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 第1章 第 1 章 九月末,宣城已慢慢入秋,流火一般的夏季悄然离去,昼夜温差变大,温笑一从实验室刚出来,凉风一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最近实验室新来了两个实习生,看着她们做实验费了不少时间,虽然看起来都很靠谱,但毕竟是第一次,还是要紧盯着为好。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未读信息很多条,排除不重要的通知,置顶聊天框右上角标了个2。 -今天可能要你自己先回家了,晚上有两台加急手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降温晚上冷,看你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带外套,我拿了件我的长袖放你办公室了,路上记得穿着。 他浏览完信息只回复了一个字,好。 两人的信息向来这么简洁,不用多说什么别的。 温笑一到办公室就先穿上了那件早就被放在那里的外套,阻隔外界寒冷的风,身上也慢慢回暖,很舒服,他在办公室坐了会儿才起身,拿上车钥匙出门。 门口值班的护士和他打招呼,“温医生这么晚下班辛苦了,今天没和江医生一起吗?我怎么记得他好像今天不值班。” 他同护士打招呼,“晚上又在加班,不等了。” 他们同进同出好像已经成了共识,每次路过都会有人一起同他们打招呼,连温笑一自己也都养成了习惯,不一起反倒罕见。有时候江安时值班,温笑一也和他一块儿熬个小夜然后住在医院宿舍。 他先到楼下的餐馆点了两份一模一样的饭菜,虾仁水蒸蛋、烧牛肉少放辣还有水煮青菜,和一碗白粥,经常来吃老板都和他认识了。 “又给江医生带饭?一听烧牛肉少放辣就知道了。”师傅熟练地操着锅铲准备饭菜,一边和温笑一闲聊。 “麻烦师傅了。” “不用客气,你们才是辛苦了。”师傅人很慷慨地放了很多牛肉,两份分开装,给温笑一端上桌的那一盘摆着漂亮鲜艳的辣椒。 “知道温医生你喜欢吃辣,就多放了点儿,刚好驱驱寒,江医生的那一份保证一点辣味儿都没。” 温笑一颔首道谢,因为怕麻烦,一般点菜的时候他都会顺着江安时的口味来,没想到师傅还记得自己喜欢吃辣。 他很快地解决晚饭,又到隔壁给导诊台的姑娘带了两杯热奶茶,才折返回医院。 小姑娘眼尖,大老远就招呼上了,“温医生怎么又回来了,还有其他事儿吗?” “给你们的,晚上夜班辛苦了。”他把手里的奶茶袋放到桌子上,两个小姑娘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温医生还是这么贴心,我要变成温医生的死忠粉了。” “天呐,还是热的,温医生,你简直就是我的救星,刚刚站在这都快要冻感冒了。” “你们这样说我可是会骄傲的啊,晚上穿厚点,我先上楼了。” 江安时办公室这会儿没有人,连实习生也没个影,估计都去做手术了。 如果像这种特别晚又是两人没一起吃饭的情况,一般江安时都会给他带一些吃的,今天没有,看来是他自己也没有顾得上吃饭,不知道到底是有多忙。 在江安时忙的时候,温笑一就会更加照顾些,把饭盒整齐地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写便利贴留个时间。然后给江安时发了条信息,让他两个手术之间的间隙抓紧吃点东西。 看着他的身影走出医院大门,两个小姑娘闲着无聊就唠两句。 “感觉谁和温医生在一起都会特别幸福啊。” “那江医生确实很幸福。” “哎,羡慕他们的友谊,你下次能不能也在我值夜班的时候给我送饭,送杯热奶茶也行。” “想得美,谁会想在没事的时候来医院啊。” ** 晚上接到江安时电话的时候温笑一正拿着毛巾擦头发,发梢上还有水滴滑落,他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窗台上。 “谢谢你的晚饭,牛肉一点都不辣。”江安时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平静、安适,温笑一听到他的话也放松下来,倚着窗台站着,伸手去够窗外的那枝雨打湿的桂花。 温笑一轻轻点头,说“那就好,还怕老板顺手放辣椒呢。过会儿还有台手术?” 江安时在电话那头轻轻“嗯”了声,他声音拖得有些长,带着些疲惫,这是温笑一这么多年察觉到的小细节,江安时在很累的时候会说话很少,且喜欢用这种简单的语气词,拖得长长的。 他这个人时常展现出来的都是成熟从容,好像一切的事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但是当温笑一观察到这个小习惯的时候觉得江安时更加真切,也会有自己的小情绪。 “辛苦了,晚上住医院?”虽然是问句,但是温笑一确实陈述的语气。 一般手术做到这个点儿,江安时就住在医院后面的公寓了,回家路还远,不如公寓方便。所以今天接到江安时信息的时候温笑一就默认他会留在医院过夜,便自己开车先回了。 “不,还要回家一趟。”江安时捏了捏眉心,给那边实习生摆摆手示意不要过来,今天本来事儿就多,这会难得能坐下打一个电话。 “都这么晚了,怎么突然要回家,我去接你?” 温笑一正觉得奇怪,江安时下一句话就来了,“我可能要出去交流两周,行李还没收拾,还想让你帮我照看一下阳台上的花,隔两天浇一下就行。” “行啊。”温笑一想都没想嘴就率先作出回答,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一个植物杀手,养什么死什么,一个敢托孤,一个敢答应,真是疯了才会同意。 “不怕我给你那花花草草养死?”温笑一笑着问。 那边江安时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是真的威胁还是假的,“那你想办法赔吧。” 温笑一走到阳台的窗户边上,毛巾搭在臂弯里,拿着刚刚泡着冰块的的玻璃杯递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小口,洗完澡口干舌燥,人都被热气蒸得有些发晕,窗外的风带着些丝丝寒意把他的头发吹得更加凌乱。 “我晚上打车回去,到了给你发信息,放心吧,你早点睡,”江安时顿了顿,又说“你是不是刚洗完澡在窗户边吹风呢?今晚预报会下雨,晚上记得把窗户关好,别吹感冒了,少喝冰水。” 温笑一看着手中杯壁上浮现的雾气笑了,“知道了,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去送你。” “明早,你多睡一会吧,明天不还得看实验室那两个小孩儿,我打个车就到了。” 温笑一原本想说不如他今晚去江安时家帮他收拾行李,反正他有钥匙,第二天机场见,就不用江安时这么来回奔波了,但又想不到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口,这种行为会不会太越界,他自己也不清楚,遂作罢。 只说“我明早去你家叫你起床,给你带早饭,陪你一起打车去机场,记得把航班时间发我。” “好的,早点睡,晚安。”江安时的声音有种魔力,总能让温笑一变得很平静。 “嗯。” 挂了电话他随意地把手机扔在一旁,摇了摇手中带冰块的杯子,碎冰碰壁发出清脆声响,他还是把杯子放下,盯着外面将起的秋风,把树叶摇落,仅剩的几盏温黄的路灯,为街边拢起衣领匆匆赶路的人照亮前方的路,蜿蜒至深远的黑暗中。 温笑一睡前还是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了半杯剩下的留在床头,然后思考明早给江安时带什么早饭。 今年的秋天似乎来得格外早,早到他都觉得昨天还是盛夏,梧桐树下他咬着冰棍蹲在地上玩手机等江安时骑车带他回家,今天两个人就要分隔两地,甚至还是异国。 以前怎么不觉得有这么难熬?大学刚毕业也不是没有分开的这么久过,但是这一次温笑一却莫名的有一点烦躁。 第二天早上温笑一是被凉风吹醒的,他回头看了眼发现卧室的窗户没有关,突然想到昨晚江安时的提醒,忽觉自己一个人住生活质量都下降了不少,他是真的很了解他,并且他也是一如既往地不爱关窗。 距离闹钟响起还有好一段时间,在床上待不住,准备好早饭后就出门去江安时家了。 两人家离得很近,仅隔一道街,走两步就到,所以两人上下班一般都是一起。这个点估计江安时还不会起,温笑一摸出兜里的钥匙,开门的动作都放的很轻很轻,生怕惊醒了屋子里正在睡觉的人。 他有江安时家的钥匙,同样,江安时也有他家的钥匙,是刚搬家的时候就互换了钥匙,防止有人回家忘带,也方便进出,不用知会主人,有时候带了东西就直接开门放对方家里。 就是这样的关系。所以昨晚江安时打电话让他照顾植物的时候也是顺理成章。因为没有任何人有这样的关系出入这个屋子。 两人家里的布置如出一辙,温笑一先给阳台开窗通风,雨后的空气混合着潮气扑面而来,植物的清香盈了满屋,然后到厨房温水,接着才轻轻按下卧室的门把手。 床上的人睡得正沉,连他进来都没什么反应,床尾的行李箱摊开着,东西收拾了一半,还有几件衣服随意地放在一旁。 温笑一在行李箱旁蹲下,开始一件一件整理需要带的物品,早上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的身边留出一道光线,刚好可以让他看清。 东西收拾完,江安时的手机闹钟恰好响了起来。他刚要准备去床头帮他关上,江安时就从被子里伸手胡乱按了下暂停闹钟。 然后带着清晨特有的喑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温笑一。” “还能再睡一会儿,行李箱我帮你理好了。”他站在床边看躺在床上的人,江安时没有睁眼,手搭在额头上,看样子就是没有睡饱。 他在被窝里点点头,不一会儿刚刚被按灭的闹钟就又有即将响铃的提示,温笑一眼疾手快地在响之前按掉。 “这次是真的该起了。” 温笑一拍了拍江安时放在外面的半截胳膊,被人一下子反手抓住。 “再等我一会儿,缓缓,实在是太困了。”说话的人声音依旧是有些哑,闷闷的不甚清楚,带着连音,像是...像是在撒娇。 温笑一就这样任他拉着手,两人都没有放开。 他安静地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 手机叮咚发来了一条消息,温笑一只是无意扫过,但是因为联系人名字而没能移开眼。 他勾了勾窝在江安时手心的手指,说“周嘉衍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机场,问你吃什么,帮你带早饭。” 江安时没睁眼,“不要,你给他回我有。” 有什么? 温笑一没有问出来,因为他现在不想打破这一刻。 也不想去想,是有人陪他去机场,有人帮他带早饭。 还是有喜欢的人。 周嘉衍最近在医院对江安时的意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一个新来的医生,据说是某教授亲传弟子,过的顺风顺水,人长得清秀斯文,性格直爽,喜欢谁就去追。 右手还被江安时握在手心里,他只能拿左手慢慢打字,不是很灵活,于是他索性只打了五个字就发了出去。 -不用了,谢谢。 江安时依旧是闭着眼睛,应该睡得不深,尽管周遭大部分光线都被温笑一挡着,也还是能看出他清俊的脸,骨相优越,五官分明,是那种解剖学课上老师都能夸出一句长得真标致的漂亮。 自然不乏人追求,何况是这种年近三十成熟稳重的人。 “你再这么看着我可是真的睡不了了。”江安时突然出声,温笑一手机差点没掉下去。 他面不改色道“长得帅不就是给人看的吗?睡不了就起床。” 而后佯装生气地把手从另一个人的手中抽出,他指尖微微发烫,垂在身体一侧,手指捏在一块捻了下,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能感受到指尖脉搏跳动。 “帮你回复过了,你快点换衣服洗漱吧,我在餐桌等你。” 最后这句话简直就是欲盖弥彰,匆匆逃走。 江安时看着他离开还不忘把门关上的背影,无声笑了笑,这脸从十五岁看到现在,还没看腻呢。 手机停留在微信界面,他点开聊天框追加了一句,“有温医生送我。” 第2章 第 2 章 两人对坐在餐桌前,桌上是倒好的温水和豆浆,深知彼此的习惯,江安时早上起床后总是习惯性喝半杯温水。 昨晚没有一起,今早两人倒是难得能一起坐下慢慢吃饭。 窗外的风把树叶摇得沙沙作响,穿堂而过的风扬起他们鬓角的发梢。 看着江安时那一缕翘起来的发尾,温笑一抬手想为他抚平,胳膊都扬起来了,江安时却忽然抬了眼,那一双安静的、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笑一。 忽然心跳就加速,温笑一手悬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怎么?”还是江安时率先出声打破这份沉默。 温笑一顺着说下去,“有撮头发翘起来了,帮你压一下。” 江安时把头低了低,又朝前靠了一下,好让温笑一能更方便些。 很快地拂过那一缕翘起来的头发,江安时这样低着头看起来很温顺,让温笑一想忍不住揉一揉他的头发,不过想来一会儿还要去机场便作罢。 在路上两人很安静,没有说话,江安时闭目养神,温笑一看着窗外飞快路过的成排的树,绿色的夏天忽然而过,渐渐染上秋天的红色,年岁也就在这样的时间中飞速流转,快得握不住。 就像抓在手心的手总会松开一样。 “对了,给你放了一包梅干在行李箱,包里有几个散装的。”温笑一深知江安时坐公共交通的时候总是不喜欢空气中的味道,时间长了就会不舒服,所以每次都会在身边常备一些酸味的小零食。 “嗯。” “还给你放了一个便携的充气靠枕,你上飞机之后可以吹气垫到枕头下面,会睡得舒服一点。” “好。” 一个人就这么说着,一个人应着,司机师傅从后视镜抬头看了好几次,觉得这俩人真是神奇,好像有种磁场,他们两人在一起就和外边隔绝开来。 