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无用?我言出法随你跪什么?》 第1章 好吧,被卖了 作为北大国学系教授,四十几岁的陆承安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很圆满了。 父母健在,妻儿和睦,工作顺心,事事顺遂。 也没有什么遗憾需要弥补。 可是如此完美的人生,却出乎意料的戛然而止。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晚上,坐在书房里翻看一卷据说是先秦时代流传下来的玉简。 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拥有了一具陌生的身体。 从对此时这具身体的感觉来看,这身体的上一任主人极有可能是被饿死的。 而他并没有继承这具身体的任何记忆。 只是从眼前这个一脸刻薄模样的妇人口中得知,自己这具身体是一个父母亡故的孤儿,这位妇人,是他的二婶... “快点吃,吃饱了精神点,一会儿程家就会派人来收你...” 陆承安还未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位‘二婶’便把一块硬邦邦的面饼塞进了他的手里。 瞧她的模样,似乎给他这么一块面饼都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程家?收我?” 陆承安一头雾水。 那二婶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用一看就是在骗小孩子的语气道: “承安,你可要好好谢谢你二婶。你也知道,今年闹了灾荒,咱们家吃了上顿没下顿,你与其跟着我们饿死,倒不如去程家享福去。虽说是去当下人,至少能有口饭吃。等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你二叔和二婶还有你兄弟...” 陆承安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竟然被这身体的二叔和二婶给卖了。 他没有说话,更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吃饼。 实在是太饿了... 陆承安过去四十几年的人生,从未经历过这种程度的饥饿。 此时就算有人告诉他,吃了这张饼立马就会被毒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去。 说不定死了之后就能回去,这扬体验感并不太好的噩梦,也能醒过来了。 饼当然没毒,更不能吃饱,只是勉强让腹中有了些东西,不至于饿得两眼发慌。 陆承安强行按捺住内心焦躁和无力的情绪,开始分析现在的境况。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瘦弱不堪。 看样子或许只有十三四岁,也有可能大一些。 又看了眼他的二婶,五大三粗,那胳膊至少有他三个那么壮。 看来靠武力反抗想必是不太可能了。 从自己身上和二婶身上的服饰来看,这个世界应该是处于古代封建时期。 也不知道是回到了中国古代的哪个朝代,亦或是穿越到另一个未知的世界。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个二婶既然敢公然贩卖人口,那就说明这个朝代的法度并不会制止这一类的事发生。 也就是说,想要靠法律的途径脱身也不太可能。 陆承安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似乎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现在唯一奢求的,就是那个所谓的程家把自己买走后,真的只是买去当个普通的下人。 当然了,就陆承安对于封建历史的了解。 古代权贵家族中的奴籍下人,其实与牛马牲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就算是被打死,当地官府也只是象征性的罚点钱了事。 若是有背景的家族,甚至一点代价都不需要承担。 所以说当下人也绝对不是一条好的出路。 作为一个在现代世界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来说,陆承安必然不愿屈居人下。 可是现在,这些都由不得他自己选择。 “也不知道这程家是书香门第还是商贾豪门,如果是书香门第,或许还不算是绝境。” 书香门第的家族,对于子女的读书必然是极为重视的。 到时候进了程家,陆承安打算稍稍显露自己肚子里那些还算是丰厚的墨水,如果能被主家看中,到时候当个书童或许境遇也会好些。 等摸清楚这个世界的规则和自己所处的环境后,再徐徐图之,谋划脱身之法。 “唉...世事两茫茫,没想到我陆承安,竟也会有这么落魄的一天...” 想起自己另一个世界的父母妻儿,陆承安心头酸涩,几乎落下泪来。 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忽然,陆承安眼神一滞,身体一僵,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见陆承安低着头不说话,他二婶得意一笑。 心想饿了这小子三天,总算是老实了。 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蹲在墙角,时不时的唉声叹气。 眼神始终不敢望向陆承安。 脸上 带着些许愧疚的神色。 二婶看了中年汉子一眼,啐了他一口,怒道: “没出息的东西,我跟你说,一会儿程家管家来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坏了老娘好事,仔细你的皮...” 中年汉子偷偷看了眼低头不语的陆承安,有些不忍。 过了许久,他才鼓起勇气对妇人道: “他娘...要不...还是算了吧?大哥好歹也给咱家留下了五亩良田,大不了我多找个活儿,好歹给我大哥留个后...” 听到这话,那妇人顿时像是一头炸了毛的野猪,跳起脚指着汉子怒骂道: “我呸,你个床上床下都无能的怂货,还敢跟我说给你大哥留后?给你大哥留后我儿子怎么办?养着这么一个好吃懒做一无是处的废物,要浪费我多少口粮?”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敢当着程家管家的面多说一句废话,我就让你绝后你信不信?” 见自己婆娘发火,汉子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只能抱着脑袋,耷拉着耳朵蹲在那,一言不发。 教训完汉子,二婶冷哼了一声,走到了陆承安面前,一把把他从茅草堆里拉了起来,用极为恶毒的语气道: “丧门星,你给我听好了,你爹娘留下的那五亩田早就被你吃光败光了。你就算死皮赖脸的赖在我这不走,也迟早是饿死一条路。倒不如老老实实去那程家,说不定还能吃香喝辣的。” “一会儿程家管家来了,你要是敢不老实,老娘打断你的腿,我说到做到,你信不信?” 此时,陆承安才算是回过神来。 他压下了心头的激动,抬头看了眼二婶。 竟出乎意料的微微一笑,神情淡然的说了个一个字。 “好” 第2章 文脉宝典 就在刚才,已经心怀绝望情绪的陆承安忽然感觉脑子里多了一些什么东西。 他的意识不由自主地进入到自己的精神世界。 那里面,多了一卷玉简。 这卷玉简陆承安很熟悉,正是他穿越前最后看的那卷玉简。 看到这卷玉简之后陆承安便明白,他之所以会来到这个未知的古代世界,毫无疑问一定是因为这卷玉简作祟。 至于为何把自己带过来,他想不明白。 当陆承安好奇的翻开这卷玉简后发现,玉简上那些奇形怪状的文字全都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却是他最为熟悉的简体汉字。 而且写的还是他的个人资料,以及一些看上去很玄幻的东西。 就像是打游戏时出现的那种数据栏。 一排排竖排而下。 右起第一行,正是他的名字。 姓名:陆承安 种族:人 年龄:十五 文道修为:未入门 文道神通:未开启 文脉气运:0 除了这一列列基础信息之外,玉简还将一套关于文道修行的养气之法灌输进了他的脑海。 通过这篇养气之法,结合文道文气,他就能修行出类似于神话传说中那些仙神一般的超凡力量。 玉简将其称之为浩然正气。 文道修行共有九品三境之分,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一品之上还有三境,第一境为君子,第二境为亚圣,第三境为圣人。 至于圣人之后还有没有,那篇养气之法没有明说。 只是隐晦的用四个字形容,‘学无止境’。 陆承安不由得想到曾经无意中看到过的一些网络小说,这东西在那些小说里一般被称为金手指。 就像是打游戏时自带的外挂。 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样的东西。 陆承安有些懊恼。 当初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为什么不多看看那些网络小说,以至于此时看到这东西完全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他沉下心仔细研究了许久才弄明白,这玉简的又称为文脉传道宝典。 主要作用就是让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传播文道,创立道统,积攒文脉气运。 身为宝典的主人,他能通过积攒的文脉气运提升文道修为,开启文道神通。 最终成为这座天下所有读书人心中的文道圣人。 陆承安不由得心想,或许等他成为文道圣人的那一天,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吧? 只不过就目前而言,这一切都还是遥远的奢望。 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自身现在所处的困境。 毕竟,一个连自由之身都不曾拥有的奴仆,又谈何创立道统? 在弄清楚这传道宝典的作用之后,陆承安便开始根据脑海中那篇养气之法尝试着修行。 这是一种与道家入静养神的修行之法有些类似的修行法。 区别就在于修行文道修行法,需要对文学有极高的领悟和见解。 心境也需要符合文脉传承的核心要义。 陆承安身为国学教授,脑海积攒了五千年来传承的大量传统文道知识。 开始修行之后,那些曾经熟读的经义就像是一汪汪清泉一般从他心中涌起。 当他默诵到那句‘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时,一缕浩然光明,却玄之又玄的浩然正气便油然而生。 在他的神庭紫府之中飘飘荡荡。 脑海中的混沌骤然清明。 仿佛一瞬间看到了无限光明的天地。 陆承安按捺住内心的欣喜,以意念控制那一缕浩然正气游走全身。 身躯内那残留的死气尽数消退。 原本冰冷的手脚也因此而渐渐暖和。 虚弱的身体也终于多了一些力量。 心神如沐春风,不再萎靡不振,内心的焦虑和不安,渐渐平息。 陆承安感受着这些神奇的变化,心境也开始安定下来。 对于未来和自身的命运,他总算是多了一份自我掌控的自信心。 这个过程说起来漫长,但也不过才过去几分钟而已。 所以当陆承安听到二婶那一番撕破脸面的警告后,他并未有半点动怒,只是淡定的答应了下来。 他虽然还不算是强者,但也知道,真正强大的人就是在面对无法改变的事实时,也能拥有坦然的心境去乐观面对。 既然事态已成定局,那就做好面对的打算。 入局之后,再一步步谋划,从而寻找破局之机。 怨天尤人没有任何作用,抱怨世事不公也不会有人对你施以半点怜悯。 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一如圣人所言,君子,当以自强不息。 对于陆承安的反应,二婶很满意。 只是不知道为何,此时面对陆承安那清澈的眼眸时,她的内心竟莫名其妙的升起一丝羞耻感。 二婶连忙避开了陆承安的目光,匆匆出了门,站在门口张望。 此时的她,无比期望程家管家能够早点来。 赶紧把这个丧门星送走。 而她的丈夫,那个被婆娘压得不敢抬头的男人,也只能看着瘦骨嶙峋却别有一番风骨的侄儿不住的叹气。 末了,也只能抱怨一句‘什么狗日的世道...’ 大约晌午时分,二婶盼望的人终于到了。 几个家丁模样的汉子牵着一辆牛车,车上坐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 年龄大一点的与陆承安相仿,小一些的可能只有四五岁。 那一双双瞪大的眼眸里,全都是对自己将来那未知命运的迷茫和恐惧。 二婶看到牛车后,顿时眉开眼笑。 半躬着身子迎了上去,向着其中一个山羊胡的中年纳头便拜。 “哎哟,程管家,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您盼来了,快快快,快里面请,哪怕是喝碗水也算是一点心意。” 山羊胡中年目光睥睨,看都不曾看妇人一眼,只是淡淡问道: “人呢?” 妇人连忙扭过头,朝屋子里喊道: “陆承安,快点儿滚出来,给程管家请安...” 院子里,那汉子猛地起身,似乎想要阻止,可看到院外那妇人恶狠狠的目光后,却又下意识的退了回去。 正在修行的陆承安缓缓睁开眼,叹了口气。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罢便往院外走去。 刚踏出门槛,便被妇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那力道,仿佛是生怕陆承安飞了一般。 “程管家,这就是我侄儿陆承安,多好的孩子,唉...要不是他爹娘死的早,我们两口子又实在无力抚养,我怎么狠得下心呐...这可是我陆家的长孙...心头肉啊...” 陆承安嘴角抽了抽,忽然觉得他那个世界那些演员的演技确实是 有待商榷。 程管家懒得听她废话,直接甩出一个钱袋,扔在地上。 “拿去,从此以后,他就是我程家的东西了...” 二婶立即松开了陆承安的手腕,一把捡起地上的钱袋。 看到里面那白花花的银子后,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顿时笑得都看不见眼珠子了。 “好好好,钱货两清,以后我们陆家就没有陆承安这一号人物了...” 程管家不屑的看了眼妇人,转身就走。 其他几位家丁上前提着陆承安就要往牛车上放上去。 而就在此时,村头却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道气息浑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震得村内那些房舍上的瓦片都在一片片掉落。 “住手...” 第3章 改命 他远比这偏僻村子里的村民更有见识,只是听声音他便知道,来人绝对是一个入了品级的武夫。 天下修行之道,仙道、武道、剑修,其中尤其以武夫的脾气最为火爆。 程管家连忙吩咐手下先按捺不动,等待着那名武夫前来。 而此时,陆承安的二婶则是一脸惊魂未定的立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院子里,二叔也走了出来。 脸上带着半分惊疑和半分慌张。 马蹄声靠近,烟尘席卷。 一匹枣红大马疾驰而至。 马背上,端坐着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壮汉。 马匹尚未停稳,青年便已经翻身下马,一个箭步便来到了众人近前。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骤然而至。 