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小树林里,她拼命地跑,结果脚下拌了一脚,一只鞋落在原地。云起不敢停下来,光着脚板踩进泥泞,脚板传来一阵刺痛。
云起咬紧嘴唇,才勉强把痛呼声咽下去,害怕把那人引过来,同时,她并没有因为这样,就减缓速度,视线在黑暗中四处张望,四周都是黑压压的影子,似乎只要她弄得动静大一点,他们就会朝她过来。她飞快穿过四五棵树,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岔路。
一个人影飞快追了上来,在他下方一角,闪过一道寒光,让人不寒而栗。他在刚才的岔路口停了下来,金属和地面发出细微的撞击声,在这样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云起听见声音离她越来越近,立马捂住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生怕在眨眼的瞬间,
错过了逃生的机会。刻意放慢呼吸,只求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这一刻,她从来没有这样强烈的祈祷过,希望能不被发现。
拜托,看不见我。
不要过来!
她在心里无声呐喊。
她的四肢像石头一样僵硬。
金属的碰撞声消失了!云起听见那人停下脚步,似乎在判断她是否在这里。
云起藏在一处凹地,用树叶和枯枝掩盖自己的身影,因为实在太过匆忙,她也是匆匆掩饰了一下。过了一段时间,在她有些喘不过起来时,听见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远。
就在紧绷的弦,快要放松时,整片树林亮了起来。她误以为是天凉了,下一秒立刻反应过来,抬头望天,月亮的一角从乌云弹出头来。
皎洁的月光倾斜,却来得不合时宜。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果然,那脚步声再次响起,甚至在她耳际响起。
云起听见树枝被鞋子踩断的声音,半截树叶落在她脚边,声音停了下来,云起瞳孔剧烈晃动缓缓抬起头,一道寒光亮起——
“啊啊啊啊啊——”
她猛地睁开眼睛,捂住胸口,疼痛仿佛还没有完全消失。晦暗模糊的帐篷里,大家像睡在大床铺一样成排躺着,睡得很熟。
平缓的呼吸声此次彼伏,交织在一起。帐篷是从倚角疙瘩翻出来的,坏了一顶,剩下帐篷,男女各一顶。其实,大家原本计划睡在凉亭,可是被蚊虫扰得烦不胜烦,决定进帐篷睡觉。
云起睡在靠近帐篷出口的地方,知道刚才是梦后,整个人放松下来。把外套拉倒下巴处,准备再次入睡。这时她透过黑色布料看见外面出现一道有微弱的光亮,下一秒却消失了。
看不清轮廓的帐篷内,一片静谧。她的心脏奇异地多跳了两拍。云起半坐起来,静心聆听,在一片呼吸声中,听见一阵脚步声,然后在靠近帐篷的地方停下来。
云起感觉有个人隔着帐篷,站在她面前。
就像是打开的花洒一样,流淌在帐篷内的安静越来越多,蔓延到她的小腿上。她不由地刻意倾听外面的动静,哪怕是风声,也能让她吓个激灵。
过了一段时间,就在她下肢开始发麻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一阵骚动,那人影似乎和什么缠斗在一起,不过,很快声音就渐渐变小,
帐篷外的人影似乎也消失了。
良久,云起把手放在帐篷拉链上,想要出去一看究竟。这时,她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白天散步结束时,白鹤对她说的话,“你相信世界上有神灵吗?”
不知为何,她收回手,躺了回去,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天快亮了,才睡过去。
等她醒来,帐篷内的其他人都不在了。云起穿好衣服,掀开帘子,发现人群聚集在凉亭那,神情十分激动。
云起快步走过去。人群中,为首的是司机,情绪格外激动。
“大伙搭个手,帮忙找找,男的跟我去山里找。”青壮年自发走出来,围着司机站成一团,司机为人比较稳重,待人仗义,所有人都信服他。
云起看见角落的白鹤,对方也看到了她,她迎上前。
“发生什么事了?”云起说。
“酒鬼不见了。”白鹤把早晨酒鬼相熟的人发现人不见的事情,一一讲了一遍。凉亭、帐篷、大巴,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没个半个人影。
山郊野岭的,没有离开的交通工具,酒鬼又能去哪里呢。
事实上,人就是消失了。
就在众人拿好工具,准备上山的时候,不知是谁嘀咕,“找什么找,没准是人家自己离开的。换作是是我,也没那个脸出现在大家面前。”
“谁,自己站出来。”云起还是第一次看见司机这样生气,他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没人敢说话。
司机说,“每个人有危险的时候,都希望有人主动帮助他,为什么不能用这种心理,理解一下其他人呢。”
那人梗着脖子,这时,又有人站出来,作对说,“说不定人早就死了。”
司机还未张口,有人看不下去了,“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那人哼的一声,不怀好意地盯着司机,说:“这事我本来不想说的,昨晚,我听见有吵架的声音。”他的眼睛像钩子一样看着司机,云起心里有了预感,果然下一刻,他继续说,“那声音就是你,错不了。”
云起以为司机会反驳,可是他像一个石头一样沉默。
众人见状,也不是傻子,刚才话锋陡然一转。
“司机把酒鬼藏起来了?”
