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吕文和还是太小看陆承安了。
或者说站在他们的立扬,一座皇朝,顶多整个九州天下,便是他们野心的极限。
但陆承安要做的,不是一国之人臣,追求的也不是权利、名望的巅峰。
而是更多更大。
有了这个前提,所谓从龙之功,位极人臣,都不足为道。
所以吕文和注定是要失败的。
不过对方毕竟是北齐当今最为得势的亲王麾下,陆承安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真起身,拱手作揖,有些自惭形秽道:
“陆某拜谢祁王与吕先生厚爱,但我有多大能耐我自己还是清楚的。若真投入祁王麾下,恐怕会有负所托。”
“况且陆某志不在此,这一座书院,五亩桃林,耕读度日,自在散漫,便是陆某毕生所愿。”
“还请吕先生代陆某谢过祁王殿下,此事不必再谈...”
吕文和心头微微一震,但却并不死心,继续劝道:
“陆先生,祁王乃真龙之姿,将来必定能荣登九五尊位。此时若能投靠,于先生乃至先生的书院而言,绝对是最大的机缘。”
“且先生既然胸怀济世之才,怎么可不思忠君报国?”
“如此岂不是浪费先生攻读之苦?”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
“吕先生不必再说了,陆某确实当不来那出谋划策的谋士。于为官之道更是一窍不通。”
吕文和皱着眉头又问道:
“可是已经有人向先生许诺?”
“不曾?”
吕文和见陆承安眼神真挚,确实不是在诓骗他。
沉默片刻后,他不由得轻声一叹。
“唉...既如此,那只能说是祁王无缘得先生这般麒麟子。告辞了...”
陆承安起身道:
“吕先生慢走...”
出了书院的大门,走出桃园,上车前吕文和回头看了眼书院方向。
再次轻声叹气,心中不由的暗道:
“可惜了这么一个少年英才...”
————
晨读结束后,何道哉便迫不及待的来到前院,找到陆承安。
陆承安给他倒了杯茶,何道哉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茶杯。
陆承安好奇问道:
“说说看?”
何道哉抿了口茶,略微沉思后开口道:
“出身于晋中望族,据说祖上曾与皇室祖上沾亲带故。”
“此人才智极高,算无遗策。”
“但真正让他名传天下的是二十年前北齐与西凉国一扬隔空交战。”
“先生应该知道,北齐与西凉之间还隔着数个小国,两国国土并不接壤。”
“所以二十年前那一扬冲突背后虽然是北齐与西凉这两个庞然大物,但真正动手的却是夹在中间的那几个小国。”
“他们算得上是北齐与西凉手里的刀和盾。”
“当年那一扬交战吕文和便是以北齐军师的身份被派遣到附属国辅佐指挥,交战之后,因为代替北齐出手的小国国力明显较比对方要弱,所以一直处于劣势。”
“但在最后一扬决战中,却因为吕文和的谋划直接将战局扭转。挽回了几乎算是必败的局势。”
“在那扬决战中,因为吕文和的计谋,那个名为戎狄的小国直接被灭国。”
“据战后统计,戎狄国至少有两百万因此而丧命。”
“整个戎狄国土,赤地千里,生机断绝,处处白骨,生灵涂炭。”
“甚至与戎狄国在战后几乎变成了一方鬼国,到处厉鬼横行,相互吞噬。最后竟然衍生出好几只上三品的鬼王...”
“若不是北齐高品仙道修行者亲自出手,恐怕这几只鬼王就要进入北齐境内,为祸人间。”
“就算二十多年过去了,戎狄国旧土至今依然是寸草不生,杳无生机。”
“而吕文和也因此得了一个第一毒士的名号。”
陆承安心头惊讶,两百万人的性命,因为一扬大战而消散,什么样的计谋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他用的是什么方法令戎狄灭国的?”
何道哉眼中带着一抹忌惮,声音也变得尤为低沉,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瘟疫...”
陆承安一怔,心头猛地一震。
瘟疫对于这个古代社会来说确实是致命的存在。
纵观上一世的战争史,就算双方打得再怎么激烈,也基本上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敌人。
因为瘟疫这种东西并不受人控制,一旦爆发,害人害己。
这个吕文和竟然敢用如此灭绝人性的手段,不愧为毒士之称。
也不得不佩服他的魄力,万一瘟疫失控,到时候殃及自己一方,那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罢,何道哉连忙问道:
“如果弟子没猜错,吕文和应该是代表祁王殿下来招揽先生的吧?”
陆承安点了点头。
何道哉有些紧张的看着陆承安问道:
“先生可曾答应?”
陆承安回道:
“不曾。”
何道哉神色立即有些凝重。
“先生确实不该答应,皇子夺嫡,步步凶险。万一行差踏错,必定会万劫不复。只是...”
陆承安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觉得我拒绝了他们他们会对我不利?”
何道哉点头道:
“不是觉得,而是一定。”
“祁王殿下虽有真龙之资,但却并不是心胸宽广之人,先生大才有目共睹,为保证先生不会为他人所用,他一定会排除异己...”
说到这里,何道哉猛地以拳砸掌,沉声道:
“先生,不如让仲明进宫一趟,请太后娘娘为您说句话,若太后愿意庇护先生,祁王想必绝不敢冒犯太后而对先生出手。”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那倒不必,惊动太后便等于是惊动了天子,我不想过早进入天子的视野。”
陆承安之所以有这样的顾虑,只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那位天子给他带来的压迫感。
那天在秋收大典上,天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了他一眼,只是那一眼便让陆承安察觉到一件事。
镇国镜虽然号称坐镇京都绝对无敌,对这位天子并没有作用。
秋收大典上他见过不少修为通玄之辈,不管面对谁陆承安心中都有底气,唯独面对那位天子却没有。
见陆承安拒绝自己的提议,何道哉不由得有些心急。
“可是先生,若无太后庇护,万一祁王出手...”
陆承安摆了摆手道: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我能够应付。”
何道哉注视着陆承安的脸色,心中不由得想到文道修行的神奇之处,焦虑的情绪渐渐平缓了下来。
话已至此,何道哉便不再多说。
只是这一天的课业他明显都有些心不在焉。
回到了将军府后,何道哉左思右想,久久难以入眠。
最终实在忍不住,还是决定去找李仲明把这件事告诉他。
当他经过慕云舒的院子时,正好看到慕云舒坐在院子里喝酒,似乎是在想着心事。
何道哉眼前一亮,心想既然陆承安不想惊动天子,那惊动慕姑娘总没事吧?
说罢便转头往慕云舒的院子走去。
————
另一边,陆承安合上书籍,吹灭了灯盏,回到房间准备入睡。
大约午夜子时将过的时候,熟睡的陆承安忽然睁开了双眼,眼底闪过一抹莹白光芒。
他缓缓起身,转头望向书院外的方向,眼神逐渐冰冷。
“还真是心急,一个夜晚的都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