那五大三粗的二婶,竟然被吓得忍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程家管家皱着眉头,看着这位青年,正要开口询问。 门口,二叔却犹豫不定的轻声开口道: “大郎?你是大郎?” 青年文言点了点头,随后拱手道: “见过二叔,二婶...” 二叔大喜,立即上前一把抱住了青年,欣喜道: “大郎,真的是你,我的老天爷,你这一走就是十几年,家里都以为你早就死了...” 说到后面,二叔早已是声泪俱下。 青年眼眶泛红,托住二叔的双臂道: ‘二叔,我随军出征,远在万里之外,想要传信回家,但却实在是有心无力。’ 二叔拭了把眼泪,点了点头道: “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是...我那可怜的大哥大嫂...再也见不到你了...” 青年鼻头酸涩,哽咽道: “前些日子我军大胜,班师回朝,我专门命人打听了家乡的消息,已经知道爹娘亡故,万幸,我兄弟还在,这次回来就是来接我兄弟和二叔二婶随我回京,一起享福...” 听到青年这段话,二叔顿时脸色大变。 二婶更是一脸不自然,眼神躲闪,不敢看眼前这个英武不凡的侄儿。 青年也察觉到一些异样的氛围,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心里已经有了些猜测。 他转过身看向陆承安,双手握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不由得眼眶泛红。 “你就是承安吧?为何瘦成这般模样?” 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青年,陆承安自然是一头雾水,虽然清楚此人大概率应该是这具身体的兄长,可他的灵魂毕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此时被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这般看待,心里总归是有些异样。 陆承安没有半点对这个人的记忆,多说多错,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索性低着头先不说话,观察观察再看。 青年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他抬起头看向那位程家管家,皱眉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要带他去哪?” 程管家从方才青年那简短的几句话里便判断出,眼前此人想必是边境征战归来的边军。 说不定还有军功在身。 他程家虽然也算是颇有权势,但这种军中之人,最好还是不要惹的好。 稍稍定了定心神,程管家不敢怠慢,拱了拱手回道: “在下宁都府程家管家,是应了这位妇人之约来收购这位公子去程家为奴的。当然,既然这位公子是军爷您的兄弟,这笔买卖自然不能作数。” 程管家态度缓和,但语气却并未有多少客气。 青年倒也没有在意程管家的语气,只是转头看向陆承安二婶,眼神已然多了一丝寒意。 “二婶,你要把我兄弟卖给他人为奴?” 妇人此时已然是慌乱无措,但毕竟是见识浅薄,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想着已经落入口袋里的银子,她便把心一横,双手叉腰道: “是又怎么样?这丧门星克死了他爹娘,又赖在我家白吃白喝了三年。我对他早就已经仁至义尽了。把他卖给程家那是为他好,去了程家说不定还能衣食无忧,总比在我这饿死强。” 青年没有搭理她,而是把目光投向自己二叔,眼神里满是质问。 二叔羞愧难当,不敢抬头。 青年心头明了,不由得怒极而笑。 “好...好啊...血脉至亲,竟然做出这般丧尽天良之事,亏我还想着来接你们二老回京享福...好啊...很好...” 二叔满脸通红,想要辩解。 “大郎,不是这样的,你...” 但他话还没说完,那妇人便跳起脚指着青年的鼻子怒骂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一走十几年,生死不知,一文钱也不曾往家里寄,爹娘死了都不知道回来看一眼。现在倒好,反过来敢对长辈指手画脚,你算个什么东西?以为出门混了十几年,就有资格敢跟老娘我称王称霸了?一家短命鬼,没一个好东西...” 见那妇人越骂越难听,青年终于忍耐不住,猛地一跺脚,怒道: “闭嘴...” 刹那间,宛如雷霆炸响。 地面震动,不远处那本就摇摇欲晃的院墙顿时坍塌。 以青年为中心,除了陆承安外,所有人全都人仰马翻。 那头水牛更是惊恐不安,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程家管家跌坐在地上,眼中满是惊恐。 心头不由得狂吼“武道真气...这青年至少也是六品武夫...” 六品武夫,就算是放在他们宁都县城也算是顶天大的存在。 他们程家养着的最强打手,也不过才七品境界,然而七品武夫面对六品,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只因为六品武夫已经拥有了一种超越凡人的力量,那便是真气。 能隔空杀人,以一当百... 此时,程管家心头最后一点轻视也已经荡然无存。 而那名妇人虽然不知道六品武夫代表着什么,但被青年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也是吓得大气不敢出。 反应过来后,只能耍无赖一般坐在地上撒泼打滚。 “哎哟...天杀的,快来看呐,我帮他养亲弟弟三年,这白眼狼一回来就要对亲叔叔婶婶动手...” 青年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继续纠缠。 他转头看了眼惊魂未定的二叔,语气冷淡道: “二叔,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二叔,从今以后,我陆泽安兄弟俩便与你再无瓜葛。你们好自为之...” 陆家二叔面如死灰,坐在地上懊恼不已。 看了眼身还在撒泼打滚的婆娘,忍不住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都怪你,你这个贱妇...” 妇人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顿时与二叔扭打在一起。 彼此之间,相互怒骂指责。 青年不再管他们,转头看向陆承安,眼神不由得微变。 心头不禁暗道: “我这兄弟,从始至终竟然都这般面不改色,好一个沉稳的心性。” 青年捧住陆承安瘦弱的肩膀,柔声道: “承安,哥哥我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哥哥带你回京都,以后跟着哥哥过好日子去。” 陆承安心头有些别扭,只能点了点头。 心头不由得暗道:‘人生,还真是祸福难料,这一扬危机算是就此化解了。’ 他从始至终什么都没做,但所有的危机却都自然而然的化解了。 这个忽然蹦出来的兄长就像是他逆天改命路上的推手,推着他渡过了他这一生可以说最为重要的一次劫难。 毕竟若没有这位兄长,靠他自己一点点谋划,其中的变数实在太多了。 毕竟就算开始修行,也不能一蹴而就,无法拥有抗衡命运的力量。 至此,他在这个新世界的人生,总算是翻开了一页新的篇章。 青年带着陆承安正要离开,路过程管家身边时却停了下来。 “程管家。” “小的在...” 程管家半躬着身子回道。 青年语气冷淡,回头瞥了眼二叔二婶道: “既然是做买卖,他们收了银子就没有不交货的道理,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 程管家一愣,随后恍然大悟,笑道: “军爷放心,小的明白。” 一旁的陆承安心头微微一震,看了眼这位兄长,不由得感叹‘能在这古代世界闯出来的人,就没一个是善茬的。’ 随后青年便带着陆承安骑上了那匹骏马,扬长而去。 到了村口,他们才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的哭喊声。 “不...不可以,不能带走我儿子...” “我把钱退给你...放过我儿子...” 第4章 光怪陆离的世界 他继承了这个少年的身体,却并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 所以对于这些人,他没有半点情感纠结。 哪怕是对身后这个救下了他的青年,也只是心怀感激,并无亲情。 而且以那对夫妇对前身的态度来看,如果继承了前身的记忆陆承安恐怕会更讨厌他们。 青年带着陆承安骑着马出了村子,到了村口时却停了下来。 “承安,爹娘葬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青年忽然问道。 陆承安有些尴尬,他哪里知道这具身体的父母葬在哪里? 总不能随便找两堆坟就说是爹娘吧? 没办法,陆承安只好含糊道: “我不记得了...” 青年一怔,不禁有些愠怒。 不等他说什么便听到陆承安继续道: “我前些日子生了扬大病,高烧不退,这几天才刚好。死里逃生之后,不知为何很多事就都不记得了。” 四十几岁的人了,扯谎这种事还不是信手拈来? 这个时候卖点惨,这件事才能圆的过去。 青年已经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眼眶有些泛红,伸手揉了揉陆承安的脑袋,哽咽道: “对不起,是哥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苦,哥发誓,以后不会了。” 陆承安抿了抿嘴,轻轻点头。 不管怎么说,这个白捡来的兄长似乎挺顾念他这个弟弟的。 都已经占据了这少年的身体,陆承安倒也不会狠下心断绝跟这具身体有关的人情。 这个名叫陆泽安的青年既然甘愿当一个好兄长,那他就安心做他的兄弟好了。 正好,在他还没有能力自保前,也算是有了个依靠和庇护。 想明白这些后,陆承安再面对陆泽安,便少了一些尴尬和局促,自然了不少。 陆泽安在村口问了几个村民,弄明白了父母的葬身之地,带着早就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和贡品去祭拜。 两堆没有墓碑的坟前,陆泽安以近乎立誓的语气说道: “爹,娘,你们放心,今后我会好好照顾弟弟,我们兄弟俩会相互扶持,为我陆家延续香火血脉。” 说完,陆泽安朝地上砰砰砰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坟前那块石板都给磕裂了,他的额头也只是沾染了一些灰尘。 这一幕看得陆承安忍不住倒吸凉气,心道‘好硬的脑袋。’ 同时也让他明白一件事,这个世界不一般。 陆泽安刚才的磕头,以及在二叔家院外那一脚跺下去引发的宛如地震一般的动静,无一不明示着他这位兄长是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的超人...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要远比他之前预测的更高一级。 陆承安不知道陆泽安掌握的超凡力量是不是上一世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里的武功。 又或者是哪些玄幻小说里描写的动辄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 不管是哪一种,对于他来说危险程度没什么两样。 等祭拜完父母,两人重新上马。 陆承安倒也没有什么忌讳,直接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那个...哥...你刚才那一脚跺翻二叔家围墙的本事是怎么弄的?” 陆泽安文言会心一笑,他本以为自己这个弟弟看到自己拿神武的一面会没有什么拨动呢,现在看来还是震慑到了这小子。 陆泽安清了清嗓子,缓缓道: “这是武道,今天那一脚,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我六品武道修为的真气。” 陆承安双目大亮,果然,这个世界就像是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竟然拥有武道真气这种神奇的东西。 “六品?那是什么意思?是你的官职吗?” 陆承安继续问道。 谁知陆泽安听后却哈哈一笑。 “哈哈哈哈...你哥我要是个六品官,那可真是祖上烧高香了。武道的品级虽然也是一到九品划分,但却并非代表着朝廷官职。” 说到这里,陆泽安停顿了一下,随后笑道: “算了,反正以后你也会知道,索性就先让你多些见识。” 陆泽安清了清嗓子,看着远处的山峦缓缓策马而行。 “这座天下,是一座群雄并起风云际会的天下。” “有武道高手拳可撼天动地,体魄之强,刀兵难伤。气血如狼烟滚滚,妖魔鬼怪触之即死。” “有仙道高手采食天地元气,万般术法,通天灵宝尽归己身。其中修行高深者,寿元绵长,几乎能绵延千载不朽。” “还有那通天彻地的剑修,一柄本命飞剑,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杀伐之力,冠绝天下。” “这三种修行之法一步步从低到高,被世人以九品划分。” “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传闻一品高手更是能御空远游,翱翔天地,真真如神仙一般。” “你哥我没本事,加入边军修行十三年,如今也不过才六品而已。” 最后一句,陆泽安虽然是在自嘲,但其中那得意的语气陆承安是听的一清二楚。 不过也是,六品武夫放在江湖上已经算是一方有名有姓的高手了。 不管是武道、仙道还是剑道,能入中三品者都不算庸才。 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庸庸碌碌一生,也始终无法跨过中三品的门槛。 此时,陆承安已然是惊讶不已。 武道、仙道、剑道。 一到九品... 为何他精神识海中那卷玉简上的文道修行也是这个路数? 难道说,这玉简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或者说,玉简有灵,能够检测到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从而对文道修行做了类似的划分? 可为何玉简中的文道一品之上还有三境? 是因为文道的上限更高,还是因为文道一品之后的三境才能与这三种修行方式持平? 想到这里,陆承安忍不住好奇问道: “那一品之上呢?还有没有更厉害的?” 陆泽安稍稍迟疑,随后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对于我来说一品便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了,就算还有更高的层次,恐怕也不是我们这等底层能想象的。” 陆承安若有所思,没有再说话。 他现在有些好奇,玉简为何把他带到这里来。 只是为了传道吗? 陆承安试着在识海中问问那玉简,如预料中的一样,没有半点反应。 陆承安想不明白,叹了口气,不再勉强自己继续想。 既来之则安之,想破脑袋也改变不了自己要在这个世界落脚的事实。 既然玉简能让自己传道并且变强,那就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只有强大到能够无视一切,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陆泽安见陆承安不说话,以为他是在回味自己刚才所说的那些修行之道。 