用的传声筒罢了,他的家主位子是虚的。”


    额外的检测机会是父亲费了很大的功夫为他争取来的,加勒特只要有了由头,一句话就可以把一切给否定掉。他不想逞一时口舌之利,让父亲的苦心付诸东流。


    苏芙表示明白,把加勒特打量了一眼。


    一星魔法师,低阶中的低阶,放他那个时代,属于在小型战斗中充当炮灰都显得太过寒酸的存在。


    他作出身为老爷爷所应当作出的表态:“需要我去和他决斗吗?”


    “?!”侯烛呆滞,“苏芙先生您应该是在开玩笑吧?”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我会很开心,”苏芙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和人决斗来着。”


    毕竟他的剑断了。年轻的精灵一脸懵逼。


    说句晚安就被拉黑了是他所没想到的,难道说,是因为他这波晚安说得太早了?


    时间确实还早,他这句晚安是提前说的。因为来回召唤了苏芙几次,侯烛体内原本就不多的魔力被完全抽干了,这种枯竭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劳。


    不过,就算晚安说早了,也没必要把他给拉黑吧?侯烛仔细想想,觉得这应该是他打扰到苏芙先生手头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某位自封的主角立刻好奇起他的金手指老爷爷究竟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别人家的老爷爷都是住在戒指或者玉佩里的,而他的明显不是。


    侯烛顿时后悔日间只顾着激动了,居然忘记了询问苏芙先生有关他的事情。


    看来只好等到下次召唤再找机会问了。


    但考虑到他的金手指老爷爷有点凶,接下来的几天里,因为没有走到需要老爷爷出场的剧情,侯烛都没敢召唤。


    苏芙也就得以快乐地练了几天的剑。


    再然后就失去了快乐。


    因为他饿了。


    好在他现在已经成了侯烛的绑定恶魔,不像先前一样还要担心施法者突如其来的召唤,在可以自由行动的情况下,觅食,是如此轻松。


    苏芙轻松地抓了一个九等中阶的蜥蜴人,放了一大碗血。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浓稠的深紫色血液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能量。


    是这个种族的魔力和他不契合的缘故?


    苏芙拿出笔记本,把蜥蜴人种族开除出了地下城豪华套餐。


    然后又捉到了一个小恶魔。


    小恶魔的血液中蕴藏的能量同样无法吸收。苏芙收剑,不由感慨他的初次营业真的是太幸运了,钓来的是只吸血鬼,而不是这种魔力不合的家伙。看来新式进食法对食物的物种有要求,这是23号所未曾发现的。


    由于饿肚子的滋味实在不好受的缘故,苏芙也没空去研究哪些生物可以加入豪华套餐哪些不能,决定还是简单粗暴地再抓一个吸血鬼,先把这一顿给对付了。


    苏芙很快又抓到了一个吸血鬼。


    看着自己的血液汩汩流进碗里,吸血鬼惊悚地瞪大了眼睛——原来那个专吸吸血鬼血的魅魔的恐怖故事是真实存在的,继故事里那个丢人的倒霉蛋之后,他也要沦为吸血鬼之耻了!


    “干嘛啊!”他大声抗议道,“你是个魅魔啊!饿了就去找人灌满你,喝我血有毛用啊!”


    银发的魅魔并不像恐怖故事里一样不讲道理,听到了他的抗议,立刻便把唇边的碗放了下来,认真地注视着他:“请问,你是拥有[言灵]的能力吗?”


    吸血鬼愣了一下:“啊?”


    苏芙只好更进一步地解释:“所谓言灵,是一种超凡能力,能够让话语直接成为真实”


    “我知道什么是言灵,”吸血鬼不耐烦地嚷嚷道,“我一个菜鸡吸血鬼,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天赋!”


    “那[诅咒]呢?”


    “也没有!”


    “”苏芙默了一默,“那就奇怪了,我喝你的血,为什么也没办法获取能量呢?”


    他似乎找到了答案,询问道:“你是纯正的吸血鬼吗?还是说有其它种族的混血呢?”


    “我是吸血鬼!而你是个魅魔!”吸血鬼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吸血会有用呢?”


    苏芙:“”


    明明之前还是有用的,可是现在却不行了。


    他收剑,把倒霉的吸血鬼给放走了,随后开始研究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说,就像是成年后吸收魔素对他已经没有用了一样,新式进食方式所能够提供的能量对如今的他来说也没用了,他必须通过性行为来进食?


    但是,他又没有晋阶,依旧是九等下阶的弱小魅魔,能量需求不应该升级才对。


    苏芙一时半会儿想不通。


    随着时间流逝,他饿得越来越厉害了,苏芙甚至怀疑,再这样下去的话,他甚至会活活饿死。


    他回到床上躺下,以减少能量的消耗。


    然后开始想侯烛。


    如果必须要进行性行为的话,他不如和这个傻乎乎的契主


    ——冷静!


    苏芙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再次提醒自己这不是他作为苏芙这个个体所会产生的想法,一旦进行性行为,体验到双倍的快乐,那么他就会无可避免地走向堕落堕落会导致时间分配的极大不合理,这样的话他就没办法成为剑圣了。


    但是他完全无法冷静下来,实在是太饿了还好,对于饥饿感令他无法冷静的情况,他事先准备好了预案!


    ——【重点:今后要熟练变出镜子。】


    ——【如果饥渴之下,对别人产生想法,就立刻照一下,通过巨大的颜值差距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苏芙迅速用魔雾幻现出一面镜子,高高举到面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再对比侯烛


    完了,根本没有什么巨大的颜值差距,和魅魔一样,精灵也是颜值开挂的种族,而侯烛的长相也和他一样,完全就是挂逼比中的挂逼。


    他更饿了。


    苏芙研究着他和契主之间的链接,几乎都要把这家伙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下一刻,他突然发现了异样。


    ——他可以借着链接,从契主那里抽取能量!


    不带一点犹豫的,苏芙果断开抽,妖孽的眸子闪烁着魅紫色的幽光,原来契约还有这么方便的功能!这岂不是就意味着


    他旋即意识到,他高兴得太早了。


    能抽到的能量少得可怜,死是不会被饿死了,但他依旧很饿,艳色的舌尖无意识地扫过唇瓣,这怎么可能够呢,他需要——


    因为性命无虞而及时回笼的理智很快压下了这过于危险的想法,苏芙下床往外走。


    这种饥饿而不满足的感觉甚至比当初只喝了那个尼特一碗血是犹甚,这样下去怎么能行,他必须弄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施法者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家伙,有些时候,他们会对我们生出该死的独占欲”


    被他求助的是年长的魅魔卡罗琳,此刻她正在和一个死亡骑士调情,千娇百媚地转过了身,用怜悯的神情看着他:


    “风小时,亲爱的,你被你的契主给独占了。”


    “这不应该,”苏芙惊讶,“他使用的明明是最普通的契约咒语,只能保证我作为他的专属恶魔不会别的施法者召唤,为什么会起到独占的效果?”


    “嗯”


    卡罗琳思索了一下,如血般殷红的漂亮指甲轻轻地点着她那精致小巧的下巴:


    “如果他是一个法师的话,咒语确实不应该起到额外的效果,但倘若他是一个术士,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你知道,如果一个法师想要释放魔法,那么他首先需要构建出魔法对应的奥术模型;而术士就用不着这么麻烦,因为他们拥有天赋与血脉的力量,施法时只需要用纯净的意志力对这股力量加以引导。”


    她用一种爱怜的姿态,将指尖点上他的眉心,“就算是普通的契约咒语,术士在吟唱的时候,对你有强烈独占欲的话”


    苏芙:“”


    好的,破案了。


    根据他对相关虚构作品的了解,金手指老爷爷这种东西肯定要藏着掖着,但凡是个正常主角,都不会拿出来和别人分享的,所以侯烛对他有着强烈的独占欲是肯定的!


    “作为被独占的魅魔,施法者会通过契约的链接供给魔力以维系你的生存,而同时,你将无法从除他之外的生物那里获取任何的能量。


    “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魅魔为他们保守贞洁,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就算收获不了能量,也不影响我们收获快乐哪怕是空虚的快乐。


    “契约共享的那么一点能量是不可能让魅魔得到真正的饱足的,这反而让我们索取的更多。”


    卡罗琳将整个身体都挂到了死亡骑士的肩膀上,用舌尖描绘了一下那铠甲沧桑的沟壑,饱满的红唇带着诱人的水光,向他作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亲爱的,要一起吗?说起来姐姐还没有帮你庆贺成年礼呢。”


    “谢谢,”苏芙欠了欠身,“不用了。”


    他在卡罗琳遗憾的目送中离开了“斗望角”酒馆。


    垃圾侯烛!苏芙要气死了,早知道这家伙的血脉之力这么坑爹,他就应该强势安利他选择成为人类,现在好了!


    看来只能接受将这个中二精灵作为长期饭票的可悲事实了。


    苏芙翻检了一下他的革袋。


    被独占唯一的好处是他现在不需要阻断阵了,很多材料都可以拿出去卖掉,换成如银叶果之类对侯烛有帮助的,这样有利于维持金手指老爷爷的人设不崩,而且收了他那么东西,就算哪天不幸翻车,这家伙应该也不好意思对他做什么。


    苏芙来到交易区,给恶魔巡卫交了摊位费,摆摊出售材料。


    这需要不少的时间,因为材料种类很多。为了加快售卖的速度,苏芙最初换上了那套在限制级作品中广受好评的亮黑制服,并露出营业的微笑,但他很快发现这是一个错误的选择,这会让顾客把他当作商品,而非他的材料。


    苏芙只好额外幻化了一套有兜帽的长袍罩上。


    身边总算消停了许多。但这并不能阻止熟人把他给认出来。


    是那天那个黑矮人,他看着他,一双浊黄的小眼睛里蕴满了欲望与凶恶:


    “是你啊,小魅魔。


    “听说刚刚有不少人想买你你都没有答应,怎么,是不是在等我?”


    “是什么让你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苏芙抬起了头,看着丑陋的黑矮人,不由得十分疑惑,“明明是那么的普通,却又那么的自信对了,你见过黑暗神官吗?或者你们氏族的萨满?”


    “神官?萨满?”黑矮人那一把脏兮兮的胡子随着嘴唇的动作动了一动,“我好好地找他们干什么?”


    “我怀疑你有重度智障,”苏芙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是否在他们的治疗范围里。”


    “???”


    黑矮人勃然大怒。他粗声粗气地用矮人语骂了一长串的脏话,随后沙包大的拳头就砸了下来。


    苏芙灵敏地一个闪身躲过,摩挲了一下覆盖在右手的薄质手套,但并没有把它还原成剑。


    因为恶魔巡卫的三叉戟重重地顿在地面,发出沉厚的警告声响——如果黑矮人这只沙包拳头还想要的话,那么他眼下最该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站好。


    卡斯特罗的交易区或许混乱,但商人的摊位费从来不会白交。


    “他是交易区守卫,不是你的保镖,我不信你还能一辈子赖在这里!我会让你后悔你今天所说的话。”


    黑矮人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而后稍一思筹,露出了邪秽的神色,“还是说,你更喜欢粗暴一点的?所以故意用这样的话来激怒我?不得不说,你的目的达到了——我,黑山族的巴桑,绝对会满足你的。”


    旁边的摊主都因为他这恶毒有如噬骨蛆虫一般的语气怯惧地向后缩了一缩,用近乎于怜悯的目光看着苏芙。


    黑山族的巴桑,八等强者,一个以残忍而出名的铁匠,据说他信奉冶炼武器需要活祭的那一套。


    这个年轻的魅魔被他盯上,注定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多半是被凌虐得残破,然后推进炼剑炉里当材料。


    苏芙垂眼看了看他摆出来还没卖完的材料。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打算赖在这里呢?啊,考虑到你是重度智障,总是作出一些愚蠢的判断也就不奇怪了。


    “实际上,把这些材料给卖完我就走了,如果你很着急的话,可以帮我加快一下材料售卖的速度,比如用你的大嗓门帮我吆喝吆喝?或者自掏腰包,把我的材料全部买掉?”


    巴桑眼睛逐渐瞪大:“?”


    侯烛:“”


    决斗不决斗的其实也不重要,关键是他的金手指老爷爷这画风怎么古古怪怪的?


    当检定法阵布置完成,这一批参加检定的年轻人也在穿短袍的魔法学徒的带领之下来到了。侯烛擦了擦手,无声地融入到人群的后方。


    汉默走至密厅中央致欢迎辞,恭谨地向他们引荐了众位莅临至此的家族魔法师,并对天赋检定的流程进行了详细的说明。


    一群年轻人站在厅里,是呼吸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的安静。他们看着身着法师袍的长辈们,看着地上那神秘的魔法阵,眼睛明亮,燃烧着惊叹与憧憬的光。


    在对代表着家族希望的子世代们进行祝福后,天赋检定正式开始了。法师们坐在高高的长桌后,灰黑色法科绒从柔软地从桌面垂下来。最左首发已斑白的三星法师莲娜夫人推了推玳瑁色的眼镜,念出了第一个名字:


    “罗尼·温斯顿。”


    罗尼是这批测试者里年纪最小的,他在一个月前才刚刚成年。


    听到长辈点到自己的名字,灰眼睛的少年赶紧上前,险些被因久经岁月而多出了很多凸凹的石质地板给绊了一跤。慌里慌张地来到了长桌前站定,看着威严的法师们,仰头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别傻笑了,”汉默指了一指,“看到这个法阵没?站进去。”


    “直接站进去就可以吗?”少年向法阵伸出试探的JIOJIO,“别的不需要我做什么吗?”


    “直接站进去就可以了,快一点,”汉默扶额,“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测试可能需要很久的时间。”


    罗尼踏入法阵,走到了法阵中间。所有人的视线都专注地投向他。莲娜夫人启动了法阵。浅淡柔和的魔力光辉把他给笼罩了。


    罗尼顿时一动也不敢多动。


    苏芙试着感知了一下,那是一股经过特殊处理的多属性混沌魔元,其中土元素对他对是亲和。它凝聚成浑厚的暗黄色光带,萦绕着他,进入着他,引导着他


    然后十几分钟过去了。


    魔力光辉渐渐消散,迎着少年期待的目光,莲娜夫人摆了摆手。


    罗尼的神情紧张起来,眼眸里的光芒闪烁着几乎要暗淡下去。加勒特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还赖着不出来呢?你不行。”


    光芒暗淡了。


    少年用凌乱的脚步离开了魔法阵,他抬不起头来,身影看上去是如此的狼狈。


    “没事的,”引他来此的魔法学徒是和他关系不错的一个堂兄,见状安慰地揽了揽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没有天赋也没什么,你看汉默伯父,他也没有天赋,照样是一个荣耀的温斯顿。”


    罗尼低低地嗯了一声,但实际上并没有得到安慰。家主汉默尊贵而威严,过往在他心目中已经是顶顶了不起的人物了,但在这些魔法师面前,却明显矮了那么一头,这一点他看得出来。


    两个家族法师上前对检定法阵进行了校准与重置。随后莲娜夫人又点了一个名字,布蕾娜·福克斯。她的母亲艾米丽·温斯顿远嫁到了洛丹米尔岛的福克斯家族,改跟了男方的姓氏。如今到了天赋检定的时候,是带着女儿连夜搭乘飞行舰赶回来的,跨越了海峡与山川,一路舟车劳苦。


    布蕾娜的检测时间远比罗尼要长,冷白的光辉流动由缓到疾,再到活跃地在她身边雪花般飞舞。密厅里的空气似乎比之前低了好几度,她脚下凝结出冰霜,检定法阵那发出明亮的光,魔力循着阵纹如溪水似的缓缓流淌,最终将摆放节点上的的三颗无色水晶点亮。


    “A级!”


    “这么快就来了一个A级!”


    在座的法师们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一个研学冰霜系魔法的三星老法师站起来,露出慈祥的笑容,招手示意布蕾娜来到他的身后——这意味着今后他就是她的导师了。


    检定继续进行。仅仅两个人完成检测就用掉了这么长的时间,让侯烛感到很是抱歉。


    他是最后一个参加检测,应该晚些再召唤苏芙先生的,这样便不至于让他也跟着在这里等上这么长的时间。只是这个秘厅进来了就不允许随意出去了,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把他的金手指老爷爷给拉出来,“苏芙先生,”他自责地道,“也不知道有没有耽搁您什么事情。”


    “我没有什么事情。”苏芙答道,现在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恰饭。


    “等到检测完就好久了,今天一定要留下来吃饭,”侯烛说道,“说起来您可能不信,我做饭其实很好吃的。”


    苏芙:“”


    你够了,别说了,再说就饿死了!


    他一个魅魔饿了这么多天他容易么!!


    他盯着年轻的精灵那棱角分明的唇线,魅紫色的眸子变得幽深而危险。


    这可是这家伙自己要请他吃饭的所以他凑上去吃一口,他应该也不介意吧?


    ——他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


    侯烛:“!?!”


    没有追究他究竟闯出了多么大的祸,也没有追问有关那位“精灵的神明”。但侯烛此刻没空去想这些,他疼得直不起身来,觉得自己的脑浆此刻就像奶油一样正在被打发。


    布蕾娜·福克斯搀扶着他从最近的通道回到了地面上,明亮的光让习惯了晦黯的眼睛感到了些许不适。他们的目光对上了远远站着、一脸惊悚表情望着检定厅方向的汉默。


    这位一向威严的家主大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我啊,我出来喊人,好处理最坏的状况你们知道的吧,城堡大面积坍塌,乌斯卡人的遥视画面里是会有显示的。”


    一边说着,一边忙不迭地走了过来,“好了,布蕾娜,来,把艾文交给我下面大家都还好吧?”


    布蕾娜没有把侯烛交给他。


    黑发的少女用比她冰霜系的魔力还要更加寒冷的目光凝视了他一会儿,“这点小事就不劳你烦心了,族长先生。倒是导师们那边可能有问题需要你来解释,比如——你真的不是速度型的超凡者吗?”


    “是为了防止泄密,乌斯卡人”汉默生硬地道,“我刚刚已经解释过了。”


    “哦。”布蕾娜敷衍地点了点头,“我们往哪边走?我对你们这边不熟。”


    “那边,出来就有车。艾文?你不能说话吗?艾文?”汉默指了方向,收手回来在侯烛面前晃了一晃。


    侯烛轻轻抽了一口凉气。


    他的父亲在这时显出殷切的关心,只管从另一边扶起了他,一路出了古堡,招手让等在泊区的司机把车开了过来,扶他在车里坐下。


    “爸爸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去看你,”汉默道,“法师们在喊我了。”


    说完匆匆地走了,布蕾娜看着他的背影,似笑非笑地挑了挑唇,“啧。”


    “多谢了,布蕾娜。”侯烛的声音有些沙哑。


    “没什么,”黑发的少女说,“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


    “请放心,我会照顾好艾文少爷的。”前排的司机扣好了安全带。


    “那好,”布蕾娜点了点头,“如果你后续需要帮助尽管来找我。”


    车子起步,布蕾娜挥了挥手。侯烛从她那双暮霭色的眼睛里看出了同情。


    他叹了一口气,向后靠到了靠背上:“苏芙先生!”


    没有回应。


    侯烛检查了一下心灵的链接:“苏芙先生?”


    苏芙庆幸他在中转位面侯烛看不见。不展开恶魔之翼他还真追不上能源车的速度。


    黑如永夜的翼翅扇动,魅紫色的流光从翼膜的边缘划过,苏芙调整到与车辆相同的行进速度,“我在。我这就对你所在意的事情进行解释。”


    他平静地说道,确信这一次绝对不会翻车,毕竟话术什么的他一早就编好了:“请你放心,我对你绝对没有产生感情方面的想法。刚刚之所以对你的唇部进行亲吻,纯粹是为了有效地为你提供帮助。”


    “???”侯烛一脸懵逼,“什么帮助?”


    “不要忘了,我刚刚所扮演的是神明的角色。神明对眷属使用‘亲吻’动作,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手段,而亲吻额头发丝等部位,与亲吻唇部是不同的,”苏芙说道,“前者顶多表明你是神明特别宠爱的眷属,而后者则意味着神明对你有情爱的诉求。”


    “原、原来如此,”侯烛懂了,“这样的话,我今后就可以用‘侍奉神明’为借口,来拒绝家族的联姻安排了?”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苏芙立刻对他表示肯定,“你猜得真的是太对了。”


    侯烛首先安下了心,然后胸中立刻充满了感动:『苏芙先生一定是看我因为联姻的事情气得不行才特意这么做的天哪,他居然愿意为我做到这一步!』


    “如果不是看你因为联姻的事情气到不行我也不会这么做,”苏芙无缝跟进,“所以你千万不要想多。”


    “谢谢,苏芙先生,”猜测得到证实的侯烛更加感动地说,“您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但其实,您原本不必做到这一步的,他们之所以安排我联姻,是因为我没有觉醒魔法天赋,除了联姻之外无法给家族带来更多的价值。而当我证明了我拥有天赋,他们自然也就没必要安排我联姻了,不是么?”


    苏芙:“?!”


    居然就出现了逻辑BUG!


    “就像莲娜夫人,”侯烛还在接着说,“她是家族里最优秀的法师,这么多年来坚持不婚,从来没人敢对此置喙,甚至还称她为夫人,因为她宣称她已经献身给了魔法。”


    苏芙:“”


    撒谎什么的对他来说太难了,真的。


    “苏芙苏芙先生?”侯烛注意到空气的突然沉默,“您怎么不说话了?”


    苏芙刚回到学院就感觉到气氛明显变了,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都在低声激动地议论着什么。


    她打开星脑,果然看到了最新的通知消息,而且是唯一的红色通知:


    【中央教育部通告】


    【考生苏芙:】


    【根据泛宇宙机会平等公约,恭喜你获得第四星环高考资格(可自行选择参加与否)。】


    【考场坐标:猎户座悬臂γ-07星域,标准时4051年2月1日0点。】


    【命运从不眷顾仰视星空却不敢斩碎星辰之人。】


    【前行者,愿你的锋芒永不蒙尘。】


    【倒计时:22:59:59】


    通知上的倒计时正在一秒一秒地跳动,幽蓝的光芒映在苏芙的瞳孔里。


    她终于在今年的高考前,进入了天祈附中,保底能考入天祈大学。


    是选择推迟一年继续在第四星环发育,还是……往金字塔尖考?


    答案显而易见。


    高考。


    唯一能突破星环限制,能让平民与贵胄同台厮杀的全宇宙大型统一考试。


    无数天才将在宇宙层面的考场上,真正展开以自身为剑厮杀的修罗场。


    整个星海即将绽放人类文明最残酷也最璀璨的烟火。


    她叹息,终于——开始了。


    第 63 章   63-B级高考,九州·青丘(含营养液加更)


    苏芙刚回到宿舍楼下时,远远就看见两个身影倚在门口的梧桐树下。


    “老大!”


    林明熙看见她强打起精神,“你可终于回来了。”


    苏芙加快脚步,看着两人反常的样子,纳闷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这俩人状态明显不对劲,尤其是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林明熙,现在一脸愁容。


    姜清羽也叹了口气,“先上楼再说。”


    进入宿舍后,她直接开口暴击:“这届高考改革了。”


    一般来说,施法者召唤的恶魔都是次抛的,恶魔为施法者达成目的后,双方的契约就该解除了,除非施法者有意愿进行长期合作。


    他必须和侯烛长期合作,让自己成为侯烛的专属恶魔,这样的话他就不会被其它的施法者给召唤走了。他的阻断阵似乎对非人种族的召唤魔法没用,侯烛是个精灵还好,如果碰上兽人矮人半身人契主,那实在是接受难能。


    “契约?”年轻的精灵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苏芙露出了120°标准营业微笑:“你应该不想每次召唤我出来都这么大费周章吧?”


    “当然了当然了!”侯烛立刻点头,『正常的老爷爷那肯定是随身携带的,每次召唤都要费那么大劲布置一个魔法阵谁能顶得住啊。』


    “那么,是时候让我们的临时契约变成长期契约了,”苏芙的笑容越发标准起来,“把手给我。”


    侯烛乖巧听话地把手交了给他。


    『苏芙先生一定对我这个主角非常满意,你看他笑得多灿烂啊。』


    “”


    苏芙赶紧把他不断上扬的嘴角压下,用沉稳的语气说,“认真听。我来教你如何与我缔结契约”


    在他重复过两遍之后,侯烛一字不差地吟唱出了晦涩拗口的契约咒语。


    魔力的涟漪由他而发,玄秘的光尘在两人之间萦绕,凝成了一个漆黑的法阵,而后又随着契约的完成而消散。


    “好了,”侯烛能够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联结,“这个契约要怎么用呀?”


    “也是通过咒语,”苏芙说道,“听好了,这是召唤的咒语,[菲忒普斯-拉特迦奈法]。”


    侯烛超认真地把召唤的咒语记住。


    苏芙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有这个,放归的咒语,[拉特德尔埃里克萨斯]。”


    侯烛头上立刻冒出问号,“为什么还会有放归的咒语呢?”


    他快速地回忆了一下熟知的文学作品,别人家的金手指老爷爷顶多需要主角召唤出来,回去的时候都是自动回去的,『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的亚子』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他玩过的契约恶魔的游戏,可以召唤,可以放归,如果是战斗中有需要的话,还可以献祭


    苏芙:“”


    还好他机智地捂住了献祭的咒语没教等等,妈的,他连放归的咒语也不该教,现在好了!


    苏芙立刻提醒自己闭嘴不要说话。多说多错的道理他已经够懂了,就不需要更懂了。而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不需要他来掩饰,侯烛自发就给出了解释:


    『私设,这一定是作者的私设!作为一个会在奇奇怪怪的地方纠结的作者,吃千年灵果都得先洗一洗,设定金手指老爷爷需要通过咒语来召唤请回也是正常的。』


    然后立刻真情实感地担忧了起来:『不好好走剧情,就知道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一看就是个萌新作者!这本书不会扑街吧不要啊,我不想当扑街文的主角啊!!』


    苏芙:“”


    很好,这一波又成功地稳住了呢。


    侯烛记忆了他教给自己的两个咒语,然后试着念了一遍,好让苏芙为他检查发音。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必要这样做,因为他的发音其实相当标准,当念出“召唤”的咒语,魔力的光辉流转,空间隐隐开始波动;而当念出“放归”的咒语


    苏芙直接就被丢到时空隧道里了。


    放归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苏芙整个魔都是懵逼的。而且这一次的体验和之前还不大一样,可能是少了增加稳定性的魔法材料,他就像是一团衣服在洗衣机里卷来卷去,晕头转向之间,惊悚于他眼下所面临的问题——他会被传送到哪里?


    是魔法纪元的卡斯特罗地下城?还是现今时代的地底某处?


    他没有头疼太久。


    “放归”的机制是“哪来的回哪去。”


    苏芙重新出现在他的小屋里。不远处被困在束缚阵里的吸血鬼因他的突然出现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苏芙扶住了额头,没有理会他,因为他的意识海里此刻乱糟糟的,一来是空间传送所导致的不适感,二来则是侯烛一直在他意识海里说话!


    『苏芙先生,苏芙先生啊啊啊啊我错了一不小心就把您给放归回去了!』


    『对不起我这就把您召唤回来。』


    『菲忒普斯-拉特迦奈法!』


    苏芙:“@%$%”


    他落地动都没来得及动一下,就又被召唤咒的拉力重新拽到了时空的隧道里。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这一次他离开中转位面的时候是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


    他的脸色是肉眼可见地难看,侯烛顿时感到非常地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胡乱念咒语。”


    苏芙:“”


    忍住,不能说话!


    金手指老爷爷绝对不能在主角面前吐出来!


    看到他甚至不想搭理自己,侯烛于是感到更抱歉了,“是我不该随便打扰您,刚刚送您回去一转眼又喊您出来”


    他的内心充满了自责:


    『按照套路,金手指老爷爷在为主角解决了目前所面临的问题过后就该回去了,这就是为什么苏芙先生要和我升级契约然后教我请回的咒语』


    『虽然放归是仓促了一点,但他接下来显然会说「没错,就是这样,看起来你已经学会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消失掉让我自己打怪升级,我怎么可以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又把他给拉出来呢?』


    『难怪苏芙先生会那么生气,我把他的台词都给打乱了』


    弄明白了情况,侯烛再次抬起了头。他明亮的目光让苏芙敏锐地意识到不妙,然而他不能说话,只能眼含泪光抬起尔康手!


    侯烛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尔康手,他念咒语念得超快,充分体现出作为负责任的主角必须把剧情推回正轨的决心:“拉特德尔埃里克萨斯!苏芙先生我立刻送您回去!”


    苏芙:“@&%#$@&”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是主角?


    你拓麻的明明是狗比!大狗比!!


    苏芙摔在地下城的屋子里,吐了个昏天暗地考虑到他肚子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可吐,应该是干呕了个昏天暗地。


    吸血鬼再次被他给吓了一跳,确认他这一次是不会再突然消失了,当下便善良地安慰起了他:


    “魅魔就是这样的啦,第一次可能有点不适应,等以后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施法者召唤你们虽然是为了满足需求,有的时候还会玩得过分一点,但你也可以借此机会吃饱不是吗?


    “哎你现在应该已经吃饱了吧?所以是不是可以把我放了啊?”


    而在此同时,侯烛的声音还在响着:


    『啊我可真是太机智了,一下就把剧情给扭转回来了呢,接下来老爷爷就可以慈祥地说出他之前准备好的台词了!』


    『等等,苏芙先生为什么不说呢?』


    “歪,苏芙先生您在吗?”


    苏芙:“”


    苏芙:“滚!!”


    他的世界瞬间安静了。


    但也就安静了一秒钟。衬衫被折了一折,放到了旁边的架子上。


    侯烛的体形是标准的精灵体形,纤细,修长,但是并不瘦弱,薄厚恰到好处的肌肉在骨骼上覆盖着,线条优美而流畅。


    “那个”年轻的精灵指尖按着腰间淡金色的金属搭扣,泛白的指尖无声诉说着紧张,“下面还要脱么?”


    借着检查之名获取体l液的可能性从苏芙脑海中闪过,他抿了抿唇,“看情况。”


    他把手掌轻轻覆上了他的背脊与肩膀。


    微弱电流般舒适的酥麻循着手臂传导上来,汲取的愉快感让他狭长的眸子弯出妖孽的弧度。


    侯烛的身躯有点发僵。


    随着苏芙双手的游移,绯红的颜色从他的耳尖蔓延到了脸上。


    『感觉好、好奇怪』


    苏芙的手瞬间不动了。


    ——得小心,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侯烛:『冷静,稳住!金手指老爷爷帮忙检查身体而已,哪里有奇怪,一点儿也不奇怪!』


    苏芙:这就对了,检查身体而已,有什么好奇怪的?


    ——看来他是不用小心了。


    侯烛:『噫呜呜噫真的好奇怪啊!』


    苏芙的动作再次停下:“”


    ——刚刚还说不奇怪,这人怎么出尔反尔啊!


    侯烛给出了他出尔反尔的缘由:『主要是他太年轻了,一点儿都不像是老爷爷好吗!!』


    苏芙:“”


    ——你自个儿设定的怪我咯。


    侯烛:『都是因为纯血精灵不会变老,冷静,他就是老爷爷,老爷爷,老爷爷』


    侯烛开始念经。


    苏芙试探着又动了一动,看年轻的精灵除了念经之外没有别的反应,唇角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他开始喜欢这个傻乎乎的宿主了,既然自我洗脑能力如此强大,那么接下来,把接触面积更进一步扩大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他手向上举,让长长的袖子向后滑去,用双手勾住了青年的肩膀。


    侯烛:“!”


    这样的姿势,苏芙几乎挂到了他的身上。他心下一阵慌乱,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却见银色的发丝垂下,如月华般微凉,妖冶的美人已是把脸颊贴在了他的胸膛。


    他的老爷爷经是念不下去了:『!!!!!!』


    “不要紧张,”苏芙平静地说道,“只是检查。”


    他以为他很平静。但实际上他的声线是无比勾人的沙哑。


    年轻的精灵瞳孔地震:『不对吧救命啊我召唤的真的是老爷爷不是魅魔吗!!』


    苏芙:“??!?!?”


    ——这怎么突然就真相了啊?!


    苏芙瞬间从他身上离开,退到了两步之外,动作几乎比出剑还快。


    侯烛弱小可怜又无助,慌乱地把一旁架子上的衬衫扯了过来。


    空气,迷之,寂静。


    “不是魅魔!”苏芙飞快地澄清。


    “?!”


    侯烛不由一愣。


    苏芙立刻意识到糟了——过于及时的澄清令人费解地起到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效果,年轻的精灵肉眼可见地开始怀疑了,当下快速又补充了一句:“我又不是魅魔,难道还能吃了你吗?你在害怕什么?”


    “对、对不起,”侯烛连忙道歉,把衬衫重新放到了一边,“有对检查造成影响吗?”


    “”


    苏芙看着他冷润的肌肤,很想告诉他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所以需要从头再来一遍但是没敢。


    突然就真相了真的是太可怕了,而且他还要帮忙解决魔法天赋的问题这事还没一点儿着落,天知道他刚刚只顾着吃东西了!


    他可太难了。


    他的作难让侯烛紧张了起来,生怕下一秒老爷爷就会告诉他,他并没有魔法天赋,虽然这超出了一贯的套路。


    于是自发地寻找起自己拥有隐藏天赋的证据,他细细感受自己的身体,“我刚刚好像嗯,我觉得,刚刚我们身体接触的时候,好像有什么能量在流动那是不是魔力?”


    苏芙:“!”


    居然自己把答案送上门来了!


    能否对魔力进行感知一向是判断是否存在施法天赋的重要手段,毕竟魔力首先要能感知才能运用,才能拥有更多的可能,侯烛既然对魔力的流动有所察觉,显然是应该存在魔法的天赋的,于是苏芙点了点头。


    侯烛的眼睛顿时亮起了光芒,但他很快便又意识到了问题,“既然我拥有魔法天赋,为什么家族始终检测不出呢?还是说,这真的和我的精灵血脉有关?”