温笑一把人送到检票口,距离起飞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江安时转头问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温笑一想了会儿,问他阳台的花花草草都是两天一浇水吗? 江安时笑了,说你自己看着办吧,然后松开行李箱,伸着胳膊问要不要抱一下。 温笑一和他对视,而后朝前走了两步,同眼前的人拥抱。 在心里默默数一二三,准备在第八秒松手,江安时却以更加紧密的姿势延长了这个拥抱。 温笑一早就乱了节奏,估计得有二十多秒了,胸腔之下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与心跳,安定,沉稳,有力。 当时听心音的课上老师是怎么教的来着已经快要忘记了,但是他戴上听诊器第一次听的就是江安时的心跳。 鼓点震动着耳膜,一声接着一声,第一心音音调低、响度大,心尖部最清楚,第二心音音调高、响度小,心底部最清楚。 “走吧,再不走我就要迟到了,我还等着我这个月的全勤奖呢。”温笑一适时放开,朝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江安时问“温医生听诊结果如何啊?” “健康的很,赶紧走吧,我会定时给你拍你的花草后宫的,拜拜。”温笑一没有在检票口目送人的习惯,也不想看,转身就走。 能从身后看到他微微泛红的耳尖,清晨的阳光照在他的周身,江安时叹了口气,说“走得还真是快。” 语罢拉着行李箱就去排队了,几个人都在说好的地点等着了,见江安时匆匆赶来还笑骂说以前都是赶早不赶晚的人,怎么今儿个是最晚来的。 “不想走啊。” 办公室同他年龄差不多的医生打趣说“是真舍不得医院里那个办公位儿啊还是舍不得人呐。” 江安时顺着接话说,“舍不得温医生。” 办公室几个人都聪明得很,尽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啧啧”“哎”“没那种命”“温医生都要成我们科室编外人员了”“我想我老婆了,我要和我老婆打个电话,一会上飞机十几个小时都听不到声音了呢”。 一旁的一位女医生拍了拍周嘉衍的肩头,说你路还远着呢。 周嘉衍笑了笑,说,认输了,但讲真的,我不知道羡慕温医生还是江医生。 没人一起吃饭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中午两个实习生一块儿结伴出了实验室,温笑一自己一个人在实验室收拾东西,理得很慢,边琢磨着中午吃什么。 有人突然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温习一猛地抬头,后觉其实和江安时的敲门方式都很不一样,再说,那人现在应该在飞机上才对。 一个短发的女孩探头进来,冲温笑一眨眨眼笑问,“帅哥,吃饭去吗?” 温笑一回神,是林渐夏,“你怎么来了?”快速地把东西收拾好,拿上外套就起身。 林渐夏在A大工作,博士读完后留校,他们高中认识,到现在已十二年有余。她摇了摇手上的钥匙串,“来开个小会,顺便看看我老板手下那个研究生最近实习怎么样。” “实验室里?” “不啊,搞临床去了,”说着林渐夏还揉了揉太阳穴,颇为头疼的说“不知道怎么想不开,明明研究项目挺好的。” 温笑一随着她点了点头“真是,不知道怎么搞临床去了。” “那小孩说感觉搞研究太虚,想要做一些能直接治病救人的事。”林渐夏不理解,温笑一也不理解,就像当时江安时一样。 “可能跟江安时更有话说吧。” 听见这话林渐夏笑了,“那确实,这俩人初心倒是一致。” 外面下起了小雨,两人共撑一把伞。 “你想吃什么?”温笑一问。 林渐夏跳过一个水坑,想了想说,“找一家辣的吧,你和江安时一块是不是不经常吃辣的,那就吃点江医生吃不到的美味。” 他们俩人总是一起吃饭林渐夏更是默认,每次来医院一块吃饭这俩人十有九成都是在一起,找人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不通找另一个人就知道在哪了。 他们去吃了一家超级辣的川菜,满锅红彤彤的辣椒浮在最上面。 “讲真,你们俩真的还没在一起吗?” 饶是这么多年的好友依旧好奇,林渐夏忍不住发问。 温笑一捞了一勺牛肉到她的盘子,“你可得了吧,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要不你给我讲讲你和郁青?” 林渐夏顺理成章接过道谢,“我和郁青如你所见,爱听八卦人之常情,我刚还听见路上两个小姑娘聊我们‘单身’的江医生呢。” 她刻意在单身两个字加重,带着些调侃的意味。 几个人高中认识,分班的时候竟然奇妙的没有分开,连大学专业也都相关,于是走着走着就顺路一道了,性格合得来,工作地点挨得近,也经常一起吃饭打球。 这两人林渐夏可谓是从头见证到现在,高中的时候第三名千变万化,但第一第二的名字全年级都知道,反正就只有这俩,轮流着来,有时候班里人还会猜这次到底是谁第二。 老师经常说他们是对手,每次设置目标的时候就给这俩人划双向等号,不过两人私下关系倒是好的很。 上大学之后在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那就更不用说了,做项目打比赛两人几乎每每都是一队,不过关系倒是微妙起来,不同于高中的时候大家奋斗目标都一致,全凭成绩,大学里的对手竞争似乎更激烈一些,因为第一第二中间差得太多了。 让温笑一来讲江安时,首先想到的是“这人是我一定要超过的人,可敬的对手”,然后才是“认识很久的很同频的挚友”。 林渐夏知道两人谈过还是在两人分手之后。 大三暑假的一天早上,温笑一不知道抽哪门子疯叫她早六去打羽毛球,虽然还是很想睡觉但她不想错过这么好的球友,硬撑着起来了。 球场上一个小姑娘跑来问温笑一微信,那人刚好用球拍把地上的羽毛球挑起来,手腕微微用力,轻巧地用左手接住。 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周身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语气淡淡地回答说,“不好意思,刚分手,最近不准备谈。” 那时候她才刚刚知晓从大三上学期的冬天到下学期的春末,两人不长不短谈了小半年。 大三的时候都忙得要死,考研的考研,搞竞赛的搞竞赛,统共没见过几面,两人也不是那种轰轰烈烈的类型,淡淡的像是一片羽毛飘过,没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一张合照,还是在小组拍集体宣传视频的时候藏匿在和众人的合照之中。 当时问温笑一什么感受,温笑一语气依旧不咸不淡,笑着说“你知道吗,谈恋爱找同频的也不一定好,唯一的好处就是你们一对视,就知道该分手了。” 温笑一看起来挺释怀,没什么遗憾,甚至在学弟问起的时候还能说一句江安时虽然看起来不好追,不过可以试试看。 就是后来不久一起和别的学院做项目,完事儿后一起吃饭,巧的是那天林渐夏和江安时都在,饭后一起玩纸牌,对面专业的一个漂亮女孩说,要是我赢了,能不能给介绍一下你们专业的温笑一。 美女配帅哥,在场的人自然是很乐意牵线搭桥。 不过,那天晚上一共打了十来局,江安时愣是守着没输一盘,他们说江安时你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吧。 江安时淡淡一笑说,“没忍住,抱歉,温笑一微信不能推给你了,我自罚三杯。” 还有后来林渐夏和温笑一一起在咖啡馆写材料,实验室的导师打电话问温笑一有一个很好的项目,要不要加入。 温笑一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江安时比我更适合,他论文研究的是这个方向,应该有比较扎实的基础。” 那边老师笑了,说刚刚给江安时打电话的时候他也朝我推荐你呢,你们俩还真是有意思。 连林渐夏都好奇“不?你俩都分手了还在互相给对方帮忙,别是余情未了吧。”她没忍住把那天晚上玩牌同温笑一讲了。 温笑一听完只是连着灌了大半杯冰咖啡,摇着头笑着说“倒真是不像他。” 其实两人分手之后并没有完全不讲话,他们只是各退一步,还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依旧是彼此最强劲的对手。少了一层暧昧,多了几分客气。 林渐夏不知道的是,还是那个暑假,两人早就分手,但还是经常见面,因为在同一个课题组工作,负责的还是同一个板块,即使分手但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温笑一那时候总会有点烦,偏偏周围人又总是会默认他们关系一如既往的好,总是会问,今天怎么没看见你和江安时一起。 甚至搞笑的是,有一次江安时到北京参加总决赛路演,小组一共去了三个人,温笑一没去,懒得凑热闹,以前的一个关系好的同学恰好也参加比赛,简直就像是江安时的私人摄影师,那天拍了一堆江安时的照片发给他说,“咱江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帅。” 那天他依旧是在和林渐夏一起打球,林渐夏指着照片中的人说,“你们俩都分手了,还穿情侣装。” 他们还真的是默契十足,连这穿衣这方面的品味都是如此相似。 温笑一无力辩解说这件衣服明明是很久之前就买了。 还有临时被告知要去平江市参加一个学术报告会议,两人前后做汇报,恰好林渐夏当时一起去找郁青玩,笑着打趣说“这也算顶峰相见了吧。” 温笑一翻白眼“很操啊,真的很尴尬了好不好。”仰头叹气,试图和老师做交易不去换人。 老师问一句你真的舍得?温笑一就忽然清醒,努力了那么久,不就是想要一个这样的机会吗? 他又半夜爬起来做汇报ppt,在那天一前一后和江安时站在学术论坛会议发言人的位置。 那时候他差不多有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没见到真人,但是总会在共同好友的朋友圈刷到。 江安时似乎瘦了不少,人看起来些许疲惫,经常在台下闭目养神,温笑一从书包里拿出眼药水递给他。 江安时问能不能帮他滴一下,累得不想抬胳膊。 温笑一笑他也太懒了吧,但还是洗净了双手撑开他的眼睛把眼药水滴在那双像湖泊一样的眼睛里。 他从第一次见到江安时就觉得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像是一汪湖水,盛着细碎的月光。 眼角有溢出的药水,他伸出食指滑过他的眼尾。 江安时忽然拉住他的手说别乱动。 在后台静坐的两分半分钟,两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分开。 过了会江安时忽然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 现在? 现在。 于是两人偷偷旷掉半节学术会议,跑去江边的餐厅吃饭,看最后一轮落日沉入海平面之下,饭后再一起去沙滩上散步,提着鞋子在海浪中奔跑,晚风吹过,凉丝丝的很惬意。 忙中偷闲,两人已经很少有这样的平淡放松的时刻,他们没有说太多话,站在彼此身边步伐一致就已经很舒服了。 两人在那时候选择了不同的方向,温笑一不理解为什么江安时放着大好的科研项目不做跑去搞临床。 江安时只是说学医初心。 那时候温笑一有点生气,报志愿的时候明明是江安时把他带进学医的这个大坑里的,最后两人也没有走到一起,觉得有点郁闷。 到底郁闷在哪点,他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不爽,在留学申请的时候想换方向,但是最后兜兜转转还是选了和医学相关。 当时面签的时候面试官问他为什么想继续学医? 温笑一说,因为好奇。 面试的小姐姐笑着说,好奇心是人类的第一动力,祝你学习顺利。 温笑一没有过多解释,感谢过后就出门离去。 外面天光正好,阳光穿透层云,撒在路面上,像是一层金箔闪着细碎的光。像是什么美好的预兆,温笑一把所有的事情抛掷脑后,着手出国的事情。 离开的那天温笑一没有和任何朋友说,他不喜欢告别,自己拖着行李箱打车到机场。 但是刚刚过安检,就听到江安时在身后喊他的名字,第一声他还以为出现了幻听,直到第二声名字直直地落在耳边,他才猛然回头。 江安时是跑着过来的,看着还在喘气。 “不要告别的话。”温笑一开口说,“咱俩就不必要搞这套煽情的流程了吧。”他手懒洋洋的搭在行李箱上,目光落在江安时身上。 江安时笑了笑,说,“记得好好吃饭。” 他回以微笑,点点头,说“知道了,你也是。” 然后潇洒地挥挥胳膊,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去。 第3章 第 3 章 刚出国的第二个月,他就收到了国内前导师发来的消息,说前一段时间一起写的文章被接收了,核心期刊审稿周期长,不过他们的研究比较前沿,最快四到六个月之后会查到。 温笑一那一段时间总是有事没事就在官网上检索,感觉自己查找文献都没有这么上心过,几个月之后的一个凌晨,看到了那篇磕磕绊绊完成的第一篇科研论文。 现在回想来依旧是很好笑,几个人就那样没有任何经验的摸索前进,很多问题都还没搞明白,遇到不会的就去大量搜查资料,很幸运的是遇到了很好的导师和学姐,在那样青涩的本科时代,竟然也有了一篇有模有样的论文。 当晚林渐夏就发来一个截图,说恭喜,说名字并排一块儿**文挺浪漫的。 温笑一如实相告,其实第一秒看见论文的时候想的是几个人凑版面费各种省钱凑钱的搞笑场景。那时候才刚刚知道没钱**文都要贷款。 林渐夏无语的发了一连串表情,说,真是搞不懂你们。感觉像是在炫耀。 温笑一那天半夜把论文从头到尾通读了好些遍,都能想到当时几个人尝试用英文写的时候绞尽脑汁的场景,还有他和江安时一遍一遍做实验的场景。 以及最后几个人商定划分作者的次序的时候,其他两个同学认定了三四,一二就自然在落在他和江安时之间。 那时候温笑一已经想好要出国,一作分给江安时于他更有用,但是真正交稿之前他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名字被写在了前面,导师说最后一版是江安时改的。 