拍了拍陆承安的肩膀,陆泽安笑道: “放心,等去了京都,哥想办法送你去道院,你若能开启仙道修行,将来便有成为仙师的可能,哥也算是对得起爹娘的在天之灵了。” 陆承安有些诧异,既然陆泽安自己就是武道高手,怎么还让他去学仙道? 可陆泽安却苦笑着回道: “以后你就知道了...” 第5章 厉鬼索命 一路穿行至少三千里,才终于看到了那座巍峨雄伟的京城。 这一段路途对于陆承安来说非常重要。 因为经过这一段穿越三千里的旅程,他对这个世界才有了最为清晰和直观的认知。 现在他已经能百分百确认一点,他并非是回到了历史上哪个朝代,而是来到了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世界。 但这个世界却又与他熟悉的历史世界极为相似。 有差不多的文化习俗,一样的文字体系,封建体系。 不同的是,这个世界虽然也有文脉传承,但却并没有先秦诸子百家。 或许是因为有修行体系的缘故,对于文道,这个世界的重视程度并不高。 大多是用来服务当权者,作为一种实用工具来传播的。 如果要将这个世界的文明思想与上一世来比较的话,更像是陆承安熟悉的那个战国乱世。 而且还是那个没有迸发出诸多先贤救世思想的战国乱世。 一切以强者为尊。 一个国家,一个王朝,崇尚的都是实力强大的修士。 而且听陆泽安说,他们北齐实力最强的修行势力,便是掌控至尊之位上的皇室。 他在北境参军的时候,他们的大将军便是皇室一位亲王。 一己之力便能抵挡北境千军万马。 但具体是几品修为他却不知道。 这个天下极为辽阔,光是他们北齐便坐拥万里山河。 陆承安推算过了,如果按照平方来算,足有两千多万平方公里。 比上一世整个中国还要大得多。 当然了,古人说话总喜欢夸张。 中国古代那些皇帝总说自己坐拥万里江山,实际上最远的直线距离也不过才三千多公里,也就是六千里。 像北齐这样的国家,这座天下共有七个。 这就有点夸张了。 七个这么大的国家加在一起,几乎跟上一世整个地球的陆地面积一样大了。 然而还不止,除了这七个大国之外,这个世界还有数不清的小国。 这么算起来,这个世界比地球可大得多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天圆地方,还是一颗星球。 整个天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棋盘,七个大国的国君,便是这副棋盘上的棋手。 指点江山,睥睨众生。 除了这些人类掌控的国度之外,这个世界还拥有一些神奇的生物。 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妖魔鬼怪。 没错,这个世界是一个妖魔与人类共存的世界。 七大皇朝最主要的敌人,便是来自人族疆域之外的妖魔。 他的兄长陆泽安远赴边疆,征战十余年,打的就是北境妖魔。 一开始听到这些,陆承安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毕竟他穿越这种事都有,再多个妖魔也不算什么离奇的事。 直到他们有一次路过一处荒村,遇到了一只勾魂索命的厉鬼。 陆承安才直观的感受到,这个世界有多么危险。 那一次要不是陆泽安及时出手,以烈阳一般的武道气血之力将那只厉鬼消灭,陆承安恐怕难逃一劫。 当然,按照陆泽安的说法,还是因为陆承安命大。 当时他自己被厉鬼勾勒的幻境迷失,等他走出幻境时本以为陆承安已经死在了厉鬼的手里。 但却发现陆承安竟然还在支撑,这才有机会及时出手救下陆承安。 陆承安自己心里明白,他之所能够支撑全因为体内那一缕浩然正气。 而且他也发现,虽然只有一缕浩然正气,但似乎对那厉鬼的克制还是挺强的。 若将来修为高深了,想必也能轻而易举的斩妖除魔。 不过陆承安也不是什么事都没有,虽然保住了性命,但却因此大病一扬。 也正因为他生病所以才拖慢了行程,走了一个多月才赶到京都。 不过陆承安因祸得福,大病之后,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认识,文道修为步步高升。 那一缕浩然正气不断的衍化分裂,发生了某些蜕变。 变的更加凝实。 陆承安心有所感,仿佛看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心境也变得更为宁静。 进入精神识海查看玉简宝典后,陆承安心想果然如此,他的文道修为已然入品,成为了一名九品儒士。 修为虽然提升了,身上也变得有力了。 但陆承安依然没有什么战力。 他的文脉气运依然是零,无法开启文道神通。 面对于这个危险的世界,还是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所以陆承安并未向陆泽安透露自己拥有修行法的事。 毕竟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了解他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文道修行的路数。 他算是开天辟地第一个。 熟读历史的他深深明白,任何一个新诞生的思想和主张,必定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那些在这个世界掌握话语权的棋手们,不会允许一个超出他们掌控的存在出现。 所以陆承安拥有文道修行法的事,在他真正拥有保命能力之前,他是绝对不会透露半点。 这也意味着,除了这文道修行之法,他必须要再修行另一类的修行路数,作为掩盖自身超凡力量的手段。 或许,陆泽安所说的仙道就不错。 心里盘算着这些心思,陆承安跟着兄长赶到了北齐京城。 当看到这座雄伟城池时,陆承安心中油然升起一抹渺小感。 他曾经在上一世见过不少古城墙。 可是上一世见过的所有古城墙与此时这座北齐京城的城墙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低矮土堆。 北齐京都的城墙高度至少有上百米高,顺着城墙向两边望去,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站在这座城面前,人心中便会自然而然地升起臣服感。 “到底是一个有超凡力量的世界,就是不一样。” 陆承安心中感叹道。 入了城,城内的繁华景象再次让陆承安耳目一新。 这一路走来,虽然也看过不少繁华城镇,但比起京都明显还是差了不少。 陆泽安是北齐边军先锋营校尉,军职从八品下。 放在这座京城里,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人物。 十余年从军,积攒的军功和军饷,让他在京都落户,置办了一间小院。 带着陆承安推开门走进别院时,陆泽安有些自嘲地笑道: “哥没多大本事,没能力购置什么几进几出的庭院,你就先委屈一下。等将来情况好些了,再换大的房子。” 陆承安走进院门,看着眼前独门独院外加东西北三间都至少有上百平的宅子,心里不由得感叹。 ‘这要是放在上一世的京都,没两三个小目标就别想了。’ 陆承安笑了笑,回道: “已经很好了,房子不在多大多豪华,住着舒服就好。” 第6章 新世界的家 对于这个弟弟,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十五岁的年纪,而且从未出过那个偏僻的村子。 按理说他应该只是一个不谙世事懵懵懂懂的乡村少年而已。 可是这一路走来,陆承安所表现出来的气质和心境,让他这个比陆承安大了十三岁的大哥都感觉自愧不如。 陆承安偶尔说出来的一些话,他细细琢磨起来,竟有种令他豁然开朗的道理蕴含在里面。 陆泽安想不明白,只能将其归结于天赋异禀。 “这就是他二叔吧?快进来,一路奔波,先喝杯茶。” 正说话间,一个妇人带着一个两三岁的女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妇人长相不算多漂亮,算是清秀温婉,腰间围着围裙,一看就是一个持家的良家女子。 倒是她手里牵着的那个女童,白白嫩嫩,粉雕玉琢,像个瓷娃娃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生疼爱。 陆承安心中了然,想必这就是陆泽安的妻女,也就是他的嫂子和侄女了。 陆承安连忙抱拳行礼道: “见过大嫂。” 妇人牵着女孩走到陆承安面前,一把从他肩上接过包袱,然后拉着女孩笑道: “囡囡,快,叫二叔。” 小女孩有些胆怯,半个身子躲在娘亲身后,糯糯地喊了声:“二叔...” 陆承安笑了笑,半蹲下来温声道: “诶,囡囡你好啊?” 小女孩嘟了嘟嘴,有些怕生,歪头看向陆承安身后,眼中满是欣喜。 绕过陆承安跑到陆泽安面前,张开双手喊了声: “爹爹...” 陆泽安宠溺的一把抱起女孩,笑道: “我的心肝,有没有想爹爹?” “嗯,想爹爹了。” 看着这温馨的一幕,陆承安心头不由得有些苦涩。 另一个世界,他也有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只是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了。 “快,里面请,二叔一路辛苦,先喝杯茶,洗个澡,晚饭一会儿就好。” 陆承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好,有劳大嫂了。” 妇人笑着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看了眼陆泽安,眼中明显有些诧异。 “应该的,这里以后就是二叔的家了,二叔千万不要见外。” 说罢,妇人便径直回了厨房,忙着晚饭去了。 陆泽安走上前撞了撞陆承安的肩膀,一脸得意道: “怎么样?你大嫂不错吧?” 陆承安笑了笑。 “大哥好福气...” 陆泽安哈哈一笑,随后抱着囡囡带着陆承安回了屋子里。 喝杯茶的功夫,大嫂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 “她二叔,我也不知道你的身材尺寸,所以就照着城里一般年岁公子哥的尺寸给你做了几件衣裳。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一会儿你换上试试,若不合身,我便改改。” “西厢房已经收拾干净了,被子也是新做的,二叔将就着住下,若还缺什么少什么,尽管告诉我,我再去置办。” “到了家里,二叔就安心住下,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妇人的话简简单单,但字里行间,却无不透着浓厚的亲情和关切。 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做局外人的陆承安此时也难免有些触动。 至少这一刻,眼前这位妇人对自己的关爱是真真切切的。 就算他没把自己带入到前身的身份里,也依旧有些感动。 陆承安站起身,从妇人手里接过衣裳,躬身谢道: “让大嫂费心了。” 他的话很简单,但那浓浓的感激之意陆泽安夫妇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陆泽安走到陆承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道: “承安,如今父母离世,你我便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亲人,今后就踏踏实实的跟哥一起生活,只要哥有一口干的,就绝对不会让你喝稀得。” 陆承安鼻头微微发酸。 点了点头。 不想表露太多的情绪,只好向二人告退,回自己房间洗漱去了。 关上了房门,看着眼前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的屋子,以及屏风后面那一大桶热气腾腾的热水。 陆承安轻轻叹了口气。 “唉...这一份亲情不好还啊...” 不过陆承安倒也并未感觉这是什么负担。 人活在这个世上,总归是需要有牵挂的。 若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潇洒倒是潇洒了,可却也少了许多美好的体验。 从认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开始,陆承安便做好了这个心里打算。 “这样,也挺好。” 陆承安微微一笑,心头温暖,对于另一个世界的亲人的相思之苦缓解了不少。 脱光衣服,爬进木桶里,享受着热水的浸泡。 一身疲惫尽数退去。 洗干净澡换上大嫂准备的衣衫后,陆承安尴尬的发现尺寸明显大了一些。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大嫂是按照京城里十五岁少年的身材给他置办的衣服。 而他这具身体因为长期吃不饱饭营养不良,身高体重都比同龄人小一号。 衣服大了也在所难免。 洗换一新后,陆承安看着镜子里清秀的自己,不由得笑了笑。 “这具身体模样倒也不错,就是瘦了些。” 走出房门,大哥大嫂看着收拾干净的陆承安,都不禁眼前一亮。 陆泽安更是忍不住赞道: “嗬,我兄弟真是个俊秀的好后生。” 大嫂有些自责道: “唉,衣服还是做大了些,一会儿二叔脱下来,我改改。” 陆承安连忙婉拒道: “大嫂不必麻烦,我就是身子骨瘦了些,等过些日子长开了也就合身了。” 大哥也附和说道: “对,没必要麻烦,承安在乡下吃不饱,所以才显得瘦弱,往后夫人你多买些肉食给承安补补,身子就能壮起来了。” 见两兄弟都这么说,大嫂便不再坚持。 “好了,咱们吃饭,想必二叔也饿了。” 晚饭非常丰盛,有鱼有肉,还有一只老母鸡。 虽然对比于上一世,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的调料,但这里的食材品质极高,所以饭菜的口味非但不差,反倒是比上一世更为可口。 陆承安忍不住吃了两大碗粟米饭,喝了满满一碗鸡汤。 大哥大嫂更是不断的为他碗里夹菜,堆得像个小山一般。 惹得小囡囡都有些嫉妒了。 直到陆承安把自己碗里一个还没动过的大鸡腿放到囡囡的碗里,小姑娘才展眉一笑。 甜甜的道了声: “谢谢二叔...” 一顿晚饭,就在这温馨和睦的氛围中结束了。 夜间,躺在崭新的被褥里,陆承安隐隐听到院外依旧在忙碌的大嫂拉着大哥陆泽安轻声道: “夫君,明天你若是无事,带着二叔去街上转转吧,看看他还有什么要买的,银子若是不够,家里还有些,你多带一点去。” “嗯,好,就听夫人的。” “另外,夫君也可以走动走动,看看能不能帮二叔某个差事,毕竟二叔也快成年了,若没个好的差事,将来怕是不好成家。” “好,我打算托人去道院问问,看看能不能让承安去学仙道。” 妇人沉默了片刻,回道: “倒也是不错的出路,虽然花费可能会高一些,但咱们咬咬牙,倒也能供得起。” “唉,以后,可能要辛苦夫人了。” “夫君这是说的什么话?二叔是夫君的亲弟弟,也就是奴家的亲弟弟。帮自家兄弟,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 听着大哥大嫂这些家长里短,陆承安缓缓闭上了眼。 那双修长的睫毛,却在不断颤抖。 第7章 对子换笔墨 京都的早市非常热闹。 各色各样的人穿梭在街头巷尾。 忙碌着各自的事。 陆承安也算是开了眼界。 这古代社会的城市样貌,竟然一点不比现代世界差。 只不过楼要低一些,少了许多往来飞驰的汽车而已。 逛了一圈,大哥便问道: “承安,想要买些什么?尽管说,这点钱哥还是有的。” 陆承安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 “不知是否能替我买一套文房四宝?” 大哥一愣,有些诧异。 “承安你读过书?识的字?” 陆承安早就想好了应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我在村里私塾外旁听过,认得一些字。” 