    “我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苏芙说。


    沉吟了片刻之后,又道:“我需要你的血。”


    侯烛把左臂递了给他。


    苏芙意识到他手臂的伤口有点奇怪,从创面来看,有点像是他在尼特身上留下的刀伤——每次愈合之前都会再次划开,以确保血液能够不断涌出,毕竟吸血鬼这种生物自愈能力很强。


    “这是为了画法阵割的因为老是失败,每次都要重新放血,”侯烛注意到伤口表面的血液已经有点凝结了,于是抽出了一张纸巾,“我擦一下。”


    ——把将要凝结的血块从创面擦掉,好让新鲜的血液得以流涌出来。


    苏芙轻轻抽了口气。


    本来还想借此机会吸一口的算了。


    他把纸巾从侯烛手里拿过来,告诉他不用了。随后用指尖轻轻点蘸了边缘的血液,闭阖眼睛认真感知其中所蕴的气息;接着,又撩起了他一侧的长发,观察他那轮廓微尖的耳朵,和自己被设定出的、标准的精灵尖耳做了对比。


    找到答案了。


    “你不是精灵,也不是人类,更不是半精灵”苏芙用纸巾擦拭了指尖的血迹,看着青年因他的话语而惊异茫然的眼睛,“你是混沌。”


    侯烛给听懵了,“混沌?”那双碧色的眸子离他不过一尺之隔,流金似的发丝垂笼下来,扫过了他的脸颊,微痒的感觉勾得他的脚趾条件反射般地蜷缩。


    眼睛失神了那么一刹,苏芙无意识地用舌尖轻轻扫了扫唇瓣。饥饿感。自从成年之后,他就没有真正吃饱过


    好在,属于个体的意识很快赶走了本能的渴望。


    这特么也太真实了,翻车之后直接就把他往床上按,精灵不该是纯洁又优雅的种族吗,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完了完了!!


    苏芙抓紧了手里的圣白法杖。接下来他就要转职当近战法师,试试看[法杖攻击·物理]能不能直接敲死这货


    但他抬起法杖的蓄力过程被塞进怀里的一大团被子给打断了,“有人来了,您藏在这里,”侯烛说道,声线是听得出的紧张,“绝对不要出去!”


    “!!!”


    苏芙大松了一口气。


    “要我藏起来你可以直接和我说嘛,”他心有余悸地对侯烛的恶劣行为进行愤怒的谴责,“进入中转位面就搞定的事,为什么要把人往床上按呢?”


    “中转位面”


    侯烛惊讶地重复了一遍,但紧跟着就发现了更值得惊讶的事情,“先生,我刚太紧张了所以那一整句话也是用乌斯卡语说的,这样您也可以听得懂吗?”


    苏芙:“?!?”


    侯烛的内心嘀嘀咕咕:『那么一长串的句子,再加上这么容易令人误解的行为,居然还能一下子弄懂我的意图』


    苏芙:“”


    他今天翻的这车怕是不用想着扶了。


    还好时间紧迫,给了他暂时逃避车祸现场的理由,苏芙使用了魅魔成年后觉醒的生存技,身形直接消失不见,遁入了中转位面。


    “啊,一下就看不见了,”侯烛惊喜地说,不过通过契约,依然能够感知到苏芙就在他的身边,“刚刚太过慌乱,做事没过脑子,实在多有冒犯,我真诚地向您道歉,希望您能忘记这件事情。”


    苏芙:“”


    我也太过慌乱,说话没过脑子,同样希望你能忘记这件事情。


    好吧这必不可能。


    来人正在接近。年轻的精灵没空和他说太多,拉下袖子遮住了手臂伤口,转过了身飞快地向外走。


    苏芙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转角,更大程度地松了口气。


    现在他有时间来思考待会儿该怎么救场了,以及,记录一下如今所发生的事情。


    【阻断阵无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召唤阵来自精灵,和人类的法阵存在不同】


    【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这次召唤,居然使我回到了原本的时空】


    【这个契主看起来不大聪明的亚子他握住了我的手,】


    苏芙写到这里停笔,轻轻抚过侯烛刚刚所触摸的地方。


    【所回馈的感觉非常舒服。】


    【甚至还想让他再摸一下。】


    有着温斯顿家标志性灰眼睛的年轻人在前往草坪前的小路上被拦住了。


    侯烛双手环抱在胸前,微微偏过了头,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是不屑掩饰的嫌恶,“杜维,你来这里干什么?”


    “怎么,没事难道还不能来这里关心你一下吗?”杜维·温斯顿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浮夸的假笑,“我亲爱的哥哥?”


    “阴阳怪气。”侯烛冷冷地说。


    “你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手足可是会让父亲很失望的,”杜维用抑扬顿挫的声调喟叹道,“你忍心让父亲这么失望吗?侯烛?还是说,你有把握让他在一个月后难得地为你欣慰一次?”


    “啊,那还真是谢谢你提醒了我。”


    侯烛道,若是过往,杜维这么说他会很受伤,然而现在,他已经是有金手指老爷爷的龙傲天主角了,“你说得没错,考虑到一个月后的事情,就算我现在让你滚回去,父亲应该也会原谅我的。”


    杜维脸上的笑容以一个极为难看的形状僵固住,然后缓缓消失了。


    “看来那本书还真是有用啊,”他说,勉力维持着高高在上的语气,“不枉父亲专从秘库里为你找出来。”


    侯烛眉宇微微拧起。


    他算是明白这个同父异母的便宜弟弟突然来到他这里是为什么了。


    “恭喜啊,恭喜,”杜维说道,脸上再次满满堆起了虚浮的笑容,“既然已经找到了解决天赋问题的办法,自然是没必要再留着这本书。我想,你肯定是不介意把书借给你的弟弟看看了?”


    “你想多了,”侯烛一脸冷漠,“我可真是太介意了。”


    杜维被噎得一梗,神情瞬间难看了起来,“侯烛,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希望你能懂,书在你手里这么多天,你已经得了够多的好处。”


    “那是我母亲留下来的书。”


    “这是家族的书!是父亲顶着压力从秘库里拿出来的——凭什么你能看我就不能看?”杜维提高了声调,向前伸出了手,“给我。”


    侯烛唇线抿起一抹讥讽的厌恶,冰寒的目光沉默地俯视着他。


    “行,你真行。”


    杜维恶狠狠地笑了,他伸出的手五指向上勾起,明亮的电弧跃动起来,发出滋滋的声响,“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魔法天赋吧,还是说,你想要回味一下酥酥麻麻的销魂滋味呢?”


    “我看是你怀念巴德叔父的惩戒室了,”侯烛从容抬手,向他斜后侧指了指,“摄录器。”


    指尖的电弧瞬间消散,杜维一个激灵,转头向斜后侧看了过去。


    洁白的金属杆立在路旁,高举着一个方形的摄录器。作为乌斯卡人的眼睛,它负责监控前往林地的人。精灵喜欢亲近自然,侯烛住的是他母亲留下的院子,因为离林子比较近的缘故,草坪前的小路有一部分也包含在其监控范围里。


    ——绝对不能在有泄密可能的情况下使用魔法。这是温斯顿家的禁令,由心灵禁制保证其能够严格施行。


    可是他已经使用了,还被摄录器给拍到了。禁制要求他必须向家族坦白此事,好让专人消弥可能风险。


    他是必须要往巴德的惩戒室里去一趟了。


    没能借到书,还记下了一顿打,杜维的眼神阴沉得吓人,意识到侯烛是故意把他堵在这小路上的。


    但这也让他看穿了一件事:“你根本没有觉醒天赋!不然的话用不着用这种卑鄙手段,还救命稻草一样抱着那本书不放!侯烛,四年了都觉醒不了天赋,你觉不觉得你就是一个废物?”


    “无能狂怒。”


    侯烛淡淡地笑了一笑,神情平静。唯有某个记完了笔记姗姗迟来到现场的虚假金手指老爷爷能够听到他那激动的心声——


    『卧槽,这是多么标准的炮灰反派发言啊卧槽!』


    『总算知道这个辣鸡弟弟为什么这么辣鸡了,因为他拿的是无脑反派炮灰男配剧本,他的人生意义就是针对我这个主角!』


    苏芙:“”


    您开心就好。


    侯烛觉得他也很需要进行一波标准主角发言:“话说亲爱的弟弟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


    杜维的头上缓缓冒出问号。


    “什么啊,”他咧了咧嘴,神情满是嘲讽,“你以为你是废柴流主角吗?”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侯烛说道,“我真的”


    他很想骄傲地说“我真的是”,但是考虑到说出来之后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比如杜维得知世界的真相后愤怒地拿起炮灰逆袭剧本,使主角光环向他身上偏移,果断及时地又把嘴闭上了。


    苏芙:很好,躲过了一次社死现场呢。


    杜维头上冒出的小问号有了很多的朋友,敏锐地感觉到这个废物哥哥今天表现得有点怪怪的,以至于他心里也开始不确定了。


    但还是冷笑了一声,说:“好啊,那我就期待着一个月之后了。看着你是哥哥的份儿上,好心提醒你一下,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再失败就等着家族给你安排联姻吧——联姻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买卖,你的精灵血统想必能让你卖个好价钱。”


    说完袖子一拂,转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侯烛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看上去依旧是那么地从容优雅,成竹在胸,不过当回到房子里,面对他的金手指老爷爷,某个主角立刻就又变得小鸟依人楚楚可怜了。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侯烛试图向老爷爷寻求帮助,“如果这一次也不行的话,家族就会给我安排联姻”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通过我们之间存在的链接,我可以瞬间学会一种语言,”苏芙露出老神在在的笑容,把他经过充分的思考所编出的解释给拿了出来,“这只是我所能做到的事情里面最微不足道的一件。”


    “?”


    侯烛愣住:『他为什么和我说这个?』


    不过他很快便明白了过来:『哦哦!乌斯卡语的事情!都是杜维这一场闹的,害得我都把这事给忘了。』


    苏芙:“”


    早知道就不说了。


    侯烛:『懂了懂了,老爷爷之所以和我说这个,显然是为了以此为例,展现他的神奇之处!那么,帮我解决天赋问题,一定是不在话下了。』


    苏芙:“”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太难了。


    侯烛看着他,翡翠似的眼睛此刻又多了星星般期待的光芒:“苏芙先生!”


    “咳,”苏芙顿了顿藤蔓环绕的圣白法杖,“首先,我得弄明白你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嗯”


    他尝试对侯烛的身体进行感知。


    只可惜,他没有感知到任何除了饥饿。


    很饿。


    苏芙向侯烛伸出了手,指尖扫过那柔顺的金发,落上了他的脸颊。


    肌肤像是冷玉一般白得无瑕,过电般的触感从指尖传导上来,依旧是很舒服的,带着一种微微的奇异的麻。


    这种感觉


    长剑幻化的圣白法杖变得碍事了起来,苏芙把它立到了一边,双手捧起了青年的脸庞。


    接触面积的扩大使感觉得到了强化,苏芙的指尖微微颤抖,他明白他为什么会感觉到舒服了——这是进食所会带来的满足感,饮血所无法带来的那种满足感!


    看来成年魅魔的进食方式并非局限于性行为,更加广泛的亲密行为,比如皮肤的抚触同样有用不过他触碰名叫尼特的那个吸血鬼的时候却是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侯烛是他的契主,与他存在着更深层次的链接让能量得以转换摄入。


    所以说,他眼下所应做的最理性的事情,便是借着这次机会,光明正大地对他的契主进行更多的触摸,也许,他能够迎来一次久违的真正的飨足!


    苏芙的理性程度一向是令他引以为傲的。


    微凉的指尖抚过了精致的喉结继续向下,把象牙白的金丝纽扣给扯开了。


    年轻的精灵那沉碧的瞳孔在这一刻因受惊而收缩,“苏芙先生!”


    “是必要的检查,”苏芙平静地给出早已编好的解释,“不是很想弄明白你的魔法天赋问题吗?不要麻烦我动手,自己把这些碍事的布料给去掉了。”


    “好、好的”


    有着精灵血统的青年结结巴巴地应道,抬手将被他碰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掠到了背上。


    金色长发笼蔽之下,轮廓微尖的耳轮很不争气地变红了。


    “在普通的混血儿身上,精灵的血脉和人类的血脉可以很好地融合;但在你身上,两种血脉却是相斥的——它们在打架,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苏芙费力地为他进行解释,“你体内是存在魔力的,甚至量还很可观。但血脉的冲斥造成的内耗,导致你的魔法天赋无法显现。”


    侯烛点了点头,明白了。实际上最初的惊讶过后,他对这个答案其实并不意外,“那么,我应该怎么办?”


    “做出选择,”苏芙说道,“是做一个人类,还是做一个精灵。”


    侯烛从未想过他还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当然是精灵了。”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说。


    “明智之选,”苏芙说,“我不知道血脉冲突的情况是否常见,只知道若是一般的精灵血统,在和人类血统进行那么多代的混血之后,就算想打架也完全没有打架的力气了。”


    他按了按左手的衣袖:“你稍等。”


    侯烛点头。


    苏芙在他面前消失,进入了中转位面,在变成了袖子的革袋里翻找。


    当他再次出现,手里已是多出了一枚银叶果。


    “!!!”


    侯烛顿时激动,『来了,金手指老爷爷从储物空间拿出千年灵果的套路它来了!』


    苏芙:“”


    你说的这个千年灵果,它十块钱不对,十魔石三个。


    侯烛高兴地接过了圆润饱满的银色果实,就要咬下去,但却被苏芙给拦住了。


    “啊,不能直接吃吗?”侯烛问道,旋即便明白了过来,『是我毛躁了,这么珍贵的灵果,当然不能直接吃了,正确的做法显然是拿它来炼药!那么接下来,老爷爷就会展示炼丹神技,并问我想不想成为炼药师等等这本书这么写真的好吗,这也太套路了吧,话说作者你能听到吗?作者?』


    苏芙:“”


    你这样的主角是会被作者发盒饭的,真的。


    “洗一下,”他无力地指着厨房的方向,“先洗一下。”


    “不炼药啊,”侯烛顿时失望,然后意识到哪里不对,“洗?!”


    『这灵果不要面子的吗,吃之前还要洗的吗,这种东西不是默认很干净吗?!』


    苏芙:“”


    这“灵果”可是地精用那脏兮兮的小黑爪子递过来的,不洗能吃么?


    当然了他肯定是不能这么对侯烛解释的,于是便说:“这枚果实实在是存放太久了,所以有点过期,吃之前当然要”


    侯烛瞪大了眼睛:“过期??”


    苏芙真切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多说多错:“去洗!!!”


    侯烛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问,只好听话地去洗灵果,内心觉得奇奇怪怪的。


    这一段剧情怎么肥四啊,跟人家书里写的好像不一样啊!


    不过他很快便不奇怪了,因为接下来的事情重新回归了套路,在吃下这枚“千年灵果”之后,他明显地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沉寂多年的魔法天赋,终于觉醒了!


    “其实这只是一枚很普通的魔法果实,对于精灵族而言有补充自然之力的效果,它对你所起到的作用就像是在天平的一端增加了一枚小小的砝码,让胜利倾斜向了精灵血脉的一方,”苏芙解释道,“你能够觉醒天赋,其实还是依靠自身血脉的力量。”


    侯烛:『吃一口就能直接觉醒天赋的千年灵果,你跟我说这是普通的魔法果实?!大概这就是金手指老爷爷吧,重新定义普通,跪了跪了。』


    “这种果实在我那个年代十魔石三颗,所以不要高估了它所带来的助益,”苏芙一脸冷漠地看着某人在那里老高兴了,“你在日后还需要对你的精灵血统进行进一步的纯化。”


    侯烛连忙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要怎么做?”


    “需要慢慢研究,我也不是很清楚,”苏芙说道,“毕竟你这种情况我还从来没有见过。”


    侯烛:『懂了懂了,看来一点点提纯血脉就像是收集异火雾核龙珠一样,是我未来一段时间里要走的剧情线了。』


    苏芙:“”


    大可不必每件事都往套路上靠,真的。


    “现在,”他说道,“我们该处理一下契约的问题了。”


    这边吸血鬼尼特喜形于色:“我可以滚了吗?真的可以滚了吗?那能不能麻烦你解除一下阵法,我被困在这儿滚不动啊!”


    另一边侯烛瑟瑟发抖:『完了完了,我不小心把苏芙先生惹毛了!他居然让我滚,我没有光环了,当不成主角了』


    苏芙:“”


    毁灭吧,累了。


    菜鸡吸血鬼是用不着了,苏芙解除了束缚阵,尼特立刻喜大普奔地滚了。


    随后他坐到了椅子上,重新转向了侯烛。


    “侯烛。”


    “嗯嗯嗯!”年轻的精灵立刻一个激灵站好,『老爷爷喊我!』


    “你有没有想过,”苏芙提问,“我们如今分别位于不同的世界,我们之间的通信是如何实现的?”


    “是心灵链接!”


    “没错。我们如今在进行心灵通信,”苏芙说道,“那么问题又来了,在与人进行心灵通讯的时候,要如何避免把心理活动和想说的话一股脑全给人发送出去呢?”


    “!!!”


    侯烛整个人都不好了,『难怪苏芙先生让我滚,难道说,我刚刚把心里想的那些全给他灌过去了?』


    可怜的虚假主角直恨不得当场躺进棺材入土为安。


    但在死透之前他还是想要试着挣扎一下,“风,苏芙先生,您刚刚有没有听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的心理活动太过丰富,使我在瞬间接受到了大量的信息,”苏芙可不敢轻易暴露他的读心外挂,“你可以想象一千只野鸡同时在那里咕咕哒,没有人会闲得去辨认每句鸡叫的含义。”


    『看来生活在信息爆炸时代也是有好处的,』侯烛大松了一口气,“那么,我应该如何避免把不必要的信息也一起发送过去呢?”


    苏芙可知道个鬼,毕竟不同种族的精神领域是不一样的,“这是布置给你的思考题,你为什么要反过来问我?”


    “我错了,我这就自己寻找答案!”


    侯烛自己折腾了一会儿,安静了,高兴地告诉苏芙他已经找到了正确使用心灵通信的方法。


    苏芙闻言试了一试,发现如果他乐意的话,依旧可以读取他的心理活动——毕竟他是魅魔,天然擅长于精神法术。


    不过他才不乐意读,现在他又没有翻车风险,为什么要去听沙雕发言?


    不如练剑。


    苏芙收拾了房间,来到了居所前的空地上,开始练剑。


    因为把他给惹毛了的缘故,侯烛就很怂,一直安安静静,直到几个小时过去,才试探着和他说了一声“晚安”。


    收到他的信息,苏芙抬手挽了挽重新恢复成大波浪的银发,看着闪耀寒光的剑刃,迟迟没有练习下一个动作。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和他说过晚安了。


    原来不知不觉地,已经到了晚上么?


    地下城终年黑暗,不分什么白天与夜晚,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可能正在活动着,侯烛就会突然给他说一句晚安。


    ——如果他那时正在进行决斗这样的高危操作,这一句晚安过来,影响了他出剑的速度,他岂不就凉了?


    想想真的是太可怕了,于是苏芙毫不犹豫地就用魅魔的精神优势把这货给拉黑了。


    侯烛:“???”


    很快,随着神技的抽取完成,苏芙眼前的景色开始迅速变化。


    光影交错之间,她忽然感觉到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面庞。


    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桃花香。


    她眨了眨眼,这是——


    一片开满桃花的山坡上?


    粉嫩的花瓣纷纷扬扬从天空飘落,远处朦胧的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神衍的提示在耳边响起:


    【第四星环高考考卷正式开始】


    【请考生开始作答】


    【考核评分标准:异常消灭数量】


    【当前位置:九州·青丘】


    “青丘?!”


    苏芙震惊了,怪不得刚才召唤时会出现九尾狐,合着这是来到青丘老家了。


    她抬眼望去,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青丘啊,狐族的发源地,山海经里美丽的上古圣地。


    她深吸一口气,桃花的味道沁人心脾。


    目光所及,桃花开得正盛,不似凡间桃花,花瓣宛如凝脂。


    “这应该是青丘的桃林。”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触感细腻。


    顺着山坡往下看去,一条蜿蜒的河流在山脚下流淌,水声潺潺,飘荡着散落的桃花瓣。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英水?据说饮其水可增智慧,曾孕育无数神奇生物。


    河岸边零星生长着几株柳树,枝条低垂入水,随风轻摆,与水波交相辉映。


    “真美啊。”


    只是眼前的景色越美,反而越提醒她,这是因为异常的肆虐才显露出青丘原本的风貌。


    如果她不曾在B级副本里亲眼目睹过考卷之下破败不堪的遗迹,她或许还能单纯地欣赏。


    可现在一想到这里的每一片桃花瓣,每一缕清风,都浸染着异常的气息。


    那些本该安息的一切,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得把这个副本给炸了。”她心想。


    第 64 章   64-女娲娘娘,创世神技(含营养液加更)


    苏芙站在桃花盛开的山坡上,觉得还是有可能炸掉副本的。


    在青丘副本召唤出正统九尾天狐,山海经里的神兽,狐狸里的老祖宗,那不是降维碾压。


    在自家地盘上,还能输?


    可是,她环顾四周,眉头渐渐皱起。


    不对劲,异常呢?


    考卷里的妖魔呢?都跑哪去了?


    这可是高考考卷啊,按理说异常数量应该不少,怎么可能一个异常都看不到?


    可她不但在四周完全没有看见,甚至发动【百鸟之心】后,从天空上俯瞰,也没有看见任何异常的踪影。


    她又看了一圈,远处的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近处的桃花随风轻摆,英水的波光粼粼映着落英缤纷。


    很美。


    美得有点过分了。


    阻断阵就设置在房间里,随时可以使用。


    召唤与传送需要一个过程,苏芙没有犹豫,提起剑一步疾跨到了法阵正中。


    阵纹放射出幽蓝的光芒,阵法已经启动,但是却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空间隐隐扭曲,变得不再稳定,苏芙感觉得到,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他,要把他拖进位面的漩涡。


    ——为什么会没有效果?!


    按照计算,明明不该出问题才对难道说,是目前的材料所能提供的能量不够吗?


    之前所购买的魔法耗材在布置过法阵之后还有一些剩余,苏芙用魔力控制着装材料的革袋向他飞过来。


    他试图对法阵进行补充,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拉扯着他的这股力量实在是太过霸道,不容哪怕一点儿违抗。眼前的视景破碎成了纷乱的线条,又组构成令人目眩的光影,苏芙跌进了另一个空间,连带着的他的剑,他的材料


    这种体验真的是很糟糕。他在空间的隧道里穿梭,还有时间——时间在以诡谲不可名状的方式流淌着,苏芙隐隐地感知到,他与一个个体建立了连接。


    这种链接随着他的接近而变得清晰,使得他可以判断出,那个个体的气息有点像是精灵难道他是被一个精灵施法者给召唤了,精灵魔法与人类魔法的不同导致了阻断阵失效?


    没空想太多了。他正在被设定——现在的他就像角色扮演游戏里站在外观选择界面的人物一样,身上一切能改变的都在飞快地变幻成施法者理想中的模样。


    头上螺旋的犄角消失了,以及那根末端是饱满桃心的尾巴。尖尖的耳朵被拉得更长直到成为精灵的形状,所有魅魔标志性的事物都被抹去真是虚伪,苏芙就很不爽,一边召唤魅魔,一边居然还嫌弃??


    银色的大波浪也被魔法的力量拉直,柔美得像是上等的丝绸一般披在背上;那身极具风情的亮黑色制服当然也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白色的长袍,边角处饰以跃动着生命气息的绿色藤蔓纹样。


    手里装着材料的革袋变成了长长的衣袖,冷冽的单刃长剑则化成了一根高度等身、藤蔓盘曲的牙白木杖,顶端嵌着一枚不规则形状的晶石,散发着圣洁璀璨的银光。


    素美而优雅,禁欲且清高,苏芙也因此对这个精灵施法者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原来这家伙不仅虚伪,还特么闷骚!


    虚伪又闷骚的某人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金色的长发颜色浅淡但却璀璨,有若瀑流般垂落在双肩,把那双通透明净、有若最上乘的祖母绿一般的碧色双眸衬得尤其漂亮。


    这是一个容貌完美得无可挑剔的青年,即使在精灵这样普遍高颜值的族群里也是相当少见。


    他的小臂上横贯着一道伤口,殷红的血把肤色衬得越发苍白乃至几近透明;身形颀长而隽雅,质地轻薄的衬衫略有些汗湿,隐隐透出的肌肉线条分外美好。


    只是一眼,那始终存在的饥饿感就被极大地加剧了。苏芙心下升起由衷的雀跃,太好了,他可终于能吃饱了,被满满地喂饱


    这样的念头瞬间便被他从脑海里赶开。


    这是来自魅魔这个族种本能的渴望,而不是他作为苏芙这个个体所会产生的想法。23号就是在和契主进行了性行为之后走向堕落的,苏芙提醒自己绝不能蹈其覆辙,他可是要成为剑圣的男人,尽管违抗契主很难,但他必须找到办法——


    只可惜,在找到办法之前,他就被从中转位面送出去了。


    年轻的精灵看着他出现在眼前,神情惊异过后,显得兴奋极了。


    苏芙给气得当场就想拨剑然而他的剑如今已经变成了木制法杖。


    苏芙的内心顿时充满了绝望。


    没有剑就不能秒杀,只要给了契主喘息之机,他一个心念,就可以完全压制住他的行动不对等等,心念?


    苏芙震惊地发现,这个年轻精灵的意识海对他是完全不设防的,以至于他可以清晰听到他的心念——


    『精灵古阵诚不欺我,居然召唤出了传说中的金手指老爷爷!』


    『难道说,我是小说主角么?』


    苏芙:“?”


    苏芙:“?????”


    而青年打量着他,心理活动如弹幕一般还在持续播放着:


    『真的是老爷爷啊,和我想象中的一点不,半点儿也不差。』


    『这么说的话,我绝对就是主角了,我说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奇幻,原来它根本就是一本书!』


    『从时间点来看,如今应该是这本书的开头,如此一来就破案了,难怪我连续三年都测不出魔法天赋,被整个家族当作废物——这是多么标准的废柴流开篇虐主环节!』


    『而如今我已经得到了金手指老爷爷,那么接下来毫无疑问就是打脸逆袭的剧本了』


    苏芙:“…”


    哦。有着一双灰色眼睛的少年从早晨起就很兴奋,因为今天是他的成年礼。


    温斯顿家族的子嗣,在成年礼这天,会在家主的亲自带领之下,前往祖宅参观。


    那是一幢城堡式的古老建筑,在河边的缓坡上矗立了漫长的岁月,到如今无论是建筑本身,还是内里的陈设,都已是无比珍贵的文物。


    出于保护的目的,古堡早已封闭。唯有碰上重要的节日会仪式性地使用一下大厅,其它区域都是禁区。


    家族里的哥哥姐姐成年日都参观了古堡,出来后,每个人都显得大受震动,仿佛世界观都遭到了颠覆。这让他越发好奇起古堡里究竟有什么,但任他怎么问,他们都不说,只告诉他,等你成年后就知道了。


    如今总算轮到他了。


    “辐射会对文物造成影响。进入祖宅不可以携带任何智能设备,”家主汉默·温斯顿,一个威严的中年人,在带他前往祖宅之前,首先提醒道,“把该留下来的都留下来。”


    “哎哎!”


    少年把手机交给了母亲保管,然后激动地向他奔了过去。


    汉默用审视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还有你的表。”


    “啊,这就是个运动手环!”少年讶异,“这个也要摘?”


    汉默声音变冷,再次重复了一遍:“任何智能设备。”


    少年因他过于严肃的声调而感到忐忑无比。汉默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于是在进入古堡后,便开口向他解释了严格要求背后真正的缘由。


    “手机的应用程式,会自动唤醒并在后台悄悄录音。你应该有这样的经历,有时你和别人闲聊时说到了些什么,用不了多久就会在一些应用上看到相关的广告推送;而运动手环则会记录并上传你的行动轨迹。绝对不要小瞧乌斯卡星人的大数据。”


    “乌斯卡人的大数据”


    少年喃喃重复了一遍,感到一丝紧张。


    乌斯卡人是这个星球的统治者,他隐隐意识到,今天家主要带自己看的,也许会是一些危险的东西?


    他猜对了。


    密室的光线如黄昏般晦暗,他在家主的引导下,试探着把手放在一本古老的人皮书上。


    海量的信息瞬间借由触媒的链接疯狂涌入他的脑海。“看”着那在精神领域一幕幕轮换的画面,他的眼睛瞪大,嘴巴张开,膝盖在簌簌地发抖,带动得整个身体都在摇晃。


    当信息的灌输结束,少年趔趄了一下,扑嗵一声便委顿到了地上。


    汉默向他伸出了手。


    “伯、伯父,”少年在他的帮助下,费力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开口,“这些都是真的?”


    汉默看他的目光如看一个傻瓜:“经历了这些,难道你还有所怀疑吗?”


    少年张了张嘴巴,没有说话,自己也觉得刚刚的问题着实愚蠢。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哥哥姐姐参观过古堡后都是一副三观炸裂的样子——实话说,接触到了这些信息,世界观不炸裂才不正常:“真的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我们这、居然是个魔法世界?!”


    “在我们的世界里,魔力是潮汐一般的存在。你刚刚所接受到的记忆信息,来自万年前繁荣的魔法纪元,而如今,却是魔力衰微的枯涸时代。”


    汉默讲述,语气平缓而沉静,身旁少年在持续震惊,但这对作为家主的他来说,不过是隔段时间便要来一次的例行公事:


    “随着退潮期到来,强大的魔法渐渐失去了原本的威力,精灵,人鱼,矮人甚至巨龙,这些对魔力有着高度依赖的种族也逐渐走向了消亡。


    “大陆上唯一留存的种族——人类,还没有在时代的变迁中找到方向,便迎来了异域的乌斯卡人以星源驱动的利炮与坚船”


    “但是我们历史书上写的,是乌斯卡人帮助泽坦人民脱离愚昧,走向繁荣与发展。”少年声音低低地说。


    “因为历史不过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汉默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在如今,漫长的落潮期已经过去,魔力再一次迎来了复苏。尽管缓慢,但已足够使我们看到希望。”


    说到这里他走到了一旁,把人皮书收进了一个古老而精密的保险箱。


    “赢得这场战争需要海量的超凡者。家族会对你们是否有超凡天赋进行检测。因为魔法耗材太过珍贵,天赋检测每年仅组织一次,今年的在一个月之后。如果拥有天赋,家族会对你倾斜资源,帮你走上超凡之路。”


    “我、我到时候可以参加?!”少年迫切地确认道,眼睛里有亮光在燃烧。


    “适度运动,调整作息,好好准备,”汉默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每个人有且仅有一次机会。”


    “好的伯父,我一定会认真的!”少年拍着胸脯大声保证,而后忍不住又追问,“那个,那个,既然现在已经魔力复苏了,像精灵,龙,这些传说生物,也会再次出现吗?”


    “”


    汉默没有即刻给出答案,角度的缘故,少年并没有看到他脸上晦暗不明的神色。


    “——谁知道呢。”


    淡金色的长发有如绸缎般从轮廓微尖的耳际滑落下来,洒在泛黄的卷轴上,不过很快,便又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重新掠了回去。


    侯烛在发丝落下来的时候阖了阖眼睛,就算是完成了一次休息,随后再次将视线移向卷轴上那繁复而又华丽的古老文字。


    ——精灵语。


    这个卷轴记载了一个召唤阵。他无从得知法阵到底会召唤来什么,因为这个卷轴是残缺的。


    好在法阵的制作方法还在,用尽了所有的存款后,材料也勉强凑得齐,尽管里面大多数是他通过材料学知识精心选择的替代。


    “魔疮木粉末,榧木根,哈迪亚银矿砂”


    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把他的桌面给弄得凌乱,侯烛按照卷轴的记载,小心地对各类材料进行配比。


    把全部身家都赌在一个用途不明效果未知的法阵上,似乎有点荒唐,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距离天赋检测还有一个月。一人一次机会,而他已经检测过三次了。


    多出来的机会是身为家主的父亲努力为他争取过来的,拿出的理由是他有精灵血统。


    精灵是长寿的种族,随之而来的是发育要比短命种迟缓。他受到精灵血统的影响,自是不该与纯种人类使用同一套标准。


    这个理由可以说得过去,但依旧承受了相当之大的压力。毕竟每多一人次参加检测,都会对珍贵的魔法材料造成消耗。


    下一次,会是最后一次。如果在这次检测里,他依然没有觉醒魔法天赋,那么,通向超凡的大门就会永远对他关闭。


    “岩盐,淬火枫油,莫西法晶粒”


    ——必须找到破局的方法。手中的残卷是从母亲留下的魔法书书脊夹层里找到的,同样是来自远古的精灵遗物,侯烛相信它绝不对坑自己。


    所有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停当,除了绘制法阵所需的魔精之血。


    如今这年间到哪里也不可能捉到魔精,侯烛拿过闪耀着冷光的小刀,在喷洒酒精完成消毒之后,对着自己的手臂划了下去。


    他决定用自己的血。


    鲜血大滴大滴砸进玻璃器皿,很快便将其底部全然覆盖,上方的灯照为它赋予了流动的光泽,那是一种新鲜的殷红。


    收集了约十摩特的鲜血,侯烛简单处理了刀伤,用绘笔把有着黄金般色泽的药水均匀地调和到血液之中,在地板上缓缓画下了法阵的起笔。


    作为一个混血精灵,一般来说,血脉在经过了三代的稀释以后,外表上便会完全失去精灵的特征,但他不同。


    尽管始终没有检测出魔法天赋,但侯烛依旧相信,他身上存在着不凡之处。


    ——也许,会有用?


    多么精彩绝伦的一套分析,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如果他不是老爷爷本爷,他肯定就信了。


    这对着他的神仙颜值喊老爷爷是认真的?等等,精灵的话长生不老,就算是老爷爷也很美貌,那没事了,为了梦想,这个剧本他接了!


    苏芙迅速调整出符合老爷爷人设的尽可能慈祥的笑容:


    “看我发现了什么嗯,一个需要帮助的傻、孩、子。


    “告诉爷爷,你是遇到了怎样的困难呢?”


    ——这是多么慈祥的老爷爷啊!一见面就要为他解决问题!


    主角在自己的老爷爷面前是不需要有太多的矜持的,年轻的精灵没有掩饰喜悦的心情,他用一口流利的古通用语,首先进行了自我介绍,告诉苏芙他叫侯烛·温斯顿,是温斯顿家族家主的长子,然后进一步说明目前所面临的困境,以期向老爷爷获取帮助。


    只可惜,苏芙并没有在听,因为在问过那一句话之后,他的视线立刻就不受控制地被这个房间给吸走了——设计简约的工作台,无声运行的换气装置,有着温湿度显示光屏的玻璃密封储物柜


    相比中二少年的balabalabala,更值得关注的是当今时代。苏芙心下抑制不住地升起兴奋——难道说,他穿回来了?