温笑一当时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正在读一篇很冷门的科研文献,在讲两个人发生爱情时的神经机制。 他也不知道在自己怎么就点开了,并且把这篇纯英文文献一字不落地看完了。 他最后和导师说把他们名字交换一下位置吧,按贡献来讲江安时做的的确比他更多,导师表明像这样拱手相让一作的真不多见,试问哪个本科生不想要一篇顶刊一作。 他只是抱歉地笑笑说,虽然最后绩点上没有超过江安时,但是在谦让美德这里他还是有一些机会的。 温笑一想,最起码还算赢了一点。 论文标题下面的一行小字,温笑一和江安时两个名字并排挨在一起,像是那一段没有什么人知道的关系见证。 最起码留下了一些曾经并肩过的证据。 第一年的冬天就这样匆匆过去,寒假他在实验室打工没有回来,温女士一个人穿越太平洋前来陪他,顺便和温笑一一起去各地旅行。 那是和江安时认识以来第一个没有一起度过的春节,不过跨年夜他们和林逐夏、郁青四人一起连了视频,因为恰好是和温女士一起在外面吃饭,他也觉得没有什么需要避着的话,视频很短暂的结束。 视频结束之后温女士还问他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重新拨过去吗? 他摇了摇头,说不用。 他和温女士向来不多问彼此的生活,但也不会刻意隐瞒,不过她知晓和江安时谈过恋爱也是分手之后的事情了。 是在很突然的一天,温女士到他们大学所在的城市旅行,最后一天吃饭的中午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温笑一有些讶然,问她怎么知道的。 她说眼睛不会说谎,你朋友圈发的那张照片虽然藏在大合照中间,但你们看对方的眼睛太亮了,有光,有期待。 是吗?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们随意。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开心快乐。 你也是,温女士。 他们两人碰杯,清脆的玻璃碰撞声,摇曳的酒红色液体层层荡开。 “所以我可以追你吗?” 转眼又是冬天的一个傍晚,光阴流转飞速离去,剩下的时间好像在实验室坐了一天,清晨的时候还在春天,等起身时发现已然深冬。 下了课和实验室一个男生吃饭。一家价格昂贵的漂亮饭,餐桌上的东西却不是很合口味,偏甜,他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那个男生长得很漂亮,一头金色的头发,性格直爽,就这样直白的开场,温笑一向后靠了靠喝着加了冰块的饮料,“我们连吃饭都不能吃到一起,又怎么能谈到一起。” 温笑一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吊了人家许久还在犹豫。他考虑过要不要重新开始一段爱情,反正就只是谈恋爱,但是转念又不知道有什么可谈的,两人吃饭口味不甚相同,温笑一不愿迁就,索性作罢。 他回想起和江安时坐在一起吃饭,其实两人的口味并不完全相合,他偏爱重口味,辣的酸的,但是江安时更偏清淡,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吃在了一起,反正坐一起的时候桌上两个清淡的配两个酸辣的。 江安时也不是完全不吃重口的,他也不是完全接受不了太过清淡。 大四两人各自有要忙的事情,在平江市的那次竟然是出国前最后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之前温笑一不觉得吃饭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能填饱肚子就行了。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很凑和,他挑食,也很少遇到合口味的饭菜,每次总是吃几口就作罢,也就是和江安时在一块能被盯着认真地从头到尾细嚼慢咽吃完一整顿饭。 江安时最后那句嘱托,其实是最了解他的,连他妈妈都只是说活着就行。 出国后因为不好好吃饭犯了两次胃病,熬的实在是太难受,他才开始有意认真对待,但依旧敷衍,只是讲究营养均衡、荤素搭配,每样都吃一点。 那个男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吃什么,会这么在意一个吃饭合得来的人。 温笑一试图找出一些话来解释,但后来想了想发现没什么意思,就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窗外又开始飘雪,距离那一个冬天竟然已经过去两年了。 还记得某一次听讲座,教授讲他和她夫人的爱情故事,大学异地四年,第一年过的最慢,还能好好感受,此后的每一年都以飞速的时光向前推进,他们说每年只期待三个节点,春节、五一、国庆,三次见完面就知道一年过去了。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温笑一在无人陪伴的夜晚自己一个人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散步,看一群留学生聚在一起研究烟花,他拿着玻璃瓶对着天空碰杯,然后仰头喝完了最后一滴酒精。 焰色反应把阴沉的天空点缀的很漂亮,一朵接着一朵在天边炸开。 然后他转身,就见到了刚刚还在想念的人。 像是梦一样。 一切都是那么恍惚不真实,温笑一还以为是自己做实验时吸入过多福尔马林产生中毒幻象了。 直到江安时朝他迈了更近的一步,温笑一喃喃“不会是梦吧。” 江安时轻轻的笑了,问“你会经常梦到我吗?” 越过江安时的肩头,他看到了熟悉的两人,林渐夏和郁青,才反应过来应该不是梦。 他们在雪中拥抱了很久,时间在这一时刻被遗落,温笑一不想去管其他。 “怎么还是不爱打伞。” 温笑一靠在江安时温暖的肩头,吸了吸鼻子说“忘在实验室了。”他的声音闷闷的,温笑一其实是不怎么流泪的人,但这个时候却觉得眼眶热热的。 那边郁青和林逐夏靠在一旁聊天,两人偶尔打闹,传来一阵阵笑声。 “诶我说,你俩抱完了我们能去吃饭吗?饿死啦!”林逐夏和郁青等了好久终于忍不住。 温笑一一点也没有歉意的说不好意思,要不我们也拥抱一下? 收获了林逐夏的一拳和郁青的白眼。那两个人反倒抱在一起。 几人简要叙旧,然后买了食材准备到温笑一的公寓一起做饭。 后来在林逐夏的简要叙述中,他才知道是最近有一个交流项目,刚好有林逐夏和江安时,郁青反正闲着没事,就陪着林逐夏一起过来。 其实出国之后温笑一和江安时依旧有断断续续的联系,但没有之前那么多了,两人的生活较之前更为忙碌,偶尔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事情,也会有几天的空白。 这次就是,上一次聊天还停留在温笑一吐槽两周前下的那场大雨,衣服洗完之后根本晾不干,而他又讨厌烘干机。 还在想怎么和他发消息说下雪了,没想到转身就能遇见。 到了公寓看见他那干干净净的灶台,几个人无语地问是不是都不够每个人一个碗的。 温笑一忘了这茬,说加上盘子的话应该是够用的,刚好两个盘子两个碗,不过餐具他只有两双筷子和一把勺子。 于是他和江安时被撵出来找一家没有关门的超市买筷子。 他举着手对江安时说“不管你信不信,最近我真的有好好吃饭。” 江安时只是把他的头塞进围巾里,说“看起来瘦了不少。” 温笑一吐槽“那只是国外的东西实在是太难吃了。” 江安时笑了笑,说:“那等你回国我们一块吃饭。” 温笑一应声说好。 于是每次都会开始期待回国。 “所以你俩就因为这样一句话从你回国到现在几乎都是一起吃的饭?”林逐夏一脸难以置信,觉得这是温笑一搪塞她的借口。 温笑一嘴上说爱信不信,但心里也知道怎么可能就是这样一句话让他回国之后选择了江安时所在的医院研究室,然后两人就这样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一起上班持续了两年。 以前没觉得吃饭有多可贵,最近才发现吃饭其实是一件很亲密的事情,能凑到彼此的闲暇时光,了解彼此的边界和习惯,安静地埋头干饭也不会觉得冷场。 回想起来,和江安时谈恋爱的时候两人竟然就只是坐一起吃饭、聊天、散步,再无其他。 “那和做朋友有什么区别。”林逐夏说。 温笑一答不上来,讲真的,和林逐夏也能照样吃饭散步聊天。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吧。”温笑一只是说着,“爱会有冲动。” “不过也可能是相关刺激的反应不是吗?多巴胺、苯基乙胺、肾上腺素、催产素...” 和朋友聊到很喜欢的话题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冲动,心跳加速、血液滚烫,脸颊发热。 “但是不一样的,爱会让人产生**,想做更亲密的事,会想要更加靠近。” 就像是大三腊月寒冬的那一个雪夜,对视的时候产生接吻的**。 以前温笑一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情感激烈的人,所有反应都是淡淡的,但是也是在那个夜晚,他发现自己对江安时有**,有想要接吻的冲动。 也可能是激素作祟,但是本能反应骗不了人。 就像温女士说喜欢是眼睛都藏不住的。 林逐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想起的不是温笑一和江安时的照片,是她和郁青的唯一一张她分辨不清的照片。 是唯一一张她犹豫了很久、文案改了又删,最终发了又删除的照片。 两人也是因为那张照片关系变得漂浮、游离,形容不清,文字好像无法描述。 身边的朋友都不知道那张照片的存在,林逐夏也早就收藏到相簿的最后一页,或许遗忘,但其实记得很清楚,连那一天拍照的前后细节都印象深刻。 当时正在图书馆准备考研,无聊的概念背诵到厌倦,她觉得自己的脑容量好像已经用完了,无法再储存新的知识点,枯燥烦闷的午后,郁青突然发来消息问“去不去宣城?” 林逐夏当即就放下书本,装了两套换洗衣服就离开了学校,高铁票还是在地铁站里订的。 就这样冲动、不计后果地出门,抵达宣城的时候恰好阴雨连绵,而郁青撑一把伞站在雨中等她。 看到郁青的那一瞬间,林逐夏忽然就好像平静了下来,备考的一切烦躁不安都被捋平,郁青站在那里看着她就足以让她能够放松下来。 她忽然就笑了,手腕脱力书包被扔在地上,和郁青来了一个拥抱,在没什么人的车站,在日暮前的夜晚。 次日她们去了一个不算出名的景点,虽然不下雨天仍旧阴气沉沉,凉凉的风温度却是刚好。 层层的台阶环绕着一堵历史悠久的高台,白色的鸽子在哨声中盘旋又落下。 在那里她们遇到了一个摄影师,问可以为她们拍一张照吗? 因为被陌生人盯着拍照还是有一些紧张,她们并排站着,摄影师突然开口问她们是情侣吗?看起来很般配。 郁青笑而不语转头看向她,她回头与她对视,两人的手指尖搭着指尖,像是某种隐秘地牵连。 在她看向她的那三十秒,她们有了人生中第一张只属于她们的合照。 照片最终定格在两人的对视着的侧脸,只在摄影师小小的屏幕上并不能看出什么,她们留了邮箱说等这卷胶片洗出来给她们发邮件。 她们道谢,在后续的几天中两人避而不语反倒成了一种默契。 留的是林逐夏的邮箱,但是她考研时间忙得无暇顾及,还好等她发现的时候邮件还没有过期,同那人道谢过后她点开了那个照片。 胶片模糊了些许细节,却保留最纯真直白的反应,承载一段不知该如何描述的感情,承载一页写不完的故事。厚重却也轻巧。 林逐夏很难讲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自己到底是何种心情。 后来也是以邮件的形式传给了郁青。 那时候郁青已经开始gap year,两人距离7777公里,纬度相差24°,经度间隔138°,好像距离变得遥远,她才敢发问。 那天两人躺在床上打电话。 “所以” “所以” “你先说” “你先讲吧” 两人每句话的声音都重合在一起,简直比在ktv时合唱还要默契。 “在你看向我的三十秒,在想什么?” 两人问完之后就各自沉默了,连沉默的时间都是一样的长。 下一句话两人也是一起开口 “在想如果突然跟你表白,会不会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在想如果发到朋友圈里应该很好卖。” 是不是真心彼此应该都有判断,说完林逐夏先笑了,问可以发朋友圈卖cp吗? 郁青说逗你玩的,你想发我都可以。她说完就以还有别的事情为由挂断了电话,恰好林逐夏也不知道接下来能说什么。 电话结束后她立即去朋友圈点开图片。 文案想了好多,删删改改,先是设置私密 ——和郁青 后来又删掉改了文案,转为公开,没有屏蔽任何一人 ——在我看向你的三十秒 再后来改成了 ——M记 发送完之后有两个不甚相熟的人立即就给她点赞,林逐夏又点了删除。 把手机扔到床下面的桌子上,头埋在被子里睡觉。 那之后郁青每旅行到一个地方照旧会给她寄来自世界各地的明信片,只是上面的话从碎碎念变成了只有日期地点经纬度和“郁青留”几个无关痛痒的、不带什么感情的字。 第4章 第 4 章 “算了,不想知道了。” 没听清她具体说了什么,温笑一抬眼询问。 林逐夏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也有一张照片。 我或许也曾拥有过一双漂亮的眼睛。或许拥有、或许没有。 林逐夏把掉在耳边的头发向后撩起,用卡子别起来。用的时候想起这个发卡是一对儿,剩下的那一只在郁青手里,或者早就被扔掉。 她不是一个念旧的人,或者说有意不会回想过去,没什么用处又徒增愁绪,但是一个发卡从高中留到现在,只能说自己应该是个长期主义者,但又恰恰相反。 林逐夏讨厌突变但又向往变化,会厌烦一成不变的事物,譬如工作,还记得当时其实有很好的offer,但是因为她讨厌坐在办公室,那样的生活一眼就望到尽头,虽然安定稳妥,却不是她的风格。 