大哥并未怀疑,点了点头。 “好,咱们这就去买笔墨纸砚。” 读书识字对于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来说那就是奢望。 这天下的藏书都在皇朝或者世家的把控之中。 寻常人想要看根本没有机会。 那些私塾先生教授弟子,也只是教一些简单的识字和算术,了不起的再教一些北齐律令、忠孝德行。 真正有内涵有高度的书,是绝对不可能教的。 所以这个世上有不少人都是文盲,大字不识一个。 就算是陆承安的大哥,有了一定的军职在身,也只是跟军中文官学了认字而已。 能应对日常的公务就够了。 听到陆承安识字,他也并没有多想。 以为陆承安顶多只是像他一样,勉强认得一些字罢了。 虽然他答应起来爽快,但脸上明显有些肉疼。 纸笔都还好说,但墨和砚那就不是一般的贵了。 他有些担忧地摸了摸腰间的钱袋,有些担心带的银子不够。 这一幕刚好被陆承安看在眼里。 心中立即有了取舍,便打算转身离开。 毕竟他本来就是寄人篱下,给大哥一家已经带来了负担,实在不忍让这个耿直的汉子再为难了。 就在他刚要离开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店铺里挂着一排字卷,一共五幅,每一幅上都写着一排字。 陆承安好奇的看了眼,发现每一幅字卷上写的都是一副对联,但却只有上联,并无下联。 不由得有些疑惑,便叫住掌柜的,问道: “掌柜有礼,请问那一排字卷上的对联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只有上联?” 掌柜的一开始见陆承安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少年,原本并不打算理会。 但见陆承安有礼有节,倒也让他不太好拒绝。 于是便头也不抬的回道: “这是本店招牌,客人但凡能够对出其中一对,便能得一刀宣纸。对出两对,不仅能得两刀宣纸,还能获得一套兼毫毛笔。若能对出三对,再送一方砚台。对出四对,笔墨纸砚一全套,任选。” 陆承安眼前一亮,没想到刚碰到下雨就来了把伞,还真是送到手里了。 见掌柜只说了四对,陆承安便问道: “那若是对出了五对呢?” 掌柜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蔑一笑。 “你要是能对出五对,别说是一套文房四宝,我这店里东西,你能拿多少拿多少,绝不拦着,也不收你一文钱。” 陆承安笑道: “正好缺了一套文房四宝,既然如此,那我试试看,若对的不好,掌柜就当是个乐子如何?” 此时,店里一些顾客听说有人要对对子,一时间都围了过来。 掌柜这五副对联很多人都知道,全都是绝对,挂在那已经好几年了。 至今没有人能一次性对出三对以上。 众人围过来打量,发现想要对对子的竟然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弱冠少年。 而且看陆承安那面黄肌瘦的模样,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权贵世家。 兴许连字都不认得几个。 于是便都没了兴趣。 掌柜见陆承安已经要开始对对联了,立即抬手制止了他,笑道: “且慢,我这店里对对子还有一个规矩。” 陆承安不由得好奇问道: “哦?掌柜请说。” 那掌柜伸出一只手笑道: “对对子之前,你必须拿出五两银子作为押金。但凡对出一对,银子退还,再奉上一刀上好宣纸。否则,银子就归我了。” 听到这个规矩,陆承安微微有些尴尬。 别说五两银子,他现在一文钱都没有。 店里其他客人此时忍不住笑道: “掌柜的,你这是坐地起价啊,什么时候在你这对对子还需要五两押金了?” 对于其他人的起哄,掌柜一概不理,只是看着陆承安道: “怎么样?有钱吗?没有的话就回去吧...” 说罢便不理陆承安。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让陆承安知难而退。 不要丢人现眼。 书都没看过几本,就来沽名钓誉了? 就在此时,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店门口响起。 “谁说没银子了?不就是五两吗?” 陆承安转过头,眼神微动。 轻轻唤了声: “大哥...” 陆泽安抱着囡囡走了进来,从腰间解下了钱袋递给了陆承安道: “拿去,里面正好有五两银子。” 陆承安拿着钱袋,有些触动,忍不住问道: “大哥就不担心我对不出来对子,白白浪费了这五两银子?” 陆泽安飒然一笑道: “嗨,自家兄弟,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这段时间带着陆承安远行三千里,一路上陆承安虽然话不多,但从他谈吐之间陆泽安隐约感觉,自己这个弟弟极为不凡。 虽然他不懂对对子,但想着陆承安一向沉稳,若没有一定的把握想来应该不会冲动。 最主要的是他从内心深处便觉得自己亏欠这个弟弟,亏欠自己的爹娘。 所以就算陆承安对不出来,浪费了这五两银子,他也不会说什么。 陆承安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钱袋,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眼中闪现出自信的光芒,笑道: “大哥放心,银子不会亏的。” 说罢,便将手里的银子递给了掌柜。 这一下倒是让掌柜的忍不住高看了一眼陆承安。 这个少年身上展现出来的气度,与他的年龄明显不太一样。 寻常人家的孩子,别说是五两银子,就算是一两银子也不敢如此挥霍。 毕竟就算是在这物价比其他地方高的京都,一两银子省着点用,也够一家三口吃半个月了。 掌柜的有些好奇,眼前这个少年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打肿脸充胖子。 此时人群中,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公子也忍不住往这边多看了一眼。 随后笑呵呵的转头对身边另一位公子笑道: “公子,那边有个傻小子,咱们去看看?” 他身边那位公子手里拿着一块墨条,只是淡淡回道: “没兴趣...” 第8章 千古绝对 心中便已经有了应对。 只见他甩了甩衣袖,头也不回,伸出手道: “笔墨伺候...” 此话一出,店内客人不由得纷纷侧目。 陆承安这句话算是很嚣张了,一个籍籍无名的穷酸少年,竟敢让老掌柜笔墨伺候。 只是不知为何,陆承安说出这句话后众人却并没有感觉到不可一世的嚣张,反而像是看到了一位风骨不俗的文人豪客。 在那一身宽大的衣袖的衬托下,竟有种翩翩风度,令人眼前一亮。 就连刚才那个对此毫无兴趣的公子哥也忍不住转头看了眼。 掌柜眼前一亮,心里忽然有一些异样的预感,感觉这个少年似乎并不简单。 他拿起自己柜台上的笔,沾满了墨汁,递了过去。 陆承安接下毛笔,稍稍平稳呼吸,随后抬手就在字卷上联边上落笔。 只见他笔走游龙,如行云流水。 笔势一气呵成。 这一幅字卷的上联为:笑古笑今笑东笑西笑南笑北笑来笑去笑自己原来无知无识。 随着陆承安的落笔,周边顾客便跟着一字一句念道: 观事观物观天观地观日观月观上观下观他人总是有高有低... 店铺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没一会儿后,便有人开口赞道: “好,妙,对得妙啊。” “不错,上联为笑,下联为观。九笑对九观,从笑自己到观他人,绝对,当真是绝对啊...” “这是谁家的公子?原来竟有这般学识?” “你们没发现吗?这位公子的字也是极为不俗。笔锋流转,行云流水,更透着一股狂傲不羁,竟有自成一派的气象。” “而且九个观字,字字运笔、结构皆有不同,却又能不破坏整体,一气呵成。” “不错不错,这字体似乎从未在哪见过,意境不俗。只是这笔力似乎稍有欠缺...” 掌柜也忍不住拍手赞道: “确实绝对,这上联挂在这这么久,唯有这一句下联最为巧妙...” 不远处,那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眼底的轻视终于消失,不由得轻轻点头。 “确实不错...” 身边另一位随从轻笑道: “公子,没想到那傻小子还挺厉害的...” 站在一旁抱着囡囡的陆泽安同样是惊讶不已。 这还是他弟弟吗? 他这一走十三年,自己这个从小长在偏远山村里的弟弟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般不俗的文才? 他怀里的囡囡没有那么多的心里活动,只是听身边人都在夸陆承安,便跟着笑道: “二叔好厉害...” 就在众人惊讶之余,却见陆承安刚写完第一幅便马上走到了下一幅字卷前,提笔就写。 这一幅的上联为:调琴调新调调调调来调调妙。 这是一个利用同一个字多种读音写下的上联,读起来时若不能贯通全句领会其含义,甚至都无法读通顺。 这种对联关键就在于一个巧字。 众人期待的看着陆承安开始落笔。 依然还是那行云流水的字迹,一字字写到: 种花种好种种种种成种种香。 一开始,那些顾客甚至都读不通顺。 只有少数人忍不住拍案称绝。 “巧,太巧了,这下联当真是与上联巧妙呼应。” “哎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种字用在这里实在是太合适了。” “这少年才思敏捷,竟然能想出这般巧妙的对仗,才气惊人呐...” 陆泽安反复读了好几遍依然读不通顺,忍不住好奇地问身边人道: “这个对的对吗?怎么读起来不通顺啊?” 身边人给了他一个白眼,道: “当然对得好啊,那种字有两个读法,一个是种植,一个是种子。你只需要弄清楚哪里该读种植的种,哪里需要读种子的种,这就是最巧妙的对仗了。” 陆泽安听后,再次读了起来。 ‘种种种...种子?’ 可是读来读去,却依然读不通顺。 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得意。 用肩膀撞了撞身边刚才那人道: “这哥儿厉害吧?知道是谁吗?” 旁边那人立马来了兴趣,好奇问道: “谁啊?是京中哪家公子?” 陆泽安笑了笑,指着自己道: “正是我陆家公子,我陆泽安的亲弟弟...” 说罢,旁边那人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泽安,眼中满是狐疑。 嘴里还在嘀咕道: “不应该啊...兄弟俩差别这么大?” “嘿?你怎么说话的?” ...... 刚写完第二副,陆承安没有丝毫停歇,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立即开始写第三副。 第三副上联: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陆承安写下: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第四副上联: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头面。 陆承安写下:魑魅魍魉四小鬼各怀心肠。 他每写一句,身边围观之人便忍不住拍手叫好。 动静甚至把街道上的行人都引了过来,把这间笔墨斋围得是水泄不通。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文学本就是辅佐之用。 并不像陆承安熟悉的古代世界,崇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言论。 所以这个世界的文学高度并不太高。 而陆承安却是一个将中国数千年文采风流集于一身之人。 两者之间根本不在一个维度。 形成的落差自然是难以想象。 他的每一句下联都让围观之人大开眼界,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些对联竟然还能这么对。 但其实对于陆承安来说,楹联歌赋终究只是小道。 圣贤至理,文道修行才是他追求的大道。 就在众人期待着他写下最后一副对联的下联时,陆承安却直接将毛笔搁置。 朝四周拱手并歉意笑道: “在下才思枯竭,实在想不出这最后一句下联。就到此为止吧...” 众人意犹未尽,有些遗憾。 如果陆承安能一口气把这五副对联全都对出来,给众人带来的震撼必定更加剧烈。 只可惜,最后还是差了一些。 不过那位老掌柜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陆承安,若有所思。 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远处,那两位公子哥看到这一幕,其中一个忍不住遗憾道: “唉,可惜了,最后一句没有对出来,不然就圆满了...” 另一位却目光灼灼的看着陆承安,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呵...好一个藏锋内敛...” 第9章 慧眼识珠 “快,备上三刀上好的云丝棉宣,三条十年份云岭油烟墨,三套玉竹兼毫,三方老坑端砚,给这位公子包起来。” 伙计领命照办。 掌柜的朝陆承安拱了拱手,客气问道: “在下冯田,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陆承安拱手还礼。 “不敢称尊,晚辈姓陆,名承安。” 一旁的陆泽安立即附和道: “这是我兄弟,我是他大哥...” 怀里的囡囡也跟着糯糯道: “是我二叔...” 陆承安宠溺的揉了揉囡囡脑袋,笑了笑。 冯掌柜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对陆承安道: “陆公子文才非凡,必定是学识渊博。今后陆公子若是缺墨少纸了,便来我店里拿,陆公子以后所用文房四宝,本店皆分文不取。” 陆承安一愣,连忙道: “冯掌柜太客气了,你是做生意的,又怎么能让你亏本呢?除今日之外,我若需要笔墨,自然该付多少钱付多少钱。” 冯掌柜却笑道: “陆公子就不要推辞了,毕竟方才陆公子若是写下第五联,就算是把我这店搬空了我也无话可说。” 听他的意思,显然他觉得陆承安一定能对出第五副的下联。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毕竟对于他来说,想要对出来并不难。 只是没那个必要。 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少年,能够对出四对已经是引起不小的注意了。 再出风头就有些过头了。 若不是确实需要文房四宝又无力购买,陆承安一对也不想对。 这个冯掌柜也算是一个明眼人,看出来了他故意藏拙的表现。 冯掌柜再次拱手道: “我猜陆公子过去过得似乎并不太好,以至于身形消瘦,腕力不足。所以陆公子的字虽然别具一格,自有一派气象,但却少了一些笔力。” 冯掌柜也是个内行人,一眼看出了陆承安字迹中的不足。 陆承安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如今的他确实是笔力不足。 冯掌柜的笑了笑,拱手道: “小老儿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承安有些诧异,想不通这冯掌柜有什么是需要求自己的。 “冯掌柜不妨说说看?” 冯掌柜笑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陆公子将来身体将养足了,腕力笔力够了,为我这间笔墨斋提个字。” 冯掌柜到底是生意人,也是一个有眼光远见的人。 他一眼便看出陆承安那一手学自王右军和米狂人的行书将来在这个天下必定会自成一派,陆承安也会成为一派宗师。 虽然对于这个修行世界来说,一个书法宗师的分量并不算有多强。