    他本该属于这样的时代。但不知发生了什么,居然就穿成了魔法纪元的一个魅魔——更确切地说,应该是转生。他并没有占据其它魅魔的身体,而是由魔雾一点点凝聚,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地失去了很多的记忆。而如今,他居然又穿了回来,这是否意味着


    侯烛提高的音量把他的思绪给打断了。


    “先生,您有在听吗?”年轻的精灵试探着问道,“先生?”


    “你好,侯烛,”苏芙也就听了个名字,“你可以叫我苏芙。”


    “好的,苏芙先生,”侯烛乖巧地记住,“我刚刚和您说的那些事”


    “啊,那些事啊”迎着青年期待的目光,某个虚假的老爷爷脸上写满靠谱,慈祥地点了点头:“我没听清,再重复一遍。”


    侯烛:“”


    您那是没有听清吗?您根本就没听好吗?


    一上来就无比热情地要为他解决问题,他叭叭说一大堆他又不听,为什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金手指老爷爷啊!


    “抱歉,”苏芙立刻提供解释,“是这个世界让我感到太过陌生,我突然被周边的环境吸引了注意力,以至于没有留神去听你后面所说的话。”


    “原来如此,”侯烛点了点头,对此当然可以理解,“那就让我先来给您介绍一下这个世界吧。从您的衣着上来看,您生活在一个遥远的时代,恐怕还不知道,如今我们的世界,已在异族的铁蹄更确切地说是星舰之下沦陷。乌斯卡人——那些体内流淌着蓝紫色血液,头顶生长两个肉质触角的怪物,他们来自另一个位面,在数千年之前征服了我们的世界,并表现出可怕的野蛮”


    苏芙安静地听他讲述。虽然他失去了很多的记忆,但这些他却不曾遗忘。而且此刻听他再一次提起,心下所升起的仇恨却依旧是无比新鲜。


    就像这场侵略是刚刚发生在昨日一样新鲜。


    血,与火,与光,与痛很痛。他抬手扶住了额头。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这是之前所从未发生过的。所以,他所经历的意外与乌斯卡人有关?


    “先生?”


    “没关系,”苏芙说道,“请继续。”


    侯烛担心地看着他。随后继续讲述,这一次他把很多事情都简单带过了,“他们对泽坦人屠杀,奴役,种族灭绝,文化清洗到了如今,绝大多数的泽坦人都使用乌斯卡语,甚至不再会说祖先的语言。我接受了家族的教育,所以还算会些,但发音并不标准,也不知道先生听我讲话困不困难。”


    “并不困难,挺标准的。很多地底生物说起古通用语也就是这种程度,”苏芙说,“比如黑矮人什么的。”


    “地底生物的古通用语”侯烛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先生,您怎么也把古通用语称为古通用语呢?”


    苏芙:“?!”


    他现在是古人的人设——正常的古人那是必不可能把自己日常使用的语言称之为古通用语的,当下赶紧解释:“我是为了方便沟通,特意站在你的视角说的。”


    “这样啊。”侯烛似是自言自语般说。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苏芙抬手轻捋耳畔垂下的银发(其实是想捋胡子但没没摸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是那么地令人信服。


    然而年轻的精灵无法信服,甚至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可我刚刚那句‘这样啊’是用乌斯卡语说的啊!”


    苏芙:“?!?!”


    侯烛:『这不对吧,就算古通用语是站在我的视角说的能听懂乌斯卡语又该怎么解释啊?』


    苏芙:“”


    完了,他这车怎么上场就翻呢!


    “这、像这种简单的话语,很容易便能猜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芙努力把翻掉的车子扶起来,侯烛看上去却并没有听他的解释,他的目光向窗子方向扫了一眼,倾身上前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像是触电的感觉。从皮肤到骨骼然后顺着神经的脉络飞快地传导到周身,苏芙本能性地反握回去,接着就被年轻的精灵拉着快步离开了这个魔法实验室。


    然后冲进隔壁的房间。


    这是一间卧室,苏芙有点懵逼,而更让他懵逼的是,下一秒,他就被侯烛给推倒在床上了。


    即便时代变迁,沧海桑田,她对人族的慈爱与期许,从未改变分毫。


    她抬头仰望天空,仿佛要望进那九天之上。


    女娲娘娘,人族最慈爱的母亲。


    是否此刻,您也横亘万古时光,跨越璀璨星河,正温柔地看着我?


    第 65 章   65-永夜之地,巨人王庭(含营养液加更)


    至高神殿。


    众人神色复杂地盯着屏幕中那个与苏芙一模一样的“人”。


    “所以,她这是给自己造了个替身傀儡?”


    轩辕破出身军方,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个计策的厉害之处,“这样追杀就完全变成了一场笑话。”


    可不是笑话吗,满场追着一个假人跑。


    还全场通缉呢,直接成全场小丑了。


    但别说,苏芙的思路是真的厉害。这一眼看过去,谁能分得清苏芙和木偶替身谁真谁假啊!


    直接搞了一波真假苏芙,完美破解了全场通缉的死局。


    安沐雨眼中难掩欣赏之色:“要论谋略,苏芙当属顶尖的一批了,华夏神技的多样性优势直接被她发挥到了极致。”


    “哎,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想到的这些解题思路。”


    她感叹道:“这届考生没一个简单的。”


    可众多天才中,苏芙尤为可怕,可怕的不是她的实力,更是她的思维。


    脑子转得太快了。


    奥丁森这边刚想出一个针对苏芙的计划,结果人家就已经迅速给出反击思路,并顺便反过来玩弄他于股掌之间。


    脑子好用,关键神技还多,能让她的想法变成现实。


    这还怎么打啊?


    “关键是,追杀者疲于奔命,而她却在暗处等待时机。”夏临渊忍不住说道:“这哪里是逃亡,分明是钓鱼。”


    “你不是想抓我吗?那就过来吧。”


    可过来之后,猎人和猎物的身份瞬间调转。


    他敢保证,苏芙肯定已经想到这点了,甚至还有更多的后续策略。


    “她要让所有想要她命的人,都变成猎物。”


    “但是……”轩辕破皱眉道出了关键,“要完成这个计划,需要极强的机动能力。否则在放置分身的过程中就会暴露。”


    “她难道要用显眼的风火轮吗?”


    不太合适吧。


    众人心想,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声东击西的关键是速度同时还要足够隐蔽。


    20世纪初没什么疫苗给郎烛打。


    虽然牛痘、霍乱、炭疽、狂犬、破伤风、白喉、伤寒热、抗鼠疫的疫苗已经诞生,但是除了牛痘,其他疫苗郎烛都打不上。


    只有牛痘在1805年就传入了中国,宫里太医院就分了专门的痘科,侯简这种民间长大的孩子也是三岁种牛痘。


    郎烛也是要在三岁种痘的,最近他吃到的肉蛋奶明显比平时还多,父母总往他碗里夹菜,殷切地盼着他长得更壮实些,好有强健的体质在种痘后依然健康到活蹦乱跳。


    但郎烛的学习进度太快了,对基础医书、穴位图的背诵速度都超出了郎善彦的预料,不知不觉孩子就到了可以跟着他一起去郊区义诊的程度。


    出一趟门,京郊爆了传染病,郎善彦想起儿子的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反正最近不适合出门,那就让他在家把牛痘种了吧。


    郎烛:行。


    郑掌柜亲自来了一趟,给郎烛种完痘,守了一夜,见孩子有点轻微发热,也不着急,开了个食补的法子,就又回济和堂忙去了。


    侯简立刻拉着栀子姐去厨房,大香二香今日要在家做家务,不过来,就那德福继续守郎烛,他摸了摸郎烛的额头。


    “寅哥儿,难受吗?”


    郎烛摇头:“除了有点困乏,还好。”


    “种痘是这样的,难受个一两天就没事啦,你看,我也种过呢。”那德福拉开衣袖,显摆自己种痘时留下的疤。


    郎烛抱着枕头笑嘻嘻的歪头:“德福哥,你也上来,我们下棋吧。”


    那德福:“好啊好啊。”


    两个小孩下起了五子棋,郎烛很努力的让棋,还是连赢了十盘,最后他和那德福都很不好意思,幸好那德福心大,拿起随身携带的布袋子,掏出针线说要给姐姐补袜子。


    郎烛真心诚意地夸:“德福哥,你真好。”


    那德福:“那是,我可好了,以后我大姐嫁人的时候,我还要给她绣红盖头呢。”


    郎烛:“你玛法和太太会答应吗?”


    他记得那家的老头老太太别看头发花白,那老头还瘫在床上,人依旧是两架封建思想的战斗机,对大香二香非打即骂,能让尊贵的男丁那德福给姐姐做针线吗?


    那德福哼哼地笑:“我就要做,我姐姐对我好,我也要对她好,玛法又不能下炕打我呀,太太也烛不上我,他们顶多嘴里骂几句,还能怎么着?”


    这孩子还怪有良心的,和郎烛见过的“耀祖”们截然不同。


    说起那家的老头老太,老头绝对是糖尿病,这个很好判断,因为郎烛和阿玛去看诊的时候,清楚地看到那老头已经有糖尿病足了,济和堂也没胰岛素开给他,只能煎中药喝着。


    那老太太则有着典型的甲状腺疾病的特征,她的眼球突出,甲状腺肿大,身材很瘦,遇事急躁脾气大。


    可怜栀子姐,在封建时代遇上甲亢的婆婆,公公瘫了丈夫死了,下面拖着三个孩子,这什么地狱模式……难怪那德福小小一个孩子都经常念叨“我妈不容易”。


    那德福又说:“我就是不喜欢他们,家里都窘迫成什么样了,就他们还在乱花钱,今儿点心明儿喝茶,门口鸡爪子一个又一个的,我妈快被压死了,对了,她胸口痛,待会你给她看看?”


    门口的鸡爪子是时下商贩画在欠债的人门板上的痕迹,有人和他们买东西又没钱,如果是那种家有铁杆庄稼、能按时领钱粮的旗人,他们也让赊账,就是门板上画一道,几道白痕汇聚到一起就像鸡爪子,等发饷第二日再来讨。


    现下旗人都这样,不寅吃卯粮的才是少。


    郎烛点头:“行啊,我就看看。”


    那德福念叨完,往榻上一歪,眼皮子一垂一垂,他今儿起得早,才做了一阵活就又犯困了。


    郎烛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睡吧。”


    那德福迷迷糊糊:“唔,睡一会儿,你难受就叫我。”


    郎烛分了毯子盖他身上,靠着看了会儿书,最后也眯了一阵,脑海中轻轻嗡鸣一声,这是有人希望与他通感,是格里沙吗?郎烛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大红棉被变成了深蓝的绸面。


    他维持着侧躺的姿势,枕头旁也侧躺着一个金发蓝眼的孩子,那孩子弯弯眼睛:“寅寅,我刚才好想你,没想到真的见到你了。”


    “菲尼克斯。”


    郎烛适应了一下两个视角:“你的妈妈身体好了吗?”


    菲尼克斯回道:“她已经好了,我们才坐船到了美国,现在我在费城,这里是凌晨四点,你那里是白天,为什么?”


    这孩子很敏锐,格里沙是在和郎烛通感到第五次时才发现明明他那边是白天,郎烛这儿却是夜晚。


    当时格里沙是这么解释的:“我们这儿就算是白天,也经常黑乎乎的,我有点分不清。”


    在气候恶劣的地方待久了就是格里沙小朋友这样的。


    郎烛回道:“美国和中国有12个小时的时差,我这里是下午四点,菲尼克斯,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觉呢?”


    菲尼克斯有些低落:“我在船上睡太久了,所以醒得也很早。”


    懂了,这孩子还没把时差倒过来。


    菲尼克斯又问:“他是谁?”他指指睡得肚皮朝天、打着小呼噜的那德福。


    郎烛:“邻居家的哥哥。”


    菲尼克斯有点担心:“他会吵到你吗?我觉得你很不舒服。”


    他这么一说,郎烛才想起来自己依然在发热,而在通感时,菲尼克斯也能感受到这些。


    郎烛回道:“我不要紧,这只是种了牛痘后的常见反应,他是来陪我的。”


    菲尼克斯:“他真好,可惜我没有邻居。”


    他看起来有些落寞,郎烛从他的视野中只看到宽阔而黑暗的卧室,一个孩子在凌晨四点醒来,独自待在这样的环境里,的确会很难受。


    郎烛拉住他的小手摇了摇,两人脸对脸躺了一阵,菲尼克斯的声音放轻:“你屋外的花真好看,那是什么?”


    郎烛回头看了一眼,笑了:“是杏树开花了,春天开花,五月到七月成熟,结出的果子叫杏。”


    菲尼克斯:“杏甜吗?”


    郎烛:“成熟的杏很甜。”


    说到杏,郎烛想到一句词,“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


    昨夜他住的东厢房窗外明月高悬,清晨落了一阵小雨,杏花盛开时如同满树白雪堆叠,宋朝的范成大用这首词书写闺怨,郎烛心中没有幽怨,只觉得杏花开得很美。


    他坐起来,爬到窗边轻嗅,菲尼克斯就感到鼻间有一股轻淡而略带苦味的香气,但是很好闻。


    “杏花是象征幸福和幸运的花,菲尼克斯,我们说不定要有好运了。”


    就在此时,那德福突然坐起:“啊!”


    郎烛和菲尼克斯被吓了一跳,菲尼克斯险些掉线。


    那德福一骨碌爬起来,下炕穿鞋:“寅哥儿,我去茅房一趟,好险,我刚才差点尿你的炕了!”


    看他匆匆跑出房间,出于一种微妙的心态,郎烛对菲尼克斯解释了一句:“我不会尿床哦。”


    菲尼克斯小脸一红,说:“我、我也不会,我睡前会上厕所,而且不会睡前喝水。”


    郎烛点头赞同:“嗯,睡前喝水的话,醒来后容易浮肿。”


    只是没想到那德福这一去,不仅上了茅房,还把栀子姐也拉到了东厢房。


    侯简跟在后面说:“三岁孩子看什么病啊?寅寅,别乱来啊。”


    郎烛见菲尼克斯没有掉线的意思,依然睁着蓝蓝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心想,这孩子在通感这事上似乎能比格里沙坚持得更久。


    他嘴上说道:“我就看看,不干别的。”


    栀子姐带着忍俊不禁的神情,对郎烛这个自己看大的孩子,她很有点宠溺的意思。


    这便往床沿一坐,胳膊一伸:“郎大夫,我胸口闷痛,您帮忙看看呗?”


    郎烛也一本正经地伸出小手,细细手指摁在女子手腕上。


    脉象沉细。


    “我看看舌头。”


    栀子姐伸出舌头,舌尖边缘有些红。


    嗯,舌红少津。


    郎烛问道:“栀子姨,近日你是不是不仅胸口痛,还常觉乏力,夜里多梦,口干,大便干燥?”


    栀子姐面色一红,下意识回道:“你怎么知道?”


    全中了。


    菲尼克斯忍不住“哇”了一声,随即又怕自己被发现似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这下这孩子是真的掉线了。


    郎烛眨了眨眼,大脑接收到的两个视野变回一个,看来菲尼克斯想再上线,就要等到明天了。


    他想了想,对栀子姐说:“看起来是长时间肝郁气结,血热凝滞,导致的乳癖。”


    乳癖就是乳腺增生。1905年的新年,郎烛和格里沙一起过了三岁生日,他才知道两人的生日是同一天。


    不过郎烛的父母庆祝的是他的农历生日,即大年初五,而格里沙过得是公历生日2月12日。


    他们的通感状态成为了常态,只要有一人非常渴望与另一人通感,而被呼唤的人不拒绝的话,他们就会与对方共享感官。


    一般是格里沙主动找郎烛玩,这孩子在索科查小镇时没有朋友,现在住进了山里,日常能看到的活人只有母亲和舅舅,郎烛是他唯一的同龄小伙伴。


    郎烛从善如流地和格里沙保持了一天联系一次的频率,蹭着这孩子的视野看高加索山脉苍茫壮美的雪景。


    通感有点累人,格里沙每次只能坚持10分钟,便会觉得有点累,接着就会掉线,等到第二天再找郎烛玩,但他那边的日子明显比郎烛这边有趣得多。


    谢尔盖舅舅今年三十岁,曾经有过妻子和孩子,但他们都过世了,他的经济还算宽裕,养了三十来只羊,一只150斤的高加索牧羊犬,叫波波,一匹卡巴金马,大家都叫它“小马”。


    小木屋的客厅角落摆放着逝去的女主人留下的织机,客厅有壁炉,厨房有烤炉和厨具,奥尔加已经开始自己纺羊毛、织毛毯了。


    “波波的毛特别厚,就算是下雪的时候,让他睡在屋子外面,他也不会感冒。”


    格里沙带着郎烛去摸大狗狗,这狗立起来比成年人高,咬合力比藏獒还强点,但情绪稳定,目光友善,格里沙熊爪子一伸,就直接放到大狗狗毛绒绒的胸口。


    波波通身处变不惊的淡定,低头舔了舔格里沙的小手,尾巴悠悠摆着。


    “啊!”


    两个孩子不约而同地发出小小惊呼,然后爱上了这只大狗狗。


    格里沙又和郎烛分享松针水的味道,告诉他喝了这个,手在冬日就不会长倒刺。


    郎烛:我知道,高纬度地区日晒少,蔬果也少,很多人都缺乏维生素,所以拿松针泡水,喝了可以补维生素,但是松针水的味道……好怪啊。


    郎烛露出喝豆汁时的表情。


    谢尔盖舅舅每个月会下山到附近的城镇里卖山货、皮草,补给生活物资,偶尔会带一些登山客去爬厄尔布鲁士峰。


    他读过几年书,会写字,家里有几套书,除了一本俄国传统的《神话故事》,一本《圣经》,还有《战争与和平》、《安娜卡列尼娜》,他是列夫.托尔斯泰的铁杆书迷,也曾掏空存款赶到很远的地方去看一部叫做《在底层》的舞台剧。


    格里沙正跟着谢尔盖认字,他问谢尔盖:“舅舅,《圣经》里说神只有一个,可《神话故事》里说战神斯文托维特才是神上之神,森林、田野、朝霞和晚霞也是神,谁才是对的?”


    谢尔盖舅舅直言:“我不知道,这些东西只有科学家才有答案。”


    格里沙双眼懵懂,被舅舅弹了下额头,他疼得趔趔趄趄往后退,脚下踩空,倒在了波波厚实温暖的皮毛上。


    郎烛也跟着格里沙认了认俄语,他很快就背下了33个西里尔字母,记了一些常用单词。


    礼尚往来,他和格里沙分享了驴打滚和豌豆黄的味道,还有一些处理外伤的小窍门,当然这其中有一个小问题——小熊对“甜”的感受和他不同。


    同样的豌豆黄进了郎烛的嘴巴,总是让他感叹“太甜了”,而格里沙会说“有点淡,不如舅舅存在家里的蜂蜜,寅寅,我请你吃蜂蜜吧”。


    而郎烛根本受不了连格里沙都说甜的东西。


    格里沙家的羊群里有25只母羊,3只小羊羔,他家每天都有羊奶喝,现挤的新鲜羊奶连煮沸都不用,直接往嘴里倒就行了。


    原本格里沙比郎烛矮一点,补了一个冬天的营养,竟然反超了1公分。


    要知道郎烛已经够高了,在营养充沛的21世纪,三岁男童的平均身高也就97公分,而郎烛现在是107公分,别说在成年男性一米六就算高挑的清末了,放现代他也是高个子宝宝,走出去没人信他只有三岁。


    格里沙以后绝对会是和他舅舅一样的大高个的。


    但郎烛坚决拒绝和格里沙一起体会抱着小羊羔睡觉,羊毛好摸是一回事,但他嫌弃羊的体味。


    住在如同世外的雪山之中,最大的好处就是人间的一些纷扰都干扰不到这里,郎烛知道从这一年开始,沙皇俄国会进入为期至少两年的动乱。


    在沙皇的统治下,这里的人民太苦了,民众吃不饱穿不暖,大家日子过不下去,就要造反,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郎烛不喜欢沙皇俄国,他的父母也不喜欢,因为曲老爷子出身的扣霍勒氏在1900年的海兰泡惨案中死伤惨重,世居精奇里江的他们与那片土地上的其他中国人被屠杀,只有少部分人逃走,曲家因此彻底没落,郎善彦托人去那寻了许多回,都找不到活着的扣霍勒氏。


    但格里沙的爸爸妈妈、舅舅都和战争无关,他们没吃到任何时代红利,格里沙的爸爸是个技术非常好的船工,人生的结局却是在讨要薪水时落入伏尔加河冻死。


    若非如此,郎烛也许会在格里沙遇难时帮把手,就像他帮助菲尼克斯救妈妈一样,但他们绝不会成为朋友。


    郎烛和格里沙通感时,听在山下补给回来的谢尔盖舅舅和奥尔加女士说话时谈起山外的混乱,就在心里又骂了一句。


    “这破世道。”1904年的冬季寒冷,侯简拿棒子面配一些姜片,煮了一大锅粥,粥好的时候,她想了又想,小心翼翼拿出一罐红糖,撒了几勺下去,再把粥全部倒桶里。


    郎善彦这日早早回来,租了一辆马车,见侯简一手一个粥桶走来,连忙说:“我来提我来提。”


    侯简斜他一眼:“边儿去,这用不着你,厨房里有碗勺,寅寅拿不动,你去帮把手。”


    郎善彦再一看,儿子拖着个竹篓出来,里面都是买的最便宜的土碗,足足叠了几十个,拿去送人也不心疼,他几步赶上前,“郎小爷,不劳您费劲,我来。”


    郎烛松了手,看着父母乘车离家,知道他们是要去郊外施粥,再给衣着单薄的老弱送些估衣铺买来的旧衣。


    栀子姐在家看着郎烛,那德福陪在一旁,说道:“寅哥儿,你要不要我陪你玩?”


    郎烛摇头:“外边冷,不想去,我就在屋子里看书。”


    那德福说:“好,那我去灶边陪我娘我姐做活了。”


    郎烛好奇:“你们做什么活啊?”


    那德福小大人似的说:“针线活,我二姐可笨了,穿针引线都不会,我眼神好,好心帮帮她吧。”


    郎烛对针线不感兴趣,便断了去围观的心思,他专注手中书本,读了一阵,便是熟悉的冷风拂面,带着松木的清香。


    刺骨寒风让郎烛一个哆嗦,抬眼一看,便见着一个站在针叶松后的幼童,他戴着毛绒绒的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像一只小熊。


    郎烛打了声招呼:“格里沙。”


    格里沙也看到了郎烛,那是一个东方瓷娃娃,戴着瓜皮帽,穿着毛边小褂、端坐炕桌上看书,斯斯文文。


    银发绿眼的幼儿认出他来:“你是镜子里的精灵!”


    郎烛重复前阵子与菲尼克斯说的话:“不,我不是精灵,我是人,一个中国人,我正在家里看书,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能和你说话了,我也想问你是不是精灵呢,你比我长得更像精灵。”


    格里沙有点害羞,他双手拧着,说话也软乎乎的:“我也是人,不是精灵。”


    郎烛转身拿起小手炉,暖意沿着通感传递到格里沙的手上,两个宝宝的神情同时放松下来。


    不远处是一条铺着厚实白雪、有深深车轨的崎岖小路,路边站着一个女人,她提着一个箱子,呼着白气,正哆哆嗦嗦和马车夫讨价还价,听那边零星传来的声音,是马车夫将人载到郊区后,就要求加钱,不然他就拒绝继续往前走,而女人不愿意付这笔钱。


    郎烛关心道:“你怎么在这么冷的天气出门?小心感冒哦。”


    格里沙看着自己冻到皲裂的手,将手掌揣到袖子里,含糊不清地说:“爸爸参加罢工死掉了,妈妈要带我去舅舅那里。”


    郎烛:“什么?”


    提起这事,格里沙哽咽起来,说话的逻辑却很清晰:“因为老板不给我爸爸发工钱,我们付不起房租,爸爸就带着工友和老板拼了,他们一起掉进了伏尔加河里,都冻死了。”


    哦,可怜的小格里沙。


    郎烛抱了抱小熊,虽然只是精神体的拥抱,但应该能安慰一下孩子。


    大约是因为小时候在金三角挣扎求生时没有任何人来安慰郎烛,看到其他小孩难过时,郎烛总会心软一下,仿佛看到幼时的自己。


    格里沙很快振奋起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妈妈说舅舅是高加索山脉最棒的猎人,他在森林里有一间小木屋,你知道高加索山脉吗?它在伏尔加河南边,妈妈带我坐了火车,我们下了火车,再坐一晚上的马车就到了。”


    郎烛疑惑,这小孩家不是穷得连房租都交不起了吗?他妈妈怎么带着他坐火车的?还有这一路的食宿费,她哪来的钱?


    这小孩絮絮叨叨:“舅舅还给那些登山家领路爬过厄尔布鲁士峰,我可以和舅舅学爬山,以后也给登山家做向导,等赚了钱,妈妈就再也不用为房租发愁了。”


    郎烛知道厄尔布鲁士峰,那是海拔5642米的欧洲最高峰,攀爬这种险峻山峰,需要登山者拥有最顶级的体力、毅力和冷静的头脑。


    看来格里沙的舅舅是个很有战斗力的人。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马车夫掏出一把刀子,威胁道:“把衣服脱了。”


    郎烛心中一惊,这里可是荒郊野外,碰上劫财劫色的男人对格里沙母子来说不吝于灭顶之灾!


    格里沙抱腿坐下,表情淡定,郎烛陪着他坐下,发现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格里沙的妈妈,奥尔加.维什尼耶娃女士很顺从地和马车夫进了小林子,她一边走一边脱衣服,没过多久,她就衣着凌乱地出来了。


    她一手提着带着马车夫的衣服和钱包,一手握着还泛着热气的刀子,骂骂咧咧着“没用的男人”,用雪擦干净了刀上的血迹,将马车夫的外套裹在格里沙身上,单手抱起儿子。


    “走吧,我们马上可以看到你舅舅了。”


    郎烛目瞪口呆。


    显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位女士经历了惊人的蜕变,为了带儿子去获得一个新家,她勇敢而不择手段。


    但她似乎没什么需要被指责的地方,毕竟她干掉的是一个随身携带刀具,威胁女人脱衣服的男人,这事都不能算“黑吃黑”,顶多是受害者反杀罪犯,上法庭都是格里沙的妈妈有理。


    格里沙缩在母亲的斗篷下,奥尔加女士握住缰绳,扬鞭一挥,马儿便奔跑起来。


    巍峨的高加索山脉已在他们视野之内,白雪覆盖了这方天地,这壮丽雄浑的风景携带着北国的大雪,用白色填满了郎烛和格里沙的视野。


    格里沙问道:“妈妈,舅舅会对我们好吗?”


    奥尔加低声说:“他会对我们好的,他的妻子孩子都死在了雪崩中,你告诉他,你愿意给他养老,他就会答应让你住下。”


    “如果他不肯收留我们怎么办?”


    “那妈妈去做猎人,我用刀子和陷阱杀野兽,我还会放羊、放牛、钓鱼,我会喂饱你,养大你!”


    郎烛抬头看着奥尔加女士明亮的绿眼睛,坚毅的面孔,她的脸上染着风霜,但她已无畏无惧,他握住格里沙的手。


    “你的新生活要开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格里沙。”


    格里沙依然有些忐忑,但他的眼中已浮现对未来的期盼:“嗯!”


    郎善彦和侯简回家时已近傍晚。


    侯简说:“天气冷,我们也喝粥吧,暖暖和和地过冬。”


    郎善彦点头:“我去腌些肉,用小炉子烤着吃。”


    栀子姐此时已带着三个孩子迎了出去,将她们一下午做好的棉衣鞋袜交给侯简,拿了工钱回家。


    郎烛靠在门槛边,打开双手,侯简小跑过来将他抱起,在他的脸上亲了好几口。


    一家三口忙忙活活地吃烤肉,郎烛用小米牙啃着烤鸡腿,努力摄入优质蛋白质。


    郎善彦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寅寅,知道阿玛和妈妈今天出门做什么吗?”


    郎烛脆生生地回道:“你们在做好事,送吃的穿的给穷苦人。”


    郎善彦:“对,这是好事,但这好事对他们来说不过杯水车薪,一碗粥吃不饱肚子,一件估衣暖不了冬,这世上太多人泡苦海里,我们今天拉的这一把,也不能把他们拉上岸。”


    侯简补充:“可是拉一把也有拉一把的好。”


    郎善彦笑了:“对,我们拉这一把,说不得他们就能积蓄力气,明天自己爬上岸去。”他摸着郎烛的小脸蛋,“若是有朝一日,寅寅遇到了难事,也有人这么拉你一把就好了。”


    侯简立刻呸他:“你才会遇难事呢,我儿子注定一生顺遂的。”


    郎善彦举手:“好好好,我遇难事,苦都让我吃,福让儿子享,行了吧?”


    郎烛啃着鸡腿,默默点头,如果未来真能这么享老子的福,他也挺乐意的。


    郎善彦的心思却又飘到了那张药方,如今京城共有三家知名药铺,其中以安平堂为首,做的是给宫中进贡药物的生意,每年至少是十几万两的进项,其次是济德堂,最后才是济和堂。


    究其根底,是因济和堂的看家秘方不要紧,治疗痤疮、皮肤长斑、痔疮算什么呀?人家不治也要不了命!


    安平堂秘制的瑶伽丸却能治疗老人中风后的急症,是救命药,王公贵族谁不备一份在家?但凡家中有余钱又有老人的,就是安平堂的潜在客户。


    济德堂除了曲老爷子给的风湿药,又研制多种药酒,其中有一种壮阳的回乐酒,生意也好得很。


    只有济和堂,进项最大的秘方是美容药和痔疮药,郎善彦自己行医时动不动给病人免诊费,若非张掌柜善于经营,怕是药堂总有一天要为了他这个东家的善心折本。


    若是郎善彦也能创出一张如瑶伽丸般紧要的药方,寅寅就真能在他老子的功劳簿上躺一辈子了。


    但这孩子速来勤勉,在医学一道颇有天分,若是以后能把他送去国外学些西洋医书,届时中西医结合……


    啪!郎善彦给了自己一巴掌,真是中了老二的毒了,近日他越发惦记着那中西医合并,他思来想去,问郎烛:“儿子诶,你以后学不学外语啊?”


    郎烛悠悠看他:“学什么外语呀?”


    郎善彦说:“英语呀,阿玛也要学的。”


    在金三角学得一口泰式英语的郎烛:“……那我就陪你学吧。”顺便纠正个口音。


    1904年是龙年,吃完烤肉没多久,就到了1905年,即蛇年。


    1月,日俄战争结束,沙皇俄国战败,但这影响不到已经开始学放羊的格里沙。


    这孩子在舅舅家落户那一天,奥尔加和弟弟一起煮了锅羊肉,格里沙被美味的羊汤感动得又和郎烛通感了一次。


    然后他们就这么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在过往郎烛阅读过的俄国文学里,这些文字给郎烛最深的感受就是其悲剧性,似乎每个故事的主人公都要吃许多苦头,且很难在故事结尾得到一个圆满的大结局。


    对于格里沙跟着母亲跨越漫长旅途投奔一个十来年没见过的亲戚这事,郎烛本来有点担心。


    但现实与文学不同的地方在于,现实的发展往往出乎人们的预料。


    谢尔盖舅舅看到姐姐时,第一反应就是冲过来和奥尔加抱头痛哭,他立刻就接纳了自己的姐姐和外甥,让他们住进自己的家。


    虽然他家里很乱很脏,奥尔加收拾了两天才有了点样子,但她和格里沙都对这个新家非常喜爱。


    格里沙给郎烛介绍了自己的新卧室——一栋二层木屋的小阁楼,里面有小床、衣柜、木桌和很多储物用的箱子。


    格里沙的舅舅谢尔盖也是银发碧眼,他冷峻寡言到让郎烛后来一直怀疑这位舅舅是不是真的如格里沙所说,曾抱着奥尔加哭得打嗝,他高大得像一堵墙,有着明显的脂包肌身材,浑身裹着皮草,站起来和熊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会说人话。


    郎烛第一次看到谢尔盖舅舅的时候沉默了很久,他看了看格里沙,又看看谢尔盖。


    都说外甥像舅,虽然格里沙明显五官精致度更高,但是……他将来也会变成熊吗?


    郎烛本人的英语学习进度则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本来就会英语,就是口音比较怪,但是经过学习纠正后,他破碎的泰式口音变成了更破碎的老京城口音。


    幸好这奇怪的口音里没再混进弹舌音,不然郎烛只能直接弃疗。


    对于郎善彦希望自己以后兼修西医这事,郎烛有些感觉,他心里琢磨着,再过几年,清朝就会用庚子赔款送一些聪慧的、适龄的学童去留学,自己的底子好,智商也还行,努努力,到时候也去考考留学生的名额。


    毕竟不管世事如何变换,技术型人才总有一碗饭吃,而郎烛从阿玛这里学了中医,一身前世带来的西医本领却也要去国外转一圈镀金,以后才能名正言顺地施展。


    不过郎善彦真的是个傻大胆。


    郎烛面无表情地坐在炕上,小短腿盘着。


    傻阿玛撸起裤腿,一脸兴奋地说:“寅寅,来,阿玛教你怎么用针。”


    郎烛对针并无惧怕,这辈子发烧时,也曾被郎善彦针灸,但他还是觉得教三岁小孩实践针灸有点过了,哪怕他早在一年前就背完了穴位图也不妥。


    只是盛情难却,郎烛终究经不住诱惑,在郎善彦小腿上比划了一阵,拿起针一扎。


    郎善彦惊叫一声,见郎烛被唬得立刻收手,嘿嘿一笑:“阿玛吓你的,你小子不错啊,扎得很准。”


    等侯简买菜回家,正好看到郎善彦左手左脚被扎满了银针。


    啪嗒,菜篮子落在地上,一把椿从里面滚出来。


    郎烛想,看吧,让一个二十五岁的小青年带孩子,就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状况。


    这一晚,郎烛吃香椿煎蛋,郎善彦在卧室里吃五颜六色的鸡毛掸子。


    郎烛被这么被引着进入了新的学习阶段。


    春季时,郎善彦让他带上虎撑子,让侯简抱好儿子,一家三口去京城附近的村镇义诊,赶集的时候摊儿一摆,等病人过来,郎烛就在旁边跟着看阿玛如何望闻问切,观察病人的面相、记录他们的脉象,侯简负责收银找零。


    但他们也只是象征性收几个铜板,毕竟,免费的东西总是有人不珍惜,花了钱才会重视。


    这些市集的尘土扬起来比京城还要夸张,往来的行人衣衫破烂,身上总是带着异味,这都算了,大家都一个物种,谁嫌弃谁啊?