她向来是冒险主义者,喜欢挑战,战胜他人、战胜自己。 就像是研究生明明已经有可以保送的很好的导师,但是因为她并不是特别喜欢这个方向,所以在最后关节决定放弃,自己考研。 当时还有好多人问她,这个教授资历深项目多,随便一个做出来就能发一篇核心,也太冲动了吧。 林逐夏刷题的手一点没停顿地说“我不喜欢。”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是我不喜欢这个口味的棒棒糖所以放弃一样简单。 但是真正的路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能够写评价。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各有各自的回避与留白。 回医院路上天已经放晴,很神奇的气候,前一秒还是阴雨连绵,好像快进到了傍晚,下一秒照旧是艳阳当空,水汽被蒸散发消失无踪。 回医院路上遇到了一起共事的人,问他一起吃饭的女孩有没有对象,每次来医院都会遇见,看起来性格很好。 温笑一礼貌地拒绝,说她有她自己的红线,他就不帮忙了。 好吧。同事表示理解,又说他家大人催了好久,年近三十怎么也要开始着手恋爱了吧,可是他想找自己喜欢的,相信缘分,而不是被长辈按在桌子前像商品一样自我介绍。 又问温笑一家里人会不会催他。 想着温女士每次的态度,温笑一随口胡诌,离过一次婚家里人就不会催了。 我天。同事表示超级惊讶,完全想不到温笑一看起来这么年轻就已经有过结婚且离婚经验。 温笑一同他讲爱情的确看时机和运气,祝他也能遇到合适的人。 下午两个实习生蹦蹦跳跳给他带来一份好吃的酸辣口小零食,她们两人热爱挖掘周边所有的好吃的,像旅行青蛙一样每次不管好吃难吃都会给温笑一带一份。 办公室还总有其他研究员吃味说你带的这两个实习生真好,哪像我的,每天都在反向push我。 那两个小姑娘就冲他一笑说,不好意思啦李老师,我们真的超级喜欢我们带教老师欸。温老师对我们真的超级超级好。 不过大多时候温笑一也会把吃的同周围人分一分,如果好吃的他还会拉上江安时一起去排队,顺便给林逐夏也带上一盒。 温笑一无聊地躺在床上准备午休,手机没有什么新消息,同江安时的聊天还在早上他告知自己已经上飞机。 最近一段时间入睡有点困难,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开始新的研究有些轻微焦虑,中午摄入碳水也没有那么多,直到林逐夏发来消息说她到学校了,准备睡一觉,温笑一才后觉自己竟然睁着眼躺了近四十分钟。 困意全无。 他看向身边的白墙,隔壁就是江安时的屋子,两人的床隔着一道墙位置相对,每次睡前温笑一就会想,江安时是靠着墙睡还是远离,背对着身还是正对。 如果那一扇墙没有,他们会不会像是并肩一样躺在一起。 这让他想起留学的那次几人留宿他家,小小的1B1B就只有一张床垫,郁青和林逐夏自然就睡在床上,好在他的沙发比较宽,不过睡两个成年男人还是稍显局促。 甚至更搞笑的是,他也没有那么多被子供几人选择,最后落在他和江安时身上的是一条夏天的太空被加一个毯子,还是上一个冬天温女士买来晚上躺在沙发上看电影的时候搭在腿上取暖用的。 肌肤相贴传来的温热气息,让冬天怕冷的温笑一不自觉地去靠近热源。两人挨着,比他们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密,却比之前任何一次并肩都要话少,温笑一感觉自己保持僵硬不动的状态大概到了凌晨三四点,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因为前一晚温笑一就已经给自己建设过可能会像水草一样缠上江安时的场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两人从肩并肩的平躺变成了面对面,他躺在前男友的怀里睡得很舒服,头抵在他的胸口。 江安时应该是在装睡,呼吸频率比他平时睡着时要快很多,不过很体贴地没有醒来,温笑一睁着眼看天花板,躺了好一会,重复倒数了三个60秒才艰难地坐起来。 *** 还没怎么睡着,手机就震动起来,中午闹钟响了两轮,温笑一觉得江安时不在睡眠质量都下降不少。 晚上因为实习生还准备在实验室学一会儿再回去,温笑一也陪着她们坐到了九点,下午近七点的时候江安时发来消息说到了,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温笑一把中午和林逐夏一起吃的饭的遗照发给他,并得意洋洋地表示如此美味他享受不到了。 对面的实习生问温笑一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开心,明明实验项目复杂又难搞。 温笑一收了手机正色说,生活要懂得调剂,不然天天做实验要郁闷死了。 实习生讲还以为温笑一是那种做起实验来总会得心应手的,因为看起来总是胸有成竹,甚至提出来的方案看起来也都很合理,也会有郁闷的时候吗? 温笑一不知道哪里来的误解,同她们说不要乱造谣,我做实验也很痛苦的好不好,第一次做蟾蜍坐骨神经实验的时候,自以为打的麻药足够它昏过去,结果做实验的时候戳了一下他就大叫一声,害得我直接把那玩意直接扔水池里了,然后那小家伙直接跳窗跑了,后来数据还是编上去的。 两个小姑娘笑温笑一竟然会害怕。 拜托,那不是害怕好不好,明明是嫌弃。温笑一努力给自己解释,但无奈两个小姑娘怎么都不听。不过看在自己的故事给这两个快要睡过去的人提了提神,好歹算是有些价值。 还记得第一次做实验的时候他连蟾蜍碰都不愿意碰,如果不是旁边座位上江安时非常顺利太具有欺骗性,他应该整节课下来都不会和这个两栖动物有任何一点接触。 江安时这人就是很具有欺骗性,要不是因为他,温笑一觉得自己应该不是来学医,而是去搞生物。算了,好像也不差什么。 因为没有人一起顺路回家,温笑一就直接住医院公寓了,节约通勤时间还能再睡一会儿,两全其美,除了没有人给他带早饭。 睡前他看了眼手机,发现江安时不久前回复了一句,“那你以后都找逐夏陪你吃饭吧。” 听起来竟然像是有点生气,温笑一觉得略微有些想笑,勾着嘴角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他是掐着点起的,五分钟洗漱过后三分钟赶往办公室,刚和值班的同事打完招呼,那边就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他有印象,是江安时最近带着的实习生,一个刚从知识的海洋遨游出来的小孩,性格竟然罕见的很活泼,甚至还有功夫打理每天的小卷毛。 “温医生,这是江老师让我给你带的,你记得吃哦。” 温笑一挑了挑眉,甚至怀疑江安时偷偷在他周围装了摄像头,不然怎么知道他今早没吃早饭。 他问江安时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跑腿。 小孩找了眨眼,说,“江老师说他可以教我如何在乒乓球比赛中反杀院长,嘿嘿。” 温笑一一下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想起来去年院里举办球类运动比赛,这个实习生一时热血报了乒乓球,说是从小就和院里的大爷大妈们决战,其实水平还挺高,结果决赛的时候被院长反杀。 当时打球之前他还说打赢了院长实习证明会不会是优秀,结果没想到一上来就被挺着个大肚子,整天保温杯里泡茶叶的院长打趴下了。 但是,更好笑的是,“江安时唬你呢,他乒乓球打得超级菜。” “啊,真的?”实习生曼联被骗的难以置信,没想到自己的亲老师还能这样坑他,“可是我上次还看到他和院长一起打球呢,有来有往的。” 江安时这人最擅长的就是哄骗,这人总是很具有迷惑性,就连温笑一和他一起这么多年,有时候还会被骗到,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哪句是开玩笑的。 “那时他给你们项目征集资金当说客去了,刚做完那个技术难度超级高的手术,可是给医院挣了不少脸面,院长看见他都要笑上一会儿。” “好吧,算了,江老师给了我不少帮助了,跑腿虽然我心不甘但情愿。” 温笑一扔给他两包昨天那两个小姑娘带回来的吃的,问他“江安时不带你,我带你进我项目组怎么样?” “真的吗?” 实习生又是满脸的惊讶,感觉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 “我不骗你,保真,”温笑一从桌面上抽出来一叠纸递给他,“好好回去看看吧,有什么想法和我说,不想干也没关系的。” 其实是一早就和江安时商量好的,温笑一这次的项目和江安时他们科室有不小联系,一块吃饭的时候就说挺喜欢这个实习生的毕业论文方向,江安时欣然应允,说这小孩工作的时候也挺细心,应该不错。 实习生脚步飘飘的出门去了,甚至差点撞上前来办公室的院长,原地敬礼之后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什么好事儿啊这是,给乐成这样。”院长照旧端着他那个保温杯,挺着大肚子笑着问。 温笑一说“找到了怎么在今年比赛中打败你的方法呗。” 院长嘬了一口茶叶,“行啊,我等着,去年我还没发挥出我十成的力呢,想当年我打遍医学院天下无敌手。” 温笑一瞥了一眼说,“那一定是我们教授临时被叫去开会了。” 温笑一直觉江安时准备告诉的如何打败院长的方法就是在比赛一半的时候找他儿子给他打一个电话,说世界太大了,他想去看看,现在已经在飞机上坐着了,一分钟之后起飞。 那样院长一定把球拍一扔就赶去机场堵人了。 温笑一心情很好的给江安时发了张早餐的照片,说他好会骗人,哄得实习生心甘情愿跑腿。 江安时过了好久才回复,这个时间点应该没在开会。 -是吗? -没什么用,照样骗不到想骗的人。 第5章 第 5 章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迟迟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5章 第 5 章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 第6章 第 6 章 “你把我哪盆养死了?”江安时无奈地问,继而镜头一转,看到了他熟悉的阳台,和一闪而过的枯萎的金茶花。 温笑一说他怎么能这么想,就是单纯地想送他一盆花不行吗,君子配君子兰,你比张春霞更适合。 江安时好像突然知道了为什么,但还是问“哪里配了。” 没想到温笑一竟然让他去翻诗经,“‘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当时高中开学典礼第一眼看你的时候,就觉得是这句诗。” 第一眼看到这人的时候温笑一很难形容是怎么样一种感觉,棋逢对手还是暗自较劲,反正这人第一眼的时候有点不爽是真的,因为一般发言人都是最优秀的那个人,那就说明台上这个人比他更优秀。 不过听到名字是一回事,看到人是另外一回事。 那天阴雨连绵,趁着雨势渐小被赶到操场上开会,江安时就那样捏着一张白纸走上台子,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冷淡不带感情,看起来很是应付,也很是漫不经心。余光瞥到台下的温笑一,两人对视了一瞬又不着痕迹地错开。 “是吗?在你眼里我是君子?”江安时过了会才问,语气充满怀疑,尾音上扬,似乎是不太相信。 “不当君子你还想当小人?”温笑一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把重点抓到这里,明明应该感谢他用有文化的诗词来夸他。 电话那边江安时似乎是笑了笑,声音也轻轻的,“不是很想做君子。”像是和话筒隔了很远,温笑一也听不太清到底是不是这句话。 因为不想顶着冠冕堂皇君子之名,行下流无耻的小人之行。 “随便啊,你做什么都可以,做你自己。”温笑一说。 “给我看看我们村里的大毛二毛吧。”江安时语调一转,换了个话题。 村儿这词还是温笑一说的,他说江安时像个村长,他是试图在村子里开幼儿园的院长。 温笑一罕见的没接上话,等江安时想再出声询问,就听见温笑一说,“你刚刚还污蔑说我把你的花养死了,不给你看了,”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在你回来之前都收不到你家小孩们的照片了。拜拜!晚安。” 说完就挂了电话,丝毫没有给江安时说话的机会。 看着屏幕上退回聊天界面,江安时弯了弯嘴角,明明心虚的不行,还在这找借口,他都看见那盆蔫了的金茶花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不过温笑一这样似乎有点可爱。 他收了手机,外面温度比较舒适,这家酒店老板在花园里养了很多品类的花草,前天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还遇上了老板。 等他打完电话那人说你看起来很开心。 江安时点点头,是的,心情很好,尤其是在这座花园里的时候。 于是他就和老板东扯西扯地聊了半个钟,从花园里花的种子是从澳洲各地获得到自己是如何凭借养出一院的漂亮的花吸引到自己partner的故事。 老板讲英语带有很浓重的口音,不过江安时还是耐心听完了整个叙述,并称赞是一个很美丽的故事。 老板说是的,很美丽,故事美丽,人也美丽,你要不要试一试我的妻子做的鲜花软糖,还有花茶,她们两人都很喜欢喝茶。 江安时欣然应允并道谢。于是他们在花园里短暂的拥有了片刻的品味时间。 花朵糖果味道很独特,偏软的材质,略酸发苦,后味回甘,独特的让人想要再次尝试又不想重复压盖回味的奇妙。 老板说这种糖果一年只能做出来一点,她们会在朋友结婚的时候送上一盒,像是两个人长久过日,日久有回甘。 日久有回甘。江安时默默重复念了一遍这句话的英语。 风摇起半人高的花海,便像波浪一样向远方延展。 