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讽刺了好多次温笑一养什么死什么的铁律,下午的时候还是陪着温笑一去了花卉市场。
进了门她就感慨,以前大学两个人见面是这个地方,过了十年,竟然还是这个地方,地址没变,但里面的排列和相貌早已物是人非,两人刚进去险些找不到路。
温笑一挨个拿着照片问过去,没想到那一盆看起来小小的花竟然要七八百一盆。
“真的吗?”温笑一仍旧不信邪。
老板是个看起来经验很老道的大叔,光头,穿着碎花围裙正拿着粉红色的纸包一束玫红色的玫瑰,非常艳丽,两个人和物相互衬托,更显神奇。
“哎我说小伙子你别不信,这花就是进货单支也得七八十,而且这个看起来品相不赖,盆栽少说也得七百起步。”
温笑一犹豫了,当时心里想着最多也就三百封顶,没想到能贵成这样离谱,都是他的好几顿饭钱了。
林逐夏在旁边看戏“怎么,浇水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么多啊。”
“别骂了,别骂了,你能不能问问你们那学植物的能不能根据死亡的植物在温室里帮我培育出来一株。”
“变异的你要吗?”
“概率有多大?那实验室有毒吗诱导基因突变?”
“有,不管你信不信,那师兄原本是铁直,现在已经变成是个合适的人就行了。”
“草,无言以对。”
“虽说这样,但是最起码发了好几篇nature,大家也都习惯了,偶尔还会去蹭一蹭好运。”
“行...吧,”温笑一点了点头,想着还是就在花卉市场买了做个准备,等江安时回来再质问他是不是本来就快死了,让他照顾植物就是把这摊子祸事嫁接给他呢。
温笑一本来也准备给林逐夏送盆花,但是转念又想到她对花粉过敏,两人便一起挑选了几盆小绿植,方便打理和搬运。
在光头老板的热情推荐下,温笑一还买了好几捧鲜切花束,并准备等江安时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再来一趟,反正多摆几束看起来比较有诚意。
于是后备箱便被两人的所有绿色填满,打开像是进入了一个移动的小型森林。
温笑一送林逐夏回家后自己一个人运了两趟才把后备箱的所有东西运到江安时家,等他收拾,每个新的小朋友安排好位置,起好名字,然后轻车熟路地找出几个放在柜子里的花瓶,把花剪去尾部泡在水里。
等花苏醒的过程他就拿了一张毯子躺在江安时家阳台上的摇摇椅上,从这里向外看,竟然能看到不少星星,月亮开始变得饱满,马上就到十五了。
这样的晚上没有什么事情打扰竟然非常惬意,温笑一在摇椅上直接睡了过去,等醒来时觉得胳膊有一些冷,看望完了吸水后饱满的花束一个个漂亮的影子,他去屋子里捞了一床被子躺在沙发上度过了一晚。
当时这个沙发还是温笑一暑假回来的时候和江安时一起去宜家买的,足够大,不过分柔软也不会硬到咯人,刚刚还很舒服的弹性,沙发套是棉和亚麻,很舒服,当时温笑一坐上去就说不买这个以后去他家都不会坐沙发。
后来温笑一搬家,就直接照抄江安时的所有家具,因为几乎差不多都是两个人一起挑选的,满足温笑一的所有需求。
温笑一醒来是在母亲的电话铃声中,给温女士设置了她最爱的一首钢琴曲,每次想起就能知道是她。
睁眼的时候还有点恍惚,被一群花围住,感觉竟然有点奇妙。
“妈。”他带着非常浓重的起床音缩在被子里,还能闻到一些江安时洗衣液的味道,淡淡的白茶皂香,很温馨舒适。
温女士一听就知道,“没起床?过来给我开个门。”
温女士其实是有温笑一家里的钥匙的,但依旧每次来拜访的时候都会让温笑一来开门。温笑一强调过很多次她不是客人,自己家随便进,但温女士依旧坚守原则。
问为什么,温女士就说万一小情侣温情时刻我进去了多尴尬。
温笑一就无奈地说不会的,你只会看见不想起床的我强撑着爬起来给您当门童。
“你直接进吧,我这会儿不在家。”温笑一懒洋洋地说着,并不打算起身。
温女士在那边意外哦了一声,拐了十八个弯,她觉得温女士非常有练各种高难度歌曲的潜力,譬如《珠玉》,“不对啊,小江最近不也不在家吗。”
“不是。”
温笑一没什么力气的辩解,怎么江安时不在家他就不能外宿了吗?不过倒是猜得没错,他的确在江安时家,的沙发上睡了一晚,甚至还觉得很舒服。
而温女士知道江安时不在家,还是因为温笑一向她虚心求教如何在十四天之内保证植物是活的。温女士震惊,他怎么又开始嚯嚯弱小生命了。他只得说是江安时出门的嘱托。
温女士听完长叹一声,“小江也真是心大。”虽然很想再说一句小情侣的情趣,但是害怕说完温笑一就跟她急,只得自己默默磕完回头跟好姐妹分享一下。
“养死了一盆,又买了两盆,还买了一大捧花插到了花瓶里,现在这个家里就是生机盎然外加一个累得要命的我。”躺着给客厅成群的花花们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温女士说你找个恋爱谈谈吧,谈个恋爱体力就会好很多了。
“你给江安时买这么多花,都没有给我一朵。”
温笑一佯装撇了撇嘴说“天天给你送花的人都要排队,哪会轮的上我。”
温女士笑着说“那是你不送,你要是送了其他人的花都是陪衬。”
“好吧,江安时这里的你随便挑,一会下楼给你带下去,昨天花店老板的包装纸我还没扔呢。他们家楼下有个很好吃的早茶店,定位发你一会见。”温笑一又把头埋进被子里躺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温女士在电话里怒骂给江安时的就是买的,我就得挑他的?