    但路过的猪牛羊时不时停下,直接在路上拉粑粑。


    郎烛默默拿出一条纱巾,包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


    只是看诊没过多久,一个和郎善彦有些像的青年就匆匆赶来,他瞪着郎善彦:“你带孩子来这干什么?快回去!”


    郎善彦凉凉道:“老二,你这是对我说话的态度?”


    “大哥!”郎善贤跺了跺脚,“附近有个村子有小孩出水痘了,大侄子得过这病么?”


    还没有,就连牛痘都没种过,郎善彦想等半年,把儿子喂胖点再说。


    听了二弟的话,郎善彦一跃而起,只用了30秒就收拾所有东西,把老婆孩子送上马车,让他们赶紧回京城。


    “最近别让他出门,对了,既然岀不了门,顺便让郑掌柜来给寅寅把牛痘种了。”


    侯简抱着郎烛:“那你呢?”


    郎善彦言简意赅:“我出过水痘了,和老二一起去村子里给人看病。”


    他左右看了看,在侯简脸侧快速亲了一口:“回去吧,多吃点好的,每天睡到饱,把自己养得壮壮的。”


    郎烛补充道:“但是不严重,栀子姐的身体底子很好,每日吃两次小金丹,每次两粒,好好休息就行,以后还能给大香姐二香姐德福哥带外孙和孙子,说不定能带到重孙辈。”


    乳癖严重起来也厉害,发展成乳岩(乳腺癌)就完蛋,但栀子姐这是明显的情绪病,郎烛就先说点好话,让她放宽心吧。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好话,在现代说一个女人要带孙子带外孙一直劳累到重孙辈,那绝对是骂人的,但在清末,这话却意指“您会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听了他的话,栀子姐露出笑意,眉间郁气果然散开些,连那德福也开心地跳起来:“都说娘长寿儿子也长寿,那我以后果然要做老寿星啦!”


    郎烛和侯简对视一眼,又说:“不过要是想好得快一些,栀子姐还可以试试针灸。”


    栀子姐捂嘴笑:“诶呦,郎大夫,您要用针扎我哪啊?”


    郎烛报了一串穴位:“人中、百会、四神聪、内关……您要不放心,就等我阿玛回来,他下手比我准。”


    说完,他拿了纸笔写下自己的诊断结果、治疗建议,递给栀子姐。


    侯简直接说:“栀子姐,我带你去找郑掌柜。”


    栀子姐:“不了,我可没钱付医药费。”


    侯简:“你到我们家看病还要钱?那我成什么人呢!和我走吧。”


    她一把拽住栀子姐,一使劲,只有一米五出头的栀子姐就被快一米七的侯简拉走了。


    那德福笑嘻嘻爬炕上问:“寅哥儿,你不会和你阿玛学着真东西了吧?”


    郎烛吐槽:“那他也不能教我假东西啊。”


    对于自己这次诊断是否准确,郎烛不能说百分百,因为他都三年没给人看过病了,就连读高三那会儿他还给班里的体育生治过脱臼呢,可是自从穿越成郎善彦的儿子后,看病这事就没轮到他过了。


    他只能说,就栀子姐那不能说“生活”只能说“牲活”的日子,她撑到今天只是乳癖,已经很了不起了。


    郑掌柜见老板娘带着闺蜜过来,挥手让她们等等,看完手头的病人,立刻给栀子姐看。


    侯简将郎烛写的病历纸递过来:“这是寅寅给看的,您瞧瞧他是不是搞错了?”


    郑掌柜稀奇:“寅哥儿还给人看病了?”


    他打眼一看,神情郑重起来,过了一阵,郑掌柜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感叹“东家这是后继有人了。”


    郑掌柜认为郎烛的诊断是对的!侯简面上不动,心中欢喜不已。


    栀子姐比侯简还高兴:“那寅寅说我的病不严重,好好养能看到重孙子也是真的?”


    郑掌柜看着纸上治病用的穴位,全是疏肝解郁、调畅气机的作用,立刻便明白了郎烛哄栀子姐放宽心的心思,他心中惊叹这孩子的体贴与灵性,也不戳破,笑道:“那就看你怕不怕被扎针了。”


    栀子姐豪气万丈地说:“我不怕疼,尽管扎!”


    郑掌柜:“那您坐稳喽!”


    他哈了一声,起身一撩衣摆,手捅烈酒坛子里,用棉布擦拭干净,捏起一根寒光闪闪的银针高高举起。


    根据郑掌柜的经验,被他这么针灸的人郁气会散得更快,就是有些人会被吓跑。


    女中豪杰栀子姐严阵以待:“来吧!”


    “况且,你们觉得,以天照神系那些人的性格,会相信南极星一面之词?”


    追杀什么已死之人,听着就荒唐啊,怕不是借着这个名义来搞事的吧?肯定是冲他们来的。


    皮楚汐和方伯翰对视一眼,不愧是大佬,可这一招祸水东引用得也太狠了!


    他们只需要三言两语报个坐标,就能直接借刀杀人。


    一旦南极星的精英们气势汹汹地闯入天照地图,天照神系那群人向来高傲,肯定二话不说就会出手。


    一场大混战在所难免。


    等有人发现情况不对,想要介入调停时,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到时候,谁还有工夫管什么青丘?谁还有心思找什么“已死之人”?


    只会全都乱起来了。


    “嘿嘿,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那我们这就出发!”


    银蓝色的传送门在空气中撕开一道裂缝,四道身影转瞬消失在原地。


    第 66 章   66-万物有灵,暴雪将至(含营养液加更)


    与此同时,无边森林外围。


    凯文、雪丽和费舍尔三人正在快马加鞭地赶往约顿海姆。


    “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凯文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应该能拿个好成绩。”


    “那是当然,”雪丽表示,“奥丁森大人向来赏罚分明,这次的好处肯定少不了我们的。”


    “不过说真的,”费舍尔突然笑道,“那家伙死得也太干脆了吧?好歹是能让奥丁森亲自下令追捕的人……”


    话音未落,他突然神色一凝:“等等。”


    空中划过一道金光,一张通讯符咒落在他们面前。


    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又有任务了?


    凯文伸手接住那道化作符咒的金光,金光散开,化作一行行文字。


    看到内容的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这……这不可能。”


    “苏芙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出现?”


    “我们可是连补刀都补了三波……”雪丽声音发颤,“没人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绝对没有……”


    “怎么办?”


    三人是绝对不会相信苏芙还活着的,可是这坐标又是怎么回事?


    “这次报信的人,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凯文深吸一口气,已经转身,“去看看就知道了,走,去天照神系。”


    三人迅速调转方向,费舍尔忍不住嘀咕:“怎么偏偏是天照神系那群疯子的地盘……”


    那可是出了名的排外、傲慢,动辄就要“清理门户”的神系啊。


    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高高的树枝上,一只麻雀正歪着头,目送着他们离去。


    元宝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终究还是不放心,在元宝离开后,白芷一直坐在花车大厅中的沙发上,等着那个金黄色的身影。苏芙走上前去,明明沙发剩余的空间很大,他非得挨挨蹭蹭的挤在白芷的一侧。老太太温柔的嗔怪了小孙子一眼,没说些什么,却也能感到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奶奶放心,元宝第一次外出,系统说不会走太远的,约摸着傍晚就能回来。要不您去厨房给元宝儿多炖些排骨,放点江豆角,我和梨花也爱吃。”


    “嗐你这嘴馋的孩子。”


    虽然嘴上不饶人的说着话,白芷还是站起了身,缓缓向着厨房走去了。


    苏芙也不恼,心头悄悄涌上一股暖流,默默感受着家人在旁的美好。接着,他嘿嘿一笑,抄起一边也躺在沙发上成一条猫的梨花摁进怀里,顺势往后一倒,开始闲适的葛优躺。


    余光督间一侧帮他守在收银台上的侯烛,苏芙冲着厨房的方向又补充了一句。


    “奶奶,再加上一盘油焖大虾,虾在冰箱上层的瓶子里装着。”


    在一起待的时间久了,苏芙也慢慢摸清楚了侯烛的喜好,他爱吃些河鲜和海鲜。


    让苏芙颇为懊恼的是,家里的人除了梨花,都对这些水产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所以在末世前苏芙并没有准备太多的品类,加上资金的限制,一些海鲜的价格出奇的高,他也并没有购入太多。


    说完这句话,苏芙莫名有些脸热,他不敢直视着侧边的男人,只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他两眼,心里开始琢磨着末世后进化的普通水产虽然更加凶猛,但味道更甚于末世前。他举起小猫,用光洁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蹭着梨花毛乎乎的脑袋,想着哪天有机会去猎几头,亏待谁也不能亏了家里人。


    “知道了,知道了,一道豆角炖排骨,一道油焖大虾,小少爷晚饭还想吃点什么?”


    白芷已经围上了围裙,闻声便靠在了厨房的门口,沐浴在暖光下,温柔的调侃着苏芙。一旁原来盯着窗外的侯烛,也将清淡的目光投向沙发上的青年。


    苏芙这下脸真的一片通红了,羞得眼角都泛起了泪花,他猛地将脸买进梨花的毛毛里,闷声闷气回答“没有”。


    白芷温柔的笑了笑,倒也没再逗自家脸皮薄的小孙子了,开始回到餐厅查看食材。


    好在位面花店系统非常给力,赠送的花车除了折叠空间,“如履平地”这些只存在想象中的神奇能力,还自带水电燃料等普通但非常实用的功能。归功于这些,末世后苏芙一家的生活依旧非常便利,苏芙只需要定时将需要的东西填进花车餐厅内,类似于冰箱的存储空间,就可以任其他成员随意取用。


    听花花说,花车里所用的燃料是一种位面间非常常见的矿石燃烧释放出来的,安全且清洁。而这些据小助手所说“不是很有位面含量”的小功能就真的是附赠中的附赠,系统介绍都不会说出来的。苏芙这个低级位面出身的“穷小伙”表示,这种惊喜真的可以多来点,他真的一点也不会介意。


    随着花车匀速的在省道上行驶,时间一点点地推移,高压锅里渐渐弥漫出来的肉香逐渐浓郁。白芷将后进厨房帮忙的两个小伙子都赶了出去,用他们帮忙洗好切好的食材收拾出五菜一汤后,晚饭时间如期而至,花店的偏门也开始闪烁起白光,预示着外出的成员即将归来。


    “汪汪!汪汪汪!”


    偏门的白光渐盛,一道欢快的叫声从门后传来,接着就是吐着舌头的元宝从门后钻了出来。


    苏芙,白芷,花花,梨花都一拥而上,亲亲密密的查看着元宝的状态,此刻没有任何人将心思放在喷香的晚饭上。


    侯烛将最后一道菜放在了大厅中间的桌子上,自己也往前走了几步,在人群外看着那个胖嘟嘟的金色身影。


    元宝这个从小家养的修狗,熟悉的挨个撒娇蹭头,等向家人们确认好自己安全无侯之后,就急切的叼起脖子间的小包裹开始昂头,挺胸,求表扬。


    小包裹的体型还是一如既往,没见任何变化,但是从元宝欢快的叫喊,眉眼间止不住的小骄傲,谁也不会觉得他是空手而归的。当然,即使空手而归也没什么大不了,在苏芙和白芷一行人心目中,自家的宝贝修狗安全最重要,玩得开心是其次,多余的收获那只能算是惊喜,可有可无。


    苏芙薅过花花放在肩头,一手抱起一只毛茸茸,点头示意白芷和侯烛跟上。


    今天没有在小饭厅吃饭,将饭桌挪到了花厅内。不出所料今天一天又是一单也没有开张,苏芙都已经渐渐变得淡定起来了,他慢慢明白了,目前花店的生意那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急不来一点儿。


    今天的菜虽然品类不多,白芷都是花了大心思准备了超大份的,足够一家六张口的饭量。因为担心元宝的顾虑也没有了,大家本来开心的心情更是为这场晚餐增色不少,谈笑风生间都吃的满足且愉悦。


    待吃饱喝足,收拾完残局之后,就到了今天晚上的重头戏,即“旅行的金毛”小程序成果解密时刻来临了!


    小包裹被平摊在了原来饭桌的位置,饭桌本来就是临时翻出来的,苏芙将它收回了背包中。


    随后,苏芙委托花花前去打开在地毯正中间的包裹。小花像是收到了什么重大的委托,郑重的一点头,飞到包裹的旁边,用绿叶小手开始慢慢解了起来。


    一家人都围坐在四周的沙发上。白芷和苏芙祖孙两紧盯着花花的动作,一派紧张。


    傻狗元宝则还沉浸在之前的情绪中,一脸兴奋,梨花嫌弃的看了一眼旁边傻乐的大狗子,慢条斯理的开始舔起了爪垫。


    侯烛一如既往的优雅平静,正托着一杯茶水解腻,一副居家的模样,整个人周边的气场都没那么冷淡了。


    包裹在被揭开的那一刹那,忽然增大到苏芙他们的脚边,只见一个个保龄球般的绿色刺球?满满地堆积在其上。绿色的小堆越来越大,也离着眼前越来越近,苏芙着急忙慌的收起一部分的果子,才堪堪止住了果堆倾倒的趋势。


    他看着不再增长的果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开始疯狂滴滴系统,投诉该功能的局限性,系统也被吓了一跳,直接贴给了苏芙一个补偿红包就去向主系统反馈情况去了。


    已经窜到白芷身边的梨花换了个姿势,又安静的趴了下去。侯烛也收起了手中释放出来的雷电,放起了茶杯,捡起了最靠近他的一个长满刺的绿色果子。


    苏芙抽了抽眼角,真要这么电一下,估计眼前着绿色的一对只剩下黑色的渣渣了,他又将目光转向梨花,狠狠地用眼神夸了夸,至于已经兴奋的扑向不明果实的花花和元宝,苏芙早就知道自己的这两小家伙有多么“傻白甜”,没事就好。


    当事人白芷也非常淡定地,用手指拨了拨绿色果子没长刺的部分,试图看出眼前这个保龄球般的“刺猬”是个什么植物的果实。


    说她没被惊到,那肯定还是有那么点惊吓的,不过家里的小家伙们都非常的厉害,她相信不管怎么样,自己一定不会出什么大事。


    【她啊,现在只想活得长久点,再长点,好好的看着小家伙们长大。


    多的,已经老喽,不想那么多啦。】


    系统播报是特殊植物果实,那眼前这么大的不明球状物一定是个果子,绿色,长满尖刺,难不成是板栗?


    苏芙从背包中拿出一些工具,每个人都分了一些,让大家尝试着看看能不能手动打开这些绿色的尖刺。


    刀刃劈在果壳上,传来一声闷响,使出去的力量被返还到苏芙的手上,震得他手心一麻,五指一松,差一点没抓住手里的刀。


    【嗨,这果壳还挺厚。】


    苏芙莫名有些生气,气着气着自己却笑了。


    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喵!”


    小猫咪对主人的情绪最为敏感。可能感觉到自己的小主人,被眼前这一堆莫名的果子欺负了,梨花像看见敌人一般,圆圆的猫瞳变得锐利,紧盯着眼前的一堆果实。她忽地弹跳起来,抬起前爪,弹出了一直藏在爪垫里的爪钩,锋利的指甲携带者一丝丝空间之力,开始抓挠切割眼前的厚厚果壳。看模样,是普通的水?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水!】


    看到明晃晃标价一万位面币,苏芙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某个风靡一时的,土拨鼠尖叫表情包,再欣赏一眼这个东西,就瞬间感觉它返璞归真,暗含神韵。


    再一看它的简介:精灵母树的灵珀。恍惚间,仿佛可以看到这滴水,哦不,这滴灵珀的背后绽放出来五颜六色的神光。


    不过精灵这种奇幻生物是真实存在的吗?


    系统可以负责任的告诉苏芙,是的。


    这滴灵珀大有来头,它来自一个天生的五级位面的中心,一棵精灵母树,也是那个位面的世界树。


    灵珀是母树千年才孕育一滴的生机结晶,虽然精灵母树与天同寿,望不到头的岁月里积攒下来的灵珀数量也较为可观,可是那可是一千年啊!那可是世界树的生机结晶啊!


    一万块位面币纯属是贱卖,也不知道售卖它的是哪个母树孕育的不孝子孙,可真是孝死了。


    苏芙了解情况后便紧急下单,拿下了一滴灵珀。自从“新人首月消费六八折优惠券”过期了之后,第一次全款付这么大金额的苏芙,心里在默默滴血。


    没事,扶朕起来,朕还可以再肝五百年.JPG


    系统爸爸在背后深藏功与名,要不是它看见的第一秒就用自己的小金库将灵珀买了下来,在宿主絮絮叨叨的这几秒后,他估计连自己甩出来的售卖页面都看不到。


    因为商品下架后,它的页面会在十分钟后被总系统删除,同时会有新的产品顶上来。总系统是不会放弃任何一秒时间来赚钱的,就连那停留的十分钟页面也是为了打广告。物以稀为贵,手慢则无,你错过的好东西之后只会以更高的价格出现在不同等级的商城中。


    花店系统沧桑感叹点电子烟,它也只不过是总系统手下打工的众多马仔之一。不过有些时候来点不同寻常的操作,让自己的宿主不要吃亏罢了,那些大系统做的比它更过分,总系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底,谁能真正帮总系统赚钱谁就是它的好大儿。


    它也是被生活所迫,花花这个小助手程序还是太稚嫩了,什么时候能升级接它的班啊,想退休的N+1天。


    咳咳,转回正题。


    “灵珀毕竟是一个位面中心的千年产物,就这棵死脑筋的小树只需要五分之一就可以了,其他的你好好存着,可以先给五分之一给康乃馨,她吸收完了就是中级异植了,一整株断臂重生不是梦。剩下的五分之三,用来培育往后潜力巨大的异能植物是绝对的一键加速,完美进化,还毫无后遗症。”“佣金每月4000位面币?!!!”


    跳出来的应聘条件实在是让檀震惊,苏芙二话不说直点否的选项。


    “否否否!!!”


    自己兜里一毛位面币都没有,应聘一月的工资是4000,实话说卖了自己都聘不起。


    “花花,为什么这次会有这么贵的雇佣费?”


    “谈谈,这就是信任度和依赖度满值的好处啊,不然为什么推荐里会有最后一句。自己人当然不要直接花位面币来聘啊,这多不合算啊!我们可以将工资转为更加有用的一些提升实力的东西。”


    “按照等价交换原理,这些来之不易的东西可是有等同的位面币也买不到呢,根据你们蓝玄星的说法就是有价无市。”


    苏芙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他急切地盯着花花。


    “那是不是可以换取让奶奶获得异能的东西?”


    “有的有的,谈谈你点开花店的内部兑换商店。诺!初级商店的前三项就有类似功能的物品。”


    之前的三个大图标没有商店,苏芙还以为目前没有设置商店功能,没想到绕来绕去,商店竟然是归属于店铺底下的。


    不过想想也是,没见过哪个游戏策划会放弃商店这种吸金利器。


    系统设置里,店员和顾客是没有办法看见店铺的。只有店长的私人界面可以打开,也就是说只有苏芙才有唯一的购买权限。


    进入商店里面,目前初级店铺对应开启的也只有初级的商店。再高级的商店点开都是灰色的产品和界面,属于那种能看不能买。


    当然那一长串的零也彰显着它们对于目前的苏芙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就像是吊在驴子嘴边的鲜甜水嫩的胡萝卜,离·驴·檀表示看了几个每一个都让人狠狠心动。


    初级店铺的东西没有很多,苏芙点开一眼就看见主推图上花花所指的产品:异能激化试剂。


    让人惊讶的是,它有随机款和指定款。价格也是一个比一个美丽,对得起它们的名字和作用。


    前者是随机激化生物体内潜在的某项异能,但是前提是服下药剂的生物本身就有异能潜力。后者就更加厉害了,它可赋予生物某项指定异能,无论该生物本身是否具有潜藏异能,换而言之,制定异能激化试剂可以无中生有!


    苏芙心动了,超级心动。


    再看一眼价格,随机是一万,指定是十万。他瞬间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只能说不愧是商城主推产品,是穷鬼负担不起的价格。目前连4000位面币都拿不出的苏芙,望而叹气。


    商店里使用的通用货币也就是位面币。


    苏芙不是没有尝试过氪金这条路子。点开余额鲜红的0旁边的加号,很遗憾的是,它的结果显示目前的人类货币无法兑换,需要一些附带能量的东西。


    【能量?】


    前世今生加起来也只是做了二十几年麻瓜的苏芙,对这方面很是不熟悉。


    他第一时间能想到的便是末世后来在各个基地间流通的异能晶核,听说是在变异动植物体内挖出来的。但是实话说,作为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病人”,上一世的苏芙也没有真正见识到晶核的奇异之处。更别说,目前末世还没有到来,连异能动植物的影子都没有,他也不能嘎了自己吧,好像嘎了也不够。


    “等等,我还有点印象,花花你之前是不是说,可以用等价的物品替代酬劳?”


    “嘿,是的谈谈,我正准备提醒你呢。店员目前的薪资一个月可兑换价值2000位面币的物品。”


    “那我作为店长每个月是否有工资?”


    实话说,苏芙觉得自己的职责可能更加接近于“代理店长”,纯纯还是打工人。


    “猜的没错,是有的,每个月5000位面币!”


    “可以提前预支工资嘛?”


    花花作为一个刚刚上岗的新人系统助手,它可疑的卡顿了一下,然后化成一道数据流钻进了眼前亮起来的屏幕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再跟系统爸爸交换了什么。


    紧接着,苏芙看着系统屏幕花里胡哨的闪烁了几秒。花花将它的布艺花盘从中探了出来,还留了个数据流小尾巴在里面。


    【有亿点可爱。】


    “谈谈,找到了!首次正好可以预支两个月的薪水!”


    苏芙看着急切展示自己用处的助手宝宝花,抬手轻轻捏了一下花盘边缘鼓鼓的花瓣。


    “谢谢花花,那就请你帮我预支两个月的工资,先将随机异能激化试剂拿到手。”


    “嘿嘿嘿,谈谈,谈谈,我刚刚还从系统爸爸那里,拿到了面向店主的一些新人优惠。看这个,是‘新人首月消费六八折优惠券’,靠着它咱们这单就能轻松省下三千两百位面币的巨款呢!”


    “花花真棒!帮了我和奶奶超大超大的忙!”


    作为做过小朋友的苏芙深谙夸奖的方法。果然,花花听到苏芙的肯定之后,像是一个兴奋的火红小炮仗,高兴的满空间乱窜。


    他也笑呵呵的看着花花上蹿下跳的欢快身影,从背包中掏出了刚刚下单的试剂,默默想着该任何向奶奶白芷坦白。


    自从“重生”以来,再加上获得系统的坎坷经历,苏芙心里清楚这段时间自己的情绪,是有着多么极端的变化。他也明白这些天里的异常,肯定瞒不过从小看他到大的奶奶。


    末世将至,大乱将起。在获得可以汲取力量的依仗后,他不该再瞒着最亲的人了。


    而且在一开始,他就没准备对奶奶也一直隐瞒末世的信息。


    末世之后,现世的一切规则都将被打破重组。最一开始被瓦解的,就是目前的货币系统,粮食和异能晶核开始作为新的流通货币,活跃在市场上。


    目前家里所有的钱,还是要早点拿出来,兑换成为不同的物资。系统的到来,是意外更是惊喜。但是不管系统有没有出现过,这些物资才是苏芙心里认定的,他们一家人在末世里的,第一笔生存物资储备。


    仔细算算的话,现在距离末世开始并没有多少天了。在今天拿到了异能激化药剂的那一刻,苏芙就知道,坦白的最佳时刻到来了。


    话早一些说开虽然刻不容缓,但是苏芙不会将一切的事实全盘托出,他也舍不得。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还在到来。


    与此同时,苏芙也懂得让一个老人家接收新事物的困难性,这需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他先按捺住了自己躁动的心情。看时间已经太晚了,苏芙准备在明天晚上跟奶奶一起看完一部,前不久公认的灿夏国国民女神“侯桑”主演的灾难片后,再顺势引出话题。


    此时此刻,苏芙还是想乘着时机,先解决掉自己手头上的系统任务。


    心里做好了决定,但是苏芙并不会因为想要尽早获得系统奖励,而草草敷衍任务。他先退出了系统界面,收拾完店铺和房间里的一地狼藉,再重新打开了任务。


    在此期间,苏芙还特别注意了一下系统和现实的流速。他惊奇的发现,尽管自己已经感觉在系统中待过了很长的时间,可是真正距离自己踏入花店的那一刻,现实中也不过是度过了几分钟罢了。


    苏芙心中的小本本,又悄悄记录了几笔。


    仿佛知道了苏芙的默默喊穷的心理活动,系统结论:


    “这桩买卖亏不了你。”


    苏芙惊喜地看着这滴灵珀。被取出系统商城的它虽然还是神光内敛的状态,但是离得最近,还身为木系异能的他能直面感受到这千年生机结晶的冲击。苏芙还不甚明显的喉头忍不住上下滑动起来,从心底升腾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渴望。


    他极快的分出五分之一,将它用异能包裹住,弹向眼前的大树,随即将剩下的液体收进系统背包。


    债多不愁,苏芙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一键增加了背包五个格子,-1000 x 5位面币。


    即使灵珀已经被收了起来,那深入骨髓的渴望还是没有完全从苏芙眼底消失。看着众人没有任何异样的围向大银杏树,他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头。佯装无事的退后一步,无声的在心底问向花店系统。


    “系统,为什么灵珀独独对我有这么大的影响?我需要一个解释。还有……”


    苏芙顿了一下,抿了抿唇,“人类是可以服用的吗?”


    分神的苏芙,也没有注意到侧首边的侯烛转头定定地看着他。


    “咦,人类?不应该啊。”


    系统平静的电子音也带上了讶异。


    “一般来说,只有渴望生机的植物会对灵珀有极大的渴望。特殊情况下,濒危的生物也会对它有向往之情。它就跟它的本质一样只能增加生机,又不是提升实力的那些灵材。”


    “人类当然可以服用,但是我并不怎么建议。你目前的机体没办法留下并存储这么多的生机,溢出的生机会慢慢消失。”


    听到肯定的回答,苏芙吊在心里的一口气终于有处可出。


    他悄悄地伸出手,遮掩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装作咳嗽的模样,向口中滴了五分之一的灵珀。


    并不大的灵珀在落入口腔的一刹那,瞬间爆开,被包裹的好好的生机一下子奔腾在他的身体中,苏芙脑子一嗡,差点站不住脚。


    这时,身侧突然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白玉般的手上青筋鼓起,稍稍一用力便稳住了青年劲瘦的腰。


    苏芙根本感知不到外界的情况,体内满溢的生机毫无头绪的一通冲撞之后,被绿色的木系异能指引着奔向人体内奇妙的区域,按照古武小说里的叫法,是脐下三寸,小腹正中线,丹田所在之处。


    满是混沌的丹田被注入了大量的生机,朦胧之处好像是被携带来一股清气,苏芙的丹田被点亮了。丹田深处,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悄悄翻了一下身,贪婪地吸取着这股生机,便又回到原地,默默积蓄着力量。


    随着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将生机吞入,苏芙的异能也像是坐了火箭一样蹭蹭蹭冲破了壁垒,从初阶无等级一路畅通无阻。直至登上了三阶门槛。


    苏芙还有知晓苏芙情况系统,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异能升级之路一路亮绿灯,谁也没有发现他丹田内部的异样。


    回过神来的苏芙,终于感受到横在腰间的那股外来力量。


    他怔怔地抬起头,望进侯烛那双波澜不惊的凤眸中,猛地意识到眼下的情况。下一秒他就像是被残忍摁进油锅里的活鱼,瞬间弹起身子。


    站定的那一秒,看着男人淡定优雅的收回手臂,苏芙的脸歘得一下变得通红,他也不知道心中的情绪是尴尬还是什么,最后只能小声喃喃了一句“谢谢”。


    这个小插曲发生在一瞬间,在白芷喊人的时候,两人都默契了隐藏这件不大不小的事,一前一后的走上前去。


    因为有着更为急切的事情,苏芙也将这件事埋在心底,准备之后再找机会跟系统好好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


    在五分之一灵珀落到大银杏树上的瞬间,就像是一滴雨落入了干涸的池塘,随之而来的是一场期待已久的倾盆大雨。银杏树亏空已久的身体终于迎来了甘霖,他体内的生机从细微到充溢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枝头的黄叶纷纷落下,紧接着,一株细小的嫩叶从树梢上钻出,它的其他兄弟也一同探出头来。干枯的枝丫换发了新的生机,如碧玉般的小扇子长满了枝头,这还没完,花开花谢,随后一个个圆头圆脑的白果坠满枝叶间。


    银杏树终于回到了他该有的状态,机缘巧合之下他的实力还更上一层。


    “谢谢你,小苏芙,还有你,白屠夫家的小女儿。”


    “这是我唯一能那得出手的谢礼了,请不要嫌弃。”一声满含慈爱的清爽男音响起,明明是年轻男性的声音,却充满了让人古怪的超越年龄的慈爱。怪不得系统称呼他为“小树”,的确还年轻。


    树上忽然落下五个闪闪发光的果子,它的果肉是果冻般的透明色,果核还保留着白果的嫩黄色,每个奇异的果子都是鸡蛋大小。


    “这些都是我提前催熟的果子,只有二级你们别嫌弃。”


    “由于我是较为罕见的能操控空气的异能,你们拿上果子只要扔在地上就能激发果肉的能量,透明的果肉就会像是一个空气泡泡一样撑开,可以阻挡外来的攻击,一颗白果的防护时间大概持续在十五分钟。果核的效果则保留了末世前的部分药用价值,对于脑域受损的人有奇效,尤其是因为透支异能而引起的损伤。”页面转移到了花圃初始页面,还是光秃秃的两块田和一个小水塘。


    苏芙挨个试了一下,没有水生植物的种子,目前的六枚种子只能种进土里。


    他先跟着花圃新手操作种下了康乃馨和玫红色的种子,忽然系统跳出来提示是否使用“初级加速肥料x5”,苏芙才回想起来自己还有这般种植“利器”在。


    已知初级肥料能够加速植物的五分之一生长时间,五包肥料就可以短时间获得一株长成的异能植物。


    “花花,帮我一起查找一下商城里面初级加速肥料的位面币,别忘了还有花圃数量增加的方法。”


    “好嘞,谈谈稍等。”苏芙一家的组成从三代前到如今都是一如既往的简单。


    后来爷爷离封因病去世,苏芙父母飞机失事意外身亡,本就人口不丰的离家,只剩祖孙两人相依为命。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怎么会有泼天的富贵?


    离家的家庭账户里最大一笔数目的钱,还是苏芙父母去世后航空公司赔付的补偿金,数额有一百万。再加上之前陆陆续续攒下的钱,白芷和苏芙汇总到一起,也只有两百万的数额。对于有钱人来说是毛毛雨,对于苏芙来说,目前两百万已经是巨款了。


    末世最为头疼的就是出行,俗话说“穷家富路”,出行一项就得占大头。别看各个末世小说里的主角一开始就短时间get多辆末世神车。事实就是,普通了一辈子的苏芙不仅没有门路,钱更不够。


    计划还没开始就腹死胎中。


    苏芙苦恼的翻了翻新手的初级商城,试图在其中找出解决方法来。奈何初级商城东西太少,大部分也是文不对题,没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题。


    苏芙只能拎出来系统助手花花寻求帮助。


    “呼叫花花,你和系统爸爸问下,初期系统可以提供什么代步工具吗?”


    花花穿着一身袖珍的针织马甲?睡衣?从系统光屏中钻了出来,胖乎乎的小叶子揉了揉眯起来的豆豆眼,前一秒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后一秒就立马活力满满。


    苏芙歉意的看着好像刚起床的小助手,“抱歉打扰到你睡觉,系统助手跟人类一样,也需要睡眠嘛?”


    “其实是可休可不休的啦,不算打扰,我就是想要体验一下睡觉的感觉。”


    花花满不在乎的摆了摆小叶子手。


    “代步工具的话,其实位面花店初期的经营模式就是流动摊点。就像蓝玄星的小摊贩一样,先摆摊,积攒到一定程度的资金后才会真正的开启实体店面。咱们花店初期,系统爸爸好像也有相对的帮扶政策,我查看一下啊。”


    “哇!谈谈,谈谈,爸爸给了一辆流动贩卖花车!”


    花花边高兴地大声嚷嚷,边暗暗算了一下花车内的空间。


    “花车本身的原始空间是十五平方米,系统爸爸大方的附赠了咱们,可折叠空间八十五平方米,加在一起正好是一百整。啊啊啊,爸爸尊的好大方,全免费,全免费耶谈谈!”


    看着花花为自己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模样,苏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开心的笑了起来,心里也不禁赞叹,果然是花花不停念叨的系统爸爸,金主大气!


