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酷暑难耐,食欲不振乃是常态。最近各家预定的果子数量都有所减少,
何少情正在推陈出新,开始研究各类新式糕饼,试验何种食材在夏日的糕饼身上表现最佳,一见到新鲜的食材,便将事情安排给伙计,自己取了一小碗儿桑葚,便进了后厨了。
伙计略有无奈,忙招呼意娘二人坐下,并问起二人相关情况,得知这些野果竟是两个姑娘自己进山所采,不由大为惊叹,与二人商量起了收购事宜。
“这桑葚、山莓现下多在深山之处才可采摘吧,这样你们二人先出个价。”这女伙计并未因二人年纪尚轻,就有所轻慢。
“姐姐,你也知道这成熟的桑葚极不易保存,这一布袋收您三十文,山莓一袋收您二十文可好?”意娘暗自忖度着报价,
这伙计小蝶也是个爽快的,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这山桃、山杏虽是平常之物,但胜在新鲜,若姐姐肯收的话,两框十文卖给您,”
小蝶瞅着满登登的两个背篓,觉得十分划算,但还是开口还了个价,“八文的话,这些我们店也收了,”
两人一拍即合,小蝶还告知二人若再进山碰到什么时令果子,尽可送至芙蓉面。
到手五十八文钱,出了铺子,眼看时辰不早,二人赶忙去往酒楼,果然严师傅已等候多时了,
交接完野葱,严师傅正欲开口,只见意娘又递过来一个小布袋,
严师傅打开一看“桑葚!这桑葚可是个稀罕物啊!我正要同你说,昨日我那小孙孙吃了我带回去的山莓,闹了一整天,叫唤着要日日都吃,意娘,下次若有多的,可卖些给我。”
“不值什么钱,我每日并着野葱送来给您就行。”
“这可不行,我老汉不能做这占便宜的事情。”严师傅还强硬着塞了几文钱到意娘手中,算是为这桑葚付钱了。
二人手中有了银钱,在集市中闲逛,萍萍买了个红头绳,李意则给娘亲买了一盒胭脂。
两人走着走着,迎面碰上了李河和陈五,陈五眼尖瞧见二人手里皆置办着东西,不由得鼓捣李河,“哎,河哥,上次吃酒你兜儿比脸还干净,怎么轮到你妹子了倒是有闲钱?”
李河眼睛已冒起了火儿,一把揪住李意,陈五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当小的就是好呀,爹疼娘爱的,不像有些人。”
眼见李河要当街发疯,李意用了吃奶的劲儿甩开李河,往家跑去。
李河也追至家中。李意到家就跟爹娘交代了事情缘由,李河进到家门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咆哮着到处找李意,把屋子里的摆设乱摔一气,嘴里不干不净的胡沁。
“两个老不死的,心偏得没边儿了,都给我滚出来,”李二正从堂屋出来,
“没钱给我花?倒有钱贴补那个贱丫头,她以后是别家人,你们看看清楚,我才是给老李家传宗接代的儿子。”李河怒目圆睁,嘴巴喘着粗气,
“你们偏心老大就算了,现在就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能在我头上拉屎撒尿了!”李河看到李意躲在母亲身后,上前就要拉扯她。
李二挡在母女二人前面,拦住了李河,李河嘴里仍旧在不三不四的骂着,李二听得心头火起,扬手给了李河一个耳刮子,怒道“你个不孝子!”
李河好似油锅炸了一般,指着自个爹的面额,叫喊道“李二你算什么东西,敢打老子?”父子二人顷刻之间,已打作一团。
李氏见情况不妙,忙哭着跑出门去,喊来交好的邻居帮忙拉开两父子。
折腾了半个时辰,李河被这么多人瞧着,反而更来劲了,还欲闹起,却被几个本家叔伯拉出门去。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了,李二只觉得心力交瘁,拉着来帮忙的祥子的手,“祥子,我怎么养出来个这样的儿子啊。”
李祥见兄弟脸上皱纹交错,两鬓渐白,颧骨上一阵乌青,竟是被那不孝子打的,心下也不觉黯然,用力地回握了下兄弟的手。
李意送走了帮忙的各位邻里,又收拾了下被糟蹋得乱七八糟的家里,两眼也是噙着泪,
她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竟惹得李河发那样大的脾气,爹气的起不来床,娘也是暗自垂泪,李意此时只想躲回自己的小床上。
陈芳也听说了李家的事儿,也十分好奇,心里琢磨着萍萍哪儿来的钱,这俩丫头在搞什么名堂?