温笑一说理论上来讲这些现在都是我的,江安时还不知道呢,优先选择权其实还是在你手里。其实他就知道温女士不会要,一会儿还要去逛街,带个这花多麻烦呐。
温女士发来一连串句号,让他最好先找好餐厅的位置到了她就能吃上饭。
得嘞,小的这就去办。
“所以现在死了几盆了?”温女士向来对自己儿子的能力了解的最为清楚。
温笑一伸出一根食指,笑着说,“目前为止才一盆,厉害吧。”话外音的意思是一盆已经足够少了,没死两三盆就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不知道后几天会不会还有别的选手阵亡。
温女士颇感无奈,开始传授温笑一养花的种种经验与细节。
温笑一告诉她自己还给江安时买了一盆君子兰。
为什么?
因为感觉像他。诗经里不是有句诗嘛,有匪君子,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像是一块儿冷玉。
原来你是一见钟情啊。温女士戏称。
温笑一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不完全算是吧,你知道我的,第一次见江安时对他的认知是非常厉害的对手,是我一定会赢过的人。
温女士笑了,说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从哪里来的吗?以前翻书的时候看到的,“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你像玉,他也像玉,倒真是一对儿。
温笑一笑了,没想到这层渊源。
饭后两人边逛商场边散步消食,温女士拉他进了一家非常有名的定制戒指的首饰店。
温女士选了几个都很满意的款式让温笑一帮她选一选,温笑一默默地看着后面的标签,选了一个不算太贵今天又能付得起的。
温女士立马就知道了他的小心思,说最讨厌他们这种男的,只看标签不看样式的。
温笑一举手投降,说昨天买花花了好多钱,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呢。
呵呵,小气鬼,就给江安时留着你那珍贵的大方了,温女士转身留下一句嘲讽。
自己选完又拉起温笑一的手比划。
“干嘛,我不买啊,进实验室还要摘掉。”温笑一连连摆手,脚步都往后退缩,但是被温女士看似纤细的胳膊拽得动也动不了。
温女士一边说一边把那几个简单漂亮的戒指往他手上套,“别废话,那你周末带,这么漂亮的手不带个戒指可惜了。你知道小江的戒码吗?”
“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知道。我俩不是...”温笑一还没说完就被温女士打断了,说也没人问你俩什么关系啊。
她俩这对话把一旁的小姑娘逗笑了,温女士说拿几款简单一点的对戒样式出来看看,我儿子和他对象喜欢简单一点的。
“都说了不是——”温笑一无奈地打断。
“你跟小江在一块不拉手的吗?连戒码都不知道,万一哪天突然就冒出来想求婚的念头,没个趁手的怎么办,再说了,你会和除了小江之外的人在一起吗?”温女士言辞犀利精准,让温笑一都无话反驳。
小江戒码他还真不知道,但是他突然就想到了在江安时走之前的那个早上,两人在床头拉了五分钟的手,当时不知出何用意,没松开,没询问。
不过也确实,温笑一觉得自己很难再和除了江安时之外的人在一起,不管是一起保持同频的生活节奏,还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两人侵占彼此的生活太多,却又保持一个相当稳定的距离,温笑一不愿打破,索性就开始装聋作哑。
“真不是我说,有时候你要考虑一下了,你们俩总不能一直这样保持这种状态吧。再说了,之前拉过手亲过嘴,更亲密的事也不是没有,你们现在和彼此一起的时候就真的那么坦荡吗?小江我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吗?饿的时候吃饭,爱的时候不必撒谎,和爱的人可以做朋友,但没有人甘心只做朋友,找个机会问一问吧。”温女士如是说。
“那如果被拒绝了呢,我感觉我会更害怕失去这份或许已经超出友情范围的感情。”
“那在我们这里就是渣了,宝贝,爱人有爱人的距离,朋友有朋友的界限,你要分得清,徘徊犹豫的才是懦夫,爱需要的是勇者。”
这也是他们分开的原因吧,温笑一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是拿剑的勇士,除了爱情,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难以抉择。
“可是温女士,你也说过,如果不能给他100%确定的爱,那还是不要开始好了。”
“但是温笑一,你能给的,你也会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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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笑一那天想了很多,晚上同温女士一起守在电视机前看电影。
“找一部爱情片吧。”温女士选定题材,温笑一检索目录。
遥控器停留在他选中的那一个上面,温女士问一定要看这个吗?
温笑一点点头,按下开始。
花束般的恋爱,一枝花盛放到凋零的短短十几天,讲述罗曼蒂克爱情的消亡。
电影时长124分钟,温笑一看过不下十遍,每一句台词都能在主角说之前完美讲出,在这里谈论木乃伊展,在那里开始看《宝石之国》,不过爱情到底是从哪一时刻开始变质,温笑一仍不明白。
爱会在庸常中消磨掉吗?
会的,在你身边的所有东西都是流动性的,手机电脑用几年就会换掉,朋友会陪你走一段路然后在一个路口挥手,我也只能陪伴你走一段路。温女士捏着啤酒罐和他碰杯。
但是爱情这东西很难讲的太清楚明白,不同阶段你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和体会,不过我觉得,仅我个人而言,世界上找到和你同频的人真的太难得了,我活到五十岁都没有遇到过,偶尔会有,但也仅是错觉。
可是妈妈,我还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