对了,你知道哪里有卖戒指的吗? 送给你爱的那个他/她吗? 是他。还不知道会不会送出去。 那就不要买对戒了,东西存在就该去实现它存在的意义,如果只能被放在暗无天日的收藏橱柜里,那还是不要让它出现好了,你独自拿出也只会暗自伤心。 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因为不确定是否会开始,也不想再重复上一次的结局。 听起来有一点悲伤,我和我的妻子从一开始就是彼此最坚定的选择,虽然偶尔也会吵架,但是生活嘛,不就是在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中慢慢向前的吗? 是吗?江安时只是疑惑,抬头看着月亮,月亮也给不了答案,只能知道在一万公里外有人和他一同望着这一个月亮。 老板从屋子里拿出来一盒包装简约的糖果送给他。 可是我应该不会结婚。江安时如是说。 老板摆摆手,感情不一定非要形式认可,两人在一起、不在一起,我都祝福你们,顺利,幸福。 江安时谢过,并留了老板的地址,说等回国给他邮寄他很想尝试的中国茶叶。 一个人在品茶聊天,一个人在思考如何处理花朵尸体并顺利地毁尸灭迹。 温笑一甚至还问了办公室很会养植物的同事,以及让林逐夏也帮忙问了实验室那边研究植物的朋友。 林逐夏说他真是病急乱投医,这个同学曾经本科毕设是某种新型玉米栽培,结果长出来的玉米小的不行还每一个上面只有三列。 没办法,温笑一甚至已经开始拍照发给ai询问怎么养才能让他们活着,对的,只要活着。 周末的早上和林逐夏一起打完球准备开车去吃饭,照旧是林逐夏开车。 正中午的阳光依旧耀眼,路上的梧桐已经开始变黄,秋风乍起,开着窗户吹风的温笑一打了个喷嚏。 “你真不冷?”林逐夏看着温笑一身上薄薄的一层发出疑问。 温笑一嘴硬说不冷,刚打完球能再吃两个冰淇淋。 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林逐夏放在支架上的手机来了视频通话,是郁青。 “要接吗?”温笑一问。 “可以给我三分钟吗?” 得到应允后林逐夏单手打方向盘,来了一个非常漂亮的侧方,温笑一原本准备下车,林逐夏说不用。 电话那边应该是在走路,镜头画面很不稳定。 郁青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刚打完球?” 林逐夏拿着手机说,“嗯,刚和温笑一打完,准备一块去吃饭,你刚下课?” “是啊,准备买瓶水喝。”郁青的声音照旧爽朗干脆,像是夏日加冰块的气泡水,林逐夏很喜欢和她这样通话。 视频中郁青走进一家路边小店,在货架上拿了一瓶水,是每次视频林逐夏都会见到的牌子。 在结账的对面有一排扭蛋机,镜头照过,郁青问要不要抽一个,刚好有之前林逐夏很想要的那个IP。 “你最想要哪一个?黄绿相间的那个?”郁青问。 “嗯,”林逐夏说“如果你抽到了,就...当我陪你,抽到别的就算你的,行不行?” 郁青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就在林逐夏以为视频卡住了的时候,郁青叹着气摇了摇头,说,“林逐夏,你啊。” 后面是什么没太听清,郁青就又说“那你来倒数吧,到0我来摇。” 于是这边的林逐夏闭上眼,倒数了三个数,郁青看着她闭上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0的尾音落下,郁青拨动按钮,一个黄色的小球从通道里划出。郁青一眼就看到了颜色,命运好像总喜欢弄一些这种奇妙的巧合,让人怀疑是否真的有第三只眼睛在九万米的高空注视着她们。 把手机放置在合适的位置,郁青拧开了扭蛋,一只黄绿相间的小鸟就这样破壳而出。 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巧,连林逐夏都没有想到平时抽盲盒7/8的概率她都能抽到唯一最不想要的那个,偏偏在这时候抽到了最想要的。 “那...就让这只小鸟就代替我陪你上学吧,你在日本不要太想我,我陪你走一段路吧。”林逐夏说,然后等郁青拿着矿泉水去找老板结账,她们用日语对话,而后郁青推门,重新走进进阳光沐浴的午后,周围是流动的绿色。 于是她们就这样安静地度过了最后剩下的一分二十秒,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郁青叩开汽水的拉环发出的清脆声响和走在路上的脚步声。 在最后的两秒,林渐夏说好了,今天就先陪你走到这里吧,温笑一还在车上呢。 然后说,郁青,其实我能听懂一点点日语。 不完全明白,不完全确定。 和商店老板的对话。 -さっき、誰かと話してた? なんだか楽しそうだったよ。 (刚才在和人通话吗?看起来心情不错啊。) -ああ、彼女とね。おかげで今日もいい気分だよ。君もいい一日を! (嗯,和女朋友啦。托她的福,今天心情很好。也祝你愉快!) 郁青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是吗?かのじょ。(女朋友)”然后说我一个人已经花费了你们六分钟时间了,你们去吃饭吧,我也快到家了,而后点击了结束。 林逐夏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温笑一并没有打断,只是搜索附近的花卉市场路线,想着怎么样去近一些。 林逐夏短短的发了一会的呆,说,早知道就不给郁青说让那个小鸟陪她了,应该让她回国的时候给我带回来,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抽到我的小绿啊。 温笑一说你下一次拉着她的手抽,让她把好运传递给你一些。 林逐夏非常恶毒的回复,“你天天和江安时待在一起怎么没有见他养花的技能传递给你一点呢。” 温笑一失笑,林逐夏不开心的时候讽刺技能就会拉满,对周围人进行无差别攻击。 刚刚两人说话都没有有意避着他,作为一个看番长大的,怎么可能听不明白那几句日语的意思呢? 林逐夏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在路上车少的地方把油门加到最大。 第7章 第 7 章 虽然讽刺了好多次温笑一养什么死什么的铁律,下午的时候还是陪着温笑一去了花卉市场。 进了门她就感慨,以前大学两个人见面是这个地方,过了十年,竟然还是这个地方,地址没变,但里面的排列和相貌早已物是人非,两人刚进去险些找不到路。 温笑一挨个拿着照片问过去,没想到那一盆看起来小小的花竟然要七八百一盆。 “真的吗?”温笑一仍旧不信邪。 老板是个看起来经验很老道的大叔,光头,穿着碎花围裙正拿着粉红色的纸包一束玫红色的玫瑰,非常艳丽,两个人和物相互衬托,更显神奇。 “哎我说小伙子你别不信,这花就是进货单支也得七八十,而且这个看起来品相不赖,盆栽少说也得七百起步。” 温笑一犹豫了,当时心里想着最多也就三百封顶,没想到能贵成这样离谱,都是他的好几顿饭钱了。 林逐夏在旁边看戏“怎么,浇水的时候怎么没想这么多啊。” “别骂了,别骂了,你能不能问问你们那学植物的能不能根据死亡的植物在温室里帮我培育出来一株。” “变异的你要吗?” “概率有多大?那实验室有毒吗诱导基因突变?” “有,不管你信不信,那师兄原本是铁直,现在已经变成是个合适的人就行了。” “草,无言以对。” “虽说这样,但是最起码发了好几篇nature,大家也都习惯了,偶尔还会去蹭一蹭好运。” “行...吧,”温笑一点了点头,想着还是就在花卉市场买了做个准备,等江安时回来再质问他是不是本来就快死了,让他照顾植物就是把这摊子祸事嫁接给他呢。 温笑一本来也准备给林逐夏送盆花,但是转念又想到她对花粉过敏,两人便一起挑选了几盆小绿植,方便打理和搬运。 在光头老板的热情推荐下,温笑一还买了好几捧鲜切花束,并准备等江安时回来的前一天晚上再来一趟,反正多摆几束看起来比较有诚意。 于是后备箱便被两人的所有绿色填满,打开像是进入了一个移动的小型森林。 温笑一送林逐夏回家后自己一个人运了两趟才把后备箱的所有东西运到江安时家,等他收拾,每个新的小朋友安排好位置,起好名字,然后轻车熟路地找出几个放在柜子里的花瓶,把花剪去尾部泡在水里。 等花苏醒的过程他就拿了一张毯子躺在江安时家阳台上的摇摇椅上,从这里向外看,竟然能看到不少星星,月亮开始变得饱满,马上就到十五了。 这样的晚上没有什么事情打扰竟然非常惬意,温笑一在摇椅上直接睡了过去,等醒来时觉得胳膊有一些冷,看望完了吸水后饱满的花束一个个漂亮的影子,他去屋子里捞了一床被子躺在沙发上度过了一晚。 当时这个沙发还是温笑一暑假回来的时候和江安时一起去宜家买的,足够大,不过分柔软也不会硬到咯人,刚刚还很舒服的弹性,沙发套是棉和亚麻,很舒服,当时温笑一坐上去就说不买这个以后去他家都不会坐沙发。 后来温笑一搬家,就直接照抄江安时的所有家具,因为几乎差不多都是两个人一起挑选的,满足温笑一的所有需求。 温笑一醒来是在母亲的电话铃声中,给温女士设置了她最爱的一首钢琴曲,每次想起就能知道是她。 睁眼的时候还有点恍惚,被一群花围住,感觉竟然有点奇妙。 “妈。”他带着非常浓重的起床音缩在被子里,还能闻到一些江安时洗衣液的味道,淡淡的白茶皂香,很温馨舒适。 温女士一听就知道,“没起床?过来给我开个门。” 温女士其实是有温笑一家里的钥匙的,但依旧每次来拜访的时候都会让温笑一来开门。温笑一强调过很多次她不是客人,自己家随便进,但温女士依旧坚守原则。 问为什么,温女士就说万一小情侣温情时刻我进去了多尴尬。 温笑一就无奈地说不会的,你只会看见不想起床的我强撑着爬起来给您当门童。 “你直接进吧,我这会儿不在家。”温笑一懒洋洋地说着,并不打算起身。 温女士在那边意外哦了一声,拐了十八个弯,她觉得温女士非常有练各种高难度歌曲的潜力,譬如《珠玉》,“不对啊,小江最近不也不在家吗。” “不是。” 温笑一没什么力气的辩解,怎么江安时不在家他就不能外宿了吗?不过倒是猜得没错,他的确在江安时家,的沙发上睡了一晚,甚至还觉得很舒服。 而温女士知道江安时不在家,还是因为温笑一向她虚心求教如何在十四天之内保证植物是活的。温女士震惊,他怎么又开始嚯嚯弱小生命了。他只得说是江安时出门的嘱托。 温女士听完长叹一声,“小江也真是心大。”虽然很想再说一句小情侣的情趣,但是害怕说完温笑一就跟她急,只得自己默默磕完回头跟好姐妹分享一下。 “养死了一盆,又买了两盆,还买了一大捧花插到了花瓶里,现在这个家里就是生机盎然外加一个累得要命的我。”躺着给客厅成群的花花们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温女士说你找个恋爱谈谈吧,谈个恋爱体力就会好很多了。 “你给江安时买这么多花,都没有给我一朵。” 温笑一佯装撇了撇嘴说“天天给你送花的人都要排队,哪会轮的上我。” 温女士笑着说“那是你不送,你要是送了其他人的花都是陪衬。” “好吧,江安时这里的你随便挑,一会下楼给你带下去,昨天花店老板的包装纸我还没扔呢。他们家楼下有个很好吃的早茶店,定位发你一会见。”温笑一又把头埋进被子里躺了好一会儿才起身。 温女士在电话里怒骂给江安时的就是买的,我就得挑他的? 温笑一说理论上来讲这些现在都是我的,江安时还不知道呢,优先选择权其实还是在你手里。其实他就知道温女士不会要,一会儿还要去逛街,带个这花多麻烦呐。 温女士发来一连串句号,让他最好先找好餐厅的位置到了她就能吃上饭。 得嘞,小的这就去办。 “所以现在死了几盆了?”温女士向来对自己儿子的能力了解的最为清楚。 温笑一伸出一根食指,笑着说,“目前为止才一盆,厉害吧。”话外音的意思是一盆已经足够少了,没死两三盆就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不知道后几天会不会还有别的选手阵亡。 温女士颇感无奈,开始传授温笑一养花的种种经验与细节。 温笑一告诉她自己还给江安时买了一盆君子兰。 为什么? 因为感觉像他。诗经里不是有句诗嘛,有匪君子,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像是一块儿冷玉。 原来你是一见钟情啊。温女士戏称。 温笑一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不完全算是吧,你知道我的,第一次见江安时对他的认知是非常厉害的对手,是我一定会赢过的人。 温女士笑了,说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从哪里来的吗?以前翻书的时候看到的,“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你像玉,他也像玉,倒真是一对儿。 温笑一笑了,没想到这层渊源。 饭后两人边逛商场边散步消食,温女士拉他进了一家非常有名的定制戒指的首饰店。 温女士选了几个都很满意的款式让温笑一帮她选一选,温笑一默默地看着后面的标签,选了一个不算太贵今天又能付得起的。 温女士立马就知道了他的小心思,说最讨厌他们这种男的,只看标签不看样式的。 温笑一举手投降,说昨天买花花了好多钱,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呢。 呵呵,小气鬼,就给江安时留着你那珍贵的大方了,温女士转身留下一句嘲讽。 自己选完又拉起温笑一的手比划。 “干嘛,我不买啊,进实验室还要摘掉。”温笑一连连摆手,脚步都往后退缩,但是被温女士看似纤细的胳膊拽得动也动不了。 温女士一边说一边把那几个简单漂亮的戒指往他手上套,“别废话,那你周末带,这么漂亮的手不带个戒指可惜了。你知道小江的戒码吗?” “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知道。我俩不是...”温笑一还没说完就被温女士打断了,说也没人问你俩什么关系啊。 她俩这对话把一旁的小姑娘逗笑了,温女士说拿几款简单一点的对戒样式出来看看,我儿子和他对象喜欢简单一点的。 “都说了不是——”温笑一无奈地打断。 “你跟小江在一块不拉手的吗?连戒码都不知道,万一哪天突然就冒出来想求婚的念头,没个趁手的怎么办,再说了,你会和除了小江之外的人在一起吗?”温女士言辞犀利精准,让温笑一都无话反驳。 小江戒码他还真不知道,但是他突然就想到了在江安时走之前的那个早上,两人在床头拉了五分钟的手,当时不知出何用意,没松开,没询问。 不过也确实,温笑一觉得自己很难再和除了江安时之外的人在一起,不管是一起保持同频的生活节奏,还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两人侵占彼此的生活太多,却又保持一个相当稳定的距离,温笑一不愿打破,索性就开始装聋作哑。 “真不是我说,有时候你要考虑一下了,你们俩总不能一直这样保持这种状态吧。再说了,之前拉过手亲过嘴,更亲密的事也不是没有,你们现在和彼此一起的时候就真的那么坦荡吗?小江我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吗?饿的时候吃饭,爱的时候不必撒谎,和爱的人可以做朋友,但没有人甘心只做朋友,找个机会问一问吧。”温女士如是说。 “那如果被拒绝了呢,我感觉我会更害怕失去这份或许已经超出友情范围的感情。” “那在我们这里就是渣了,宝贝,爱人有爱人的距离,朋友有朋友的界限,你要分得清,徘徊犹豫的才是懦夫,爱需要的是勇者。” 这也是他们分开的原因吧,温笑一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是拿剑的勇士,除了爱情,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难以抉择。 “可是温女士,你也说过,如果不能给他100%确定的爱,那还是不要开始好了。” “但是温笑一,你能给的,你也会给的。” ** 温笑一那天想了很多,晚上同温女士一起守在电视机前看电影。 “找一部爱情片吧。”温女士选定题材,温笑一检索目录。 遥控器停留在他选中的那一个上面,温女士问一定要看这个吗? 温笑一点点头,按下开始。 花束般的恋爱,一枝花盛放到凋零的短短十几天,讲述罗曼蒂克爱情的消亡。 电影时长124分钟,温笑一看过不下十遍,每一句台词都能在主角说之前完美讲出,在这里谈论木乃伊展,在那里开始看《宝石之国》,不过爱情到底是从哪一时刻开始变质,温笑一仍不明白。 爱会在庸常中消磨掉吗? 会的,在你身边的所有东西都是流动性的,手机电脑用几年就会换掉,朋友会陪你走一段路然后在一个路口挥手,我也只能陪伴你走一段路。温女士捏着啤酒罐和他碰杯。 但是爱情这东西很难讲的太清楚明白,不同阶段你会有不一样的收获和体会,不过我觉得,仅我个人而言,世界上找到和你同频的人真的太难得了,我活到五十岁都没有遇到过,偶尔会有,但也仅是错觉。 可是妈妈,我还是害怕。 第8章 第 8 章 这真的不像你。我认识的温笑一想要就会去争取,从来没有见你这么犹豫过。不过也好像如塞林格说的那样。 I think that love is a touch and yet not a touch. 犹豫不决可能也算部分真爱。 爱是什么? 温笑一想他在此刻或许可以回答林逐夏问他的问题,朋友和爱人在他们这里的区别是什么。 朋友是聊到一起的时候很开心,遇不到的时候有各自的生活,爱是想要和你拥有更多的时光,一起浪费时间,就算做没有意义的事,想要拥有,又想让你自由。 温笑一没有和任何人讲过他们早些时间爱情的开始与结束,因为没什么太多人知晓,他也不是逢人便说,第一次开口,竟然是在这样一个晚上,问温女士愿不愿意听一听无聊的爱情故事。 如果你愿意分享,那我当然会做你最忠实的聆听者。 从哪里开始呢,其实很短很短,元旦前夜一起去看了剧,剧院内在下雪,出来外面天空也下着雪,氛围太好,爱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些冲动,于是我们对视。 他们接吻,在大雪飘落的的新的一年钟声里,祝福里没有长长久久,一个希望身边人快乐自由,一个希望在比肩的同时胜过你那么一些。 往后的时间依旧平淡,一起在实验室为项目发愁,一起在图书馆找各种资料到天亮,偶尔闲暇的时候出门踩雪踏春,累了就找一个咖啡店,聊天幻想,说一些现实永远不会相关的话题。 偶尔会在实验室对视,心跳加速,不过也有可能是激素作祟。 在一起时肢体接触都很少,所以有时会给温笑一错觉,就像是在和好朋友,聊天吃饭压马路。 分手的时候大概隐隐有前兆,那时他们不再像刚开始经常一起,两人又各自的事情要忙,连着一周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几乎连饭都吃不上的日子温笑一突然觉得很累,爱情需要联系,但是两人都无暇顾及,也或许是不想把负面情绪传递给亲近的人,他只会自我消解,而江安时也忙到整日埋头实验室几乎不怎么看手机回消息。 于是在再次见面时两人几乎是一同提出,不如各退一步,还是成为朋友,对两个人都再合适不过。 在夏天刚刚开始的第一天,温笑一结束了人生中第一段说不上是不是失败的恋爱。 开始与结束都很平静、平淡,让人说不出有什么记忆深刻的节点。 “一起吃饭是吗?”温女士听完问。 “妈——”温笑一有些无奈,怎么每个人都会在吃饭这件事情上联想到两人一起。 温女士点了点他,“不过还是挺感谢小江的,你那脆皮胃我每天都担心得要命,现在跟小江一起倒是正常了起来。” 困了就去睡吧,这电影你不早就有定论了吗?转身睡一觉,明天的爱从明天开始累加,今天累了就不去想了。 把人赶进卧室,温女士往里瞅了瞅,还行,没哭,自己关上门转身去客厅干脆利落地切成了《闪灵》。 温笑一睡前看了一眼手机,其实江安时发来很多条消息,但是现在他没有力气回答,月光从床尾漫上来,覆盖远去的记忆。 次日温笑一醒的时候不算很早,十点半,客厅没有一点动静,手机上有温女士的留言。 -如果你明天早起了不要叫我起床。 时间显示凌晨一点三十分。 天天叫别人不要熬夜,自己倒是没有践行一点。 客厅的花比昨天绽放的更开,也更漂亮,温笑一拿着喷水壶数着数一个洒了两下,然后窝进沙发里开始看消息。 昨天江安时传来照片,有窗外漂亮的花和海,还有圆月和绿色的山野。 温笑一独自旅行的时候在新西兰停留过两个周的时间,早上赤脚踩过带露水的草坪,到厨房端一杯咖啡去看信箱里躺着的邻居昨晚送的新鲜柠檬,顺便留一个纸条问明天要不要来他家尝中国菜,虽然他不太熟练,但是老干妈和香菇酱可以使几乎所有难吃的菜变得正常。运动过后去徒步,看步道尽头的蓝色冰川,然后发呆,吹风,浪费一个下午的时间在野外。 温笑一突然有些想念,想念新西兰的旷野,还想念在新西兰的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六。 -我竟然有点想你,江安时。 -我也是。 在剩下的一个周里他们照旧在每晚温笑一回去的路上拨电话,一个人开车,一个人在电话那端看熟悉的、回家的路。 温笑一在周五下班过后又去了一趟花卉市场,上周买的花已经有几朵已经呈现枯萎状,他准备再买几支新的混到一起。 晚上收拾完已经很晚了,温笑一觉得浑身都累累的,又拖了毯子和被子准备在沙发上凑合一晚,前几天也不是没这样干过。 花朵吸饱了水在深夜里肆意地舒展身姿,漂亮的毫不掩饰,芬芳盈了满屋。 江安时拖着箱子刚打开门,入眼的是温黄的灯,他有些讶异,不知道是不是温笑一离开的时候忘记关掉。 再向前走,几个大花瓶里装着满满的新鲜饱满的花束,思念的人正躺在沙发上熟睡。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美好,江安时无声地笑了。 他草草收拾行李洗漱,凑近温笑一准备把人弄到床上去。 他半跪在沙发旁边,看他细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起伏,像是连绵的群山,一看就有些移不开眼。 他拍了拍温笑一,那人发出几声哼哼,江安时凑近听他说什么。 “不是明天回来吗?现在是在梦里吗?”温笑一的声音很轻,像是睡梦的喃喃。 因为想见你,所以就把机票提前了。 江安时没有回答,却反问他“你想现在是梦里吗?” “不是很想,但我其实很少梦到你。” 因为梦代表消逝遗忘,梦见,是以另一种方式提醒你不要忘记。 “是真人,你要不要摸摸看。”江安时凑的更紧,几乎要挨上温笑一的脸颊。 于是温笑一没跟他客气,上手就揉乱了江安时刚刚吹干的蓬松的头发。两人都笑出了声。 “怎么不去床上睡。” “不想去客房。” 江安时笑了笑,说你被子都是从我的房间拿的,怎么不去主卧睡。 “你屋子里在外面的就这一床被子,不拿这个拿哪个。再说了...” 没听见后半句话,温笑一似乎是又睡过去了,把身上的毯子往下拽了拽,嘴里哼哼热。 江安时无奈的准备把他抱到床上去,靠近他身体的时候才发觉不太对劲。 温笑一周身热烘烘的,脸颊也是有些不太正常的泛红,他伸手去探了探温笑一的额头,发烫的身子像是非常需要他这一点冰凉,贴着不乱动了。 他把人抱到床上,拿着体温计轻声细语地给病鬼讲话,让他把胳膊抬起来,好夹住体温计。温笑一这时候就很乖的配合。 江安时想到出差的前一晚上让温笑一少吹风别感冒了竟是一语成谶,38.8,他把病鬼塞进被窝,自己一个人去找退烧药。 刚被叫醒的温笑一还很迷糊,懒洋洋的不想动,就蜷缩在他刚刚洗好澡的怀里,带着非常熟悉的味道,安稳、舒适。被江安时哄着喝退烧药也只是皱着眉,但还是乖乖的全部咽下去。 江安时还没端着碗走出卧室的门,那边温笑一就把被子踢开,露一双笔直的长腿在外面,他只得又折返回去,重新给病鬼掖好被子。仍旧不放心温笑一这踢被子的毛病,江安时就在床的另一侧守了一整夜,期间又给温笑一量了两次体温,看到温度计上的数字逐渐下降,他才放下心来。 他撑着头无奈地朝身侧看,自己推掉一个晚宴,改签航班,拖着行李箱回到家,还没说上两句话就先见到一个病鬼。 窗外已经有些隐隐泛亮,晨光照不到的卧室,所有的情感都掩藏在黑暗之下,江安时无奈的叹了声气,侧身朝着温笑一的方向睡下了。 两人一起睡到中午,江安时是被温笑一挤醒的,那么大一张床,温笑一愣是把他挤到了边上,翻个身就能掉下去。 他有点想笑,推了推温笑一,让他往旁边去点儿,温笑一卷着被子往旁边滚了滚,但还是不太想睁眼。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好一会儿,温笑一连动都不带动的,江安时只能越过他伸手去够手机。 温笑一更僵硬了。江安时的气息从他身上靠近,拿起手机之后江安时也并没有离得很远,撑着手在他的背后。 “你妈妈,要接吗?” “好烦,怎么每天起的比年轻人还早,接。”温笑一慢吞吞地从被窝里伸出胳膊,从江安时的手里摸过手机。 “什么事儿?” 温女士问他在不在家,开个门。 “不在。你直接进去吧。” “你还在江安时家?江安时不是这两天回家?这个点了你才起床?你们两个睡了?”温女士一连抛来四个问句,一句比一句过分。 温笑一手机开着的声音不小,江安时又离得近,不用想肯定听到了,而且这人还低低的笑了两声。 温笑一扭过头瞪了他一眼,江安时冲他摊了摊手,然后向后退到了床的另一侧。 温笑一原本想回你愣是一点没听出来你儿子感冒了满脑子的生理学,但后来想想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不然又要担心,虽然温女士可能也不会担心,毕竟是一生病就喝无糖可乐的人。 潦草的回复完温女士,叫她不要瞎想,以及替江安时拒绝了一起吃饭的邀约,然后随意地把手机扔到床上,转头去看躺在床内侧的人。 江安时只是看着他笑,直到温笑一率先在对视中败下阵来,按住疯狂加速的心脏移开视线。 江安时在他背后问,怎么替我拒绝了阿姨的请客?还有,你不是都退烧了吗?怎么脸还是这么红? “你闭嘴!” 温笑一整个人从床上跳下去跑进浴室,刚出被窝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一套睡衣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一想到是江安时帮他把身上原来的衣服都脱掉换上,他就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又是一阵泛红。 温笑一在浴室里冲了很久的澡,期间江安时敲门说把换洗的干净衣服和浴巾都放在了门口的架子上,还问他不会是在浴室晕倒了吧。 滚。温笑一简明扼要表达感谢。 第9章 第 9 章 温笑一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江安时正蹲在阳台观察那些病怏怏的花花草草。 他直觉不妙,问江安时要不要吃饭。 江安时冲他招了招手,温笑一说自己渴了想喝水。 “过来。” 温笑一顿住了前往厨房的脚步,并不是很乐意的朝阳台慢吞吞迈步。 江安时指着那一盆新买的金茶花问怎么过了两天自己闺女大变样了。 温笑一狡黠一笑,说女大十八变,正是长的时候。 “行吧,还金蝉脱壳长成新样儿了,那她的壳扔哪了?楼下垃圾桶?” 温笑一转移话题,“你看旁边那个花盆,你知道它叫什么吗?” 江安时知道这人习性,准备一会儿再找他算账,配合的说“不知道。” “叫小江。” 江安时转头笑得颇有深意,温笑一受不了转身就要走,没想到被江安时拉住了手腕。 “干嘛?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他装起腔调明知故问。 江安时问他不满意还有发言权吗? 没有。我买的所以名字我取。 温笑一站在江安时身后撑着腿弯腰看那株君子兰,来了点儿逗弄的心思,掐着叶子问,“是吧,小江。” 他和江安时凑得很近,发尾没有擦干的水珠顺着滴下,滑进江安时的后颈,没入布料深处。 江安时扭头看着他,两人挨得极近,能看见温笑一脸上细小的绒毛,能看到他明显慌乱的眼睛。 温笑一觉得自己是疯了,竟然会在此刻很想亲江安时。 看着他微微泛红的嘴唇,若有若无勾起的嘴角,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想走,可是手腕还被拉着。 