“其实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司机和杀人犯女孩其实是一伙的吧,当时让那个女孩上车的时候,我就不理解。”
“你们不要乱说。”
虽然有人出来阻止,但依然没办法禁止大家嘀嘀咕咕,带着异样的眼神看着司机,刚才还成为众人之首的,瞬间变成人人怀疑的对象。大家态度一眨眼就变了。
云起虽然不知道司机和酒鬼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可是她能理解被大家这样对待的煎熬,但是把他们两个一起罪案的同伙,就觉得可笑,这人就喜欢捕风捉影,当人得势时,眼中崇拜,做什么都对;当失势时,被所有人抛弃还没辩解,已经按上几项莫须有罪名。愚蠢。
就在双方要打起来时,司机垂在裤缝的手握成拳头因为太用力,指节泛白,“我确实和他起了点争执,不过是想提醒他去帐篷睡觉。”
维护他的人愣住了,被其他人挤到角落里,也不反抗。
“你把他藏哪了?”
“我不知道!我没做,也没有把他藏起来。你们要相信我。”司机扫过一圈,似乎想让他们从眼睛看穿自己的想法,却没人与他对视,他心里有一瞬间茫然,随即声音颤抖地说,“会不会是山里的精怪在做乱。”
”他在撒谎,其实他对酒鬼怀恨在心。因为酒鬼亲手毁了他女儿。我听说过他们的谣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没人相信他,他的话干巴巴的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砸得他六神无主。
他絮絮叨叨地,说话没有逻辑,“其实,我从下在寺庙长大,能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凉亭这个地方,总觉得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没人听他说话,与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一道无形的线把他和众人分开。
场面再次僵持时,云起看着孤零零站在空地上的司机和不远处的众人,这时,白鹤站出来,“这件事暂且不说,先把人找回来吧。”
直到午后,别说人影,就连半根羽毛都没有收获。
众人围坐在帐篷外的草地上,纷纷推测酒鬼会在哪。司机徘徊了会,在云起不远处坐下,她没有说话,饿的。
她已经超过一天没有吃东西,刚才口渴,喝了水更饿。她眼神已经开始恍惚,指尖来回抚摸肥美多汁的草叶子,云起吞了一下口水。草也算野菜,眼前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在她眼里瞬间变得可爱。
就在她目光在两株野草中徘徊,试图观察出符合她心目中的野菜,一颗丑丑的苹果出现在她眼前。
云起立马把视线从野草上拔出来,眼巴巴的盯着水果。
果皮有些发皱,应该是放的时间太长了,形状不好看,歪歪扭扭的,小小一个,但散发的果香足以诱人。
她眼睛都看直了。
“给你。”
云起看清来人,摇摇头,”我不要。”
现在食物紧缺,救援队伍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谁也不知道下一顿能吃什么,在这种情况下,食物显得尤为珍贵,即使是一个丑丑的小苹果。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要。”
“磨磨唧唧。”少年在野一把把苹果塞到云起怀里,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要误会,苹果不是我的。我只是替人跑腿而已。”在野往后瞥了一眼。
云起双手像拿着什么贵重物品一样捧着苹果,往那边望去,白鹤躺在草地上,树叶缝隙透着光斑,映照在他身上,像是所有光都争先恐后地爬在他身上。
“我收下啦,谢谢。”云起使出吃奶的劲,单手作喇叭装大喊,确保对方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手臂不断挥动。接着她看见对方朝自己点点头,似乎被她逗笑了,云起匆匆鞠躬一下,先行转头。
她捧着苹果郑重地咬了一口,甜甜的,带着果香。跟它的外观显然是两个鲜明的极端。
好吃!——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苹果。
她又咬了一口,吃得香极了,足以让人怀疑是否在什吃什么山珍海味。果香在口腔爆开。
“你偷偷藏食物了。”有人注意到她,霎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汇聚在他们身上。
她把拿着苹果的手,背在身后,“我没偷。”
“那你怎么会有食物?”那人要去抢她手里拿的东西。
“这不该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吗?”云起笑着讥讽地说。
那人似乎抓到她把柄一般,笃定地说,“好哇,之前酒鬼怀疑你,我还半信半疑。现在我后悔当初为什么没相信他,搜你的身。”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云起目光扫见其他人围了上来,声音蓦地一沉,那威严的气势让对方有些犹豫,不过,见她是个女孩,又继续作妖。
云起把不把他的打量放在心上,留在这样,只会碍了她眼睛,准备离开。
”是谁偷东西?“
这时,三五大汉出现,看到云起手中的苹果,露出个了然神色,“快把吃的交上来。”
他们顶着一脸横肉,凶巴巴的问。虽然是询问,却是命令的口气,听不出半点尊重的意思。
“偷的呗。”有人说。
无数指责中伤如同利箭,源源不断刺向云起。她死死攥紧那颗苹果,几日来的委屈、愤怒、压抑在身体里越积越多,继而转化成无力。
解释了又如何。她的辩解,真的有用吗?
有谁会听?霎时间,云起四肢无力,像是被海水的锁链禁锢住,越是奋力反抗,越扣得紧,幽深的海水几乎蔓延到脖子,快要淹没头顶。
“有一个苹果很奇怪吗。”
众人觅声望去,云起缓缓抬起头,看见白鹤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