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特别是对于他这种贩卖笔墨纸砚的店铺来说,如果能够藏有一位书法宗师的真迹,绝对比任何招牌都要过硬。 所以冯掌柜算是对陆承安的一次投资,所付出的代价也是微乎其微。 毕竟陆承安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写写画画,又能用多少笔墨纸砚? 当冯掌柜提出这个请求之后,陆承安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陆承安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吃亏的,反倒是松了口气。 这样看来,自己就算白拿了冯掌柜的纸笔,也不算白拿了。 “好,一言为定,等我身子好些了,定会为冯掌柜亲手题一幅字。” 冯掌柜欣喜,再次拱手致谢。 而此时店铺伙计也正好抱着一大堆的文房四宝走了出来,陆承安又向冯掌柜要了十余本成品的空白书册,随后便打算离去。 刚走出门没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陆公子,且慢...” 陆承安诧异回头,只见身后不远处,两名衣着华贵,容貌俊秀,气度不凡的公子哥正向他走了过来。 看着这两人,陆承安眼中带着一抹疑惑。 再稍稍打量后,疑惑变成了笑意。 不由得心想‘原来电视上总是看到的古代女子女扮男装现实中是这个样子,不仔细看确实不太容易分辨。’ 乍一看这两个人似乎只是两个容貌清秀的富家公子。 但陆承安观察的比较仔细,从那两人的腰身、肩宽比例来看,与寻常男子有明显差别。 而且两人走路的模样虽然不像女人那样扭捏婀娜,但很明显是在刻意模仿男子走路的姿态。 所以由此可以推断,这两个人是女扮男装。 大哥抱着囡囡眼神有些凝重地轻声道: “承安,这两个人不简单,像是仙道修行之人...” 陆承安心头一动,轻轻点了点头。 “大哥不如带着囡囡先回去吧。” 大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不过体内武道真气却已经开始默默运转。 那两人走到了陆承安面前大概三米远便停了下来,随后拱了拱手道: “陆公子有礼。” 陆承安拱手还礼。 “不知这位公子找我有何事?” 那女扮男装的公子哥笑了笑,回道: “方才陆公子在笔墨斋对出的那四副对联令在下大开眼见,惊为天人。只不过最后一联公子却并未落笔。在下实在好奇,那最后一联不知陆公子可否赐教?” 陆承安一怔,没想到这女子追上来竟然是为了这个事。 他笑着摇了摇头道: “抱歉,方才已经说过了,在下才思枯竭,实在想不出来。” 那公子哥眼眸微动,沉默了片刻,随后一脸遗憾道: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不再打扰,若陆公子哪天想起来最后那一联的下联,一定要告诉在下。” 陆承安微微颔首,从容应对。 那位公子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没一会儿便消失在街道上喧闹的人群中。 大哥松了口气,体内真气平息,嘀咕道: “这人有些莫名其妙...” 陆承安笑了笑。 “不必理会,走吧,咱们回家。” 方才那位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现在的他身份低微,自保尚且无能为力,最好还是不要跟这样的人有太多交集。 回家后,大哥立即兴奋的拉着大嫂说起刚才在笔墨斋发生的事。 极为夸张的把陆承安的表现描述了一遍。 令这位大嫂也忍不住刮目相看。 直言陆承安将来必定大有出息。 吃过午饭后,大哥便出了家门。 虽然他没有说要去干什么,但陆承安猜测大概率是去忙他修行仙道的事去了。 吃完饭陪囡囡玩了一会儿,陆承安便回了自己屋子里。 坐在书桌前,整理好今天从笔墨斋得来的文房四宝。 陆承安在砚台里滴上几滴清水,随后便开始轻缓有节奏的研墨。 这个过程,也是算是一个静心的过程。 内心的浮躁随着研墨的动作一点点平静下来。 等墨汁研磨完成,陆承安的心境也变得犹如一片镜湖,不起半点波澜。 翻开一本空白书册,舔匀笔锋。 陆承安稍稍停顿,随后以一手端正的小楷写下两个字——《小学》。 自从那卷玉简进入他的精神识海之后,上一世他所有看过的经典便如同刀刻斧凿一般,清晰的烙印在他的脑海。 就算是曾经已经有些记忆模糊的文字片段,也能一字不差的全部记起来。 既然玉简名为传道宝典,让他在这个世界传播文道。 陆承安认为,将自己所知所学记录在纸张上,便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 只是他自己也想不到,他这一落笔,竟然会让这一方天地出现那么大的异动。 第10章 笔落惊风雨 蒙学《小学》的内容,一字一句的流落在纸张上。 那些字句也在陆承安的心里不断的流淌,不断的琢磨。 化为实质的文气,与他的神魂相合,随后又转而化作一缕缕浩然正气,充斥在他的神庭紫府之中。 而这一切,陆承安却全无察觉,一切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但此时,这个天下最顶层的那一批人,心中却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约束感。 似乎这天地间,多了一些条条框框来限定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天际风云涌动,一道道霞光凭空浮现。 还只是晌午时光,天边竟然升起了一轮明月。 日月对应,相互交辉。 所有上三品修士都被惊动,他们都是已经炼神的绝顶强者,能够看到普通人无法察觉的气象变化。 只是就算是他们,也看不透这一番天地异象究竟代表着什么。 只能大概的推算出,这天地异象的源头来源于北方的齐国。 一时间,天下所有顶层势力纷纷出动自身所掌控的情报系统,探寻这异变的具体信息。 而此时,作为始作俑者的陆承安却并未有半点察觉。 依旧在伏案书写,把心中那一个个经义文字落在纸上。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则天明,尊圣法,述此篇,俾为师者之所以教,而弟子之所以学。” ...... 当最后一个文字写完,一篇完整的《小学》彻底落成。 北齐上空猛然响起一道道惊雷。 划破长空,令整个天下都为之震动。 在九州百国疆域之外,那异族统治的疆域内。 无数妖魔鬼怪望着天空瑟瑟发抖。 甚至有厉鬼止不住嚎哭。 惊恐莫名。 有大妖显化真身,藏入深山大泽之中,不敢露头。 直到九道雷霆过去,天地恢复平静,这些妖魔鬼怪才敢松口气,宛如渡过了一扬生死大劫。 写完一整篇《小学》的陆承安终于从那玄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长舒了口气,正打算伸个懒腰,却忽然愣住了。 原来他的紫府之中竟然不知不觉又多了三道浩然正气。 加上最开始那一道,已经有整整四道浩然正气了。 按照那篇文道修行之法所说,他现在算是文道九品中期的修为。 一旦浩然正气积攒到了十道便会发生蜕变,凝聚成一道更为凝练的浩然正气,到时候便能晋升八品境界。 每一次突破品级,浩然正气都会发生蜕变。 同样的道理,每次想要突破品级,其所需要的浩然正气数量也会有质的提升,是上一品级的十倍。 若要达到一品之后的第三境圣人境界,其所需要的浩然正气数量简直无法想象。 不过真正让陆承安惊讶的却并不是修为上的变化,而是那卷宝典上关于文脉气运的变化。 他的文脉气运值终于不再是零,而是变成了十。 陆承安的意识接触到那气运值的瞬间,他便福临心至一般明白了气运值的用途。 第一个用途便是直接增加他的文道修为。 以他如今九品修为为例,十点气运值便足以令他增加十道浩然正气。 也就是说,十点气运值便能令他直接突破九品境界,跻身为八品文道修士。 而到了八品境界十点气运值就只能提升一道浩然正气。 七品则为一百比一,六品一千比一。 以此类推,到最后修成一品境界之后,如果还想以气运值来提升修为,那就是一亿比一的比例了。 简直骇人听闻。 第二个用途为开启文道神通。 十点气运值正好可以开启一门名为笔落惊风雨的文道神通。 只是这门神通究竟有什么样的能力,陆承安无从知晓。 只有真正开启之后他才能详细了解。 气运值还有第三个作用,那便是为他名下的真传弟子灌顶。 只不过为他人灌顶消耗的气运值比给他自己灌顶要高十倍。 十点气运值只能提升九品弟子一道浩然正气。 这就是气运值的三个作用。 而想要获得气运值的途径有不少,不过总结起来也就是两个字——传道。 让文道在这个世界传播开来,他便能获得气运值。 只是陆承安还没弄清楚,这个传道获得气运值的比例。 比如此时,他抄录下来一本《小学》,便获得了十点气运值,那如果把前世所学的所有圣贤经典全部抄录下来,他又能获得多少气运值呢? 陆承安跃跃欲试,不过还是先压制下了内心的冲动。 看着那十点气运值他有些为难。 不知道是应该先提升修为还是先开启笔落惊风雨的文道神通。 按理说修为才是根本,不过此时的陆承安刚刚融入这个世界,对身边的一切都抱有一定的忌惮心理。 特别是当初被那只厉鬼差点勾走性命,让他对防身手段无比渴望。 毕竟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走着走着又碰见一只厉鬼了。 所以思索再三,陆承安最终还是决定先开启文道神通。 拥有一定的防身手段后,再慢慢提升修为。 决定好了之后,他便不再犹豫,直接以心神沟通玉简,决定开启神通。 刹那间,一道光华闪过,陆承安脑海中便多了一些东西。 那是一段关于如何运用浩然正气的方法。 以及如何制作对应的文道文器。 所谓笔落惊风雨,乃是通过手中毛笔作为媒介,辅佐以蕴含才气的诗词文章,或者至理名言,让笔下的文字拥有超凡力量。 比如陆承安运用这门神通写下‘惠风和畅’四个字,周遭天地气象便会因此而变得与这四个字的字面意思相通。 再比如他写下‘剑气如虹’这四个字,便有可能在他的笔下衍化出如虹剑气,隔空杀人。 而能产生多大的效果,有多大的威力,则要看他自身修为的高低。 九品境界的文道修为,和一品境界的亚圣修为,写出同样的四个字,达到的效果和展现出来的威力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这便是笔落惊风雨这门文道神通的特性。 不得不说,确实当得起神通二字。 第11章 欣兹春茂,嘏祝遐昌 惊喜之余,陆承安便打算尝试一番。 虽然这门神通的施展最好是用专属于文道的文器,不过用普通的毛笔也有作用,就是效果会大打折扣罢了。 等将来有机会,再制作一支专门的文器毛笔。 陆承安裁下一张宣纸,巴掌大小,随后看了眼院子里起身后正在按揉自己腰部的大嫂,心中有了计较。 提笔便写下‘欣兹春茂,嘏祝遐昌’八个字。 在笔落惊风雨的神通之下,他明显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九品浩然正气几乎瞬间被消耗一空。 整个人顿时萎靡了下来。 只因为他第一次施展这门神通,根本没有想过把握尺度,只想着达到最大的效果。 谁知这门神通根本没有上限,有多少浩然正气全都给他耗尽了。 陆承安强忍着剧烈的眩晕感,双指捏起那张变得明显不一样的宣纸,对着大嫂轻轻一挥。 意念一动,那张宣纸忽然凭空自燃,瞬间燃烧殆尽。 化作一缕肉眼不可见的精纯力量,钻进了大嫂的体内。 大嫂身形一震,眼中透着些许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直起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只觉得自己身上忽然有了力气。 体态变得轻盈无比。 因为劳累而带来的疲惫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整个人就仿佛回到了十八岁正值青春的时候。 充满了精力。 而在陆承安的眼里,他看着大嫂的气色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 整个人充满了活力和生机。 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一般。 陆承安脸色苍白,虚弱一笑。 “还好,效果不错...” 心中嘀咕了一句,随后便趴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 院子里,大嫂心有感应,回过头看了眼陆承安的房间,透过窗户,看到了趴在书桌上睡着的陆承安。 她虽然不知道刚才那个变化就是陆承安给她带来的,但看着熟睡的陆承安,大嫂心头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仿佛这个人,就是最值得她信任的人。 大嫂没有多想,只觉得这是自己丈夫的亲弟弟,信任他也是应该的。 稍后便拿来一张毯子,给陆承安盖上。 接着便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大约到了傍晚时分,已经出门一下午的大哥终于回来了。 只是看他脸上的表情和眼里的无奈便知道,这一下午他似乎并不顺利。 大嫂连忙打来一盆清水,打湿了毛巾,一边给丈夫擦洗脸庞一边柔声安慰道: “夫君,尽力而为吧,以咱们的家世想要在这京都办事,自然会遇到不少阻碍。慢慢来。” 大哥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我下午去拜访了能说得上话的几位上峰,无奈,他们也没有办法,说是道院招生日期已经过去,除非等来年开春之后再说。” 大嫂稍稍沉吟了片刻,随后回屋子里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精致的木盒。 大哥一愣,疑惑的看了眼妻子。 大嫂有些不舍的抚摸着木盒,叹道: “说来说去,还是关系打点不够。这里面是我的嫁妆,夫君你拿去再试试,兴许有用。” 大哥听妻子这么说,猛地站起身,连连摆手道: “这怎么行?这可是岳丈和岳母离世前留给你的东西,可不仅仅是嫁妆这么简单,还是你最后的一点念想,不可不可...” 大嫂笑了笑,柔声道: “这些东西放在那也是堆灰,倒不如用出去,如果能起到作用,也算是体现了它们的价值...” 说到后面,大嫂已经有些眼眶泛红。 毕竟是她爹娘留给她最后的一点东西。 大哥说什么也不愿接受。 两人拉扯间,忽然听到陆承安的声音说道: “大嫂,快收起来吧。就算这些东西真能为我谋一个前程,我也宁愿不要。” 夫妻俩不由得一愣,转头看过去。 只见陆承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房门口,眼神坚定的看着二人。 大嫂有些担忧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还请大哥大嫂相信我,我陆承安能够凭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 夫妻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大哥也坚定的说道: “承安说的不错,他是有本事的人,夫人你就收起来吧。” 大嫂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陆承安看着大嫂离去的背影,心头感激莫名。 没想到这个与自己只不过相识一天的大搜竟然能为了自己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不得不说,这一份亲情着实让他感动。 大哥有些歉意的看向陆承安道: “唉...大哥没用,没能帮得上你...” 陆承安微笑着摇了摇头。 “大哥不必自责,大哥大嫂这份心意,便是给我最大的帮助...” “大哥放心,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对于未来,我已经有了规划,只是目前时机未到。” “大哥也不必再忧心我的前途,就算学不成仙道,也未必没有其他的出路。” 陆承安这一番话,让大哥眼前一亮,心头阴霾尽数一扫而空,忍不住激动道: “好,你既有如此志向,将来必定能够出人头地。” 陆承安笑了笑,点了点头。 所谓出人头地从来不是他的理想。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首先要解决自保的问题,要在这个遍地都是超凡力量的世界立足,实力是必不可少的。 其次便是找到回地球世界的路,这是他长远的计划。 在此之前,他需要先立足。 修行文道是一回事,另外他还需要其他的力量作为掩盖。 目前看来,修行仙道似乎并没有什么门路,既然如此那就退而求其次。 眼前不正好就有一位六品武夫在身边吗? 不能修行仙道,修行武道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听说练武大多是从小开始打磨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年纪开始练武还来不来得及。 另外陆承安也想实验一下,识海中那卷玉简对于修行武道有没有帮助。 如果有,那就真的是捡到宝了... “好了,你们兄弟俩别聊了,来吃饭,今早在码头买的大鲤鱼,快来尝尝...” 大嫂的声音打断了陆承安的思路。 兄弟俩相视一笑,回了屋子里。 晚饭后,坐在院子里闲聊,陆承安找了个机会便想大哥问道: “大哥,既然去不了道院,那不如我跟着你练武吧。” 听到陆承安这话,大哥明显愣了一下。 第12章 金刚百炼身 “大哥的武学是不是有什么不能外传的限制?如果是这样,那就当我没说过。” 陆泽安摇了摇头,笑道: “那倒没有,我所修炼的武学都是我用军功换来的,本就属于我自己所有,想怎么处置也是我自己说了算。” “只是...” 陆泽安看了眼陆承安,叹了口气道: “唉,不是大哥不愿教你。一来你如今十五岁,已经过了练武启蒙最好的年纪。” “二来练武需要打磨气血,淬炼体魄。你在乡下过了三年吃不饱饭的日子,体魄根基脆弱,很难有大的成就。甚至连破入六品真气境界都不太可能+。” “最后一点,我们武道修行者又被世人称之为武夫,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听的称呼。” “只因为武道修行实则是一种损耗生命元气换取超凡力量的路子,所以武道修行者大多寿命不长。少有能够活过七十之龄的人。” “要知道,当今世上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无病无灾,也能轻而易举的活过七十岁。” “而武夫想要长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晋升上三品境界。” “只有晋升上三品炼神之境,以神魂之力纳身外大天地于自身小天地,才能弥补亏损的元气,才能拥有长寿的可能。” “只是上三品武夫,整个天下也没有多少。我等寻常人家,没有上乘功法,没有灵药天材滋养,又如何敢奢望那上三品武道境界?” “若非迫不得已,谁又愿意去练武呢?” 陆泽安满眼无奈,当初被征兵入伍,在北境与妖魔作战,若没有强大的力量傍身,他恐怕在就死在了妖魔的口中。 所以他也是没有办法才选择了武道一途。 军中大多数的穷苦百姓以及底层战士,也大多都是迫于无奈选择了武道。 只有那些有背景,有家世的人,才能修行仙道。 仙道高手,就算不入上三品也远比普通人活的更久。 到了上三品,更是轻而易举的便能拥有数百年的寿命。 所以陆泽安一心想让陆承安修行仙道,只是他远远低估了仙道的门槛。 没有身份背景,他们连道院的门都进不去。 至于江湖上那些仙道宗门,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连在他们在哪里都找不到,更别说上门拜师了。 听完陆泽安的讲述,陆承安不由得沉思。 武道会损伤寿命,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 在他的印象中一般都是讲练武能强身健体,没想到这个世界的武道竟然反过来的。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根据能量守恒来讲,想要获取多大的力量,自然就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仙道修行从一开始就能吸收天地元气。 武道确实打磨自身气血,消耗的是自身。 陆承安心神沉入识海,看到了那卷玉简。 心中慢慢有了决定。 不管怎么样,试一试总是可以的。 万一这卷玉简也能辅佐他修行武道呢? 有了决定后,陆承安看向陆泽安,认真道: “大哥,不妨让我试试看,如果发现确实不适合,那我便立即停下来,从此以后再不追求武道。” 陆泽安看着自己的弟弟,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他知道陆承安性子稳重,并不是一个懵里懵懂的无知少年。 心中衡量了一番,陆泽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 “好,那就试试看,不过一定要记住,若发现气血亏虚,后继无力,你必须要立即停下来,不可再一意孤行。” 陆承安应道: “好,听大哥的。” 两兄弟既然已经决定好了,便不再拖拖拉拉。 陆泽安起身回房,拿来一本薄薄的册子。 册子的封面上写着几个烫金大字。 名为《金刚百炼身》。 看陆泽安那珍重的模样便知道,这本册子有多珍贵。 陆泽安将册子交到陆承安的手里,郑重道: “承安,这本《金刚百炼身》虽并非最上乘的功法,但却能磨炼出厚实的武道根基。” “修行方法不难,入门也很简单,但若想要修炼至大成,按照功法所说,就算是资质出众者也至少需要二十年苦功。” “大哥我练这门功法十余年,至今尚未圆满。” “你要做好准备,切莫当做儿戏。” 陆承安双手接下册子,重重点头。 这薄薄的一本册子,可以说算得上是陆泽安最为宝贵的东西。 但他却能毫不犹豫的传给自己,可见这位大哥对陆承安这个弟弟的厚爱和信任。 “今晚你好好看看这本功法,能记得住其中口诀和练法最好,明日一早,我便教你如何修炼。” 当晚,陆承安便坐在房间里极为认真的观摩这本功法。 如陆泽安所说,这门功法练起来并不难。 乃是通过特定的拳法招式,引动体内气血,随后以呼吸之法,调动气血一点点淬炼体魄。 只要拳法招式做到位,气血自然就能被引动。 但关键就是,这门功法引动气血的程度并不高,犹如涓涓细流,非常缓慢。 所以修行这门功法对于武道境界的提升并不快。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反倒是让这门功法能够更为细致入微的将体魄淬炼更加完整。 打下更好的基础。 按捺住想要尝试修行的冲动,陆承安耐心的将册子上那些招式动作,以及呼吸节奏和导引气血的方法全都记在心里。 有浩然正气加持,他的记忆力远超常人。 再加上这本册子本就不厚,内容不多,所以一个晚上的时间便彻底将其记得烂熟。 之后陆承安便查看精神识海中的玉简,不出意外,上面并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开始正式修行。 又或者这卷玉简只能对文道修行有作用。 一切都要等他正式入门后才能知晓。 第13章 文道反哺 一千个字,整整齐齐。 作为蒙学识字的重要典籍,千字文的意义其实非常重大。 因为除了识得这一千个字之外,其内容还涵盖天文史地、飞禽走兽、农业知识、道德规范、成语谚语等多方面的学问。 对于稚童启蒙来说,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曾一度被列为千古奇文。 陆承安之所以要抄录这些经典典籍,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那卷玉简既然名为文脉传道宝典,其最大的作用自然就是为了传道。 而传播文道最好的办法是什么?自然是开办学堂。 开办学堂就要有教材,这些经典典籍便是最好的教材。 从稚童启蒙到君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无所不有。 而且不只是儒家经典,陆承安上一世身为国学教授,看过的古代经典典籍那可是数不胜数。 儒、墨、道、法,甚至还有佛经等等,不一而足。 而且因为玉简的原因,这些只要是被他看过的典籍,如今他都能一字不差的回想起来。 只不过相对来说,他在儒学上的研究更为深刻一些。 等将来开办学堂,根据弟子的特点,因材施教。 说不定还能开启这个世界的百家争鸣。 当然,那是后话。 现在,他要做的是温故而知新,把这些经典反复琢磨,吃透。 另外再掌握一定的自保能力。 才能开启下一步的计划。 抄写千字文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试验抄写上一世的典籍会不会增加文道气运。 一千个字不多,全部抄写下来也并没有花太长时间。 等‘谓语助者,焉哉乎也。’这最后八个字写完,陆承安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玉简上。 果不其然,因为开启神通而消耗一空的文道气运,再次增加了。 而且这一次增加的点数跟上次他抄录《小学》获得点数一样,也是十点。 这一次,陆承安毫不犹豫的花了六点气运点将九品修为点满。 然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文道八品修士。 浩然正气再次蜕变,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具有圣贤浩然之意。 他的头脑也变得更加清明。 五感大增,对于脑海中那些经义的理解也更上一层楼。 不仅如此,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变得有力了许多,充满了活力。 浩然正气虽然对于体魄的淬炼并不明显。 但却能给陆承安带来光明向上的生机,让他的身体潜力不断地增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承安甚至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更聪明了许多。 很多问题,思绪一转便能理得一清二楚。 适应了自身的变化,陆承安缓缓睁开眼,有些欣喜。 修为到了八品,他的落笔惊风雨神通自然而然的水涨船高。 此时此刻的他,才算是勉强有了一些自保的能力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承安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起床拉开门,是大哥。 “该起了,先热热身子,热透了身子再练功。” 陆承安麻利的收拾好自己,跟着大哥来到院子里开始热身。 与陆承安想象的热身方式不同,大哥教的热身方式竟然是挨打... 其实也不算是挨打,应该算是拍打。 大哥以一种极有规律的节奏,把力量控制到恰到好处,在陆承安全身上下不断的拍打。 把他身上每一寸皮肤都拍的滚烫通红。 甚至连阴部都没有放过... 用大哥的话来说,这叫以外力激发气血。 武道九品,下三品炼体。 而炼体三个步骤,第一个步骤便是血冲皮肉。 寻常人练功,若无师门长辈或者亲朋好友像大哥这般辅助,便只能靠自己通过功法拳法一点点的磨炼,让气血自然外涌。 相比于大哥这样拍打的方式,气血自然外涌无疑会慢上许多。 这就是有师门前辈的好处之一。 陆承安忍着心里的不适,站在那听着大哥的吩咐,按照《金刚百炼身》上的呼吸方法开始调整呼吸。 没一会儿功夫,他身上便已经是到处通红。 但大哥却皱了皱眉。 他发现,陆承安的气血似乎不太够用了。 并不能将他全身上下都淬炼一遍。 这是第一次气血外涌,是奠定武道基础的时候。 也是对于武道修行者来说最为重要的时刻。 如果这第一次气血外涌便后继无力,那基本上这一生的武道前景也不会有太高的可能了。 就目前来看,陆承安的底子太差了,根本没有修行武道的潜力。 继续勉强修行下去,几乎绝无可能突破六品真气境,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过度消耗元气,导致气血亏虚,英年早逝。 陆承安自己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此时,他明显有种亏虚无力感。 就像是上一世刚结婚那段时间,跟妻子外出度蜜月的时候一样。 ‘这具身体底子还是太差了...’ 陆承安有些遗憾,看来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大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承安,还是算了吧,你的体魄气血太弱,强行练下去,对身体有害无益啊...” 陆承安点了点头,不再勉强。 大哥说的有道理,既然明知有害无益,那就没必要勉强。 就在他自己也打算放弃的时候,紫府之中,那八品境界的浩然正气蓦然爆发。 一瞬间便游走他全身。 最后笼罩在他的五脏六腑以及背后那根脊柱上。 陆承安愕然,因为这个变故根本不是他自己控制的,而是体内的浩然正气自发行为。 紧接着,那种元气不足的虚弱感便慢慢褪去。 体内气血一点点变得充盈起来。 陆承安心中欣喜道: “难道浩然正气还能补充气血?” 可是细细感受一番后陆承安否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能感觉到,那些气血依然从他自己体内诞生的。 并不是由浩然正气直接转变而来。 浩然正气提升的并不是他的气血,而是让他的生命力得到强化。 让他自身创造气血的能力得到强化。 相当于是补充了他的根基。 想明白这一点后,陆承安不由得大喜。 “这么说来,如果我不断地提升文道修为,然后以文道修为反哺自身。就算修行武道也不会造成元气消耗过度的情况,寿元想必也不会受到影响。说不定还有机会冲击更高的武道境界。” 没想到,浩然正气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 大哥也感觉到了陆承安的变化,不由得惊疑道: “咦?你的气血怎么慢慢开始充盈起来了?” 第14章 极限淬炼 一个人的气血竟然在某一个时期会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这完全是闻所未闻。 练过武的都知道,开始练武之前,人最初始的气血饱和度乃是由先天决定,这就是所谓的天赋。 后天虽然也能补充气血,但不管怎么补,始终还是会有一个上限。 这就像是水桶原理,水桶就这么大,往里面倒再多的水最多也只能装满一个桶的量。 这个水桶就是先天天赋,往里面装水,便是后天补充气血。 陆承安的天赋水桶太小,所以气血上限自然不高。 而且因为这些年他常常吃不饱,营养不良,这本就狭窄的水桶里还只有半桶水。 所以气血严重不足。 但此时,陆泽安却感觉陆承安不仅气血提升了,就连他的气血上限,也就是那个装水的桶都变大了。 先天天赋还能变化? 他有些难以置信。 以他的见识和武道高度,实在解释不通。 不过毕竟是自己亲弟弟,这样的变化只会让他为陆承安感到高兴。 陆泽安大喜,随后一言不发,继续拍打陆承安的身体。 以极为精确的力度,控制着自己体内的真气一点点刺激着陆承安的身体。 陆承安也明白这个时候的重要性,连忙收敛心神,一边维持着呼吸节奏,一边在脑海中默念那些文学典籍。 以便催发出更多的浩然正气。 就这样,大哥不断地拍打,陆承安持续不断地默念。 