    在花花的欢呼背景音中,苏芙领取了他人生的第一部四轮车。


    让苏芙更为惊喜的是,这部车子还有一个隐藏的福利。它竟然直接挂在了奇迹店铺名下,不用占据任何的背包格子。


    车子被系统用全果眼3D展现了出来,一如既往的充斥着浓浓的未来科技感。不知材料名的银白色金属包裹着花车的车身,全封闭式的车厢可以选择将任意一面调整成为半透明,成为半开放式的贩卖窗口。


    花车原始的十五个平方里,系统直接将苏芙之前的店铺布局移动了过来,位置摆放稍有不同。收银台和花束展示柜被提到了贩卖窗口,花束展示柜可以向外延伸,成为阶梯状的展示花架。两侧的展示格合二为一,呈半圆弧形,静静陈列在收银台后侧,让人一眼就能够从花车售卖窗口看到所有的在售商品。


    收银台上排放着熟悉的红包发财树,树上的红包已经变成了橙红色,看样子还有两三天就可以收获了。展示格里孤零零的安放着或张牙舞爪,或安安静静的五样植株,乍一看这样的移动花车,有种说不出来的寒酸感。


    【任重道远啊。】


    苏芙细致的看了一遍车子的说明书。


    花车外形隐藏一如既往的是系统标配,半开放展示窗口看似开放,实际上在花车营业时间,整个车子里面的空间就已经不在原地。一切攻击连苏芙他们所在的空间都无法到达,更别说伤害了。


    移动花车的经营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的六点,中间午休两个小时。算上休息时间,十个小时内的开放时间内,店内成员的安危是完全不用担心的。至于十个小时外的其他时间,想获得一样的保护,可以,每个小时支付100位面币,或者是一枚初级无属性异能晶核,有属性的可以顶两个小时。


    【任重道远啊,任重道远。】


    接下来就是系统爸爸大方赠与的八十五平折叠空间。


    苏芙家两人两宠,不算自带休息空间的花花,再加上苏芙末世后准备拐带的第一保镖,还不知道身在何方的保安榜一大佬,一共算五位。


    划分五平方作为公共卫生和洗浴间,五平方作为厨房和小饭厅,每人可以获得十五个平方的个人休息间。


    目前看这样的配置已经是最适合的了,如果后期需要增加成员,扩展空间。苏芙也提前跟系统了解了一下,每平方米2000位面币或者同等价格的东西。


    苏芙又想喊“任重道远”了。


    不愧是被叫爸爸的存在,系统已经将蓝玄星游戏的精华学到手,并运用的炉火纯青了。


    “初级加速肥料在商城里的售价不是按照一包来算的,是五包捆绑销售500位面币,六八折后是340位面币。”


    “花圃升级的话,目前田地增加的方法不止一种。有花圃等级提升可获得定量面积的可开垦土地,发财树红包掉落等等方法。目前最快的就是用位面币直接购买,单块一级田地的售价是2000位面币,折扣后是1360位面币。”


    苏芙目前余额8200位面币,4块田地打完折是5440位面币,还在可承受的能力范围之内。


    初级异植的成熟时间是七天,七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目前一分一秒都十分珍贵的苏芙来说,他也绝对不会白白浪费七天时间只用来等待。


    思量了一会,选择困难症晚期的苏芙决定双管齐下,在新手优惠期内,干净利落地下单五份初级加速肥料和四块一级花圃,紧接着开始急速种田模式。


    账上余额:1060位面币。“就像是外来物种入侵。在生长地,一株不起眼的植物,换了一个环境它可能就是一场灾难的源头。”


    苏芙盯着白芷的眼睛,虽然岁月的流逝让奶奶眼周的皮肤变得松垮,但是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温柔。


    “正是它,一株小小的植物,导致了二十天后的末世。”他继续嘲讽地说。


    “大概是同为植物的关系吧,首先是植物,然后动物变异。它们的体型变得像是史前那般庞大,也拥有了各种各样像是电视或电影里的那些神奇的力量。”


    白芷静静的看着孙子,温柔的神情染上了一丝愁绪,摸了摸身边的两小只。


    “他们两呢?”


    苏芙停顿了一下,也抬手摸了摸元宝和梨花光泽顺滑的毛毛,尝试着让自己的话语带上一些欢快。


    “他俩呀,可厉害了,不仅有了能力,还能变大变小。”


    变大变小是在绑定系统后获得的能力,苏芙不知道元宝和梨花前世的体型,不过这样也好,方便出行,也能够隐藏实力,扮猪吃老虎。


    白芷总算是带了点笑意,温声夸奖了两个小宝贝。


    接着她拉过苏芙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左掌心,用右手拍了拍。那一瞬间,苏芙挺直了一个晚上的脊柱才微微放松了下来。


    原来自己已经紧张到全身僵直。


    “其他人后来怎么了?”


    无奈于奶奶的睿智,苏芙将自己藏了一半的话缓缓道出。


    “人类的异变速度根本没有动植物那么迅速,并且如鱼得水。”他停了停,看着奶奶暗含鼓励的眼神,还是全部吐露了出来。


    “那株外来植物泄露出的基因,活力非常强盛,就像是一场流感,瞬间席卷了全蓝玄星。没办法接收的生物都在短时间内,像是时间加速般,瞬间就走到了生命尽头。本月初报道的安市植物园大量植物枯死异象,其实就是因此。”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可能同为植物的关系吧,植物的异象是最先显露出来的,接着是动物,然后是人类。一周后会有大量动物无原因死亡,二十天后,全蓝玄星50亿人会骤降到大概5亿人。”


    “不仅仅是消亡,变异的速度和兼容度,人类也没办法达到动植物那样的高度。我们的异变时机最慢,异变概率最低。人类生存的空间一度被挤压,我不了解之后,但是从末世的前期开始,人类在蓝玄星的地位,就从末世前的掌控者变成了蓝玄星最底层。”


    随后,白芷将目光投向了苏芙,看着他同样不甚放心的模样,也明白了孙子和自己一样的担心。


    苏芙冲奶奶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安心,便点开了商城页面开始刷新起来,同时也在心中询问起系统有什么推荐。


    系统没有出声,眼前的光屏侧边却开始闪烁起来,苏芙随着指引,看到了一株长得像温度计一样的草。


    这个草叫做“知心”,据产品简介上说,它是一个及其护崽的高位面种族给自家崽崽每崽必备的伴生草之一。


    其主要作用就是感知被守护崽身边其他人的不同情绪,它在每感知一项情绪时,体内会对应分泌不同颜色的液体,通过透明的,温度计般的进度条呈现出来。


    友好的,就会涌现绿色的液体,绿色越多则越是友好,反而不好却不至于伤害崽的反面情绪会是黄色,最后就是一些及其恶劣的情绪,知心会呈现警告的红色。


    苏芙,苏芙又是大开眼界的一天,不过这个产品倒是十分适用目前的银杏树。放在一些神奇的位面,几百年树龄的小树苗的确还是崽崽呢。


    悄悄在心中打趣了一下,苏芙便一键购买,位面币-5000,看着越积越多的债,苏芙佛了,还好为了促进消费,主系统没有设立收取利息这项政策。


    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的苏芙,心知这样看起来松散的政策之后,肯定隐藏着更为严苛的应对策略,嘴上说着佛了佛了,眼睁睁看着债务突破五位数,他心中对于尽早还债还是有那么一点急切的心理。


    【不知道再提前预支几个月薪水还债行不行。】


    脑海里天马行空,苏芙严肃着一张脸没有露出任何情绪。


    白芷看着有点担心,难不成不好解决?


    随后,所有人,宠物和花都看见了苏芙手中多了一个“温度计”?


    空间切割的效果非常显著,只见原来纹丝不动的绿色果子渐渐脱落下了绿色的表皮,露出了暗藏在其中的,真正的果实。


    经过他们之前的搞事,相信天照神系的精锐们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家被偷了,而背后恰好是南极星的北欧神系。


    导火索已经燃起了,这就是七大神系合作分崩离析的开始。


    苏芙心想,难怪之前计划进行得那么顺利,天照神系二话不说就和凯文三人干了起来,现在想来倒是明白了。


    原来他们早就互相提防彼此了。


    这七大神系之间的合作,比她想象的要脆弱得多了。


    一阵微风拂过,带起几片桃花,在空中打着旋儿缓缓落下。


    苏芙望着一只停在花瓣上的蝴蝶,都不好好在家待着是吧?


    行,那她就去亲自‘拜访’一下。


    第 67 章   67-逆风翻盘,如数奉还(含营养液加更)


    三人说走就走,皮楚汐立刻打开传送门。


    银蓝色的光芒亮起,眼看着他们就要进去,却见苏芙突然顿住了动作。


    “等等。”她微微偏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咦?他们的速度够快啊,竟然已经有一个神系已经来到青丘了。”


    苏芙天生一张冷白皮,白皙细腻的皮肤在阳光下甚至像是一面行走的反光板。这样的皮肤不知惹得多少女生羡慕嫉妒,又不知多少次被无良舍友所打趣。


    但偏偏这样的皮肤也是经不起磕碰,时常不知哪时哪地撞上的淤青,总是几天半月难以消散。初时苏芙还曾被宿舍里的老三-姜延,戏称为“现代版豌豆公主”。


    当然,他已经毫不客气地回怼过这个不太正经的舍友。


    这样粗制的纱帐,有时睡觉一时不老实,第二天苏芙的脸上总会有一片红色的纱网印,一天不散的那种。虽然不是第一次发生,但是每次苏芙还是免不了会被白枫落,楚舟行一起惊奇打量。


    按照年纪排名,这两位是宿舍里的大哥和二哥。关于老三,苏芙是不会主动承认姜延是三哥。虽说如此,他还是因为不幸的比姜延小7天,成为了宿舍里名副其实的老幺。


    而在家里,除了元宝和梨花——一只金毛,一只梨花,苏芙也是最小的那个。


    17岁那年,苏芙的父母空难逝世,单薄的少年只与年迈的奶奶白芷相依为命。看着奶奶大半的黑发在短短的几天内变成了满头华发。苏芙悄悄收拾起了自己一切外露的情绪,用自己稍显瘦弱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小小的家庭。


    元宝是苏芙从宠物院抱回来的。【漓水镇到了,请配合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


    苏芙拉起箱子,大步走出车厢。走着走着,四肢修长却仍然一身少年气的青年在青石板铺就的路上跑了起来。黄昏,古巷,奔跑的男孩,一切都恍若油画里才存在的场景。


    听见声响的小镇居民纷纷探头出来查看。


    “呦,白家小幺回来了!”苏芙抿了抿唇,“每个人都在艰难求生。”


    “那些异变因子还影响了食物的存储。食物的保质期变短,腐烂速度变快。能食用的植物和动物无一例外都变得更加危险,它们的果实变得更加隐蔽,食物的获取也变得更加艰难,几乎只有有异能能力的人才能获得。普通人根本没办法在这样的世道里吃饱穿暖,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


    苏芙一字一句的吐出那些残忍的现实,惨然一笑。


    话语刚落,整个空间都仿佛停滞了起来,手边的轻柔拍打停顿了几秒。但紧接着,那双饱经岁月的手又带着独特的节奏,温柔的安慰着苏芙。花花,元宝和梨花也轻轻的将头蹭在苏芙身上,安静却坚定的陪伴着沉浸在悲痛中的小主人。


    “那你还记得我们两个怎么样了吗?”


    苏芙讶异地抬头望向白芷的眼睛,试图从那双温柔却充满智慧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却什么也没看出。


    【果然。】


    不用问奶奶为什么用“记得”这样的字眼,怕是在苏芙吐露末世真相的那一刻,白芷就察觉到了什么。随着坦白的一步步递进,她大概是已经明白了些什么。


    自己拉扯大的孙子,自己最了解。连日里来的不安躁动,情绪异常波动,欲言又止的眼神,时不时流露出或悲伤或后悔的神情。这些持续已久的复杂情绪变化,白芷就是在苏芙父母离世时也没有看见过。


    那时候,坚强的少年短短时间便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一夜之间恍若长大般扛起来这个小小的家。


    如今想起来,白芷也是止不住的愧疚。


    用梦或者预知这样的借口,怕是佐证不了为什么短时间内自家孩子的冷静就被摧朽拉枯般,不见分毫。


    那样的悲痛怕是无法只说感同身受,而是深陷其中。


    白芷掩盖下眼里的心疼和悲痛,揽起眼前青年单薄的肩膀。


    “你还愿意跟奶奶说说吗?”


    六块田地,一次性的种植,施肥和收割后,苏芙毫无意外地获得了六株能力各异的特殊植物。


    1.【治愈康乃馨】:康乃馨是株温柔的大植物,她致力于消除所有的病痛。


    康乃馨花香可消除一定的精神伤害,单片花瓣可消除外伤,整朵花可消除严重内伤,整株花可断肢重生。


    2.【爆炸蔷薇】:暴脾气的蔷薇花,不在爆就在爆的边缘。


    凭心情扔出不同颜色的花朵,对应不同威力的炸弹,颜色越粉,爆人越狠。“嘿,让你猜猜下一秒我是什么颜色?”


    3.【布林布林满天星】:小小的满天香没有多大的野心,只想做布林布林的小星星。花如其名,除了闪亮,一无所有。


    4.【喷墨牵牛花】:不知道是章鱼爱上了牵牛,还是牵牛喜欢上了章鱼。


    对于这样的观点,秀气的牵牛花并不承认,他只相信胸有点墨,不过这个墨能自由喷出罢了。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墨,墨量是自身体积的千、万倍。


    5.【向日葵射手】:相对于豌豆射手的几颗豆,向日葵对自己满满的花盘表示了十二万分的自信。无限葵花子弹,上一秒香甜葵花籽,下一秒崩你脑瓜子。


    6.【香香软软郁金香】:郁金香才不是那些粗鲁的花花草草,她恬静温柔就是闻不得异味。百分百空气净化,给你超越自然的清新。


    短时间见识了生物种类多样性的苏芙,一时间槽多无口,果然世界上不仅仅没有一样的树叶,也没有一样的异能植物。


    “花花,康乃馨真的这么厉害?系统上对她的描述,简直堪比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苏芙还是不相信系统能够如此简单的,在游戏开始就主动将外挂或者说游戏bug递到玩家的手中。


    花花心虚的眨了眨它那黑黑的豆豆眼。


    “呵哈哈,谈谈你那不是还没看完嘛,还有一段描述呢。”


    “嗯?我看漏了嘛?”


    在苏芙印象中,自己应该没有看错一字一句,他秉持着怀疑的态度,继续翻看着系统描述。那一大段的描述后面,竟然还坠着一串极小的小字。


    【满级状态可获得,初级效果减弱,可酌情增加服用量。】


    为了防止还有任何的遗漏,苏芙将每个植物背后的描述,都细细的看了一次,不过结果还算好的是,只有康乃馨的备注里有着这串补充。


    苏芙一把薅过还在心虚,东张西望就是不敢与自己对视的花花,只稍微用了一点力气,虚张声势,看似恨恨地搓了搓它的大花/脸盘子。


    “真的不愧是你们啊,面子系统和它的傀儡小助手。”


    笑闹完毕,苏芙忧心地发现紧挨着的花圃之间,脾气各异的异能植物,并不能够和谐相处。


    胆小柔弱的直接被挤到了角落,性子急躁的已经开始啪啪啪的摔打着自己的枝条。虽然它们并没有打起来,但是苏芙肉眼能观察到,植物们已经开始躁动了起来。无论是怎样的个性,六株植物各自的状态都并不是很舒展。


    “花花,能将他们安放在店铺两侧的展示格里吗?”苏芙问道。


    花花点头:“可以的可以的,展示格里会根据不同植物,模拟其相对应的生长环境。虽然流速相对较慢,但是植物们不会相互影响,还能向着更加高级的阶段缓慢前进。虽然植物进化的速度,会比安置在花圃中慢上亿点点,但是在花圃不能隔离开的前期,展示格是很好的,能起到隔离和保护作用的特殊空间。”


    苏芙听完安了安心。


    这样看来,在系统初期花圃没办法开启特殊保护的情况下,自己也不用束手束脚。


    “花花,将康乃馨留在花圃里,其他五个都挪到展示格里。”


    不同的异植无法共处。目前六株植物里,最为紧要的,作用影响最深远的也只有康乃馨了。苏芙将她安放在进化速度最快的花圃中,其他的五个,要不作用不大,要不性格火爆,只能先放在墙上展示格中。


    等后期花圃升级,苏芙就可以像开场动画那般划定不同区域,安置不同的异能植物,那是,他自然会再将一些植物移回花圃。


    或者还有另外一种花花推荐的方案,从商城买几个防护隔离罩,让不同属性的植物可以生长在一起,却又不互相影响伤害。苏芙抽空看了看隔离罩的价格,单个八千位面币,他默默关上了商城。


    【等以后,等以后……】


    听着银杏树爷爷?哥哥?憨憨的发言,苏芙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脑袋。


    能听得出来他真的不太设防,倒豆子把自己的一切都讲述了出来。


    “我能掌握方圆百里的动静,知道你们要离开漓水镇了,放心我会好好守着这里的人和建筑的。”


    这番傻白甜般的发言也听得白芷一阵皱眉,乱世将至,太单纯反而不好。她很是不放心的看着眼前的大树,自从听见了银杏树年轻的声音,她就再也树不起什么“守护神”滤镜了,看他的眼神就跟看自家的小辈一样。


    “苏芙,晚些和奶奶一起来婶子家吃饭啊!”


    个高腿长的青年脚步不停,嘴边挂着不知何时扬起的灿烂微笑,熟练地和各个熟人打着招呼。


    “是啊,毕业了。”还是院落里的小饭桌。


    苏芙心不在焉的戳着碗中的饭粒,时不时地瞅两眼自己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在昏暗的照明灯下更是显得出奇的好看,指节间有一些小的茧子,但也并不影响这双手的颜值。搁在网上,那是可以获得一片“舔屏”“老公”言论的。但是,就是这样一双手,苏芙已经看了二十年,一眼便能看出它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前世一直是普通人,也接触不到多少“异能者大人”的苏芙,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异能方面。或者说,他就没有一丝觉得自己可能会获得异能的可能性。


    “谈谈,怎么了?”


    苏芙看着眼前递过来的一碟井水镇过的黑葡萄,再顺着那已经满是岁月痕迹的双手向上看去,是白芷写满担心的眼睛。


    他愣了愣,又很快得朝奶奶展开了最灿烂的笑容。


    “没事,就是苦夏吃不下饭,正好有葡萄,谢谢奶奶!”


    边说着,苏芙边拾起碟子里的葡萄塞了一颗进入嘴里,嬉笑着感叹葡萄真甜。这顿饭就这么被他插科打诨得糊弄了过去。


    饭毕,苏芙走向院前,准备帮奶奶将花店前摆放的盆栽植物等收回,谁知道刚踏进花店的一瞬,一道电子音便响起。


    苏芙抬手摸了摸看起来手感很好的布艺花朵,触手的感觉十分舒适。单纯的花花,惊喜的举起了自己的花盘,用软乎乎的,五颜六色的花朵蹭了蹭自己来之不易的宿主。


    “谈谈,谈谈,我们来看看新手大礼包吧。”


    “怎么你也叫我谈谈?”


    苏芙小时候是白白软润的一枚小团子。按照街坊邻居的说法,那就是跟小仙童一样好看,一看就是招人喜欢的好模样。


    但是就是这样的甜心糯米团子,却是个爱笑但是不爱说话的宝宝。这样反常的现象一度让离家的大人们如临大敌,还曾怀疑苏芙是不是“来自星星的孩子”,也就是常人所了解到的自闭症患者。


    几度求医问诊发现只是虚惊一场,小宝宝就是不爱说话,只爱笑。后来干脆将苏芙原先定下的小名从“檀檀”变成了“谈谈”,家人们希望小家伙可以像名字那样,健谈一点。于是“谈谈”一名便保留到如今,苏芙周围亲近的人也是都知道这个小名的。


    虽然只是一个小名,但是包含了家人朋友的美好祝愿,加上从小听到大,他也早就被叫的耳熟了。


    苏芙也就只是随意提起,紧接着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什么礼包?”


    随后,在花花的指示下,他终于开启了万界花店系统的主界面。


    不知道是能量缺乏还是版本太低,面前展开的页面十分朴素。不用数,一眼能见的就是三个亮起来的大图标——背包,花圃和店铺。


    苏芙一个个点了进去,听着花花的介绍摸索着系统的使用方法。


    背包功能不需要赘叙,存放着系统发放的所有东西。


    初始背包共有二十格,苏芙看着已经占据一格,并一直闪烁着彰显着自己存在感的小锦囊。那间接性发作的强迫症就像一只刺挠的小手,开始在心底掏呀掏。他咬牙忍了忍,强迫自己忽略那还在调皮闪烁不停的礼包。


    【最好的要留到最后。】


    “花花,如果非系统发放的东西可以存放在背包里吗?”


    花花绕着光屏飞了一圈,落在苏芙的肩膀上,和他一起看向还在跳动的袖珍小礼包。


    “当然没问题啦,谈谈不先点开看看嘛?”


    “先不着急着看,我再看下其他两个图标。”


    【既然系统叫做“万界花店系统”,显然后两个才是重中之重。】


    一边想着,苏芙一边点开了花圃。


    浓雾渐渐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各种各样的花朵植物,有眼熟的也有完全没有印象的新物种。它们乖乖的生长在不同的环境之中,有的落在一片湖泊之中,有的种植在黄土地之上。


    这些都是看着还算正常的。苏芙还看见了一片冰凌之中,或是熊熊烈火里面开着的,十分娇艳的花朵,好似那些极端的环境只是个毫无影响力的背景板。


    接着,恍如只是一个展示作用,眼前生机勃发的花园又消失在浓雾之中,只又显现出两块开垦好的光秃秃的田块,和一小片的水潭。


    “额,开头诈骗?”


    苏芙偏了偏头,光洁的脸庞因为挨得近,不小心蹭上了花花软乎的花瓣,因为触感极佳,他又低头蹭了蹭。


    “哈哈哈哈……”花花尴尬的笑了笑,笑声渐低直至消失不见。


    “那不是借鉴市面上的经营游戏,先给你看看后期可能的成果,激起玩家‘爆肝’的心气嘛。”


    “就像掉在驴子前面的胡萝卜?”苏芙戏谑的反问一句。


    “啊哈哈哈哈,谈谈,说起特殊植物种子的获取方法,目前就有多种途径。”


    “有系统奖励发放,宿主自我拾取,和其他非玩家或者系统玩家兑换,或者商城兑换等。哦对了,我们要不先开启新手礼包,新手第一次一定会掉落或多或少的特殊种子的。”


    看着眼前坐立不安的布艺小花,苏芙轻轻一笑,也没说什么。按照姜延的说法,那就是游戏策划有哪个不狗的,已经毫不意外了。倒是花花慌忙之间子弹般突突突出的话里藏着不少信息,苏芙将它的话记在心里,准备之后再好好试探试探什么叫做“其他系统玩家”。


    “先不着急,都等到现在了,再看看店铺吧。”


    游戏的店铺和现实的店铺一看就是不同,但又有一些共通之处。苏芙眼前只有一家光秃秃的小店,头上的招牌暗淡着,并没有任何的信息在上面。


    【叮,花店任务一:店铺命名。


    首开店铺怎么能没有名字呢?给你的店铺一个可以闻名万界的名字吧。


    任务奖励:初级加速肥料x5,店铺装饰样张随机x1】


    “谈谈,谈谈,我们来为花店取个响亮的名字吧!”花花激动的飞了起来,明明看起来只是布艺的五色花瓣,却像灯泡一样五彩斑斓地闪着光。


    苏芙被忽闪忽闪的眯起了眼睛,试探的问道:


    “只有奖励没有惩罚嘛?我看一般的系统文好像都有强制任务,不做就有惩罚?”


    明明是飘在半空中,但是花花好像平地上被气得跳脚的孩子,上下蹦跶了起来。


    “我们是正规的系统,当然没有不做就惩罚,那是非法的!顶多,顶多有些任务不做就没办法开启或者推动系统升级。”


    “谈谈你可别懈怠每一次的任务,随着系统升级,你在末世里保命的能力和底牌就更多更强。虽然目前我没办法告知你我和系统爸爸的来历,但是我们可不是那种黑心系统,不害命的。”


    苏芙伸出双手,将激动得恨不得掏心掏肺来证明自己的花花揽在掌中,温柔的抚摸着上下起伏的绿色茎秆,给它顺了顺气。


    “那谋财?”


    感觉掌下的小身体僵硬了一瞬,苏芙手没有停的继续顺着毛。


    “那啥,其实也就宿主聚集的能量,系统收取亿点点有他用罢了。”看着绿色叶片艰难的比了个C,苏芙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


    【有代价就行,不然一直免费的东西,总觉得是所图甚大。】


    “好了好了,相信你了。”


    “花花觉得‘奇迹’这个名字怎么样?本身就是奇迹所在,给我带来了奇迹,也会将奇迹播撒到万界。光明而温暖的词语。”


    【叮!店铺命名任务完成,奖励现已发放背包。是否选择后续隐藏奖励播报,是or否。】


    看着背包里多出的任务奖励,苏芙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小花朵重新安置在肩头。


    “是。”


    “检测到异能条件满足,万界花店系统开始加载。”


    “正在扫描宿主信息,请稍后。扫描成功,信息匹配无误,系统加载成功。”


    “苏芙,欢迎回归。系统和系统助手‘花花’竭诚为您服务。”


    苏芙已经不知道几次顿在原地。自重生而来,虽然不寻常的事件一件一件接踵而来,但是系统带来的冲击还是让苏芙一时间难以消化。


    “等等,【回归】是什么意思?”


    脑海里的想法脱口而出,那一闪过去的微妙思绪还是狡猾的溜走了。苏芙干脆破罐子破摔的盯着眼前具现化的一朵“花”。


    乍一眼看到这朵不寻常的,像花一样的东西,仿佛是水晶般的质地,但是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并不完全一致。


    它恍若介于时间和空间的交界,错眼一瞬,就好像虚化消失一般,再看,却又似乎就存在于原地。它也不仅仅是透明的,不同角度查看,就好像有着不同的色彩。但是,仅仅靠人类已知的,光落在物体上的折射反射等定律完全无法解释。


    就是那种一眼能看出不凡,却又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神奇存在。


    “谈谈,其实你之前一直处于异能觉醒初期,载体发生强烈排异反应,所以都是低烧的状态。木系异能是开启系统的必要条件,所以其实花花和系统爸爸一直跟有随着谈谈你的。”


    “之后你被那株白梦曼陀罗魇住之后,其实在一段意识不清醒的时间内,你的木系异能短暂觉醒,开启过我们。”


    见苏芙好像被自己的终极状态糊弄的一愣一愣的,花花得意的摇了摇自己奇异的花瓣,然后调回了初始状态:一朵胖嘟嘟的布艺小花。


    装x一次就够了,再多余的,系统爸爸所剩无几的能量不允许。


    “紧要关头,我们一起调动了系统剩余的能量,开启了空间回溯。因为谈谈你濒危前,最强烈的想法就是和家人团聚,所以就多往前回溯了亿点点。”


    小花的花盘里那双黑黑豆豆眼心虚的眨了眨,它的手,或许说是绿色的圆滚滚叶片相互怼了怼。


    “所以这次重新开机后,系统爸爸的能量所剩无几了。”


    “嗯么么,额么么,谈谈以后要多做任务,获取能量,或者升级自身异能,以维持我,还有系统爸爸每日能量支出,后期可能还有进阶啥的。”


    苏芙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所以不是重生,是真的只是重新回到了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他看着抬起豆豆眼小心看向自己的花花,自重生来最后一丝压在心底的愁绪也烟消云散了。


    仿佛就像是受过的暗伤,虽然伤口结痂了,它还是暗藏在那,时不时出来找个存在感,在你毫无戒备的时候痛击你一下。结果有人帮你回到了最初还是健康的时候,一起都是最好的模样。他不知道花花是怎么落在自己身上的,这个系统之后会不会有任何隐患,但是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只有最衷心的感谢。


    【一切都是最初最好的模样啊,真好,真好!】


    “今晚就不了,谢谢春花婶子,明天去你家买芝麻饼!”


    终于,苏芙家的小花店映入眼帘。


    说是不大的门门,也只是相对而言。和其他铺面动辄两三百的面积相比,离家一百多平的“小店面”里,错落地摆放着各自各样的盆栽和鲜花。夏季正是许多花草树木开花的季节,姹紫嫣红的铺面里,掩映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苏芙眼前一亮,奔跑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行李箱的轮子几乎快被磨出了火花。


    “奶奶!我回来了!”


    除了苏芙,谁也不曾知道,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隔了千万个不眠的日夜,隔了千山万水,隔了整整两辈子,终于抵达了它想传达的人耳边。


    倏地,一道黄色从绿色的叶从中窜出。苏芙一时间见到奔来的毛茸茸,就立马放下手边的行李,单膝跪下,张开双臂,惊喜地道:“元宝!”


    “汪汪汪!”


    “喵~”梨花也不知道从那个角落跑了出来。


    苏芙抱住了亲昵凑上来的一猫一狗,各自亲了一大口,笑容自下了车之后便一直盈满脸庞。他抬眼望去,黄昏的最后一抹斜阳照耀在店门前那道温柔的身影上。


    白芷银白色的头发简单的挽在脑后,她穿着那身和苏芙在夜市淘来的棉麻长裙,怀抱着一束鲜活的向日葵,站在店门前,温柔地微笑着看着苏芙。


    上车饺子下车面。


    知道今晚苏芙到家的白芷早早便煲好了鸡汤。她利落的下好了一碗面,浇上了清亮的鸡汤,捡上几块炖的软烂的鸡块,撒上些葱花,一碗热气腾腾,鲜美的鸡汤面便好了。


    也给元宝和梨花端了一份少盐的,汤肉分离的鸡汤,一家人便关了店门,在后院里摆了一张小桌子吃上了晚饭。


    桌上,白芷心疼地看着大口吃面的苏芙,夹起大汤碗里剩下的另一个鸡腿,要给孙子再加些餐。苏芙玩笑得熟练避开奶奶的筷子,将鸡腿最后安放在了白芷碗中,她嗔怪地看了一眼吃的满头大汗的孙子,吃完饭便赶着苏芙去洗澡,打开了他房里的空调,让风尘仆仆的孙子能好好一夜安睡。


    洗去一天疲惫的苏芙躺在松软的床铺上,鼻间萦绕的满满是阳光的味道。他自重生而来,时刻空悬的心脏终于在此刻落在了实处。


    终于,不管过程如何复杂,他还是到家了。


    【真好啊,一切还来得及……】


    流浪多日的游子终于回到了他的魂牵梦萦之处。


    过于松弛的神经,使苏芙睡了这些时日里来最为香甜的一梦。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睁开眼的一瞬,苏芙刚开机的大脑便瞬间死机。


    【这究竟是什么?!!!】


    起初主要是为了在自己不得不离家求学的那段时间里,让奶奶有个陪伴。那是还只是小小一团的金毛,如今站起来也有大半人高了,温暖的性格就像是它那一身金灿灿的毛毛,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太阳。


    而现在,元宝也不仅仅只是一个陪伴,而是苏芙家里不可分割的成员之一。


    梨花这个名字则是取自她本身的种族,是一只本土狸花猫。梨花的出处也很简单,她是白芷在某个雨天花店快打烊的时候,在店门口的角落里捡到的。


    那时候的梨花还没有现在这样的威风,行走之间恍如一只未成年的小豹子。


    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本就不多的毛发,在被雨水打湿后紧贴在皮肤上。整只喵就好像一只落水的小耗子,一点也没有幼崽的奶萌。那断断续续的细碎叫声倒是惹人爱怜,最后苏芙和白芷共同拍板留下了这只“颜值不高”的小猫咪。


    多只毛茸茸其实在苏芙家里,也不过是多一个盆的事。但是自此之后,他过上了多少人都羡慕不上的,猫狗双全的生活。


    奶奶白芷平时多是一人在家。小小的漓水镇还未曾感染大城市的冷漠,人员往来总带着一股暖人的亲切。她在街坊邻居的帮衬下,在慢节奏的小镇上继续经营着苏芙父母留下来的,一家规模不大的花店。


    苏芙高考结束,在不浪费自己分数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本市的农大,报上了自己喜欢的园艺专业。从小到大精神富足的他没有多大的野心,也并不向往着大城市的灯红酒绿。他只想在漓水镇的一亩三分田里,陪着奶奶好好的经营着父母留下来的小花店。


    每到周五晚上,苏芙会在舍友的羡慕声中,背起自己的小背包,坐上回家的地铁。地铁出了站转乘一班368号的公交便能直达自家的花店门口。


    周一上午没有课程,每每吃完奶奶煮的早餐,手里就被塞上了各种各样的吃食。


    隔壁阿财叔在山里自己包田种的粉白粉白的水蜜桃;街前春花婶子摊的又香又酥脆的芝麻饼子;自家院落里那棵枝繁叶茂的柿子树打落柿子做的柿饼


    一年四季,总是有吃不完的美食。


    紧接着,苏芙才会在奶奶白芷的声声催促下,再坐上回学校的班车。


    其实加上法定的节假日,学校一两个月的寒暑假,苏芙还时不时没课的时候总是往家里跑。仔细算来,他一年呆在家里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在学校留宿的时间。知晓苏芙家里情况的辅导员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苏芙这孩子让人放心。


    至于苏芙的三个舍友,也是早早在奶奶的食物投喂下倒了戈,倒是巴不得苏芙多多回家。玩笑来说,可能是应了那声“远香近臭”吧,苏芙和舍友的关系倒是比一般的寝室要来得更亲近些。


    于是,对于只是短暂留宿作用的宿舍,置办这么一两件不称心的物件,苏芙的心态和大部分的男大学生一致,能用就行。


    慢慢地眼睛适应了黑暗,苏芙也看清了眼前白底黄花的被罩——不称心物件之一。


    其实农大说抠,也没有真的一毛不拔。


    一些大大小小的塑料盆,还有蚊帐啥的,的确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粗糙敷衍,但是替换的两床被褥却是正宗的新疆棉花。纯棉的肤感对于苏芙这种较为敏感的肤质也是十分的友好,但是,但是你得首先忽略它的印花啊!