不知是哪个花枝被微风吹起蹭了蹭温笑一的腿弯,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口蔓延至全身。 温笑一竟然用残存的理智说出了一句“我感冒了。”然后匆匆去厨房,倒了一杯冷水压惊。 江安时蹲在阳台那个位置没动,刚刚蹭过温笑一腿边的花枝碰了碰他的手指间,很久之后他才轻笑着摇了摇头,拿着水壶给花盆浇水。 进了厨房后逮到温笑一果真在喝冷水,江安时从他身后伸手拿过装冷水的杯子,递到唇边就着喝了一口。 冰凉的水顺着喉管向下流经食管到达肠胃,温笑一仓惶回头,和江安时身体贴着,眼睛有些不能聚焦,因为太近了。 江安时嘴唇上还沾着一点水珠,由于刚喝过冰水的缘故,平添几分冷艳。 “如果不感冒,刚刚想干什么?” 第二次机会摆在眼前,不抓住的人是傻子。 温笑一探头向前,吻掉了江安时唇上的水珠。 冰凉、又变得温热,辗转在两人唇边。 刚刚捧过冰水杯子的手又捧上温笑一的腰侧,冰得他缩了一下腰,那块被碰过的皮肤变得敏感,从触碰相连的地方冒出蝴蝶,顺着血液飞向四肢百骸。 温笑一有些腿软站不住向下滑,好在江安时搂住了他的腰。 温笑一觉得刚才的水白喝了,仍觉口干舌燥,想要汲取更多的水分。 浅浅蹭过嘴唇,温笑一偏头往一旁看,江安时扶着他说别乱动,让我看看你还有没有发烧。 于是他们额头抵着额头,又接了第二次吻。 分开的时候温笑一把头枕在江安时的肩头,平复呼吸。 窗外有鸟雀站在枝头叽叽喳喳讨论不停,或许被它们看到了,正觉得稀奇,温笑一懒得去管,搭在舒服的地方不想动。 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出口打破这份平静。 这算什么?没有告白,就交换了唾液。 不过其实,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需要去搞得太明白的事物。边界模糊,才有机会行一些不轨之事。 江安时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温笑一歪着脑袋想了个无关痛痒的回答,“怕你一会儿就被我传染感冒。” 腰上胳膊紧了紧,“是吗?”江安时声音轻轻的,贴着他的耳朵,“那你要对我负责。” 他还故意使坏在他耳朵边轻轻吹气,温笑一脸上的薄红瞬间蔓延至颈侧,痒意传来。 唉,本来的事。温笑一想。 “那我对你负责,你能不能不要追究我把你的金铁牛养死的事。” 江安时哼了一声,说“哇,原来不是金蝉脱壳女大十八变吗?” “明知故问。君子兰当是赔罪了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不好?” “因为不想顶君子之名,行下//流之事。” 江安时的手揉乱了温笑一腰侧的衣服。 温笑一被碰的好痒,笑着躲开,“诶,咱俩还没吃饭呢。” “吃不吃对你来说不也没什么吗?别动,让我抱一会儿,感觉你好像瘦了。”江安时埋在温笑一的脖颈处。 心猿意马,刚刚接过吻,虽然过了年少毛毛躁躁一撩就起反应的血气方刚的年纪,但是温笑一还是感觉到了副交感神经兴奋,释放NO显著增加,愣是动都不敢动。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过多久,江安时笑着放开了他,揉了揉他湿着的头发,说来浴室,我帮你吹干。 在他离开厨房之后,温笑一靠着橱柜蹲了下来,手捂住了脸,毛细血管扩张,他暗骂了一声。 吹头发就只是吹头发,尽管生理学看过那么多遍,但江安时这人好像就是能随时随地抽离,温笑一不爽,转身搂住江安时的脖子往下压。 江安时倒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你还生着病。 好在两人中还有一个人尚残存半分理智,及时踩了一脚刹车。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温笑一根本就不敢从镜子中和江安时对视,待头发吹得差不多了又是急匆匆地跑了。 江安时收了吹风机,用冷水洗了好一会脸才出去。 饭菜都是很和温笑一口味的,可以说是这几天来吃的最舒服的一顿饭,饭后帮江安时洗完碗筷,温笑一就提出要回家。 其实并不太想,但是温笑一觉得要是现在不走,过会儿就没机会了。 江安时就一直笑着看着他收拾完东西之后走到门口,说“那我走了,周一见?” “明天不见?” 温笑一被他的笑盯着心里直发毛,说我明天来看小江。 江安时手按住温笑一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又上前抱住了他,“到家了给我发信息,不要忘记吃药。” 温笑一手在他的背上拍了两下,说“要不你把我送回家?” 于是两人又多了呆在一起的十分钟,吹风、散步,惯常迈大步、步频很快的温笑一罕见的放慢了速度,江安时和他一致。 到了家门口这次是真的不得不说再见,温笑一把那句要不要进来坐坐的话咽进肚子里,同江安时说明天见,然后依依不舍地关上了门,趴在窗户边看江安时走出单元门的背影。 那人也向上抬头,朝他挥了挥胳膊。 温笑一躺在沙发里,真是没救了。 半天跳起来,草,研究项目还没和江安时聊过。周一都要开始了,现在两人作为双方负责人,还没有正式地从头到尾讲过一遍实验思路。 真是色令智昏。 不过好在手头上还有要紧的事情做,温笑一能暂时不去想那些事情,温笑一有一个巨大的优点就是在工作学习的时候能够完全隔绝外物。等他坐在电脑前重新修改完自己那部分的实验流程预设,时间还早。 面前放着一张纸,笔在指尖顺着手指灵活地转来转去。 白天的一时冲动,晚上就要静下来重新思考、审视这段关系。 温女士提醒过后温笑一有想过要不要问一问,试一试,是否能够再来一次,不是白天那种氛围太好的一时冲动,而是两人坐在桌子前,把问题摊开,共同寻找应对策略。 人和人之间没有矛盾冲突是不可能的,上一段关系他们分开的很匆忙,结束于两个匆忙赶路的时分,后来温笑一也只是把它归结为不合适草草了之。 时隔这么多年,再经历多少的人,仍旧觉得江安时永远都是第一选择,唯一选择。 选项里只有这一个名字,不会再有别的。 可能那个时候都太年轻了,不懂得收敛锋芒,太自以为是,太莽撞,用自己的方法去爱人,又总是硬碰硬,不得其法。 年少的时候不懂得如何平衡,遇到与人生前途既定规划相冲撞的事首先想到的是舍弃,而不是探讨其中最优解,于是爱情就是他们相互舍弃的一部分。 林逐夏说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最轻易的解决办法不就是舍弃爱情吗? 温笑一当时的确赞同,谁会为了爱情舍弃大好前途和正在进行的光明未来,就算不是那么光明,爱情在这种事情面前孰轻孰重也是一目了然,根本用不着犹豫权衡。 再说了,当时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就没想过以后,走一步看一步,一时冲动不计后果,也只有年少时才会办得出来。 那时他们可能确实不会在一起长久,不过现在,他们坐在餐桌对面,认真讨论,如果再来一次,不要回避,也不要独自一人承担,爱情建立起的联系,就该两个人一起共同面对问题。 未来还有多少风和多少雨无人知晓,难以预测,连接起的情谊多久会消散,花束多久会开败也没有人知道,但是现在他们在一起。 郑重地讲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也是。 对于唯物主义的研究者和医生来讲,一直永远这些词不那么可靠,但又在表达誓言时无可替代。那些乍见之欢早就随着体内的器官运转、酶的作用消散成为水和二氧化碳,变成云烟,变成过往。 但是他们占据彼此生命的分量在逐年增加,他们十五岁相识,到如今二十八岁,共同度过了十三个年头,时至今日,他们仍旧并肩。 温笑一在所有事物人类之中只相信两个,一个是时间,大浪淘沙,人和物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改变相见的状态,遇见分别是时间流逝的痕迹,三维空间的生物注定改变不了四维的时间,但温笑一会尽力延长。 还有一个,是江安时。 是错过十几年后不想再放手的人。 兜兜转转,依旧是彼此最初的选择。 或许曾经确实错过,但并不遗憾,因为他们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共同对抗庸常。 再来一次,我们慢慢抚平生活中总也无法避免的褶皱,然后慢慢诉说。 第10章 第 10 章 实习生卡着点偷偷溜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同样卡点的温笑一竟然不在,昨天也没有提前在工作群里说今天不上班,不会是迟到了吧。 奇怪,他不是天天念叨他的全勤奖金吗? 是啊,坚持了一个月了在最后一天迟到了。 要是我我会哭晕在厕所。 温笑一此时确实在厕所,但是并没有哭。 他帮江安时挤好牙膏,两人用同一个牌子的薄荷口味,凉丝丝的能让人瞬间清醒。 两人醒来就发现完全错过了起床的时间,温笑一一边感慨离自己远去的全勤奖,一边说再睡一会儿,反正已经迟到了。江安时今天下午才开始上班,反正也不急这一会儿。 温笑一准备躺到中午,但转念想那两个实习生没有人带着,指不定在实验室干什么,而且还体贴地给他发消息问他是不是生病了,昨天在实验室连着打了好多个喷嚏。 “她们俩念叨着我呢。”温笑一举着手机给江安时看,说第一次带实习生,她们俩都特别给力,一点就透。 江安时点点头,盯着他慢慢地说,“我也念叨着你呢。” 被盯得脸颊发热,温笑一凑上去贴了贴他的脸侧,说要不你和我一块去吧。 “跟你一块去看你那俩实习生?”江安时躺在被窝里没有动,语气透露着难以置信。 温笑一被他逗笑了,“重点不应该是放在陪我吗?拜托,这俩人的醋你还吃,幼不幼稚。” “我不管。”江安时一拽,又把正准备起身的温笑一拉到了床上,胳膊环住温笑一的腰说再陪我睡一会儿,昨晚聊天聊到了太晚。 温笑一揉了揉江安时的头发,又陪着他躺了一会儿,本来温笑一就是早晨起床困难种子选手,这下有更好的理由,真的就想继续睡下去了。 不过作为带教老师,温笑一的道德感和责任心还是让他放弃了温暖的床,江安时和他一起开车到了医院。 “温医生早。” “江医生早。” 然后实习生就见江安时顺理成章地在温笑一的位儿上坐了下来,不走了。 “欸,你们俩干嘛呢,贼眉鼠眼的。”温笑一看着那两个实习生一会看看江安时一会儿看看温笑一,忍俊不禁。 “忘了说,因为我们接下来的研究预计要和神外做联合研究,江医生是神外负责人。”他一本正经地介绍。 两个实习生也就趁没人,一个音拐了十八个调,“哦~” “闭嘴,快点干活!” “啊~好凶,从来没见你这么凶过,温医生。” 温笑一平时对她们没什么当老师的架子,处得跟朋友似的,有时候中午还带着去会议室打游戏,偶尔给她们订个贵的外卖改善伙食,久而久之两个人刚开始的敬畏之心也顺着吃的咽进了肚子里。 中午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意外没在午休,温笑一把江安时从新西兰带回来的糖分给她们。 “哇塞,长得好特别,在哪买的?” “喜糖。多吃点。” 一个震惊语气,“哇塞,温医生你又要结婚了?!” 一个语气平淡,“谁问你了,0个人在意,我们问的是在哪里买的!地点!(虽然我有一点关心你对象是谁,算0.001四舍五入掉了,但不多。)” 温笑一:“再乱叫,我没收回来了。” 实习生吱哇乱叫“你就不怕喜糖收回来寓意不好?” 温笑一:“我和他都是唯物主义者,人们相爱,爱情就存在那里,不会因为一枚收回的糖果变质。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也不会开始,不相信这种没头没尾的说法。再说了,我们搞医学科研的,你们不会每天做实验之前都要对着手机上的电子佛陀拜拜吧?” “是呀,每天敲666下电子木鱼,然后跑数据之前拜三拜,不直视,不对它过高期待,而且定期播放好运来等一些驱邪的咒语,实验前后都要由衷的赞美我们最最亲爱的实验仪器。连你都排在我们的实验仪器之后。” 温笑一举双手让她们放过自己“别把我拍得太靠前,我对象要吃醋的。” 两人这时候倒是异口同声,“谁在意你了!” 于是不多时,办公室就流传出了温笑一又要结婚的流言,以指数形式散播,还没有到下班时间,江安时从病房走回办公室的短短十几步路,就听加了不下三组人讨论温笑一结婚对象是谁。 还有温笑一下午坐实验室整理资料的时候已经不下六波人装作漫不经心地路过然后从实验室里探头。 一会儿有人说温医生对着手机笑得特别温柔。 一会儿有人说温医生在认真戴着护目镜做实验,哪里有看手机。 一会还有人说温医生看起来很冷漠,是不是生气了。 “听说温医生又要结婚了?”江安时敲了敲半掩着的办公室的门,带着笑意调侃地问。 他就倚在门框上,没进来,隔着一段距离似笑非笑地望着温笑一。 “你怎么还来凑热闹,”温笑一一脸头大,埋怨地看了他一眼,“今天中午给她们俩发糖的时候顺嘴说了句喜糖,被路过打探我们实验室进度的人听见了,这不,感觉全医院都知道了。” 刚巧有办公室另一个同事带的实习生走进来放资料,温笑一冲江安时眨了眨眼,提高了声音说,“嗐,就是和我前任复婚,之前跟我闹脾气来着,哪有又一次结婚啊,不过这次结婚我决定不放手了,死死缠住。” 他笑得张扬明媚,好似少年时那笔没有亮在众人面前的华丽的炫技,不用低调,不用掩藏。 等那个实习生走后,温笑一冲江安时挑了挑眉,说,满意了不,结婚对象。 江安时顺着接话,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两人默契相视一笑,那不如就今晚。 不如就今晚。 踩着点下班,挤入高峰期的车流,像地球上任何一对普通的爱侣那样,找漂亮的餐厅看着落日告白。 温笑一忍不住笑场,实在念不下去,朝江安时撒娇说你自己回去读好不好。 江安时没有办法,只能收下那张漂亮的信纸,说那今晚睡前故事读这个吧。 然后在落日侵占整个黄昏的天空,明月在另一端悬上树梢,拿出了那一对漂亮的戒指。 