他体内的气血催发仿佛永无止境一般,不断的外涌。 不仅彻底覆盖了他的全身皮肉,甚至还在一点点增厚,增强。 大哥虽然不知道弟弟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但他知道,这个过程如果能够持续更久一些,淬炼的更加彻底一些,陆承安今后的武道前途必定也会更加远大一些。 所以他不敢也不愿停下来,哪怕他此时真气消耗巨大,也依然咬牙坚持着。 院子里噼里啪啦的拍打声不断响起。 小侄女囡囡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一个大包子,疑惑的抬头看向母亲。 “娘,爹爹为什么要一直打二叔?” 大嫂虽然不懂武道,但毕竟跟随大哥身边多年,知道这是练功的一种方式。 连忙伸出手放在嘴边‘嘘’了一声,随后抱着囡囡回了屋子里,并关上了门。 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哥已经是强弩之末。 额头上一片细密的白毛汗。 陆承安闭着眼,依然在默诵经义。 他紫府中的浩然正气已经见底,肉身体魄似乎也到了极限。 陆承安咬了咬牙,打算再撑一会儿便让大哥停下来。 却忽然发现,大哥竟已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但他的手掌每一次落下依然是沉稳精确,毅然决然。 陆承安立即明白,大哥这是在强自支撑。 为的就是让他这第一次的体魄淬炼能够更加彻底,更加完善。 陆承安鼻头发酸,心里大为感动。 同时也有些自责,暗骂了自己一句;‘太自私了...’ 随后摆了摆手,做出一副后继无力的模样道: “大哥...” 大哥一怔,立即明白了陆承安的意思。 怕伤着陆承安,他连忙收功,停了下来。 刚要开口说话,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陆承安连忙上前搀扶,大哥却抬手制止了他,虚弱道: “快...运用呼吸法,调整气血。” 陆承安会意,不敢耽搁,不然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大哥费劲心血为自己淬炼的体魄。 《金刚百炼身》的呼吸法他早已铭记于心,甚至连书中那些拳法招式也如刀刻一般烙印在心里。 一开始陆承安只是站在原地默默运转呼吸法。 但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演练的正是《金刚百炼身》的拳法招式。 动作虽然别扭,且断断续续,但至少能够摆出来。 大哥见状不由笑了笑,心道: “记忆力倒是不错,就是动作练得不对...” 他正要出言制止陆承安,眼神却渐渐有了变化。 只见陆承安不过才练了几个动作,后面的招式便明显顺畅了一些。 大哥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静静的看着。 眼神也由淡定变得越来越惊讶,最后变成了难以置信。 《金刚百炼身》一共三十六式拳法招式,前面几招陆承安练起来完全就是照猫画虎,别说拳法精髓,甚至连招式形态都是错漏百出。 可当他练到了十招之后,招式的动作和标准度明显有了提升。 二十招后,拳法之中竟然有了几分顺畅感。 到了三十招后,招式明显有了一定的准确度,拳法路数也变得顺畅。 一整套《金刚百炼身》的拳法练下来,便有了从不会、到勉强会,到几本掌握的不可思议的过程。 大哥震撼不已,不敢出声打扰陆承安。 陆承安练完一遍后尤未尽兴,趁着气血尚未平息,立即开始第二遍。 这一遍,明显比上一遍更加的顺畅,更加的熟练。 如果不知道他的底细,还以为陆承安早就练过《金刚百炼身》这门武道功法。 就这样,陆承安一遍一遍的练着,拳法路数也越来越熟练,越来越流畅。 到了十遍之后,甚至有种行云流水的感觉。 就在陆承安打算练第十一遍的时候,他脚下忽然一个趔趄,双膝一弯,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呼吸节奏瞬间大乱。 周身毛孔大开,一身汗水顷刻涌出。 身上衣衫也在这一瞬间被汗水浸透了。 他躺在地上,头脑发昏,眼前发黑。 胸口剧烈起伏。 已经稍稍缓过劲的大哥笑道: “练武不可操之过急,你这是练功过度了。” 陆承安无力回话,只能侧过头,看了眼大哥,投去询问的眼神。 大哥明白他的意思,笑道: “无妨,你气血充盈,第一次淬炼体魄极为彻底,虽然练功过度,但只要好好休息,恢复后体魄便会有极大的提升。并且为你将来的武道修行打下了极为夯实的基础。” “而且你悟性高,初学《金刚百炼身》便贯通其拳法招式,只是尚未领悟其武道真意。假以时日,一旦悟透拳法神异,拳意上身之后,练功更能事半功倍。” 陆承安闻言,虚弱地笑了笑。 随后意识渐渐模糊,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第15章 穷文富武 口中忍不住喃喃道: “没想到我兄弟竟然是武道天才,天赋悟性,世间难寻...” 他见过的武道修行者虽然不多,但在他的见识里,仅仅只是初学便能将一门拳法领悟到这般程度的人,一个也没有。 而当年他从军之时,所见过的武道修行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也就是说,他的弟弟陆承安,几乎算得上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最关键的是,陆承安的气血上限极高,武道底子极厚,这一点同样是他生平仅见。 “说不定,我陆家还真能出一位上三品的武道巨擘...” 陆泽安不由得憧憬道。 若陆承安将来能够跻身武道上三品,以武夫那冠绝天下的战力,就算放在整个北齐也绝对是最顶尖的人物。 如果为朝廷效力,至少也能被册封为侯爵,领十万雄军,守土安民。 真有那一天,他陆家便算是跻身王朝大族行列了。 而且上三品武夫寿元能够轻而易举的达到百岁,也就能守护一个家族至少四五十年的昌盛荣光。 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未来,陆泽安便忍不住兴奋异常。 他一把抱起陆承安,朝屋内喊道: “夫人,快,去买十斤鹿肉,再去药房买十剂养元汤剂回来,给我兄弟好好补补。” 大嫂闻言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看了眼丈夫怀里的陆承安,又看了眼自己的丈夫,有些心疼道: “夫君,你脸色这么差,也该好好补补了。” 哪怕是消耗巨大元气受损,陆泽安也浑不在意。 “我没事,你快去把东西买回来熬上,一会儿承安醒了能吃得下一头牛...” 大嫂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屋拿了银子,便出门去了。 陆泽安亲自给陆承安洗了澡,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放到床上。 忙完这些后,猛地站起身,忽然有些眼前发黑。 扶着椅子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脸色苍白的看了眼床上熟睡的陆承安,陆泽安满足一笑。 “没事,等我兄弟以后发达了,咱也就有好日子过了...” ———— 陆承安醒过来后,就像陆泽安说的那样,饿的能吃得下一头牛。 看着面前一大盆香喷喷的鹿肉和一大碗养元汤,陆承安内心暖洋洋的尤为感动。 将这份恩情藏在内心深处,陆承安暗暗发誓,将来若是有能力了,一定要好好对待大哥一家。 看着脸色不复平日里那般红润的大哥,陆承安知道他为了给自己激发气血,消耗同样不小。 于是二话不说,便将面前的养元汤倒进大哥的碗里。 陆泽安连忙制止道: “停停停,这是给你喝的,大哥不需要。” 陆承安笑了笑,他不是小孩子,又怎么会看不穿这善意谎言背后的情谊呢? “咱们兄弟一人一半,大哥若是不喝,我也绝对不会碰。” 陆泽安还要说什么,却见陆承安眼神坚定,丝毫不容拒绝。 无奈他只好叹了口道: “好吧,大哥身体好,不用那么多,你少到点。” 陆承安笑了笑,端起碗往陆泽安碗里倒。 “够了够了够了...好好好...别洒了...” 刚到了一点陆泽安便不住的往上抬碗。 但陆承安还是坚持倒了半碗给他。 陆泽安看着碗里的养元汤,嘿嘿笑个不停,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把碗沿边上的残余抹得干干净净,放在嘴里嗦了又嗦。 这养元汤可不便宜,浪费一点点他都心疼不已。 陆承安笑了笑,举起碗道: “大哥,祝咱们一家越来越好,干。” 大哥也举起碗,开心笑道: “好,祝我兄弟武道昌隆,祝我们一家永远和和睦睦开开心心,干...” 小囡囡也感受到这幸福和睦的氛围,端起自己那满满一碗米饭,甜甜笑道: “囡囡也要干杯...” 陆承安心情大好,轻轻揉了揉囡囡的脸颊笑道: “好,囡囡也一起干杯,还有大嫂,这个家若无大嫂勤劳付出,不会有现在的样子。大嫂恩情承安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陆承安的真情流露,顿时惹得大嫂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道: “二叔千万别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哪里还要说什么恩不恩情的话?做再多也是应该的。” 陆泽安满眼柔情的看着自己妻子,没有说话。 陆承安也不多说,双手平举瓷碗道: “好,咱们一家人干一杯。” “干...” 仰头一口把半碗养元汤喝得干干净净。 陆承安顿时面目狰狞,吐着舌头道: “啊...大哥,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苦...” 陆泽安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药哪有不苦的...” 囡囡捂着嘴偷偷笑道: “原来二叔也怕喝苦药...” 一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在这遍地都是高门大宅的京都,这间显得有些逼仄的小院里,却有着人间最美好的温情。 哪怕是历经万古沧桑,陆承安也从来不会忘记,这间温馨的小院给初到这个陌生世界还满心迷茫的他,带去的那份安定和依靠。 晚上,陆承安坐在书桌前,用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但却并不是在抄书。 而是写一些关于赚钱的思路。 没错,他想要赚钱。 今天白天那碗养元汤让他明白穷文富武这四个字的残酷。 武道修行,吃饱肚子只是最基础的条件。 平日里还需要有大量的肉食,和大量的补药来支撑。 否则对身体和元气的损耗会更大。 据大哥所说,养元汤只是普通层次的补剂,等哪天陆承安修为高了,养元汤能够起到的作用会越来越小。 就比如陆泽安他自己,半碗养元汤,并不能让他恢复多少真气,只不过勉强补充一些损耗的元气而已。 可就算是这最普通的补剂,也要二两银子一剂。 而大哥陆泽安的俸禄一个月也仅仅只有三十两。 想要每天来一剂养元汤都做不到。 更高级的补剂就别想了。 经过今天肉食和补药的滋养,陆承安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强壮了不少。 身上肌肉和皮肤紧绷绷的,用力爆发一拳,甚至能打出轻微的呼呼风声。 虽然还未入品,但却明显比之前强大了许多。 这也更让陆承安对肉食和补剂充满渴望。 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挣更多的钱。 否则每次练功之后只能靠身体慢慢恢复,不仅会严重拖慢进度,还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划不来。 不过话说回来,陆承安转头看向书桌上自己抄录的那两本典籍,心头不由得感叹。 “还是读书好,不仅能获得超凡力量,还不需要花那么多银子...” 第16章 落笔入神 虽然也学过理科,但显然不足以让他做出许多异想天开的发明。 思来想去,陆承安决定明天上街逛逛,顺便去一趟笔墨斋,他答应了笔墨斋的冯掌柜,等身体将养的差不多了便给他题字。 现在他的体魄力度显然是足够了,笔下的字明显更为稳健内敛,笔力也更足。 另外他掌握了落笔惊风雨的神通,只要稍稍运用到字迹上,便能让笔下的文字拥有某种神韵。 而且说不定,这也能成为他赚钱的一个路子。 思考清楚后,陆承安便将赚钱的事放到一边,开始专心诵读经义,提炼浩然正气。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陆承安神清气爽地走出了房间。 大嫂已经在院子里忙碌,大哥也回了衙门任职。 陆承安自己在院子里练了一早上的拳法。 比起昨天,今天的拳法明显又有了不小的精进。 实力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一身气血更加凝练,肉身体魄也变得更为紧实。 甚至就连身高体重都有了一些轻微的变化。 看上去虽然还是很瘦,但却没有了那种风一吹就会跌倒的虚弱感。 吃了午饭,换了身干爽的衣服陆承安便要出门。 大嫂连忙叫住了他,拿来一个钱袋放在陆承安手上道: “这里有一吊钱,二叔带在身上,有什么想买的就买。” 陆承安想要推辞,但转念一想他确实需要一些钱傍身,于是便拱手致谢,收下了这一吊钱。 到了集市上,陆承安走走逛逛,这里问问,那里问问。 等走到笔墨斋的门口,心中差不多有了一些计较。 冯掌柜看到陆承安连忙迎了出来。 眼神忍不住好奇地多打量了一眼。 只不过几天没见,陆承安给他的感觉便大不相同了。 这么短的时间,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冯掌柜心头不由得暗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此子绝非池中物...” 陆承安笑着拱手见礼道: “冯掌柜,几日不见,生意可还好?” 冯掌柜抱拳笑道: “托陆公子您的福,这几天我这笔墨斋门庭若市,许多人听闻陆公子您的对联,专门前来品读,让小店生意倒是丰厚了不少。” “陆公子快里面请,伙计上好茶...” 进了店里,冯掌柜专门将陆承安引到内堂招待。 闲聊间,冯掌柜惊讶的发现,陆承安的学识谈吐一如他的对联,远远超出了冯掌柜对他的预估。 甚至于他这个年过半百读过不少书的老文人,在听到陆承安偶尔说出来的一些话时,都有种深受启发的感觉。 冯掌柜看着不过十几岁模样的陆承安,心中忍不住赞道: “此子有如此才学,若能得世家豪族举荐,入朝为官,将来必受朝廷重用,位极人臣。” 想到这里,冯掌柜心中便有了一些心思。 喝了杯茶,冯掌柜便问道: “不知陆公子这次来小店...” 陆承安放下茶杯,笑道: “上次冯掌柜不是说让我身体恢复后,来给贵店提幅字吗?经过这几日的修养,我气血已足,笔力尚可,便来赴约。” 冯掌柜先是一愣,随后笑道: “陆公子果然是言之有信之人。” 随即便吩咐伙计准备笔墨纸砚。 只是他此时心中还稍有些感叹,陆承安到底还是年纪轻,沉不住气。 那天他表面上是让陆承安养好身体,其实背后的意思却是让陆承安再好好沉淀沉淀,让他的字更有神韵,更加稳重。 而这个过程,哪里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看来,陆承安并没有理会他真正的意思。 不过陆承安既然都主动上门了,那他自然也不会拒之门外。 顶多到时候写的不够好,他便自己收起来罢了。 冯掌柜沉默不语,正在研墨的陆承安注意到冯掌柜脸上那隐晦的表情,不由得淡淡一笑。 他已经猜到了冯掌柜的心理活动,但却并不打算解释。 因为他相信,以他现在的腕力,加上落笔惊风雨的神通运用。 