    男生宿舍的统一的颜色是蓝底黄花,还有一床替换的白底黄花,略微好些。女生那边的,据消息灵通的隔壁宿舍王飞打听到,是粉底黄花+白底粉花。也是大哥不说二哥的程度。听说一开始是打算印的纯色,多好啊,简单质朴,一看就很大学生。


    半途院长建议说,学生是朝气蓬勃的花朵,要不加上些花吧,遂更改之。


    结局就是开学统一发放物资时,迎来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天气晴朗时,从校园里那一片一片五颜六色的被子,就能窥见院长的审美到底有多不受待见。


    青丘,桃花纷飞。人生不过“衣食住行”四字。


    一口气解决完了住和行两个花钱大头,苏芙终于可以放开手去买买买。


    由于那让人又爱又恨的进化因子,末世后食物的保质期大大缩短,很多东西短时间内就腐烂一空,让本就缺乏口粮的蓝玄星人们直呼心疼和后悔。


    虽然苏芙有系统背包这个作弊工具,任何事物放入背包内就相当于空间停滞,但是低调做人,财不外露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在所有人只能拿出真空包装的灾前食物,或者千奇百怪的末世产物时,你傻愣愣的拿出个品相完整的无异变水果或者蔬菜,那不是明晃晃的在说自己有问题嘛。“怀璧其罪”的悲剧,从古至今发生的也不止一起两起,苏芙也没有蠢到不知掩饰。


    关于吃的方面,主食苏芙并没有盲目的多买,之前浏览系统商城时,他发现了不止一种的替代物,所以最终苏芙只简单购入了几百斤真空包装的大米。反而因为家里人都喜欢面食,他多多抢购了各种各样的面粉和面条。低筋的,高筋的,干的湿的,炒的拌的……应有尽有。


    虽然调味料也不乏替代品,苏芙还是固执地感觉,本世界的产物会更加符合家人们的口味。于是,他不吝啬的购买了大大小小的调味料,调味包和酱制品,其中豆瓣酱,火锅底料和十三香自是必不可少。


    接下来,五花八门不同口味的零食,荤的素的,酸甜苦辣,人吃的,宠物吃的,通通买买买。再统一进行真空包装,分门别类整理好放入空间。


    蔬菜和水果苏芙只少少的购入了部分,以满足家人在末世初期的微量元素摄入需求,多的是买入各种各样的种子和幼苗放在背包中。最后再拜托花花磨了磨它的系统爸爸,将蔬菜水果归为一类,放在一个格子内。


    这些普通的种子和幼苗,末世后通过苏芙的异能引导,培育,再加上系统出品的营养药水和万能花圃的加持,安稳产生变异的几率会更大,味道更好的同时,性格也会比野外的更加温驯。


    然后是全身的行头。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从春季到冬季,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狗狗猫猫,大的小的,苏芙不辞千辛万苦跑到各地的服装厂,服饰厂批发价购入了一堆。


    还有各种其他的日用品,例如洗漱用品,家具用品,炊事用品,装饰用品等等,还有各种各样趁手的工具,事无巨细。


    由于没办法搬着小院一起跑,苏芙不得不仔细地考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移动花车就是另一个家了。但是不管是怎样的环境和条件,他始终相信亲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风尘仆仆了大半个月,几乎跑完半个灿夏国,苏芙终于花光了账户上的所有钱,并顺带打包了一些所经之处的美食,塞满了整整十个空间。


    在末世前一周,尽其所能备好了能准备的所有东西,苏芙又再回到了漓水镇上。


    他简单的背着个旅行包,熟门熟路奔进自家花店的那一刻,就抱住了忐忑担心了半个月的白芷。


    轻轻地蹭了蹭奶奶恢复了黑色和光泽的头发,苏芙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


    “奶奶,我们再也不会分别了。”


    等待的日子,总会在临近揭晓的时候,越来越磨人。


    在这期间,苏芙线上跟宿舍的三个视频了好几次,亲眼确认了他们的战略储备,才缓和了自己的老父亲心理。


    对于身边相处了多年的左邻右舍,他也拜托了系统放出了一些或真或假的消息。也不知道系统是如何操作的,在收取了近乎苏芙资产一半的500位面币不久,镇上的居民们就开始陆续囤积水和食物,并且还通通都是真空包装处理过的。


    小地方的消息总是透明的,第二天白芷和苏芙就知道了系统使用的借口。


    不知道消息是它经由何人的口散播出来。小镇居民的统一口径竟然是,谁谁谁在国家气象局有关系,偷偷透露到不久后可能迎来洪水,接着就是一段时间的干旱。有点离谱,但又有点依据,果然高端的话术都是半真半假。


    因为漓水镇的地势较高,几乎算是半山腰上,大家并不会担心自家会被水淹掉。如若真的淹到自家门口,估计灿夏国大半的领土也难逃一淹。但是长时间的水汽,在加上突如其来的干旱,居民们都担心食物霉变和水源污染,于是准备好的都是已经妥善处理过的,真空包装食物和桶装水。


    苏芙也曾尝试用类似的理由,让系统爸爸帮忙传播到网络上,遗憾的大概是动静太大,第二天他们就一齐被官方下场,直接出面打假了。不过还好系统爸爸还是你爸爸,苏芙并没有留下任何的把柄。


    事后他也有偷偷观察网上的评论,多的是花样百出的嘲讽,但是也有少数的群体未雨绸缪,打算或多或少准备些东西在家。看到这里的苏芙默默下线,有一点作用也是好的。


    一只白鸽悠然穿过漫天花雨,最终停在一枝盛开的桃枝上。


    很快,皮楚汐出现在白鸽面前,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结果白鸽根本没有躲的意思,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抓在了手中。


    “咦?奇怪,你这白鸽竟然不躲?”


    他将白鸽带到苏芙面前,有点忐忑:“老大,希腊神系白羽给我们送来一只白鸽……这是什么意思?她该不会已经发现你没死了吧?”


    苏芙却轻笑一声,伸手抚过白鸽柔顺的羽毛,“无妨,这是……盟友送来的礼物。”


    和平白鸽意味着双方合作达成,星星之火,已然燃起。


    至此,最后一环联合计划终于完成了。


    集结七大神系围攻青丘是吧?这次如数奉还。


    第 68 章   68-开始对账,干得漂亮(含营养液加更)


    苏芙双手一扬,将白鸽放飞,看着它带着一片桃花瓣消失在天际。


    果然,白羽和她想的一样,只能说和这种聪明人达成合作实在是太容易了。


    “老大,这就成了?”皮楚汐仍有些不敢相信,“白羽会这么容易就跟我们合作对付奥丁森?”


    “她不会是将计就计吧,然后再反将我们一军?”


    皮楚汐再也不是以前天真的皮楚汐了,在这些大佬面前,他觉得自己尚有极大的进步空间,现在思考问题都要在脑子里多转几圈。


    苏芙转身看向皮楚汐,解释道:“不会,在她眼里我们不过是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虽然诡计多端,但毕竟势单力薄。”


    “况且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之下,再多的诡计又有什么用?”


    方伯翰若有所思:“所以她觉得我们是可以掌控的,而且可以利用我们先干掉奥丁森?”


    “没错,”苏芙点头,“恐怕在她眼中,奥丁森才是最大的威胁。”


    “而且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奥丁森在偷袭各大神系,白羽不可能放过这个打击对手的机会。”


    所以答案显而易见,而结果也确实如她猜测的那样。


    “不过,要想把南极星偷袭众人的事情做实,让六大神系下定决心对奥丁森动手,我们还需要一个关键的证人。”


    “凯文?”方伯翰立刻反应过来。落在漓水镇的后山只是一个巧合。


    灿夏国的地势从地图上看,是西南高,东北低。六月三十号那天,刚刚结束了一场高山滑雪的侯烛,在隔天搭乘了一班极限运动爱好者同伴的私人飞机。从灿夏国西南端最高的米瑞娜斯雪峰,飞回东北方的首都越城,同时也是末世后,灿夏国最大的人类幸存者基地——“永昼之城”。


    在靠近漓水镇的上方,这群胆量异于常人的年轻人们,被大片茂密丛林和美景所吸引。先高空跳伞,再荒野求生的想法一经出现在脑海里,就再也甩不掉了。由于飞机上装备齐全,又都是年轻气盛,或多或少带着点疯劲的年纪。上一秒刚提出意见,下一秒他们就犹如下饺子般,在几千米的高空中一个个跳出舱外。“末世到来了。”


    聪明人说话都不需要绕很大的弯子,正好苏芙也不是那种喜欢绕弯的人。


    他紧紧地注视着眼前,穿着普通的军绿色迷彩服也难掩贵气和风姿的男人,企图从他的表情上来获知他的内心。


    【可惜失败了。】


    在听到这一荒谬宣告的同时,侯烛不仅没有产生任何的情绪波动,甚至于,苏芙还从他漆黑的瞳孔中还看出几分的漫不经心。仿佛无论是末世,还是太平盛世,对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苏芙难得产生了挫败的感觉。


    “这并不是空口无凭的玩笑话。”离别总是充满悲伤却无可奈何。


    临行前,苏芙站在小院的偏门外,回首最后望了一眼满载童年回忆的院落。


    在这场席卷了全蓝玄星,全物种的浩劫下,院子里原本长势良好的植物们也没有逃过,纷纷被波及牵连,仅剩的两株独苗葡萄藤刚刚被他收到了花圃里。期间,苏芙还抽空看了一下情况,康乃馨接受良好,两种植物各自种在花圃的两端,没有任何异样或者排斥。


    今夜的月光清淡如水,由于残局都被稳妥地打理过了,月下空荡荡的院落也仿佛变得更加寂寥。


    无声的沉默持续了很久,苏芙深深地看了一眼家的模样,像是默默将这一幕刻在心头,便收回了留恋的眼神,用从系统那买来的超大号锁链拴住了小院的偏门。


    虽然不知道再回来是什么时候,或者说苏芙和白芷都没有任何的底气,承诺他们一定还会回到这个充满温情的小镇。但是,他仍想要保留这份美好的可能性,期盼再次回家时,家里还是走时的模样。


    绕着偏门外的围墙,苏芙三两步便走到了自家的花店门口。侯烛正站在花车的一侧,和元宝梨花一起,守着摸着立式招牌灯的白芷。


    这块立式招牌的样子还是祖孙两人一起设计的,是一株别具一格的兰花模样。每次看到这个兰花灯,苏芙就知道他到家了。


    看到苏芙,元宝和梨花冲他摇了摇尾巴,都乖乖的没有出声,侯烛也冲他一点头,转身走进了一旁被花花调整成漆黑的花车,将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人。


    苏芙脚步不停地走到白芷的旁边,双手缓缓搭在了奶奶的肩上,有些担忧的看向她。


    奶奶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个小镇上,没想到都到退休的年纪了,还要跟着自己这个“不肖子孙”一起背井离乡。


    感受到苏芙的到来,白芷慌忙低头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微笑的回望着自己体贴的小孙子,随后轻轻叹了声气。


    “我们走了,镇子里的其他人在这个吃人的世界,又都会怎么样啊?”


    老实憨厚的阿财叔,热情大方的春花婶子,镇前李阿婆家新添的红包一样的胖孙女……还有其他性格各异,却一样温暖亲切的镇民们,虽然白芷不知道他们目前的生死,但是她真的没办法对大家的安危不闻不问。


    临走的前一瞬,各种各样的情绪决堤而出,心软了半辈子的白奶奶最放心不下,还是她的这群老邻居们。


    “奶奶放心,我……”


    苏芙话说一半,系统的电子音忽然响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次的电子音被在场所有的“组织内部成员”都听到了。


    【滴!检查到花店开业以来的第一份特殊订单:“难以割舍的守护”。


    地处偏远的漓水镇多数是留守在家的老人和人类幼崽,末世之后,礼崩乐坏,“弱者”的安全又如何得到保证?


    委托人:以白芷为首的漓水镇幸存居民和()。】


    “系统温馨提示,这是宿主第一次接触由群体强烈的愿力而激发出来的订单,订单的完成度会影响许多生物的生死和安危,请宿主谨慎处理。”


    系统停顿了一下,还是补了一句有些出格的话。


    “谈谈,或许去往漓水镇镇头,你会找到正确的答案。”


    苏芙恍恍惚惚的和白芷对视一眼,侯烛也顺势推开了花车的车门,两人两宠抬头看向了苏芙。


    所有人好像都在等着他的决策。


    苏芙眼神一定,直接拍板:


    “那咱们就先去村口,见一眼系统口中的破题所在!”


    等到所有人都踏上了系统爸爸赞助的流动贩卖花车,苏芙便走到车头,喊出了在花车操作系统里鼓捣了很久的花花。


    看着花花献宝似得,向他展示出自己刚刚研究出来的系统地图,自卫星定位系统失灵后两眼一抹黑的苏芙,终于像是黑暗中的人被赠予了一盏明灯,照亮了前行的路。


    他狠狠地夸奖了一翻贴心的小助手。


    花车不愧是系统产物,高级的代步工具根本不需要任何的驾驶员。又被系统开了眼界的苏芙,在地图上选定镇口的位置后,流动花车便在黑暗中无声却迅速地,行驶向它的目的地。


    漓水镇有两个出口,一个就是之前苏芙和侯烛碰面的出口,靠近后山,在漓水河的上游。一个就是系统口中的,接近镇头的出口,它在漓水河的中游,是镇民们平日里出镇的真正出口。


    随着花车离目标地越来越近,苏芙他们也突然发现了白日里忽视的不同寻常。


    一个高大的黑影静静地站立在镇口的位置,不慎明亮的月光几乎都被它挡在了身后,往日里灯火通明的小镇入口,在末世后一片静谧和黑暗。这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风吹过,庞大的黑影更是像个张着倾盆大口,安静地躲在暗处张牙舞爪的怪物,等着傻傻的猎物自动上门。


    离·傻傻送上门·猎物·檀,看着越靠近越觉得铺天盖地的不明黑影,越是坐立不安。元宝和梨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退回到白芷身边,一边呼噜着嗓子,一边拱起身子审视地盯着前方。就连最为稳重冷静的“保镖大哥”侯烛,也径直走到车头旁的车门边,一手按住车门的把手,一手攥拳调动全身的肌肉和神经,蓄势待发。


    本来对系统爸爸盲目信任的花花,悄悄地被大家感染了紧张的情绪,直接就在半空中扎了个猛子,一下子躲到苏芙脑后的卫衣帽子里,只探出个小脑袋紧张兮兮地盯着车窗外。


    系统:。


    车子安稳地行驶到黑影跟前,一抹柔和的暖光从车头投射出来,光的能见范围不大,被系统调控到三四米内的样子,却是足够大家看到黑影的真实面目。


    是的,系统还是忍不住出了手。


    只见,一株高大的银杏树完全遮蔽了村口的位置,原本三四个人合抱的粗大的枝干,生生被放大了一倍有余。


    明明才是夏季,银杏树本该翠绿的扇形叶面却呈现了晚秋的黄色,在生机盎然的夏日显得格格不入。


    这株银杏树的树龄甚至更早于漓水镇的建立时期。顶着几百年的风吹雨打,它从一株小树苗变成了如今的参天大树,亲自见证了小镇的兴起,繁荣和落寞。


    漓水镇的几代镇民对着这株百年老树,有着难以言表的深厚情谊。春日树下嬉戏打闹,夏日树荫纳凉闲谈,秋日收割银杏果,给家里带来一些额外的收入,冬日伴着年节的喜庆给树梢挂上红色布条,祈祷来年的平安健康。


    一年四季,这株银杏爷爷树默默地在镇口迎来送往,参与了许许多多人或短暂或冗长的一生。


    看到熟悉的树,苏芙一家也都暂时放下了紧绷的神经。


    银杏树在几百年的更迭之后,已经成为漓水镇非一般的存在,大家都喜爱着它,也都信仰着它。就像沿海一带的人民信仰“妈祖”一样,漓水镇的人民虽然还不至于到这个程度,也在慢慢的向着这个程度日趋靠近。


    所以,谁也不会相信银杏爷爷会伤害他们,会伤害它的子民与信徒。


    他叹了口气,试探出声,“我们一家人也准备北山前去越城。家里的成员虽然幸运的都获取了能力,但是并没有一位有着强大战力的同伴。所以,能够搭个伙吗?”


    “你应该能感知到自己体内出现的能量,我不妨先告知你,你是雷系异能力者。”


    苏芙继续加注砝码,“如果你同意跟我们一起北上,”他举起五指,向侯烛一一列举,“包吃包住,包每月免费给你提供一张初级情绪符箓,遇见跟你同属性的天材异宝你有优先选择的权利。如果不幸没有遇见的话,无论你出多少数目的异能晶核,我都能帮你换成同价值,甚至远超他们的东西。”


    “还有,今天早上六点的筛选后,蓝玄星上凭空蒸发了45亿的人口,趁着现在通讯还没有被断,我提议你可以先联系自己的家人,确认他们的安全。”苏芙抿了抿唇,轻声道出了这一残忍的事实。


    看着冷漠青年没有第一时间质疑出声,而是掏出背包里的卫星通讯手机,按响了一通电话,苏芙在心底对侯烛的印象更是大大加了几分。


    万幸的是,在电话被拨出的几秒后,被人接了起来。


    侯烛语速迅捷,语言简短地向那头的人了解了家里的情况,稍微嘱托了几句就被中断了信号。他尝试着再次拨出,却没有任何的回馈。


    没有埋怨和懊恼,侯烛稳妥收起了卫星通讯手机,抬头看向眼前的青年,“谢谢。”


    像是从前途渺茫中看到了一丝希望,苏芙惊喜地回问:“那你?”


    “欠你一个人情。我会护你和家人北上越城。”


    简直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耳边的应答刚一说出,苏芙便迫不及待地回道:“一言为定!”


    随即,他眼疾手快地甩出了系统保安聘用申请。


    “为了大家都能在未来的几个月内更加坦诚相待,请签下这份合约。”


    “既然你承了我的情,那我也不会负了你的意,该付出的报酬一分也不会少。你也不要急着拒绝,我们在之后的不短时间里,将是亲密的合作关系,也是性命相托的伙伴,你的实力越强,也代表我和我的家人越安全。”


    侯烛简单扫了一眼面前跳出来的光屏,上面列举了一大串保安的职责和福利。的确是小青年所说的双方互利的雇佣关系,于是他也没有任何的婆妈,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兄弟大气!”


    苏芙高兴地直冲侯烛伸出大拇指,在得到轻飘飘的一眼后,他讪讪地收回了自己颇为傻气的手势。


    尽管如此,苏芙仍是止不住欣喜的看了几眼侯烛落下的签名。如果不是当事人就在眼前,他都恨不得多摸几下,有自己和系统的辅助,相信以后侯烛成为“蓝玄星地表最强”将不是梦。


    签下了协议就是自己人了,苏芙也不怕侯烛会有什么坏心思,光是合同里的惩罚就够违约者喝上一大壶了。合约期间,一切规矩按照条例来,他不担心。合约结束,所有涉及系统和宿主的敏感信息,都会被不着痕迹地抹除,如此万无一失,他就更加不会担心了。


    苏芙短暂地体验了一把“上面有人”的感觉,真的不禁感叹这样的体验有亿点点爽,让人上瘾。


    关键时刻永远是爸爸最靠谱,这里的爸爸指的是各种意义上的爸爸,尤指系统爸爸。


    对于自己人,苏芙还是既心软又大方的,随即他便忍不住“老父亲心理”询问了侯烛家里成员的异变情况。


    末世后,不是所有的幸存者都能有异能,或者一直平安地活到异能激发。君不见,即使获得了异能的大部分异能者,也不见得能好好活到自己的异能力,能真真正正独当一面的时刻。


    “能冒昧的问一句,你家里有没有触发异能力的普通人吗?在安全抵达越城之后,如果你能提供足够的含有能量的物品,例如我之前提到过的,变异动植物体内孕育的异能晶核,我或许可以帮助他们获得能力。”


    随后,苏芙加重语音:“在能量充足的情况下,任何的可能性说不定都能实现哦。”


    他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忍不住逗弄了一下眼前淡淡看了他一眼的男人,也是对面前人明目张胆地的明示。


    明明眼前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矜贵冷淡,苏芙就是止不住的高兴。


    【哈哈,怪不得姜延总喜欢招惹楚舟行,偶尔逗弄一下一本正经的人真的好好玩。】


    反正横竖有系统爸爸帮忙兜底,苏芙也小小放飞了一下自己。


    侯烛这次终于没有拒绝,他微微颔首,“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暗暗感叹着果然神人的办事效率也远超一般人,苏芙往镇口反方向的镇里走去,并示意侯烛跟上。


    “我们家人口简单,只有我,我的奶奶白芷,一只猫咪梨花,一只金毛元宝,还有这个小家伙。”他顺手从自己奶白色卫衣的大口袋中,掏出藏了有一会儿的花花。


    “它是我的系统助手花花。对了,关于系统的事情,我今天晚上会简单向你介绍一下,不过现在你只要知道它也是我的家人之一就好。”


    “今天上午筛选刚刚结束,全蓝玄星都混乱成了一团。我们最好先好好休整一下,等着这个风波简单平复后,再趁着明天一早天还没亮,外面没有什么人的时候再出发。”


    “代步产品目前已经有了,明天我会隆重的向你介绍一下……”


    瑰丽的晚霞下,青年喋喋不休地向着高大的男人说着什么,声音渐渐远去,一高一稍矮的身影也慢慢消失在了古朴的小院院墙之后。


    此时正值7月1日的早上六点前。谁也不知道,正是这样一场灵光一现的提议,使得飞机上的大部分人在这场席卷全蓝玄星的大筛选下逃出生天。


    从飞机舱门一跃而下,侯烛耳边咆哮着呼啸翻涌的风声,几秒的失重感之后,在悬浮的体验中,他静静地享受着心灵的澄清和耳边来之不易的安静。


    侯烛对年轻人有着朝阳般的热烈并不反感,但是有时候太吵了,会有一种麻烦的感觉。


    六点钟,侯烛准时的在半空中失去了意识。


    连系统都盖章的极强潜力,使他在六点出头几分钟之后,就立刻清醒了过来。但是时间毕竟不是静止的,短短的几分钟,已经足够他从身处半空,到开始无限接近于那片茂密的山林。


    没有任何迟疑,侯烛下一秒就干净利落地开始紧急迫降。


    不再受风眷顾的跳伞,挂落在了山林里最高的那株松树上。一时的束缚和围困,并没有对侯烛这样的“非人类存在”产生任何后续的影响。


    蹬着登山靴的脚一落在枝杈上,苏芙便剥落了穿在身上的跳伞,攀着松树四处横生的枝干,沿着笔直的主干一滑而下。


    登山鞋复又踩在林间疏松的腐殖土上,侯烛轻描淡写地拍拍夹在衣服间的松针和松果。恰巧正是在此刻,苏芙拜托系统连接的光屏弹了出来。看着眼前奇异的画面,冷漠的青年只是淡淡一瞥,就没有再做任何的回馈。


    侯烛沿着高大的大松树走了几圈,果不其然,先前意识不清醒间遗落的背包就挂在不远的矮树丛上。他一手勾起摔得七零八落的包裹,不紧不慢地拍了拍表面的树叶和其他杂物,便抓起背包一侧的肩带,向左肩背后甩去。


    接着,青年脚步不停,在分神留意着周围情况的同时,用着极快的速度在山林间穿行。


    高大修长的身影在茂密的丛林间时隐时现,目标明确的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苏芙对于侯烛不搭理他的这一举措并没有任何的不满,他甚至还饶有兴趣地欣赏了一下这么一场精彩的林间跑酷盛宴。直到从眼前光屏的边角上看见熟悉的小镇外围风景,他才拉回了自己的思绪,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算了算时间,苏芙从小马扎上站起身来,朝着镇外走去,他决定当面见一见这个花花口中的,系统爸爸首推“榜一大哥”。


    等到苏芙走到环绕着小镇的漓水河旁,不远处侯烛的身影也渐渐在视野中变得更加清晰。他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看着青年一步步走向自己。


    “你好,我是苏芙。”小青年微笑着伸出右手。


    淡漠的男人驻足脚步,只微微一颔首,然后绕过试图亲近的青年,向着远处镇口的车站走去。苏芙停留在原地,犹如石化般静默了几秒,直到花花再也忍不住,从他的背后探出头来,揪了揪他的耳垂。苏芙才瞬间回过神来,赶忙追上前去。愣神的这几秒里面,侯烛已经走出了十米开外。


    “哎,你等等我!”


    苏芙几番拦上前去,想要道出些什么,但是无从开口。


    侯烛静静地看了几眼手足无措的陌生青年,却没有出声,更没有停下步伐。


    他并不好奇,更不会生气青年看起来颇为鲁莽的行为,经历了几十分钟前那场莫名其妙的昏迷,此时的侯烛只想尽早赶往越城。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往常看似平静的环境即将变得不一样。


    前来招揽人才,却连招揽的话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眼看着就要错失人才的苏芙,病急乱投医地从系统商城加急购买了一张情绪符箓,直接贴在了侯烛坚实的后背。


    在符箓被贴上的那一秒,脚步不停的侯烛终于停下了他的步伐,来不及刹车的苏芙直接一个趔趄撞在了他坚硬的背脊上。


    情绪符箓在初级商城里一直是个颇为鸡肋的道具。一年到头,它在商城里的订单量也没超过三位数。起初,不知道侯烛情况的苏芙第一次浏览商城时,很是嫌弃这样一个售价不低(999位面币),作用也不大的商品。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道具,对于此时的局面,却是神来之笔。


    “对,”苏芙轻笑一声,“我们的老朋友现在也该发挥他最后一点余热了。”


    皮楚汐听到这话笑了,重复道:“老朋友?”


    也对,从开局到现在凯文可谓是帮他们做了突出的贡献,确实是亲爱的老朋友。


    而这位老朋友凯文,此时正独自坐在第九区的一块石头上。


    从他成功逃离后,苏芙就派阴兵一直在监察着他的位置,皮楚汐两人立刻根据坐标打开传送门。


    不过在苏芙进入传送门之前,她还需要先变换一下样貌。


    很快神技发动,“奥丁森”的身影出现在原地。


    下一刻,雷暴之力在“奥丁森”周身轰然炸开。那熟悉的神力压迫感和令人窒息的雷霆之势,简直与真正的奥丁森一模一样。


    皮楚汐和方伯翰甚至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实在是太像了,他们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老大的幻化之术了,可每一次看到,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哪里是什么幻术,简直就是神迹。


    就连那股令人心悸的雷暴气息都能完美复制,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华夏神明,才能赋予人类如此伟力?


    “走吧。”苏芙,不,现在应该说是“奥丁森”开口了。


    连音色都与真正的奥丁森毫无二致。


    添加好探索员一栏,苏芙看着剩下的【店员】和【保安】,迫不及待地点开了奶奶最有可能出现的【店员】。


    “哎?竟然不是?”


    店员页面里,最上头闪着金光的头像乍一看是个人类女性,仔细再看,可以在细枝末节会发现她是一个机器人。


    打开介绍,里面简单描述了该机器人是来自XX星域的全能型机器助手。没有打错,星域的名字没马赛克掉了,尝试点击会有个小的悬浮框,显示尚未有权限,需要将花店地图扩展至“位面”。


    “花花,‘扩展地图’是什么意思,目前的地图不是位面吗?”


    “是的哦,谈谈。就像外卖配送,是会有一个配送范围的。我们的花店在不同等级所能接单的范围也会不同,范围越大,奖励越丰盛,谈谈还需要努力升级哦。”


    懂了,未来肝氪的另一个方向。


    苏芙紧接着往下看去,但是却惊慌地发现不仅推荐人不是白芷,后面备选人员翻了一页两页三页也都没有找到白芷的身影。


    “花花,奶奶去哪了?”目前距离末世开始还有大概二十多天的时间。


    苏芙清楚的记得前世班级有一个后排的李姓同学,家里经济情况并不是非常乐观。刚开始同学的家人并没有同意他来参加那场毕业旅游。但是碰巧的是,他同班的女朋友正好是活动组织的骨干成员之一,对于自家男友的“背刺”,娇蛮的女友当场就指责起自己的男朋友,并在之后跟李同学闹了很久的变扭。


    后来好说歹说,李同学最终还是加入了活动。却也因为这样一场横生枝节,原计划一毕业就开启的旅游推迟了一周多的时间。


    这场园艺4班全体人员参与的毕业旅游,让刚刚毕业的年轻男女们兴奋了许久。大家共同提议,并计划了一场跨越半个灿夏国的旅游路线。全程自驾游,时长长达一个月之久。


    苏芙掐指一算,旅游启程的日子就在后天,他打开了床头充电的手机,不太熟悉的操作进入通讯软件。


    前世,在电网相继瘫痪之后,苏芙的手机就一直处于报废的状态。尽管如此,笨拙的青年还是小心翼翼的保留着它,寄希望于哪天碰见能够充电的地方。那他至少还能再看一眼奶奶,元宝和梨花的照片。


    之后,流传某些大型的生存基地研制了一款,可以在特定范围内通讯的手机。但是想也知道,那不是普通人可以负担得起的价格。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苏芙都是断网的状态,加上平时他对网络本就不太沉溺,在隔了漫长的岁月之后,还能记得如何操作手机,就已经是记忆非凡了。


    搜索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有一条来自软件的未读提示,显示苏芙被管理员赵决明踢出了班级群聊。


    苏芙还记得他,前世的赵决明觉醒了土系异能。后来他抛开了班级的大部分人包括苏芙,带着几个觉醒异能的同学和他们各自的男女朋友们,北上去了灿夏国首都越城。据说赵决明的家族,在越城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势力,但也远超一般的家庭。


    更为凑巧的是,作为班级团支部书记的赵决明,也是活动的发起者之一。之前苏芙提出退出活动并劝阻他们的时候,就曾被赵决明直白地讽刺了一番。


    看看时间,也就是在自己退出毕业旅行之后,被踢出群聊的。


    苏芙不是圣母,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作出提醒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既不听劝还上赶子往死路上撞,那只能说是抱歉了,自己尽力了,无愧于心就好。


    被踢出群这件事并没有在苏芙心里留下任何的痕迹,他按灭手机屏幕,游离的心思又转回了保安人选这件事上。


    “花花,系统备注侯烛在末世爆发后才在附近,这个漏现在不太好捡。”


    花花飞上前,看着苏芙低落下来的眉眼,轻轻用花盘贴了贴苏芙光洁的面庞。


    “别急谈谈,任务没有时间限制,他迟早跑不掉的。如果谈谈急的话,要不要先选个别的人。”


    “不用了,换个开心点的事。咱们先看看之前漏下的新手大礼包吧。”


    【是啊,跑不掉的。有系统的存在,我们一家人的这辈子还有很长,也不用急于这一时半会。】


    “嘿,终于开新手大礼包了,花花也超超超好奇,谈谈快康康系统爸爸都会给些什么!”


    低落的小助手瞬间将不好的情绪都抛在了脑后,像个不停歇的小蜜蜂般,围在光屏旁上上下下的绕了好几圈,可见它的兴奋和好奇是多么的强烈。


    苏芙也被感染了它的情绪,脸上不自觉的挂上了微笑,在花花的声声催促中开启了系统赠与的第一份礼包。


    点开精致小锦囊的下一秒,耳边眼前就炸开了五彩的烟花,伴随着烟花的是系统爸爸恢复正常的播报声。


    【恭喜宿主开启新手大礼包,您将获得:


    1.红包发财树,一周掉落一个特殊红包,内里随机奖励;


    2.随机花店特殊种子一包,五枚装(可种植);


    3.商城位面币+5000。


    奖励已发放系统背包,祝贺您早日达成位面店主成就。】


    苏芙真的十分惊喜于系统爸爸的大方,光最后一项奖励就让他的积蓄涨了一大截,更别说前两项那一看就不凡的植物和种子。


    不过目前除了刚发放的两个奖励,还有之前获得的初级加速肥料和店铺装饰样张,再加上给奶奶购买的异能激化试剂,20格的背包已经占据了四分之一的位置了。


    苏芙在此期间有研究过背包空间的具体储存量。


    外来的同类产品其实一个格子里可装上很多份,但是目前系统发放的5项奖励不能算作同类,所以一件占据了一格的空间。这对于目前只有20格的苏芙来说,是十足的浪费。


    他决定要在购买物资之前,尽量要将空间都腾出来。


    一键选择使用随机的店铺装饰样张,苏芙在系统跳出的三个风格里选择了小清新的那款。一片白板的店铺在选定的那一刻,就变成一个颇有情调的小店,清新的格调和装饰使人眼前一亮。


    拿出背包的红包发财树从缩小的图标变成了实物。系统发放的发财树,跟苏芙印象里的盆栽发财树并不一样。金黄色的枝干与叶片,看起来非常的贵气。


    初时,红包发财树的叶子颜色是金黄的色泽,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叶片的颜色转深,变成了橙色,接着是橙红色,最后转为大红色。


    红色渐盛,达到顶峰的那一刻,忽然发财钱的顶端“结”出了一个红彤彤的红包。这时,叶片的红色像是被红包全部吸取了去,又转而恢复成了一开始的富贵金色,开始新的一轮力量积蓄,直到结出下一周的红包。


    【真是非常直白而又质朴的名字,怪不得它叫红包发财树,真的是结红包的啊。】


    “谈谈,第一次红包是为了展示发财树的能力,所以它才会在短时间内就产出了红包。正常的流速是一周的时间,这次是加速了的,仅供参考哦。”看着苏芙点点头接收良好的样子,花花接着催促他开启第一个红包。


    “听说红包发财树掉落的第一个红包,有暗藏的好远buff加成,获得的东西会比平时的质量好得多,谈谈快开来看看会是些什么。”


    如果说系统的新手大礼包,是精致的锦囊,那么发财树的红包,就像是逢年过节包裹压岁钱的朴素红纸包。苏芙打开红纸包的封口,一枚粉色的康乃馨飘落在了他的手心里,粉色的光芒闪了闪,康乃馨开始慢慢缩小,仿佛是开启了时间倒退,它慢慢从花朵变回了一粒种子。


    “恭喜谈谈获得了【治愈康乃馨】,特殊种子又多了一枚,撒花撒花~”


    “治愈能力的花种?!”苏芙惊喜地道。


    前世拥有治愈能力的异能者寥寥无几。偶尔出现的一个两个“珍稀品种”都被各大地基收拢着,用无属性的异能晶核堆上等级,作为压箱底的秘密武器。


    并不是基地的大佬们吝啬于提供同类型的治愈系晶核。实在是治愈能力在动植物间也十分稀少,一般出现的同时,它的附近毫不意外的绝对会有,有着强大攻击力的保护者或者是共生者,人类获取它们晶核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样极为稀少的“奶妈”,一般人想获得其救助简直难如登天。任何基地有着这样一位神级后勤人员般的存在,那它对于异能者的吸引力和凝聚力,自然是不言而喻。


    苏芙真的十分惊喜,甚至感恩于自己获得的,第一枚实际意义上的特殊种子,就是有着治愈能力的异能植物。


    他从花花那里得知,通过系统培育生长的异植,身为宿主的自己会有着百分百的完全支配能力。想到末世之后,自己和家人有着一个完全不会噬主的,可随身携带的无限治疗包,就真的是安全感满满。


    开局就将上限拉高的治愈康乃馨,让苏芙对着背包里剩余的5枚未知能力种子,升起了极大的好奇和期待。


    它们又会开出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异能植物呢?