温笑一突然发出爆笑,因为他的兜里也有一双对戒,是前两日偷偷拉手量的,款式是那天在和温女士一起逛街的时候就定好的。 温笑一现在终于能和林逐夏说一句,你知道和默契的人谈恋爱是什么感受吗? 说了很多遍,林逐夏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们两个人在同一天准备告白然后一同拿出了戒指——” 因为从业原因他们不常在手上佩戴物品,但是因为有些东西太过珍重,于是每次都不厌其烦地摘下又戴上。 两个一起。 江安时挑选的戒指中间嵌了一圈亮蓝色的碎石,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温笑一问了好多次都没有问出来到底是什么,他准备找个时间到某些朋友的化学实验室或者地质实验室碰碰运气。 温笑一挑的戒指是指环内侧镶了一圈什么什么蓝宝石,他对这个款式一见钟情,温笑一这人的毛病就是对于一见钟情的东西怎样都要得到,于是就顺理成章地被他收入囊中,套在两个人的手上。 周末和林逐夏一起打羽毛球的时候郁青竟然也在,问就是说想念秋天,回来看看。 打羽毛球的时候温笑一还带着两个戒指,晃了对面林逐夏的眼,跟郁青吐槽说也不嫌咯。 声音不小,听完之后温笑一刻意得转了转戒指,林逐夏不爽的把球扔过去,温笑一心思没在接球上,却被他结婚对象打了回来,还是扣杀。 所幸她还有郁青。 饭桌上温笑一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点点酒,连不喝酒的林逐夏也被塞了一个高脚杯。 喜酒,夏姐给个面子。温笑一心情颇好,递到了她手中。 祝你们,新婚快乐,要幸福啊。 林逐夏和郁青在这时候倒是默契十足,异口同声,两人还都拿出了一个红包,递给这对新人。 温笑一很是满意地回答说。 也祝你们幸福。 分别的四人并不同路,温笑一和江安时手拉手在街道边散步,数星星,做些再俗气不过的又浪漫的事。 躲在昏暗的街角接吻。 在红灯亮起之前十指相扣,然后接吻。 看一个夜场的电影,然后坐在最后一排,趁所有人聚精会神盯着屏幕的时候接吻。 一起逛花卉市场,在上一丛鲜花凋零之前买新的续上。 在花朵彻底死亡之后为它寻找坟墓埋葬。 不为枯萎的花束流泪,因为它们存在着一段时间就足够美好。 第11章 第 11 章 但是两人相处的日子并没有很长,就被某个未来将会被实习生打败的院长拆散,说是隔壁市中心医院缺少神外的医生,让江安时过去帮忙。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江安时先给出的反应是拒绝,说自己的家属在这边,不想分开。 于是神外的另一群医生转身齐齐盯着他,在医院举办五人四足比赛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整齐过。 江安时一路走来也算非常顺畅,几乎能算是整个办公室最小的,但却是比较早“结婚”的。 “我正谈的男朋友不能离开,离开我们就分手,院长,我没办法去。” “我明天正准备表白,感谢江医生开了先河,我不能表白完就走吧?” “我离不开我的办公室位置,院长,我深爱着这片土地。” “我,,我不能离开咱医院,而且年龄大了,倒腾来去伤身体,还容易水土不服,耽误人家医院进度就不好了。” 于是在这群离谱至极的推脱中,知情的院长拍了拍江安时的肩膀,说辛苦了,外派会有相应的补贴的,而且你们都结婚了,情况比较稳定,相信家属也是能够理解的。 温笑一气得差点跑到院长办公室找他对峙,被实习生拉住了,温笑一转头就对正在实验室帮忙的小卷毛说我认识一个乒乓球超级厉害的朋友,下次介绍给你,认真跟着他学,明年薄杀院长。 小卷毛立马站定五指并拢敬了个礼,好的,感谢温医生,我一定不辱使命。 温笑一竟然没说他做实验不专注,摆了摆手说一会给你推微信名片。 晚上帮江安时收拾行李,因为大概要到年底,秋冬的衣服都要带上。 温笑一仍念叨不停说一定要让某位大学同学教会小卷毛,并且他要去带着摄像机全程录像,并且在各个科室直播,还说有机会要把院长保温杯里的茶叶换成石楠花。 江安时从身后把他搂进怀里,说石楠花还没开的时候你就离得远远的了,每次都要绕老远的路,就是为了不闻到石楠花,你要是真的摘了能载入人生史册了。 温笑一,别在我床上想其他人了。 他们缩在同一个被窝里,江安时的手从腰侧越过,同他搭在枕头上的手十指相扣,温笑一转头和他接吻。 夜还很漫长,窗外的星星眨着眼睛不说话,浮云流转,时间划过爱人相牵的手心。 送江安时去高铁站的时候温笑一打趣说怎么每次都是送他走。 “你怎么不说出国那几年都是我送的你呢,你让我等太久了,温笑一。” 这次不会了,温笑一拉过他凑上去亲了一下,像是抚慰小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背,然后看他走进检票口。 走出停车场便在手机上定了周末的城际高铁,不会让你等太久,这次换我来见你。 但是没成功离开,因为实验室的小鼠不知怎么死了一群,但是还没到时候,温笑一又带着人重新再来,不过还是和江安时打了视频电话,吐槽那个小卷毛一下子没抓住小鼠,一群人愣是逮了好一会儿。 两人对着电话聊周围的小事,琐碎的,却不无聊,想和你分享我周围的所有,还有江安时的小公寓,看起来很舒服,阳台有一个巨大的飘窗,他买了一个厚厚的很舒服的毯子。 感觉很适合躺在上面看星星。 就只是看星星? 还有接吻。温笑一心里想着,还可以做些别的事。 温笑一周末也不打球了,林逐夏怎么叫都叫不出来,一问竟然发现在临市,还每周都往那里跑。 你们俩这异地恋可真是够够的了,有那必要吗,你都快三十岁了啊温笑一! 有必要,这就是爱情,你不懂。温笑一正和林逐夏一起打包一家好吃的香辣小菜,等过会儿一起坐地铁。 温笑一去高铁站,林逐夏去机场。 你去哪里,温笑一问她。 日本? 怎么最近去? 因为机票打折。 温笑一了然的点点头,然后和温笑一并排站着等待下一班地铁。 温笑一一般会去花卉市场订一捧鲜切,一半分到江安时的家里,一半带到临市。 他们一起挤在沙发上看电影,看那些血腥暴力的恐怖片,点评剧中医生的手法多么多么不专业,这样容易感染,还有暴露风险。 明灭的光影露出爱人的脸庞,他们练习接吻,不知是谁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水杯,透明的液体躺了一地,但是没有人去管...... 跨年夜那晚刚好是个周末连在一起,温笑一上午就把工作搞定然后做一些后续的不那么重要的收尾工作。 早早订了鲜花出了高铁就捧着赶往江安时的医院。在出租车上拨通江安时的电话。 在医院路口下车,电话被接通,他说,我好想要见到你。 江安时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说“向右转。” 他们隔着一条马路对视,相望。 行驶的车辆来来往往,一切驶过之后,爱人仍旧站在原地等待。 信号灯一直不变。温笑一突然开始思考这不会是手动的吧。 接吻的时候想要是信号灯一直是红的,现在却想要快点儿变绿。 想和爱人拥抱,闻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和感受舒服的温度。 想见到的人就在眼前,温笑一实在想不到比这更好的事。 “下雪了。”江安时说。 温笑一仰头,看片片雪白从天空飘落江安时在信号灯变绿的那一刻朝温笑一跑来,然后双臂张开,把人紧紧搂在怀中。 以二开头的岁数伊始,新的一年在大雪夜和喜欢的人亲吻中开启。 以二开头的岁数结尾,他们紧紧拉着爱人的手,朝新的一年中走去。 ** 江安时洗漱过后靠在床头看书,等温笑一,只见那人非常客气有礼貌地敲了敲门,装模做样“医生,查房。” 江安时不知道又是搞哪出,但非常配合,“请进。” 温笑一头戴着听诊器,另一端握在手中,说我要听患者心跳,请患者配合。 江安时笑着问他怎么出了医院还爱玩医患游戏,手上配合的要把上衣都脱掉。 美好的□□近在眼前,人也近在眼前,温笑一说其实听诊的时候不用脱光吧。 江安时说这样听的更清,我配合温医生工作。 温笑一把暖温的听诊器头放在江安时的心尖冲动处。 一声接着一声,沉稳,有力,击打着鼓膜,骨传导至心脏。 如十八岁往日在教室,阳光透过枝桠缝隙洒在桌角、衬衫、少年人脸侧。 他隔着衣服,听到了人生中第一次那样有力地跳动,温笑一的心脏好像也在共振。 是共鸣。 江安时如十八岁那样,低着头问他,听到了什么。 温笑一说很健康,传来的心跳却一声比一声更快。 在紧张吗? “你之前说,不想做君子,是因为想行小人之事。是什么事?”温笑一仰头看他,眼神清亮,明知故问。 “想对你做一些我梦里才会有的事情,不好的,坏的,不那么美妙的,粗俗的、下流的事。”江安时注视着他的眼睛回答。 “是吗?那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不要。” 第12章 第 12 章 这时候喝冰水也没人再管,两人甚至就着同一只杯子喝了整整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又吻在一起。 夜还很长,氤氲和潮湿都隐匿在黑暗中,随着窗外的月亮一起流转。 在临市一起和江安时的父母、温笑一的母亲吃了顿饭,他们不像普通人结婚那样流程繁琐,两顿饭请过亲朋好友便是作证。 爸爸妈妈们给他们包了很厚的红包作为新婚礼物,带着最真挚的祝福。 晚上回家,哦对,为了方便照看“小江”。 没错,是温笑一借宿在江安时家的借口,来回赶路(虽然只有五六分钟)看有些太过麻烦,不如住在江安时家里,每天早晚都能看到。 温笑一拉着箱子过来的时候江安时还把他单手堵在了门口,问他就只是来看小江? 温笑一从头到下一打量,说还来看我老公。 *** 论文写完的时候由温笑一负责投递,这一次是他做最后的修改,于是在论文署名顺序上,又一次发挥了超高的谦让美德,江安时又是第一。 周五的下午被学校那边叫去给医学生开个谈话讲座,不用那么正式,随便聊聊天,讲讲学习工作中的趣事,按顺序温笑一被排在最后发言。 “老师挑我们来不一定是因为我们优秀,可能是因为我们长得帅吧,想要吸引一部分人。” 他开场就逗得满堂大笑,氛围非常好。 “挑我来的最大可能性,我猜应该不是我的学业医术有多精湛可以给你们启发,我的专业能力是万万比不上前面的几位的,可能仅仅是因为我今天比较闲,因为不闲的人都在医院里呢。 “前面都是很优秀的医生代表,但我是实验员,一般不参与手术,而且也不算是很通俗意义上的正常学医流程,可能没办法给你们做太多参考,我来讲点轻松的吧,我们来讲讲和医生谈恋爱。” “我靠,牛!”台下一阵欢呼,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说是讲谈恋爱,但讲着讲着就把学生们骗进了实验室。 同台有医生顺嘴接话你把人都骗到实验室,那我们临床呢? 温笑一非常挑衅地说那是你们没本事。 台下开始惊呼,温笑一再次开口 “哈哈,逗你们玩的,每个岗位都有值得去的意义,但得你们自己去体悟,现在轮到我发言,我们回归一下主题。”温笑一声音轻快,和学生们坐在一起就好像也回到了大学时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 “其实你们应该都能想象的到,和医生谈恋爱很辛苦,因为很忙,有时候不回消息不是去干别的了,也不用想那么多,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时间做其他的事。” 台下一阵哄笑。 “你们现在肯定有在谈恋爱的吧,我说的有错吗?我大学时候谈恋爱也是忙的顾不过来,哦,对了,也就是我现任。” 是校园爱情啊?从十八岁到现在? “不完全算是吧,我们也曾经分开过,因为理念不合,是的,你走在这条路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和你的想法一样,就算是最亲密的人,也会因为一些想法观念而吵架,这其实也很正常,生活就是由鸡毛蒜皮的小事构成。 “学习也是这样,你想达到最终的目的,路上无可避免会遇到其他节外生枝的琐事,在经历的时候你就会有不一样的想法,开始重新审视、思考。 “思考学医的意义,思考学医的初心。 “其实我最开始不是因为喜欢而学医,高考完之后对于报志愿也很迷茫,主要想的是生物方向,后来选的也是这个方向,但是后来做了联合研究,觉得很有趣,被人骗到这条路上了。 “现在和你们讲救死扶伤、从死神手里抢生命那些什么高尚的说法都太空了,太虚了,我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深度的思考过,但是当你靠你自己所学的知识,做出来点什么东西,发现可以改变一部分人的生命,让短暂的延长,那一瞬间,你就会明白了,这就是你坚持在这一条道路上的意义。 “同时,你和你的爱人一起并肩作战,这种感觉其实还挺美妙的。我也不是建议你们和医生谈啊,我随便说说,你们就随便听听。 “那我为什么学医? “曾经也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那时我的回答是好奇。不过是好奇他为什么学医的初心这么坚定,好奇为什么医学这么吸引他。现在让我回答也是好奇,好奇人类生物学的前沿,我想要去触碰人类知识的边界。 “这条路注定辛苦,我也希望你们可以认真考虑,最后,我很感谢把我带到这条路上的人,教会我做实验要坚定果断,也教会我如何爱人。” 台下众人,卧槽,所以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表达爱? OMG帅哥师兄竟然是恋爱脑? “啊,刚刚前面说错了一句话。 不是谈恋爱,是已经结婚,应该称作伴侣了,sorry,更正一下。” 夏天还很漫长,绿色的树叶铺满窗户,蝉鸣悠长,池塘游鱼轻快游动,光打在湖底岩石,折射出斑斓晃动的图案,他们未来还有很多个夏天,都要一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