傍晚时分,李氏叫闺女出来吃饭,见李意神色恹恹,强撑出一个笑脸来安慰闺女“意丫头,不是什么大事儿,赶明儿娘和你二哥说清楚就无事了。”
李意也只做出开怀的样子,草草吃了几口饭,出门去找萍萍。
不曾想萍萍下午竟独自进山了,采得了每日要交付的野葱,还摘了几斤山莓,意娘又喜又怕。
“萍萍下次决不可如此,林子里面过于危险,绝不可独行。”萍萍点了点头,
“你二哥今日这么大的阵仗,我都做好明日独自去镇上的准备了呢,”萍萍吐了吐舌头,缓解了下严肃的气氛。
李河消失了几日,家中如平湖般无任何波澜,意娘的生意也一切顺利。
那日的想法,意娘和爹娘商量了一下,和李二一起进山割了些蒲草,在家编制些蒲扇、草帽。
这蒲扇制作,要选择长而坚韧的蒲草,再将蒲草晾干成柔软但不易断裂的状态,将晾干的蒲叶修剪成相同长度,去除其中的杂质后,方能开始制作。
李意跟着爹娘的步骤一步一步学习,慢慢将扇骨固定好,再小心处理蒲叶与扇骨的连接处,修剪多余的部分,一柄由自己亲手制作的蒲扇就完成了。随后就是不断重复这些步骤。这几日一家三口人都闷在家里制扇,编帽。
这日,李意带着李氏一起进城,卖自家做的蒲扇、草帽。二人临近晌午到了镇上,沿街摆了个摊子。
天气着实炎热,李意本以为这纳凉之物应该很好出手,可自己与娘亲呆坐了半晌,不过才卖出去两三把。李意观察了另外两家同行的生意,却比自己家强了不少。
李意不由叹气,是啊,同样的价儿,同样的东西,别家的摊位更大,摆摊儿的时间久,回头客也多,自己是买主,肯定也更乐意去这样的摊位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沉默了片刻,李意拉着李氏就往家走。
到家后,李意便拿出笔墨纸砚。
“‘儿孙满堂’这个寓意好,‘福气当头’这正适合写在草帽上,大闺女儿怎么这么聪明呀!”李氏真是有点惊了,从前意娘做的那些小生意,她并未放在心上,可今日设身处地自己做起了生意,才知哪怕卖出去一把扇子都不是易事。
“娘咱们明日再去,我把这些吉祥话都写在扇子和帽子上,一定能打开销路。”李意边说话,手上的动作也不停。
她的字迹娟秀,虽略带稚气,在蒲草的衬托下,却别有一番生趣。
翌日,二人到了镇上,如李意预料一般,果然生意红火。
这出苦力的脚夫,头戴一顶‘出人头地’的草帽,这桥底说书的老先生,扇着一把‘侠肝义胆’的蒲扇,大家都是汲汲营营求生的老百姓,花同样的价钱,却能沾染些许文气,附庸一下风雅,何乐而不为。
不到半日,李意手里的货品便全部出手,李氏一盘算,足足赚了两百文,恨不得拉上丈夫连夜进山多摘些蒲叶。
这纳凉的生意李家做了几日后,另外几个摊位争相效仿,这法门便失了效,李意当机立断转变了策略,改做小儿尺寸的扇帽,在上面或画只蟋蟀,或画几朵野花,说是纳凉之物,不如说是小儿玩具更合适。
这稚童的生意做起来竟比先前的还要火热,这繁山镇上哪家的孩童要是没有拿着李意家画着小画的蒲扇,上学堂都是要被小伙伴笑话的。
李氏真觉得这日子越过越红火,大儿子仕途有望,闺女机灵有主意,等给老二娶了媳妇,成了家,往后都是好日子呀。
这日,李氏和李意刚回到村口,就有碎嘴的婆子拉着李氏絮叨,"老李家的,你大伯哥把你家老太太送回来了,"
二人刚走到家门口,便听的几声斥骂,“老二家的这大热天的你去哪窜了,害我这老婆子顶着毒日头,等你两个时辰,”史氏骂骂咧咧的,这便是李氏的婆婆。
“娘,快进来吧”李氏开了院门,
“意丫头,去端碗水给我,渴死我老婆子了,”史氏指挥着,
“青鱼,去把南屋给我拾掇拾掇,”这老婆子把二人指挥的团团转,李氏也不敢露出不满。
日薄西山,李二扛着大捆的蒲叶、竹片进了家门,看见院内自己媳妇正在给老娘洗脚。
“娘,您回来啦,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好去接您。”李二拉开了媳妇,自己坐到了老太太跟前儿给她洗脚。
“你去接我?你听上你那黑心媳妇的话,怕不是想我老死在你大哥家吧,”史老太一脚蹬翻了水盆。
“李二,你爹死得早,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和你大哥拉扯大,现如今你家衡哥有出息,你家日子过得红火了,便不想认我这个老娘,不认你大哥了是吗?”史老太嚎着嗓子窝坐在地下,
“娘,您何出此言呀,到底发生何事?”李二满头雾水
“咱们家遭了难呀,你管是不管”史氏见李二搭腔,翻身坐了起来,拉着李二进了南屋。
李氏冷笑了两声,也转身进了主屋。
不多时,李二回到主屋,李氏这才知道缘由,老大家的儿子李俊竟勾搭了一良家女子,教唆人家跟他私奔。
李氏:“既是良家女子,为何要私奔?让大伯哥上门正正经经提亲方为正道啊,”
李二:“那女子早与人定亲,在家中待嫁,一日出门采买绣品,偶遇了俊哥,二人不知怎么竟看对了眼,后得知这女子与人订了亲,俊哥黑了心肠,竟把人骗出来毁了人家清白,又半威胁半哄骗人家与他私奔。”
“私奔当日,被当场截住,俊哥被打了个半死,这女方说若是给不出来一个交代,就要一纸状书,告到衙门。”
李氏:“什么交代?”
李二:“无非是银钱给到满意,女方家也不想将这事闹大,”李二无奈的叹了口气,
李氏怒从心起:“又要我们去给老大家填窟窿,咱们手里攒的银子绝不能动,衡哥的亲事...”话音未落,史氏推门而入,
“你个黑了心肝的婆娘,搅合的爷们兄弟离心,”史氏言语羞辱仍觉不够,一个大耳刮子甩在李氏脸上,
“娘,娘你这是作甚,”李二拉开了母亲,
“当初你逃难到我们村,你父母的尸首还是你公爹帮忙收殓的,不想你竟这样没有心肝,”史氏虽被拉开,又转身抱住李二大腿,
“儿啊,你和你大哥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一定要帮帮他啊,”李二连拖带抱才将母亲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