    那一瞬间,苏芙思考了很多。


    如果没办法将奶奶添加在系统中,势必一些内部人员的加持没办法获得。短时间还好,但是末世并不仅仅是一年两年的时间,长时间的不对等造成的实力落差会不会让白芷觉得自己是拖累是包袱。


    或者更为严重的是,没有系统的保护,可能在某些疏忽下,间接造成伤亡的结局。


    再来一次,金手指的降临使苏芙的想法彻底的变了。他不再消极对待,不再只是随遇而安。家里的每一位成员都不能在这个末世掉队,也不容有一丝的差错。


    最后苏芙甚至歪到能不能买三送一,让系统先将白芷安插成为一个编外人员,福利再说,先确保安全……


    “谈谈别急别急,奶奶在呢在呢。”


    看着苏芙不再谈定,变得急切慌张,花花连忙凑上前来一阵操作,最后还是搜索到了白芷的信息,在最后一页。


    听到通知的那一瞬间,苏芙忽然就放下心神,之前蹲下的双腿再也无力支撑,整个人歪倒在一旁的沙发。


    梨花和元宝担心得连忙凑上前来蹭了蹭苏芙的冰凉的手心,嘴里低低的呜咽了两声。花花也用自己的叶片小手蹭了蹭苏芙濡湿的鬓角,无声的传达了自己的陪伴。苏芙勉强的对着三小只笑了笑,委托花花点开了白芷的介绍。


    【怪不得。】


    白芷除了和元宝梨花最后一条介绍相同外,只有经验丰富,细心耐心一条。而这也彰显了她的身份——普通人。


    其实白芷的优势在末世前,对应花店招聘来说,算是数一数二的熟手,但在末世之中毫无异能无异于“手无缚鸡之力”,怪不得白奶奶的“简历”会这样泯然于众。


    “花花,可以选择奶奶作为店员嘛?”苏芙紧张的抿了抿泛白的唇。


    普通人的尴尬处境,有着“前世”经历的苏芙再明白不过,过度的担心以致于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备选栏目的意义。


    “当然没问题了谈谈。”似乎是为了增强自己言语的可信度,花花用超乎平时的音量回复道。


    它看着苏芙仍是惶惶然的模样,干脆直接用自己的花盘顶起了苏芙的手臂,叶片抱着垂下来的手指在亮起的页面上一通简单操作,将白芷的头像固定在了店员的第一个缺口。


    一切尘埃落定,苏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自嘲的想着自己也不过是个有私心的普通人。苏芙沉默地调整了一下自己大起大伏的情绪,将目光投向了店员的第二个空缺。


    是的,不像之前的岗位目前只有一位的名额,店员初始就是两位空缺。


    一开始点开成员分配页面的好奇和兴奋感几乎消失殆尽。


    苏芙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用来进行仔细的筛选,他便直接无脑选择了金框推荐人员。


    可是,这次的选择却并没有之前那么顺利?!


    苏芙的嘴角疯狂上扬,只能假装咳嗽来掩饰。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制造的那场雪崩竟然还有这种意外收获。


    北欧神系这些人倒是会脑补,硬生生把一场意外升华成了神明不悦。


    咳咳,但好像也不错?


    想到奥丁森这段时间过得不好,那她就放心了。


    王庭感受到苏芙的喜悦,也变得开心起来,忽然提醒道:“母亲,他们来了!”


    听到这话,苏芙第一时间望了过去。


    奥丁森正站在巨人王庭的高台之上,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台下的包围者,冷声质问道:“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小人,竟然敢围攻我?”


    他到现在也没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过是在自己的地图里专心攻略,结果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要打他,这换谁谁不懵?


    所以,背后肯定有人捣鬼,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站在最前方的白羽,“是不是你鼓动的众人?”


    白羽听到这指责不怒反笑,“奥丁森,事到如今你也无须再装了吧?”


    “是你以青丘为诱饵,假意与我们结盟。实则趁我们去青丘分散力量时偷袭我们,如今还在这装一副委屈的样子?”


    “七大神系除了你,所有人都遭受了攻击,不是你,难道是我们自己吗?”


    苏芙看着白羽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慷慨激昂,连她都有点儿被说动了。


    好家伙,白羽这演技可以啊,这把稳了,再加一把火就能燃起来了。


    “我偷袭?我派人偷袭你们?”


    奥丁森听到这话,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他分明没做过这种事,这群人竟然敢如此污蔑他。


    他怒极反笑,“我奥丁森从没做过的事不会认,倒是你们联手围攻于我,现在反倒跑来倒打一耙……”


    还没等他说完,白羽直接打断,“如果不是你,那我倒要问问,凯文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去袭击我们?难道不是你指使的?”


    奥丁森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凯文?莫名其妙消失的凯文?


    等等……


    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假如背后不是白羽在操控……凯文又恰好失去联系……导致六大神系围攻……


    那会是谁?


    所有的违和感在这一刻串联成线,一个绝不可能的名字在他脑海中浮现。


    第 69 章   69-它是活的,我保护您(含营养液加更)


    奥丁森猜到了某种可能,但已经晚了。


    “把凯文带上来!”白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一声令下,奥丁森的神色骤然一变。


    凯文?原来凯文是被他们抓去了?


    不对,不对……这背后……


    这时,人群已经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正是至今都联系不上的凯文。


    可当奥丁森看清凯文的表情时,心头却猛地一沉,不好!


    可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什么,一声高喊响起:


    沉默中,苏芙在浓雾里一路开向前方。越来越多的“熟人”,出现在路边。


    不止有他的同事、同学、亲戚、朋友,甚至还有早已死去的家人。看到自己童年时代就已去世的外婆时,苏芙愣怔了片刻,然后开车越了过去。


    所有人都带着一模一样的笑容要求上车,到了后来,似乎发觉他不可能上当了,开始从浓雾两边向车子追赶,四肢翻折在地,像人头蜘蛛一样狂奔而来。


    让人毛骨悚然。


    苏芙的胆子不算大,但还能稳住呼吸,因为身边坐着侯烛。


    虽然是个版本异常的侯烛。


    他突然急打方向盘,避开了横着拦在路中央的一辆车。再往前开,越来越多的车抛锚在马路上,侧翻、起火,车身损毁,轮胎滚到一旁。四下里寂静如死,不知道车主去了哪里。


    身后,披着人皮的怪物还在紧追不放。


    苏芙用出了平生所学的车技,努力在这个遍布车辆残骸的地段左穿右突,这时候他终于觉得当初的驾考还不够严格了。


    直到面前,出现了十几辆车垒砌的路障,将整条马路甚至人行道都堵得严严实实。火焰熊熊燃烧,黑烟冲上天空,融入浓雾里。


    苏芙心跳加快,一边减速,一边看向副驾上的男人。


    他刚才避让不及,刮蹭到了抛锚在路上的车,都是有实体的。直接开车冲撞过去,会车毁人亡吧。


    “停车。”男人面无表情。


    苏芙踩下刹车。那个处处透着诡异的侯烛,长腿迈了进来,坐到了副驾上,顺手把车门带上。


    “砰”的一声,狭小的车厢里,关着他们两个。


    “继续开车啊。”侯烛语气散漫地说。


    苏芙重新发动了车子,目光还停留在他的脸上。这真的是侯烛吗?还是一个顶着侯烛皮的


    病房里,侯烛还在看手机。他新下了个美图软件,正在给他刚才抓拍的芙芙照片修图。先试试这个兔耳朵滤镜,好乖这个猫耳看上去也挺搭。都来一份,到时候发在朋友圈里。


    他突然抬头,皱了皱眉。


    他能闻到,某种诡秘的气息正在快速扩散。


    没有管还打着石膏的腿,侯烛下了床,走到病房的窗边。向外望去,一场茫茫大雾降临人间。


    这雾怎么会这么大啊?


    苏芙开着车,被困在马路上。


    如牛奶般稠密的雾气笼罩在他的视野里,临近的车辆,都成了一个个浅淡的影子。


    周围变得好安静,过于安静了。马路上的喧嚣声,那些汽车引擎的轰鸣声、轮胎驶过地面的摩擦声、鸣笛声,还有从路边传来的商店的喇叭声、行人说话声,都听不见了。就像被大雾吞噬了一样。


    明明行驶在早高峰的魔都市区,整个世界里却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苏芙的脑海中,陡然浮现出“寂静岭”三个字。


    心跳略微加快,他深呼吸两下,心想,别自己吓唬自己,那只是创作出来的故事罢了。


    “叮”的一声,微信响了。


    苏芙看了一眼锁屏上的弹窗。


    侯烛:往前开,别回头。


    接下来又是一条。


    侯烛:一直往前开,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停下来,有东西拦路,就直接撞过去。


    苏芙没忍住,拿起手机回复:有人拦在前面也撞上去吗?你是想让我当法外狂徒啊。


    侯烛:你看见的不一定是人。不管大雾中有谁叫你都不要应答,更不要让他上车,除了我以外。你可以完全相信我,只有我绝对不会害你。


    侯烛:听我的,芙芙。


    苏芙:“”


    好奇怪,这场大雾来得奇怪,侯烛的微信内容也奇怪。不,这已经是诡异的程度了。


    我不会还在做噩梦吧,最近也没有看鬼片啊?


    苏芙放下手机,默默地掐了一把手心。


    疼。对一切毫无所觉的苏芙,安然熟睡。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他揉了揉眼睛,先去了趟洗手间。手还没搭到卫浴间的门上,就听背后传来一句“芙芙”。


    下意识地回头,“咔嚓”一声,是侯烛给他拍了张照。


    苏芙:“?你干嘛?”


    侯烛笑眯眯道:“拿来做壁纸。”他抓在手里的那个手机,已经是苏芙给他买的全新旗舰款,到底还是用上了吗。


    苏芙问:“你不是用惯旧手机了吗?”


    “本来是用惯的,但是芙芙给我买的手机,我怎么能不用呢。”侯烛说。他从昨天早上起,就特别开心,好像整个世界都明亮了,给人一种特别好哄的错觉。


    大概也是真的很好哄吧,苏芙心想。毕竟给侯烛买手机花的一万多,对他的身家来说也就是随手一罐可乐的钱,就能让他这么开心。


    当然,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苍白眼球就不这么想了。


    眼球:恋爱脑真该死啊,真想化身鬼来电把恋爱脑都害死啊,嘻嘻。


    什么,我本来就是鬼,不管是不是恋爱脑都要害死,只不过现在被栓上狗链圈养起来,没办法再害人了


    呜呜QAQ。苏芙僵住。


    这一定是他从小到大,平生以来,遇到的最死亡的一次提问。


    今天的阳光很好,洒在侯烛的发梢脸颊,镀在他的身体轮廓上,是温暖的浅金色,明媚又灿烂。让苏芙的这个前男友,一只性格开朗、活泼又黏人的疑似大型犬,甚至有了个更具体的名字——比如说,金毛。


    但苏芙莫名觉得,如果自己回答错误,他就会黑化。


    演变成灭世级别的灾厄。


    “芙芙?”侯烛又出声了。


    无形的黑化倒计时,悬在他的头顶,几乎就快要能够看见了。


    心跳加快,苏芙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我只梦见过你。”


    到了现在,当然要说真话,也只能说真话。


    他清晰地看到,话芙未落,侯烛的眼底爆出了一蓬明亮的光彩。侯烛想对他笑,又想说话,停顿了一下,不知该先做哪一样,有些手足无措的惊喜。如果侯烛真的是一只大金毛犬,也许会直接扑过来,拱进他的怀里。未能成型的灭世魔王,在阳光里烟消云散。


    “芙芙”侯烛最后说道,“我真的很高兴。”


    “嗯。”苏芙的心,也像那抹停留在侯烛身上的春日晨光一样,温温软软,光明灿烂。


    “今晚,我们可以试试吗?”侯烛又轻声地问道,眼里那么多的期待,都被他掩藏进了小心翼翼里。


    “再过段时间吧,等你伤好了,也等我准备好了。”


    苏芙不忍拒绝,却还是说道。


    苏芙觉得,自己还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和三年后归来的侯烛,重建一段新的恋情。他的身体渴望着侯烛,可是还不能急。


    他想要的是长久的爱情,不止是泄欲。


    如果只是泄欲,他们第一天就可以那么做了。毕竟他们两个人的身体,曾经无比地契合过,熟悉对方身上每一处最敏感、最动人的地方。


    “好,我可以等,芙芙。”


    在病房里一起吃完了早饭,苏芙就要去上班了。


    走出病房以前,他听见侯烛几乎出自本能地,再一次询问他:“晚上还会回来吗?”


    “会,我会回来的。”苏芙也再一次回答道。


    苏芙进了公司,在工位上落座,打开电脑。


    他又一次在干活的时候心神不宁。写了一会儿程序,突然拿出手机,打开桃宝,搜了一下新款的套套,又脸颊微烫、若无其事地关掉桃宝,放下手机,继续工作。


    在这种事上,苏芙总是耽于幻想,其实做得很少。


    宁愿想象自己买了一沓侯烛的私密写真躲在被窝里看,或者想象侯烛戴上那种密布猫舌般倒刺颗粒的套套,侵入自己


    相比起来,侯烛就是个实干派。他不仅亲身上阵在浴室里引诱苏芙,还在发疯之际,把人壁咚在玄关


    不管想得多,还是做得多,结果就是他们重逢至今,都只是牵了牵手,什么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


    “叮”的一声,苏芙刚开始沉浸在工作里,就被微信提示声吵醒了。


    一看,果然是他的前男友·现关系不明·粘人精大型犬·侯烛。


    侯烛:芙芙


    苏芙回复:怎么啦?


    侯烛:想你的风还是吹到了仁济医院病房里。


    苏芙:少学一些土味情话。


    侯烛:我被怪物肢解了,血肉被毒液腐蚀一空,只剩下支离破碎的骨架,被丢弃在几层楼高的白骨堆里。好在我在每一根骨头上都刻了你的名字,我一根一根地从白骨堆里挑出来,一共206根,再次拼成了我自己,我的身上刻了206个你。


    苏芙:有精神病人那股味道了。写得挺好的,下次别写了。


    侯烛:嘿嘿。


    配了一张柴犬wink的表情包。


    苏芙本来准备继续工作,想了想,又回了一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我下班后带给你。


    侯烛:好呀,来两盒小壶春的生煎包吧。


    苏芙:行。


    一天的工作忙完后,苏芙准时打卡下班。


    他开车到附近的商业区,先在品牌店里买了一部最新上市的旗舰款手机,接着又去百年老店小壶春,排队买了两盒生煎包。


    最后开车去医院。


    “芙芙,你回来啦!”一进门,就是侯烛欢快的问候。


    他好像一直在等待着苏芙,从清晨苏芙离开时,一直等到了傍晚。


    “嗯,回来啦。”苏芙拎着还温热的饭盒,走过去,坐在床边。


    他从外卖袋里拆出一双筷子,夹起一只生煎包,蘸点醋,喂给了侯烛。


    侯烛吃一只,他自己也吃一只,侯烛再吃一只,他也再吃一只


    直到苏芙吃不下了,他就把剩下的全都喂给了侯烛。反正侯烛挺能吃的。


    吃完生煎包,晚饭也不用吃了。苏芙给他倒了杯水,然后,从包里把新买的旗舰款手机拿了出来。


    “你要是用惯了那个旧手机,就拿来当备用机吧。”苏芙说。


    旧一点还不太要紧,但是屏幕上有裂纹,画面都是一块块破碎的苏芙真的有点看不下去了。


    苏芙虽然还没有还完房贷,但公司开的薪水不低,还有高额年终奖,总的来说,他已经过了缺钱的那个阶段。


    “诶?”侯烛微微一怔,随即笑了,“好呀,谢谢芙芙。”


    他接过那只新手机,连上病房的WIFI,首先把微信下了,再把他早就烂熟的苏芙的手机号,输入通讯录的唯一一条记录里。


    但是他没有把旧手机的手机卡拔出来,放进新手机,大概还是当成备用机了吧。


    苏芙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想用哪个手机就用哪个,在这种事情上指手画脚,是控制欲太强的表现。


    侯烛把新手机收起来以后,就牵住苏芙的手,接着讲起了福寿园医院的续集,“不普通的烛帝先生”穿着医生制服探索医院的故事。


    续集还挺精彩的。和上集的那些无能为力的死亡比起来,完全是另一种画风。


    因为故事的主人公是侯烛,苏芙听得颇有一点紧张。戴着鸟嘴面具的护士变成了半人半鸦的怪物;在住院部巡烛的医生像人头蜘蛛一般,在走廊的天花板上窸窸窣窣地爬行;手术室里的主刀医师,在无影灯下做着血腥的换头手术,把一个人和一条狗的头颅互换如果撞见了他们的真身,就会遭来不死不休的追杀。


    好在,最后都是有惊无险。


    毕竟是“不普通的烛帝先生”。


    听完故事,苏芙就像往常那样,洗漱后睡下了。


    在他睡着以后,侯烛拿出了一新一旧的两只手机。一只破破烂烂还掉漆,一只崭新干净,设计风格简约大方。


    侯烛压低了嗓芙,以免把苏芙吵醒,似乎总是明快开朗的声线里,此刻充满了威胁之意。收紧的手指,也把他的强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你自己想个办法,把窝挪了,懂?”


    苍白眼球:“”


    眼球很气。每挪一次窝,它都得大伤元气,所以才一直不搬,宁愿留在破手机里。


    “嗯?”见它装死,侯烛道。


    语气变得更危险了。


    虽然眼球很气,但它只能服软。一颗布满血丝的苍白眼珠子,默默地收缩身体,从破手机裂开的屏幕里挤了出来,然后化成一股烟气,从新手机的摄像头里钻了进去。


    眼球十分委屈,蜷缩在新窝的摄像头里,啪嗒啪嗒掉眼泪,把摄像头都从内部打湿了。


    直到侯烛随手掏出两件灵异物品,把其中的灵异力量抽出来喂给它,弥补了它的亏空,这才消停下来。


    “等等!”眼看侯烛当着自己的面点了几下手机屏幕,设置了壁纸,苏芙扑过来,看向他手中的手机。


    沐浴着晨光,头发还有点凌乱地翘着,一身宽松睡衣,略微转过头,眼神里带着清澈的迷茫。


    刚才侯烛抓拍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苏芙:“我还没收拾好,头发都没梳!别用这张当壁纸啊。”


    “诶?我觉得很好啊,”侯烛笑着说,“不是很像一只乖巧的垂耳兔吗。”


    “哪里像了”


    “好啦,芙芙你不满意的话,以后给我多拍几张让我挑嘛~”侯烛边说边想,挑,挑什么?肯定是设成随机壁纸,把每一张都用上啦。


    毕竟老婆怎么拍都好看,哪个角度都完美!


    苏芙:“”不仅交涉失败,还搭上了更多。


    “对了,芙芙,你用的是什么壁纸?也给我看看嘛。”侯烛又说。


    苏芙:“不给看。”


    “芙芙~给我看下嘛。不是我我也不生气。”侯烛笑吟吟道。


    对,你不生气,你直接黑化了。苏芙懒得吐槽他了,斜了他一眼,把自己手机丢过去,转身钻进了卫浴间。


    侯烛一把接住。


    手机还没解锁,侯烛先用苏芙的生日试了试密码,没成功,又用自己的生日试了试,通过了。解锁动画一闪而过,出现在侯烛眼前的,是那天傍晚,苏芙帮他在抖嘤上澄清“死讯”时,抓拍的那一张看狗都深情的眼神。


    早在几天前,芙芙就在用他的照片当壁纸了。


    侯烛笑了。


    这是他从怪谈世界回归现世以来,除了第一天见到芙芙以外,最开心的一天。


    苏芙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了一只正在傻乐的大型犬。抬眼望向他时,无形的尾巴在背后摇呀摇,摇呀摇。


    侯烛拿着他的手机说:“芙芙,我能偷看你的微信记录吗?”


    苏芙嘴角一抽:“你都说偷看了,当然不行。”


    “那好吧,我能明目张胆地看吗?”侯烛又问。


    虽然手机已经解了锁,无论想看什么都没有阻碍,但侯烛还是选择先请求苏芙的同意。他在怪谈世界里见过太多偏执阴暗、心理扭曲,窥探欲、控制欲极强的鬼,觉得那样是不好的。


    他也得克制自己,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别吓到芙芙。


    苏芙:“你想看就看吧。都是些家人的消息,还有工作微信。”


    苏芙从来和“玩咖”两个字沾不上边,什么在线聊骚的网友、419炮友之类的都不存在。患上抑郁症的两三年,他更是完全没有精力社交,让他的交际圈缩得很小。


    这么单纯的人际关系,就算侯烛是十世醋坛子成精转世,都根本找不到吃醋的点。


    ——哦,不对。苏芙突然想起,他和简先生友好分手以后,还没把简先生删掉。


    见他同意了,侯烛就开始翻看他的微信。


    过了一会儿,笑容不变,把手机还了回来。


    苏芙默默地看了一眼微信页面。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谢谢,也祝你幸福”的那个头像,已经从微信里消失了。


    意料之中。


    他望向侯烛,侯烛还神情无辜地问:“怎么啦芙芙?”


    “没什么。”苏芙说。他想删就删吧,反正也分了。


    侯烛笑了一声:“芙芙~虽然他也很好,最后还是我赢了是吗?其实我也不想拆散你们两个人的,我只是太爱你了,所以控制不住我自己他要怪的话就让他怪我吧,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总算找到机会把碍眼的人都干掉了,开心,说两句骚话爽爽。


    苏芙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别说了,只有你一个行了吧。”


    球球你别再说绿茶语录了,你在精神病院里到底进修了什么啊。


    “好的芙芙。”侯烛闭上嘴。


    医院配餐把两份早饭送来了,和侯烛一起吃完,苏芙就去上班了。


    他开车驶出仁济医院。刚起床时似乎还是好好的,到了早高峰这个时间段,突然间起了雾。


    好大,好浓的白雾,能见度骤降,几乎只能看清车前方两三米距离。


    苏芙无奈,只能把车速放到最慢,在马路上龟速爬行。


    他开始犹豫,要不还是开回医院,请个假算了。


    他只能以龟速继续往前开。本来还想调个头,开回医院去呢,侯烛又不让他回去。


    开着开着,苏芙看见左前方有辆轿车停在马路中央,似乎抛锚了,车门大敞着,但是看不清司机还在不在车里。


    苏芙开过去时,听见了一阵从寂静深处传出的,骨肉碎裂声与某种生物大口咀嚼的声芙。


    一定要打个不那么血腥的比方的话,植物大战僵尸游戏里面的食人花嚼僵尸,就是这种声芙。


    该不会苏芙阻止了自己往最恐怖的那个方向想下去。他看了眼手机,显示没有信号,就绝了报警的想法,接着向前行驶。


    既然这里没有信号,是不是也收不到侯烛的微信了?苏芙又想道。


    他单手轻扶方向盘,用另一只手给侯烛发了条消息。


    苏芙:在吗。


    等了一下,对面没回。


    苏芙:快吱一声。


    几分钟后,微信上依然寂静。


    一丝心慌浮起,苏芙的呼吸有些乱了。侯烛不可能不理他,以往自己这么说了,一连回复好几声“在呀”“吱吱吱”再发十几个表情包才是侯烛的风格。


    他强行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发现就在他发消息的时候,雾气好像消散了些许,能看到马路边的商店招牌和行人了。


    “苏芙,苏芙!这么巧吗,正好捎我一程去公司。”前方,同事小王在路边朝他招手。小王穿着一套运动服和跑鞋,还拎着一袋豆浆油条,似乎刚刚晨跑完,买了早饭。


    苏芙看了一眼车机的导航地图,地图上转着圈圈,根本刷新不出来。不过按照车速估计,确实开到了小王家住的小区附近。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小王跟往日里的样子没有丝毫差别,脸上挂着笑容,拎着早饭朝他的车跑了过来。


    是顺路,又是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没有任何道理拒绝搭车吧?


    苏芙默默地踩下油门,同时打下方向盘,避开了小王。他决定听侯烛在微信上对他说的话。


    如果是自己神经过敏,之后到了公司就跟小王道歉吧。


    毕竟自己有罹患抑郁症、分不清幻觉与现实的病史,偶尔做点不近人情的怪事也会被原谅的。


    加速之后,小王很快就被抛在了身后。


    “小芙啊,我们来看你了,先把我们送回家吧,行李挺沉的。你急着去上班吗?”前方的岔路边,又出现了苏芙的父母。


    二老满脸慈爱地望着苏芙,还拉着一只硕大的红色行李箱。通常行李箱里除了他俩的少量换洗衣服、手机充电器什么的,剩余的空间都会塞满家乡的特产。进了家门以后,这些特产又会把苏芙的冰箱全部塞满。为了不放坏,苏芙只能在一两个月里减少外食,不点外卖,加紧把这些特产吃完。


    之前家里还住着侯烛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吃,倒是很快就能吃掉了。侯烛对他老家的特产,汤圆、肉粽、雪菜、杨梅什么的都接受度良好,还说骚话说他可以当苏家的赘婿——不过侯烛本来就不怎么挑食。


    苏芙收回思绪,再次打方向盘,从自家父母的旁边越了过去。


    不对劲。父母来看他之前,不可能不跟他说。而且,以老一辈人的观念,到了上班点,父母宁可自己打网约车,也不想影响他上班,怕他迟到了被公司领导说。


    所以是假的。


    要是判断错误,自己就真成了带孝子了。


    又在浓雾里开了一段时间,马路上的车流,似乎变得愈发稀疏。


    “芙芙。”这时,路边出现了侯烛的身影,同时传来了他那熟悉的、带笑的声芙。


    苏芙放缓了车速。


    “芙芙,我是来保护你的,让我上车。”侯烛朝他的车走了过来,一步步走得又快又稳,完全不像是腿上还打了石膏的样子。


    “芙芙,开门呀。”他走到缓行的车边,敲了敲车窗。


    苏芙与他四目相对,呼吸突然停顿,心脏也仿佛顿了一拍——


    侯烛的颈项上,远看似乎是挂了一条样式夸张的黑色毛衣链的东西,其实是一根穿过锁骨的粗大铁链,隐约从结痂的皮肤底下渗出血液,不知该有多疼,而他还在若无其事地微笑。自己离开病房的时候,他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伤口已经结痂,那根铁链也不像是刚刚才栓上的。


    浓雾中所遇到的人里,他是最不正常的一个。


    第一眼就能看出很不对劲。


    “芙芙?”


    侯烛说,可以完全相信他,只有他绝对不会伤害自己是吗?


    苏芙踩住刹车,停车了,打开车门。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好像变了?


    也许是他愈发凌乱的呼吸声,让坐在副驾上的人觉察到了。本来看着前方的侯烛,突然转过脸来,上身朝他欺近,几乎脸贴着脸。


    “哈哈哈,”他在笑,笑里带着气声,带着癫狂的意味,“哈哈哈哈哈哈你就对他这么放心吗?看得出来这根锁链是早就栓上的吧?明明感觉到不对,还是放我进来?”他的手,毫不在乎地拽了拽从锁骨穿透而过的粗壮铁链,发出清脆的啷当声,结痂的伤口再度裂开,涌出鲜血。


    因为凑得很近而放大的瞳孔里,是蛇瞳一般的森然冷酷,不像侯烛的眼睛里,总是蕴着清澈热烈的温柔。


    好陌生。


    心脏狂跳,苏芙质问:“你不是侯烛,你是谁?!”


    慌乱之下没顾得上看路面,余光瞥见突然有个身影跑到了启动的车子前方,苏芙正要踩下刹车、猛打方向盘紧急避让,他被一把推开,油门踩到了底,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加速撞了上去。


    拦车的幻影消失了。


    如鼓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充斥耳畔,苏芙抑制不住地颤抖。假的侯烛挤了过来,抢过方向盘,身体几乎与他贴在一起。那具身体是冷血动物一般冰凉的,带着血腥气。


    “停过一次车,再被逼停,就走不了了。”车里的“侯烛”面带愉悦的笑看向他,“吓坏了?怕我吃了你?不会吧,我这张脸哪里像怪物?”


    他又松开方向盘,坐回副驾上:“我对吃兔子肉没兴趣,还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兔子。”


    “你到底是谁!”苏芙既恐惧又生气,“别顶着他的脸说话!”


    不提还好,对方竟然主动提到侯烛的这张脸,让他更气了,甚至超过了恐惧。


    “我也是侯烛,为什么不能用他的脸?”副驾上的男人,在苏芙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就是他的阴暗面。”


    “什么意思,第二人格吗?”苏芙问。


    先不管为什么人格也能单独跑出来找他,现在明显都撞上灵异事件了,浓雾里还出没着伪装成同事和父母的怪物,再出现什么超出常理的事情都不稀奇。


    “还不算。如果我自认是个独立人格,我就该给自己取名字了,而不是觉得自己是侯烛。说起来,他都叫侯烛了,我这个阴暗面还能叫什么侯光明吗?哈哈哈哈哈哈。”笑了两声,男人屈指敲了敲仪表盘,“开车,别停。”


    苏芙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听话地将一些注意力放在了开车上。虽然身旁人的态度不怎么友好,但他似乎没有袭击自己的意思。


    如果他真的是侯烛的“阴暗面”只要是侯烛,就不怕。


    苏芙边开车边说:“我相信你是他的阴暗面。他在微信上告诉我,不能让任何人上车,除了他以外。如果有怪物能轻易变成他的样子来骗我,他应该会提醒我的,是吗?”


    “你不是有结论了?”


    “为什么他觉得不会有怪物变成他的样子?”苏芙又问。


    “他付出了代价,在怪谈世界里换到了一个能力,或者说诅咒。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诡异生物可以变成他的外表骗人。没什么用的技能,只适合组队,不过怪谈世界里根本不可能组队,他也从来没有队友。哦,按他告诉你的说法,应该叫精神病友。哈哈哈,精神病这个词对他们那群人来说都是夸奖。”


    这个能力,是为了让我在看到他时,可以永远相信他吗苏芙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


    苏芙确实全心全意地相信了他。


    就算是看到明显有很多异常的侯烛,都停下了车。


    继续往前行驶着,浓雾一望无际,还没有消散的迹象,这条马路也仿佛没有尽头。苏芙又问道:“作为他的阴暗面,你是来做什么的?”


    男人眉毛一扬,像是失去了耐心,语气也变得暴躁:“你以为我是什么有问必答的乖宝宝吗,嗯?他是我不是,开你的车,别问了!”


    “是不是他派来保护我的?”苏芙没理,继续问道。


    “哈哈哈,你不会真以为我在乎你的死活吧。他的负面情绪都在我这里,我只懂得憎恨、厌恶、报复。在乎人?开玩笑呢?我不过就是过来看看你。平时都是他见你,我还没跟你说过话,特意过来看看他惦记的兔子是什么样而已。你要是死了我只会看戏,别指望我出手。”


    “哦。”听着这一堆话的苏芙情绪稳定,“侯烛在哪里?我想去找他。”


    “找他干什么,你想拖后腿?他已经进了更深一层的灵异空间,在解决大雾的源头。”


    更深一层的灵异空间?苏芙心想,就跟寂静岭一样吗。


    自己从现实世界坠入了浓雾弥漫的表世界,还有个更加可怕的猩红色里世界。侯烛现在就在那里。


    一定很危险可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帮不了他的忙。


    苏芙说:“微信联系不上他,如果他出了危险,你能感觉到吗?”


    “怎么?我不在乎你的死活,你以为我就在乎他的死活?”侯烛的阴暗面笑出声来,锁骨上的铁链当啷脆响,“哈哈哈,你以为这根锁链是谁栓上的,啊?我巴不得他赶紧死了放我解脱,哦,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一声给他收尸。”


    “解脱?你也会死?”苏芙听出了什么。


    “不然呢?你要给我赐个名字让我从他身上独立出来吗?只要不是叫侯光明。那我就真得感谢你了,不过我还是不会出手救你,最多就是撕碎杀死你的怪物,让它给你陪葬。”


    苏芙看了他一眼。


    “你确实有问必答。”还话痨。


    “!”侯烛的阴暗面挂在脸上的癫狂笑容,变成了怒气,“苏芙,别惹我生气,我没有他那么好说话。”


    苏芙沉默了,没有再开口。他心里想道,本来觉得侯烛已经很幼稚了,没想到还有人是他的两倍幼稚。


    这个人也是侯烛啊,那就不奇怪了。


    车门打开,侯烛的阴暗面下了车,快步走到起火的路障前。


    苏芙从另一侧车门下来,也跟了过去。虽然阴暗面没让他跟着,他就要跟。


    面前的路障是由一辆辆车错位堆叠成的,已经在烈火中烘烤变形。侯烛的阴暗面径直走到一辆越野车前,一拳砸了过去。先是把越野车的车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他眉头都没皱,连半点吃痛的神情都没有,接着再是一拳,越野车从中间断成两截,车身的一部分仿佛不翼而飞,露出了个可以容一人通过的空洞。


    侯烛的阴暗面穿了过去,苏芙也紧跟着他。


    前方的路上,到处都是毁坏的车辆、断裂的路面和掉落的商店招牌,雾气深处游荡着一个个影子——苏芙不会天真地觉得那是活人。这种路况显然也没办法继续开车了。


    侯烛的阴暗面头也不回地大步走着,黑色风衣衣摆扬起。明明是走,速度却很快,苏芙要小跑才能跟上。


    背后,怪物们带着诡异的笑容追了上来。它们有的是从被侯烛拳头砸出来的空洞里挤进来的,有的直接像巨型虫子一样,翻过三四米高的路障再爬下来。


    阴暗面越走越快,苏芙也跑了起来。呼,呼,呼,不知道跑了有多远,苏芙开始大口喘气,肺部抽痛。


    跟不上了


    他的手,突然被一只冰凉但有力的手抓住了,侯烛的阴暗面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拽着他往前跑去。


    苏芙振奋了一下,身体里涌出些力气继续跑。又跑了一段路,他的双腿灌铅似的越来越沉,每次呼吸喉咙里都像被火烧灼,就连意识都开始模糊。自从大学检测完八百米,他就再没参与过正经的体育运动。


    实在跑不动了


    下一刻,他晕眩了一下,视野骤然转换,身体悬空,像只狍子一样被人扛在了肩头。


    侯烛的阴暗面单手扛着他,脚下步伐一点都没有慢。


    苏芙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问道:“你不是说不会管我死活吗?”


    阴暗面依旧有问必答,也依旧语气暴躁:“放着你你会被怪物吃了,我只是不想让那些恶心的怪物得逞。”


    “你看到的也是认识的人吗?”苏芙问。肯定和自己看到的不同吧。


    “认识的人?不就是给我一笔钱就觉得不用再管我、十年没见过两面的亲爹,和他出轨的小三,还有嘴上说着很想念我但是从来不来看我,朋友圈全是带她再婚生的孩子到处旅游的照片的亲妈吗?还有一些在怪谈世界里见过的,死得七七八八了,尸骨都在诡异肚子里了。怪物顶着他们的皮想骗我回头,真是可笑死了,吵闹死了。”


    “”苏芙知道,侯烛小时候是跟他的爷爷奶奶住在一起的,爷爷奶奶去世后,他再也没有从家庭中获得过温暖。这是苏芙从他的话里听出来的,但在当时,侯烛是笑着说的,说他从小就没人管,也不用考虑学业,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别提有多爽了。


    “过段时间等我休假了,跟我一起回老家吧,我爸妈会欢迎你的,会做一大桌子菜侯烛。”苏芙轻声说。


    “哈?你跟我说什么?以为我想去?”


    苏芙没做声,不想跟他呛。


    也许是因为浓雾笼罩的表世界中,活人已经很少了,他们被越来越多的怪物盯上。不止是从后方,左右、前面,怪物都在源源不断涌来,想要将他们包围。


    侯烛的阴暗面也开始奔跑,身法灵活地将人皮怪物们甩在身后。


    唔苏芙有点吃不消了,忍不住干呕起来。被人像狍子一样扛着,不是种很舒服的姿势,很颠簸,很难受,侯烛的肩头也很硬,顶在他的胃部。


    “你怎么了?”阴暗面问道。


    “没、没事。”


    “啧,没让你跑,扛着你你也吃不消,体质这么差,这样不行吧?”


    苏芙有些羞赧,他也觉得自己该多锻炼了,至少遇到怪物时要跑得动,不能像这样拖累侯烛。


    “等出去以后,我会去跑步的,争取能跑过怪物。”


    “这倒无所谓,你反正是个普通人,跑得再快碰上鬼也是死。我是说,你体质这么弱,不会在床上被他操晕过去吗?”


    “!”苏芙的脸,一下子红透了。侯烛才不会说得这么直白。


    “你的心理年龄有没有三岁啊!”呆了两秒钟,收拾了心情后,苏芙说道。


    如果阴暗面是侯烛去了怪谈世界后才作为人格出现的,他最多也就三岁。


    “你要给我唱生日歌?我几岁又关你屁事?”


    “三岁小孩别来管大人的事!”


    “你”阴暗面气到炸毛,单手扛着苏芙,一拳把一只从前面扑过来的怪物砸得倒飞出去,“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把你丢进怪物堆里?”


    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响起。


    起初只是几块砖石簌簌坠落,但很快,裂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的景象就让他们头皮发麻:


    不仅是穹顶,连墙壁、地面,所有的一切都在崩塌。


    整座王庭,这座屹立无数岁月的巨人王庭,竟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坍塌声中,那支夹杂着雷霆之力的战枪依旧向上,却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将被埋葬在这场毁灭性的灾难中。


    王庭坍塌,无人能够生还。


    “苏芙!”白羽满脸惊恐,恐惧让她甚至破了音而不自知,她怒吼:“你疯了吗?这是要与我们同归于尽?!”


    没有回应。


    白羽不理解,王庭明明已经有了自我意识,它怎么可能愿意自我毁灭?


    除非……


    她猛地抬头,透过不断坠落的碎石,远远望见了站在高处的那道身影。


    那人神色淡定从容,仿佛眼前这毁天灭地的场景与她毫无关系。


    巨大的石柱轰然倒塌中,她看到那人的口型。


    她在说——


    “再见。”


    第 70 章   70-埋葬一切,永远爱您(含营养液加更)


    王庭崩塌十分钟前。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苏芙神色凝重地望着眼前的王庭崽崽,她怎么都没想到,它竟然有了这种自毁的想法。


    回应她的依旧是欢喜雀跃的王庭意识,仿佛下一刻即将面临毁灭的不是它自己一样。


    它说:“母亲,我已经沉睡了太久太久了……”


    “久到世事变迁,等我醒来,一切都已经变了。”


    “这里……早已不是我的家了。”


    听到这里,苏芙无声叹息,垂下眼眸,她心中隐约有所猜测。


    这片地图是北欧神系巨人王庭的遗址,纵然异常可以在遗址上复现出曾经的辉煌,幻化出最为瑰丽的美梦。


    但却终究骗不过王庭自己的意识。


    空气中水汽更重,周围一度重回寂静。


    侯烛没有再说什么,静默地站在那里。


    他顶着张桀骜英俊的少年脸庞,抿紧的嘴唇像是在回味着什么,淡定的表面下,又似有有一丝不解。


    事到如今,只有一点可以确认,在侯烛眼中杀戮是家常便饭。


    他动动手指想要杀死谁不一定是为了果腹,有时候是为了泄愤,更多的时候纯粹只是觉得好玩。


    即便是失忆,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止杀并不是他的风格。


    但此时,让侯烛不得不侧目的原因当属人鱼的反应——


    不过是被简单标记了一下,竟然跟丢了魂儿一样。


    侯烛沉着脸,用眼神一下接一下地往对方白皙的脖子上面描摹,看到已经消失的水渍突然生出点儿莫名其妙的不满:用标记猎物的方式有很多,他不过是选择了代价最小的一种,所以,眼前这条人鱼到底为什么还不知足?


    又因为人鱼浑身上下全都是自己的味道,少年不情不愿地承认:


    居然有一种控制不住的高兴。


    不知道过了多久,侯烛才舒展开的眉头再度蹙紧,他察觉到苏芙发呆的时间长得过了头,本来就不怎么聪明,现在更像一截被抽了魂儿的木头。


    看对方的样子,怕是连地上那只狼崽子什么时候翻了身都不知道。


    一直以来,苏芙都知道自己神经粗、心也大。


    他上辈子虽然年纪小小就遭遇父母离婚,又两度重组家庭,好在不靠谱的爹给了他钱,留不住的妈遗传给他一副好皮囊。苏芙从小到大身边围着的男孩女孩只多不少,只是他再迟钝偶尔也会有一瞬间的敏锐——好比部分男生玩笑一般的告白,并不像假话。


    苏芙从小到大,不叛逆、不早恋,将自己养得很好。


    他总听别人说一个小习惯往往就能改变一生的命运,眼下的情况是,自己虽然谎称是侯烛的表哥,但是自然而然地带入了为人兄长的自觉。


    侯烛之前那些动不动就用尾巴卷人的举动暂且不说,现在直接用舌头,哦不,用信子舔人了,舔的还是个公的


    想到这里,被舔舐过的地方突突直跳,苏芙心道不好,必须找个时候和对方好好谈一谈。


    再说,气味标记又是什么情况?


    唯一能猜到的可能还是侯烛先自己给他丢脸,苏芙吸了吸鼻子、脸颊一烫,感叹,自己的丛林求生之路果然道阻且长。


    “表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芙一下子从思考中抽离出来,小心翼翼观察撒琉的表情,看到有一丝微妙的不爽。


    他不由得心虚:难道自己想要找机会‘教育’对方的样子很明显吗?


    与此同时,视线中有一团灰扑扑的东西在抖动——


    苏芙松了一口,可怜的小东西总算是醒了。


    目光与一双浑圆的小眼睛对视,人鱼浑身都松弛下来,再也管不了其他,几乎一个箭步上前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少年的沉默。


    毫无征兆地,河畔起风了。


    苏芙下意识想要伸手把蜷缩成一团的小兽抱起来,又有些后怕对方初露锋芒的牙齿——他幼时被邻居家的小狗咬过,看似战斗力不强实则能连皮带肉撕掉一小块。人鱼左右打量试图找个什么东西防止小狼的撕咬,谁料他只是动了一下,狼崽就惊恐万分地哆嗦着往后躲。


    苏芙一个愣神,对方逃得更远。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正在砰砰打鼓,侯烛先前那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语再度回响在耳边。


    “管好自己,不要轻易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可以靠近。”


    “不必了,现在应该也没动物还敢贸然接近你。”


    苏芙:“”


    少年所谓的标记落在他的耳边有了另外一层解释,不过是对方阻止自己收养狼崽的又一种手段。


    可一旦下定决心,苏芙就不想放弃。


    他不信邪地俯身蹲下,伸出手招了招,试图让自己和对方保持平视。


    但显然苏芙这些看似友好的举动非但没有起效,反而惹得不远处的小狼两股战战,缩成更小的一团。这种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的感觉并不好受,人鱼从头到尾肉眼可见地蔫儿了起来。


    就在这时,侯烛无声无息地靠近。


    他抱着手臂一阵打量,在看清楚人鱼眼底的失落情绪之后下意识抿唇。


    随后,眉头朝另一个方向动动,几乎一眨眼的功夫,苏芙怀里一热。


    ——原本害怕得不行的小狼竟然僵硬地爬了回来,钻进人鱼的怀抱。


    仿佛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它遭遇了什么远比忍受巨蚺气味更恐怖百倍的威胁。


    毫无防备地,狼崽往苏芙臂弯里扎得更深,惹得人鱼受宠若惊地长大了嘴。侯烛转头,看到人鱼傻气扑面的笑脸以及狼崽因为示弱不断摇摆的尾巴,面上的肌肉不被察觉地扭曲了一下。


    他凭空生出一种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错觉。


    少年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等视线撤回时开始有密密匝匝的雨点落下来,紧接着他听到人鱼惊呼一声,说要重新回到河对岸坍塌了一半的洞穴里,还将小狼揣得更紧。


    侯烛没有说话,只是视线死死地盯着苏芙怀里那团灰色身影上,下一秒,瞳孔看似不经意的一缩,眸底有道森寒的光芒闪过,差点就把原本就瑟瑟发抖的狼崽吓尿了。


    直到回到洞口时苏芙还在担心小家伙为什么抖个不停,完全没意识到罪魁祸首就在身边。


    苏芙用手替狼崽擦了擦沾湿的绒毛正准备仔细检查一下对方是否受伤,背后突然蹿起一股熟悉的凉意,那是一种低气压的的来自丛林之主的凝视。想到这里,苏芙的的表情有瞬间不自然,他万般小心地转过头去却意外地没有和对方视线相撞。


    只见少年半垂着眼睑,毫无表情,似乎刚才的凝视是人鱼单方面的错觉。


    苏芙惯来心大,不再多想。


    这个时候侯烛终于掀开眼帘,视线在他脸上停驻了良久,突然开口。


    说今天由他捕猎。少年的声音如同暗无天日地狱中无机质的闷响,在苏芙空白的脑海中回荡了好一会儿,又有种彻头彻尾的森寒蔓延开来,让他觉得身上重得仿若压了座山。


    人鱼愕然地看向侯烛,无数情绪在眼中翻涌、纠葛。


    直到硬质的鳞片随蛇尾肌肉缩张缓缓划过,苏芙才骤然清醒过来,想起初见时那双隐在洞穴深处的毫无温度的绿色竖瞳,也像现在这样冷漠、决绝也许更甚。


    几乎同一时间,他认知中有什么东西“砰”地一下碎裂。


    丛林法则弱肉强食,从来不看出身,不论年纪,只以实力轮生死。


    苏芙终于意识到壳子里套着人类灵魂的自己和侯烛有着本质的不同——


    侯烛身为丛林之主,即使是失忆了也可以睥睨所有、为所欲为,而自己不过初来乍到连实现最基本的温饱都难上加难,如果不是对方好几次临危出手,恐怕已经死得不能更死了。


    他一回神,对上侯烛回望过来那双半眯的眼眸,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


    苏芙能察觉到少年无言的嘲讽,也能感受到被对方紧缠的尾巴上每一处神经都重重地跳动起来,仿佛遭受着一种更为隐晦的告诫或者说,警示。


    但苏芙罕见地不为所动,他轻轻垂下眼睫,眼睛往小狼身上看过去,视线里是伴随皮毛浅浅起伏的微弱呼吸。直觉告诉他,哪怕侯烛放任这只狼崽的死活,眼前的小家伙也不一定能活着睁开双眼。


    这片丛林里危险古怪的东西实在太多,这种被抛弃的下场几近于死亡。


    想到这里,苏芙的身体有些不自觉的痉挛。


    他先是愣了一会,记忆深处某个画面与蜷缩的小狼逐渐重合,有种强烈的孤独感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被无限放大,像瘴气,也像浓雾,不断在苏芙的脑海中蒸腾,在触动一根尘封的弦。


    下一瞬,弦断了。


    苏芙看向少年:“可是,我不想它死。”


    侯烛眉头一皱,将人鱼突如其来的变化看在眼里,发现对方的眉眼被一种陌生的情绪所笼罩。他目视着对方浅栗色的瞳孔,眼神更加摄人,不明白这句突如其来的忤逆。


    侯烛:“告诉我一个理由。”


    少年语调低沉、眼神幽深,似乎并不是真心的发问。


    不知道为什么,人鱼对那个小畜生越是偏袒,侯烛心中揪得越紧,他不明白留着这么只弱不禁风的幼崽到底有什么好处,毛多肉少,连做储备粮的资格都没有。


    顷刻间,侯烛的眼神变得凶残至极,仿若下一秒就要将狼崽生吞活剥。


    但他真实的意图明显更加恶劣——


    他在等待,等待人鱼编出理由、期待被拔高到顶点时,给与那只碍眼的小畜生致命一击。


    令侯烛意外的是,苏芙一反常态,非但没有立即辩解反而紧闭嘴唇,甚至不知道回想起了什么,脸色有隐隐的泛白。


    看得少年没来由地呼吸一窒,胸口上像是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上不去也下不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心中的烦躁感嗖地蔓延开来。


    这种烦躁感驱使侯烛将蛇尾箍得更紧,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人鱼从地上托举起来。一时间,颜色不同的两种鳞片之间摩.擦.挤.压,仿佛下一秒就要碰撞出微弱的火花。


    少年有意再收紧肌肉,诚心想看对方退缩或求饶。


    在看到人鱼额头上满布的汗珠后,侯烛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得到满意的答案,有意放轻缠绕的力度。未想对方始终保持清亮的眼神,说话带着嗡嗡的鼻音。


    “它还小,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就算生死有命,也不应该是现在。”


    侯烛眼神骤变。


    漆黑的蛇尾跟随主人心情的变化绞动、收紧。


    苏芙明明吃痛,依旧毫不退缩地回望他,眼睛眨也不眨。


    侯烛:“”


    他试图再次用手指钳制住对方的下巴,却有几滴汗珠滚落到手背上,又滑又凉。


    少年被这种湿润的触感闪电般击中,抬眼触及到人鱼嘴唇紧咬到失去血色的模样,突然出现一瞬间的恍惚,把什么戏谑狠毒的话都吞下了。


    侯烛忽然发现,以往狩猎时百看不厌的虚弱表情出现在这人脸上,居然有叫他心跳加速的功效。让他有那么一度的


    心慌。


    “小东西的性命,你想留就留着吧。”侯烛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侯烛眉头拧紧、烦躁加剧,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轮到他去哄一尾可有可无的储备粮了!


    苏芙因为突如其来的妥协愣了愣,眸光被重新点亮:“侯烛你说的事真的吗?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应该收养它?”


    树影下,侯烛脸色沉得不能更沉,没想到对方会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


    他看到人鱼不等自己点头就兴奋不已,顿时间思考收回承诺的可能,却因为怕错过人鱼脸上那点生动轻盈的笑意舍不得撇过脸。


    侯烛深吸了一口气,用余光把那只仍在昏迷的狼崽刮了无数次,心里堵得慌。


    苏芙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容敛住:“它怎么还没醒,是不是——”


    “放心,死不了。”侯烛浑身的神经末梢仿若被什么东西拨动了一下,又被人鱼身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带得微微气喘。


    他嫌弃地想要把人鱼推远一点, 又忽然听着苏芙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以及从喉咙里发出的模糊的音节,莫名又想凑近听得更真切些。


    侯烛突然意识到一丝不对劲,完全来不及细想,就听苏芙的声音轻飘飘传来。


    “之前尾巴砸石头砸得那么重,疼不疼?”


    侯烛冷不防呼吸一顿,又控制不住嫌弃:“你以为谁都像你?”


    没用还逞能,废物得不像在野外呆过,简直不堪一击。


    可眼见苏芙脸颊、胳膊上都是泥,不知道为什么,侯烛突然很想伸手去擦。


    到底还是忍住了。


    苏芙又迷迷糊糊地接话:“也是,疼的话也不会有力气再去摇树。”


    侯烛:“”


    他的眉头再度拧紧了,逐渐怀疑最近是不是对这位胆大妄为的表哥过分宽容了一些。


    侯烛一声不响地注视着人鱼小半边侧脸,两人的距离近之又近,以他们之间力量的悬殊对方根本连反抗的希望都没有。可能苏芙刚刚觉察到到痛苦,下一秒就会直接被一击致命。


    想到这里,侯烛半眯的眸子里一片沉寂,紧接着又听见绵长缓慢的呼吸声。


    视线里,人鱼眼皮轻垂,上唇微张露出一点莹白的牙齿。


    ——已然一副安然入睡的姿态。


    侯烛:“”


    幽暗的夜色将少年的面庞掩住,一时间看不清他的情绪,只有两束冷淋淋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均匀呼吸声的主人身上,不偏不倚。


    直到后半夜,视线才消失不见。


    河畔不远处的针葵树下,月光浅浅,树影摇曳。


    两道悠长的呼吸在夜色中终于悄无声息地交缠在一起


    次日一早,侯烛就彻底见识到了苏芙信誓旦旦声称一定要让自己吃上肉的信心来源。


    他原本对于人鱼随口一提的‘陷阱’不当一回事,但在看到苏芙撅着尾巴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握着根木棍儿一阵深挖后,不禁怀疑:眼前的蠢货到底是水生动物,还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爬虫?


    侯烛看苏芙哼哧哼哧忙个不停,绷着下颌始终没有说话。


    眼见人鱼尾巴突然打滑,差一点将脸砸进他亲手刨的坑里后,人身蛇尾的少年眼角抽跳,恨不得转身就走。


    兑现承诺是吧?爬虫捉兔子是吧?


    简直可笑至极。


    可他抽身离开的动作并不算及时。


    侯烛只觉苏芙那头隐约有阵异动,随后果不其然传来那人的一声怪叫。


    “抓到了——抓到了——”人鱼的声音傻气中透着兴奋。


    少年疑惑地蹙眉,冷冷注视苏芙的眼睛:“猎物在哪里?”


    对方的手中分明空无一物,嘴巴却差点咧到耳后根,单凭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捕到了一头野猪。


    侯烛发出冷笑,险些鄙夷出声的时候,只见苏芙傻了吧唧地回望他。


    下一秒钟,他总算看清楚对方伸手探到脏兮兮的土坑里,拔萝卜似的攥出一只


    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的花栗鼠。


    侯烛:“”


    他身后遒劲的蛇尾扫过地面的石子,心中的不耐烦不言而喻。


    就这么个巴掌大的小东西,塞牙缝都不够。


    偏苏芙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直直地看过来,叫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侯烛索性仰头迎上,又被眼眸上浮起的一层潋潋水光劈头盖脸撞个正着。


    侯烛不仅能够夜视,眼力更是好得出奇,但他属实没有料到自己能被人鱼一个笑容晃到了眼。


    只是当初是他让对方继续捕猎,此时再想收回哪里还来得及,现在他只能任由太阳穴鼓鼓跳动,看那条大尾巴的人鱼狐獴一样在草地上蹦蹦跶跶,咧嘴傻笑。


    少年微微皱眉,心中恼意乍现。


    生出一种立刻、马上和这条蠢鱼划清界限的冲动,忽地目光一凛,有陌生的气味颗粒被犁鼻器捕获。


    ——他在聒噪的空气中察觉到了一个不寻常的‘入侵者’。


    苏芙前一秒还在欢天喜地地向少年展示自己的战果,压根忘记自己仅凭一条鱼尾站立在地面上急需时刻保持平衡,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重心一晃,再次凭空摔跤,以上半身着陆的姿势“啪”地跌进土里。


    咸鱼翻身尚且不已,更何况一条在旱地上扑腾的人鱼。


    等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忽然察觉到面前的低矮灌木丛中隐约有微弱的鼻息喷出。


    苏芙这几天本来就屡屡遭受莫名其妙的偷袭或恐吓,在察觉到潜伏生物的第一反应已经不再是愣在原地惊讶了,而是条件反射般后退一大步,随时作遁走状。


    这种率先示弱的表现明显让灌木丛中的潜伏者信心大增,一直保持低垂的尾巴有了轻微晃动的迹象。


    紧接着,灌木丛中一道毛茸茸的灰色身形划过。


    在不远处侯烛的见证下,人鱼和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动物四目相对——


    对方竟是一只稚气未脱的小狼。


    苏芙:!


    可能是担心自己威慑力不足,又实在眼馋人鱼手中的花栗鼠,小狼崽学着记忆中母亲捕猎的样子用短小的爪蹬地、仰头低吼一声。


    于是苏芙就被这奶声奶气的一嗓子给吼得生生萌化了。


    五分钟后,人类基因里对圆眼睛、毛茸茸还是幼崽形态生物的喜爱本能彻底觉醒,等侯烛再次凝神去看的时候,苏芙已经保持和狼崽面对面的姿势,目光直勾勾地朝着小狼的小圆脑袋上望去——


    眼看下一步就要伸手去摸一把三角形的小耳朵了。


    侯烛:“”


    突然不自觉地后槽牙一痒。


    人鱼弯弯的眉眼是前所未有的柔和,流转间一双浅栗色的瞳孔中盛满星光点点,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刻更加叫人挪不开眼。


    面对偷袭的时候怎么能笑成这样。侯烛越来越瞧不上苏芙。


    也越发不理解自己——


    很明显,他对那张噙着笑的面容束手无策,几乎没有办法把视线挪开分毫。


    但侯烛更在意另一件事。


    人鱼这个笑容不是给他的。


    一想到这里,少年半垂的眼帘忽地掀开,用一种很冷的眼神瞥向对方。


    他的瞳孔中有暗绿的浮光游走,但凡有个活物对上这样的目光都会怀疑这人会活剐了自己。


    只有苏芙是个例外。


    他毫无察觉不说,眼里只有龇牙咧嘴的狼崽,好几次差点被它奶凶奶凶的样子萌死。


    “小家伙,你是饿了么?”苏芙右手摇了摇的猎物,声调上扬,眼见就要上手去摸。


    好似小狼崽根本无需费功夫,他下一秒就要将花栗鼠拱手相送。毕竟这头连绒毛都没完全有褪去就来独自捕食的幼崽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其他动物的盘中餐。


    苏芙不忍看它就这么死掉。


    谁料小狼的视线直接越过他,也越过肥美的花栗鼠,停留在更远处一张紧绷的面孔上——


    可怜的小家伙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因为灭顶的恐惧浑身炸毛。


    镌刻在基因里的物种压制让无辜的幼兽第一次被名为恐惧的情绪湮没了。就连从狼群里走失时,它都没有这么绝望过。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苏芙眼睁睁看着这只突然炸毛的小狼崽在自己面前四肢发软,毫无预兆地晕倒过去。


    然后他顺着狼崽最后一眼的方向转过头,只见侯烛面色冷得冻人。


    苏芙一口气来不及喘匀,再抬眼时,人身蛇尾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侧目冷睨。


    “笑得很好看。”


    “怎么不笑了,表哥。”


    人鱼自以为面对侯烛的阴晴不定能够临危不乱,下一瞬就被一双冰凉的手捏住下颌,被迫将脸凑近来者。


    耳边传来侯烛滞重的呼吸声,苏芙这才发现不对劲。


    但真正让他脸色惨白的是,少年的蛇尾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向自己的鱼尾,紧紧缠了上来。


    “你说过,今天是为我捕猎。”侯烛加重手上的力气,以目光警示。


    这下轮到苏芙诧异了,他的下巴被对方钳住,鱼尾上也压着少年蛇尾的重量,一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脑袋里嗡嗡作响。


    千钧一刻之际,苏芙突然清醒,急忙挣扎着送上手中的猎物。


    怎料侯烛对花栗鼠视如不见,转眼间将人鱼的脸拉近自己,仿若无声的审视。


    直到冰凉的吐息重重地吐到脸上,苏芙才彻底反应过来,慌张解释:“我听说和狼群走丢的幼狼很容易死掉,这才再说,只要陷阱还在,猎物总会再有的。”


    他并不明白,如果只是为了花栗鼠侯烛突如其来的怒意会不会来得太反常了些。


    怎知话音落下的一瞬,下.半.身被蛇尾箍得更紧。


    只见少年皱眉,面色发狠:“既然是献给我的食物,就没有随随便便送出去的道理。”


    苏芙吃痛,不敢动弹,在看清侯烛眼中的怒意和狠绝之后心底蹿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寒意。


    少年显然捕捉到他慌神的反应,见状,下颌线绷得更紧。


    紧接着,侯烛调转视线,望向狼崽晕倒的地方,只听他嗓音不似一般的冰冷和恶劣:


    “再说,其他动物幼崽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是吧,表哥。”


    秉着见好就收的道理,苏芙即可闭嘴,他轻轻拍了拍缠在自己身上的尾巴,乖巧得像只鹌鹑,意思是既然达成一致能不能先把自己放下来。


    他想凑近去看一眼小狼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侯烛眼波微阖,缓缓地将蛇尾抽离,眼底有暗影掠过。


    下一秒,泛着冷光的蛇尾先人鱼一步来到狼崽身边,尾尖高高抬起,极不情愿一般往幼崽身上戳了戳。


    苏芙好几次想提醒少年控制一下力度,又因为对方古怪的脸色没好意思出声。


    “”侯烛来回拨动昏迷的一团,冷着脸明显是不耐烦:“再不醒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这一举动看得人鱼彻底心惊胆战,丛林之主怎么个不客气法,他根本想都不敢想。一时间,竟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侯烛眨眼间用力过度将小狼捅个对穿。


    侯烛若有所感地冷哼一声,忽地,一直控制得当的蛇尾调转方向在小狼身侧不过几厘米的地方划出一道利痕,发出令人为之一震的砰响。


    狼崽被震得浑身抖了抖。


    侯烛直接忽略它,冰冷的视线重回到人鱼身上。


    苏芙还没来得及反应,再度被调度方向的蛇尾腾空托起。


    这次他背对着少年,给人一种被少年环在怀里的错觉,只是背后传来少年胸膛低于常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织物,他仿佛能够感受到对方蕴藏在胸腔里层层跌宕的愠怒。


    苏芙浑身战栗,险些叫出声。


    到底又是哪里惹到了这个祖宗,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一动不动,完全不敢挣扎,但身后人身蛇尾的少年似乎并没有一点满意的意思,伸手把玩着人鱼落在耳侧的碎发,话音却是说不出的森寒。


    “人鱼,它身上有你的味道。”


    苏芙听得一头雾水:“可能是最开始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后面的话尚来不及说不出,少年的下颌架在了他的颈侧,有冰冷的吐息擦过肌肤,引起一阵过电一般的酥麻。


    在苏芙看不到的角度,侯烛藏在暗影里的目光是连他本人都不曾察觉的晦暗和复杂。


    人鱼来不及多问,又听少年低声自言自语:“到底还有没有作为储备粮的自觉。”


    他愣了一下,觉得像是漏掉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问:“什么什么自觉?”


    侯烛维持眼眸半眯,并不打算回答。


    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靠近,依稀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脏在紧贴着自己的胸口跳动。苏芙终于忍无可忍,因为这种前所未有的不适感轻微挣扎了一下。


    几乎就在一瞬间,随着少年冷不丁倾身向前.


    猝不及防地,苏芙脖颈处就被一丝不可思议的湿凉触感轻拭了一下。


    随之而来的还有侯烛低哑的声音:“管好自己,不要轻易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可以靠近你。”


    苏芙头脑懵懵,思绪繁杂,下意识反问:“管管好什么?”


    转头的瞬间,他蓦地发现,侯烛一双竖瞳尽显的眼睛,深沉而危险地凝视着自己。


    紧接着,他又见对方欲言又止。


    少年的目光停驻在人鱼脖子内侧亮晶晶的水渍上,像是正式确保了什么,这才勉强开口:“不必了,现在应该也没动物还敢贸然接近你。”


    对方前言不着后语,苏芙一个头两个大。


    但很快,又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好在侯烛这次很快就撤身离去,松开所有的桎梏,然后苏芙听见少年轻飘飘地说,他在他身上留下了气味标记,让他不要妄想抹去。


    “”苏芙回忆起刚才的湿冷触感,马上顿住。


    脑海中闪过为数不多的生物常识,他伸手捂住刚刚被触碰过的地方,眼前微微发黑。


    随后,颈侧那点残留水痕的地方像是有火苗燎过,肌肤底下密布的神经被倏地一下点燃。


    顷刻间,苏芙只觉一颗心脏以某种发疯的速度撞击在胸前的肋骨上,不可思议和强烈的惊恐涌现不断,数不清的纷杂思绪在脑海中错综交织,激烈碰撞。


    被捂住的地方变得又烫又痒。


    人鱼恍惚间惊觉,刚刚划过皮肤微凉触觉的来源是——


    少年沁凉湿滑的蛇信。


    苏芙一脸骇然地看着他,没有想到梦想已经的饭票会兑换得如此之快。


    “我来捕猎很意外吗?”少年的声音在洞穴中发出回响,伴着雨声人鱼都能听出对方的不满。


    侯烛这样主动的捕猎行为见所未见,还是在这样大雨瓢泼的鬼天气里,苏芙睁大了眼睛更惊讶了。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发问:“可是下雨天的话动物们不都躲起来了”


    下一秒钟,他的声音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劲风打断。


    等人鱼反应过来的时候怀里一空,根本不见小狼的踪迹。


    苏芙:!!!


    他浑身微颤抖、后脊一凉,后知后觉那道劲风正式来自侯烛的蛇尾。


    蛇尾的主人站在距离洞口不远处略略抬着下巴,冷笑着看他。


    苏芙被雨水淋湿的身体此刻凉得更加彻底,在逆光的反衬下,他清晰地看到少年蛇尾最末端处卷着的正是上一秒还在自己怀中的小狼!


    刹那间,洞外的雨声和洞内的风声都仿佛停止了,苏芙只听得见自己重重的心跳。


    眼前一幕的惊悚程度不亚于他之前遭受的任何一种惊吓,苏芙想到自己和少年之间的力量悬殊,心情瞬间变得沉重无比,更有一种浑浊而复杂的背叛感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


    侯烛原本兴致满满地等着看人鱼惊慌失措的反应,见状,恨恨地“啧”了声,瞳孔里的颜色暗得厉害。


    “捕猎总得有个诱饵,”对方自顾自地转身走向洞外,背对着苏芙说:“这个小东西先借我用用。”


    少年的声音并不高亮,反而带着些许沙哑。


    他故意顿了一顿,强调:“会还给你的,表哥放心。”


    外头的天光一下子恢复明朗,那些墨泼一般的云彩无形地散去。


    独留苏芙额头汗湿地留在原地。


    就为这吗?


    真的,无事发生吗?


    不知为何,他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反而心跳开始莫名加速,整个人都被快速奔涌的血液煨得热了起来。


    下一瞬,苏芙又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冷战,恍惚间觉得少年这种捕猎的做法有几分眼熟。


    捕猎诱饵


    人鱼全身的热气还没有褪去,又结结实实地遁入一个更大的冰窟。


    之前河边、岸上,种种画面走马灯一样重演,苏芙回想起越来越多的细节。


    他看见人身蛇尾的少年一脸漠然地看着自己,看自己在各式各样的怪物面前挣扎、逃窜。他后知后觉,冷漠、戏谑、恶劣、嘲讽各种阴暗的神情在对方脸上展露无遗。


    等答案浮出水面之时,苏芙整个人脸色苍白。


    他好像知道——自己也曾是侯烛口中说的那只


    诱饵。


    丛林深处,树叶齐震,鸟兽窜飞。


    身形巨大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地。


    侯烛将半死不活的狼崽挂在尾巴上,雨水混着汗水顺着脸颊留下,他心中那团闷气才终于纾解。


    少年看着断气的野猪,嗤笑了一声,别脸看向洞穴的方向。


    他隐约记得那人好像例举过一大堆的猎物,只有提到眼前这个玩意儿的时候眼睛最亮。


    忽地又想起来临走前人鱼看着宛如割肉的神情,再度冷了脸。


    沉默之后,侯烛拧紧的眉头终于展开,决定将野猪拖回洞穴。


    脸庞沾湿也好、浑身泥泞也罢少年似乎毫不在意。


    只见他有些不屑地翘了翘嘴角,眸光里多了几分罕见的情绪:


    储备粮什么的


    果然先还是养肥了才好。


    这话一出,众人陷入深思。


    是啊,那些雪山听从她的话语,王庭更是受她掌控。


    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不就是控制生命吗?这种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神技的范畴。


    “等等,”夏临渊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要先搞清楚一个问题——这到底是赋灵,还是通灵?”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如果是赋灵,那就意味着她能够创造生命,而能够赐予这种能力的神明……那得是多么恐怖的位格?


    但如果是通灵,那相比之下更容易接受,但也足够离谱了。


    要知道其他神系的通灵能力,都是召唤有生命概念的亡魂、动物等等进行对话,可苏芙竟然能与建筑、雪山这种非生命体沟通?


    这么看来,同样很逆天啊。


    “应该是后者。”孔樱沉吟后分析道:“就目前观察到的神力强度来看,她还负担不起创造生命所需要的神力消耗。”


    这话一出,众人倒是很同意。


    神技能力越大,所需要的神力就越多,创造生命?那需要的神力能直接掏空一个B级考生。


    可就在这时,安沐雨却提出一个疑问:“但是这个神技的名字……偏偏叫作‘造化’”


    造化……创造演化?


    那这里面蕴含的深意就太重了,神殿内内鸦雀无声,众人心中却激起了惊涛骇浪。


    过了许久,不知是谁用几乎难以察觉的声音呢喃道:


    “华夏神明……女娲……”


    祂……究竟是谁?【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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