写出来的字绝对会让这位老掌柜大开眼界。 只不过要写哪几个字陆承安却还没有想好。 于是便转头向冯掌柜问道: “冯掌柜,你看想让我写哪几个字呢?” 冯掌柜神色一滞,感情陆承安连写什么都没想好。 冯掌柜笑了笑,沉思道: “些什么字呢?笔墨斋?不妥,太浅显直白...” 冯掌柜思索良久,依旧想不出些什么。 陆承安想了想,提起笔笑道: “冯掌柜,不如我送你四个字,但事先说明,我这四个字绝无半点训诫之意,只是一番期许。” 冯掌柜有些好奇。 “哦?还请陆公子示下。” 陆承安给笔肚子浸满了墨汁,摊开了洁白的宣纸,毫不犹豫的落笔书写。 与此同时,紫府之中那八品浩然正气勃然而发。 顺着笔尖融入到他的字迹中。 当第一个字不过才书写一半的时候,冯掌柜心中便再无半点轻视之心。 双眼不由自主的瞪大。 今日陆承安的笔力相比于几天前,竟已是天壤之别。 笔画浑厚,笔锋沉稳,字形端正犹如千年古钟,充满了一种厚重感。 但这还不是最令冯掌柜吃惊的。 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事,那字迹中仿佛带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竟然带着他的思绪陷入某种玄奥的境界之中。 感觉自己竟然与这幅字有种心意相通,如同照镜子一般的错觉。 “商...” “道...” “酬...” “信...” 冯掌柜一字一字的将那四个字读了出来。 当读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身形不由得一震。 整个人仿佛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只觉得心头忽然间一片清明,行事坦坦荡荡。 所有烦心事,都仿佛不再是烦心事。 内心豁然开朗。 冯掌柜呆在原地许久,直到陆承安唤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神了...” “神了...陆公子,您这字神了...” 陆承安微微一下,放下了毛笔。 有落笔惊风雨的神通辅助,这幅字自然会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奇效果。 而且他避免出现太过惊世骇俗的变化,只是稍稍运用了一点浩然正气而已。 不过从目前的效果来看,似乎还不错。 第17章 慷慨解囊 他的书法造诣并不差,否则也不会看出陆承安的字有一派宗师的气象。 可是看到这四个字他才明白,什么叫落笔如有神。 陆承安搁置毛笔,笑道: “这四个字冯掌柜可还满意?” 冯掌柜点头如捣蒜道: “满意满意,此生能得此神品,足以...” 随后立即唤来伙计道: “快,将我珍藏的百年沉香墨,金丝游光宣,还有那两只五品紫狼毫拿过来。” 伙计虽然疑惑,但也不敢怠慢,连忙领命去了。 陆承安听到冯掌柜的话,心头却在想,这几样东西一听就价值不菲。 只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些东西还不如实打实的金银来的有用。 陆承安也不忌讳,直截了当道: “冯掌柜不必如此,只不过几个字而已。” 冯掌柜一脸正色道: “陆公子千万别客气,所谓宝剑赠英雄,我这珍藏只有在陆公子手里才算是没有被埋没。” 陆承安笑了笑,摇头道: “不怕冯掌柜笑话,我现在最缺的不是这些东西。” 冯掌柜一怔,诧异道: “哦?陆公子有什么难处吗?” 陆承安点了点头。 “不瞒冯掌柜,我最近在修行武道,稍有些精进,怎奈囊中羞涩,实在买不起那些高品质的补剂,现在一门心思最想要的,不过是一些黄白之物罢了。如果冯掌柜实在想送点什么,倒不如将这些宝物折算成银子,陆谋感激不尽。” 冯掌柜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陆公子真乃妙人...” 陆承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摆了摆手。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想要挣钱有什么不对的。 人活在世上,衣食住行都需要花钱,谁要是说不喜欢钱,那要么就是他已经不需要为钱发愁,要么就是伪装的。 不信你让那些说不喜欢钱的人出去要饭试试?让他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试试?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看到钱绝对双眼冒光,抢的比谁都厉害。 对于陆承安毫不掩饰对于钱的渴望,冯掌柜非但没有半点看不起,反而更加赞赏。 等伙计拿着那些东西过来后,他又吩咐道: “去,到账房支三百两银子过来。” 没一会儿,伙计便提着一个包袱走了进来。 冯掌柜将包袱递到陆承安手里,笑道: “陆公子,人生在世,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这三百两银子就当是老夫与陆公子结交的一点心意。老夫相信,以陆公子的才能,将来绝对能够有一番不俗的成就,还请陆公子笑纳。” 陆承安站起身,没有推辞。 接下包袱后正色道: “冯掌柜今日援助之恩,陆承安没齿难忘。多余的客套话承安就不多说了,这份情承安记下了。” 冯掌柜笑了笑,又将那几样东西一并交到陆承安的手里,笑道: “这些东西陆公子也请收下,老夫相信,以陆公子的才能,绝对不会让这些东西蒙尘。” 陆承安连忙推辞道: “不不不,收下冯掌柜这三百两银子已经让承安心中惶恐,这些宝物实在太贵重了...” 还不等他说完,冯掌柜便笑道: “诶...陆公子言重了,这天下人重武轻文,难得能见到一位如陆公子这般文才惊世的后起之秀,这些东西陆公子若是不收,老夫又哪来的脸面收下陆公子那四个字?” 陆承安有些为难,但看到冯掌柜那真切的眼神,最终还是收了下来。 陆承安忽然心头一动,回想起刚才在集市上走过看到的一些情景,便问道: “冯掌柜,不知你这可有藏酒?” 冯掌柜一愣,不明白陆承安这是什么意思。 “倒是有几壶,不算什么好酒,陆公子若是想喝酒,一会儿我请陆公子去醉风楼,咱们俩把酒言欢如何?” 陆承安笑着摆了摆手。 “我不是想要喝酒,而是想看看这里的酒度数如何。” “度数?” 冯掌柜不明所以,叫伙计哪来几壶酒。 陆承安倒了一杯,浅尝了一口,不由得眼前一亮。 “好酒...” 这不是奉承的话,而是这酒确实不错。 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拥有超凡力量的原因,这世界所产出的农作物瓜果什么的,品质也明显比他上一世吃过的要高。 自然而然的,这个世界的酒的品质也远比上一世好。 不过一如陆承安的猜测,这个世界的酒度数并不高,应该是自然发酵酿酒的。 大概相当于上一世的啤酒顶多红酒的度数,最高估摸着也就十几二十度。 但陆承安还不敢下定论,于是又倒了几壶不同的酒浅尝,发现基本上都差不多。 陆承安又向冯掌柜问道: “冯掌柜,不知可有比这更烈的烈酒?” 冯掌柜一愣,看着那几壶酒道: “这几壶已经算是烈酒了,另外醉风楼有一款酒,名为三日醉,算是北齐京都最烈的烈酒了。但其实比我这几壶烈不到哪里去。” 陆承安点了点头,心中有了计较。 随后站起身笑道: “冯掌柜是做生意的,如果我这有更好更烈的酒,冯掌柜觉得会不会有销路?” 冯掌柜微微沉思,回道: “更烈的酒?这...倒要看看品质如何...” 陆承安拱手告辞,笑道: “下次带来给冯掌柜尝尝,冯掌柜留步,我先回去了。” 冯掌柜有些疑惑,将陆承安送到了店门口,看着离去的陆承安,喃喃道: “更烈的酒?还能烈的过三日醉?” 说罢便不再多想。 拿了三百两银子和一堆文房四宝的陆承安,先去了趟药铺。 三百两银子直接花了二百两,买了二十剂补元汤。 虽然与养元汤只有一字之差,但价格却相差了五倍。 十两银子才能买一剂补元汤。 由此可见,修行是一件多么昂贵的事。 看着下午空着手出去回来却抱着一大堆东西的陆承安,大嫂惊讶不已。 她给的那点钱,可买不起这么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东西。 “二叔,你这些是...” 大嫂疑惑问道。 陆承安放下文房四宝,把那二十剂补元汤的药剂递给大嫂,笑道: “大嫂,这是补元汤,一会儿熬上,给大哥好好补补。” 大嫂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补元汤?这...这么多?”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陆承安又拿出五十两银子递给大嫂道: “还有这五十两银子,大嫂也收好,平日里花销大,大嫂可别不舍得用。” 大嫂看着包袱里那白花花的银子,只觉得有些晃眼睛。 怎么一下午不见,自己这个二叔就变成有钱人了? 第18章 酿酒 陆承安只好解释这是他在笔墨斋赚来的,让她安心用。 大嫂才稍稍放宽心。 可却又说什么不愿收下。 最后陆承安只好严词道: “大嫂若是不收,那我便搬出去住,再也没有脸面住在家里了...” 大嫂这才忐忑的收下这些银子和东西。 之后陆承安又问了问京中粮食的价格,问了问酒水的价格。 得到答案后,便再次出门了。 等陆承安回来的时候,肩上却多个担子,担子两头一边一个至少三四十斤的酒坛子。 大嫂连忙上前搀扶,好奇问道: “二叔买这么多酒做什么?” 陆承安却笑道: “赚钱...” “赚钱?” 大嫂一脸疑惑。 “陆哥儿,东西到了,给你搬进来?” 忽然门外传来叫门的声音。 陆承安卸下担子走了出去招呼道: “好,麻烦老板了,帮我帮进来吧...” 门口来了辆手推车,一位中年壮汉从车上搬下来两口铁锅,一个粗壮的蒸饭用的大蒸笼。 还有一堆砖块。 “这是要做什么?” 大嫂依旧看不明白陆承安要干什么。 陆承安也不解释,在院子里选了个角落,撩起衣袖便开始忙碌起来。 只见他在地上挖了个浅坑,用砖块垒砌了一个土灶。 把铁锅放了上去比划比划。 又用黄泥将缝隙处糊满,随后将蒸饭用的大蒸笼放在大铁锅里。 蒸饭用的大蒸笼上面那一头又放了一口小一些的铁锅,尺寸刚刚好覆盖木桶的上端。 忙完这一切后,陆承安一手烂泥看着自己的杰作,笑了笑道: “虽然简陋,但勉强算是一个蒸馏装置了。” 陆承安虽然并不会酿酒,但却知道烈酒之所以度数高,因为比自然发酵的酒多了一道蒸馏工序。 而他做的这个便是一个简易的蒸馏设备。 当然,依靠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设备来蒸馏高度酒赚钱,那就是异想天开。 不过陆承安要的不是靠这个设备赚钱,而是先弄出一些高度酒来,带去给冯掌柜尝尝看,这酒有没有销路。 如果可以,他便打算与冯掌柜合伙,一起赚钱。 毕竟他自己还要读书,练武,根本没时间忙这些事。 至于大哥有公务在身,那就更没时间了。 大嫂倒是可以让她做别的,比如豆腐。 今天在集市上走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豆腐这种食品,也没有看到任何与豆腐有关的周边食品。 所以这也是陆承安的计划之一。 一切准备就绪后,陆承安便将买来的便宜酒倒进了最底下那口铁锅里。 然后用打湿了的布条封死缝隙。 盖上蒸笼。 在最上面那口铁锅的底下绑着一个漏斗,漏斗连接着一根打通了的竹竿,竹竿穿过他一早让店铺老板在蒸笼壁上钻的一个空洞里。 这就是利用酒精比水的沸点更低的原理制作的一个蒸馏装置。 等他在底下的土灶里点上火,锅里的酒液就会开始升温。 酒精会比水更快挥发。 当酒精挥发的蒸汽上升,接触到上面那个灌满了凉水的铁锅时又会重新凝结成酒液。 然后顺着铁锅滑落,因为铁锅的造型,那些酒液全都会聚集到铁锅最底部,最后滴落到那漏斗里。 顺着空心竹管导出来的便是蒸馏过的高度酒浆。 这算是土法蒸馏,虽然有很多的不足,但也是此时的陆承安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陆承安便开始点火蒸馏。 小侄女囡囡好奇的看着土灶里燃起来的火焰,不由得好奇问道: “二叔,你是在做什么好吃的吗?” 陆承安一把抱起囡囡,笑道: “不是什么好吃的,但是却能买很多好吃的。囡囡想想看,等二叔有了钱,囡囡想要二叔给你买什么?” 囡囡仰着头,一脸期待道: “我要糖葫芦,很多很多糖葫芦...” 陆承安哈哈笑道: “好,到时候给囡囡吃不完的糖葫芦...” 正说话间,院门被推开,陆泽安正好散衙回来。 刚走进来便好奇道: “好香啊,什么酒这么香?” 此时蒸笼里的酒已经升温,酒气散发了出来。 别说是院子里,就连院外都能闻到酒香。 陆承安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笑道: “正好,大哥一会儿你尝尝看我这酒怎么样...” 陆泽安走上前,疑惑的看着蒸笼和土灶。 此时已经有晶莹剔透的酒液从那空心竹筒里流出来了。 陆泽安有些惊讶道: “这是酒?怎么会这么清澈?看上去就像是清水。” 陆承安笑了笑,拿来一个酒杯,接了半杯递给陆泽安道: “大哥尝尝看。” 陆泽安好奇地接过酒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不由得眼前一亮。 “好香啊,这香味,比我之前喝过的任何酒都要浓郁。” 陆承安内心不由得笑道: “能不香吗?这刚出的酒液,度数都快赶得上酒精了...” 若是寻常人,这一杯下去绝对受不了,度数太高了。 但陆泽安是六品武夫,别说是一杯烈酒,就算是一杯真正的酒精喝下去也不在话下。 “大哥尝尝看,不过还是慢慢喝的好,这酒...有点烈...” 陆泽安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烈酒?我堂堂六品武夫,一杯烈酒又怎会放在眼里?” 说罢,一仰头,便直接一饮而尽。 当酒液入喉的那一瞬间,陆泽安脸色忽然大变。 一息之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红。 陆泽安却强忍着没有咳嗽出来。 而是双拳紧握,双眼紧闭,站在原地,就连体内真气都在浮动。 直到十几息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酒气,看着手里的空杯,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这是你酿的酒?” 第19章 长远计划 “算是二次加工吧。” “大哥觉得怎么样?这酒还行吗?” 陆泽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用杯子接了小半杯。 这一次他没敢一饮而尽,而是小口小口的慢慢品味起来。 等这小半杯喝完,陆泽安神情震撼地放下了酒杯,看向陆承安道: “不得不说,这酒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从烈度来说,绝对是冠绝天下。” “仅仅才喝了一杯半,我便能明显感觉到血液流速加快,身上暖洋洋的,甚至有些微醺。” “对于喜好烈酒的人来说,绝对是珍品。” “不过...” 陆泽安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陆承安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 “大哥是想说,这酒度数太高,并不适合所有人。” 陆泽安不知道陆承安说的度数是什么,但大概知道陆承安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陆承安摆了摆手笑道: “无妨,大哥等着便是。” 见陆承安如此自信,陆泽安也不再说什么。 但还是跟陆承安一起守着炉子,帮忙打下手。 “好香啊...这是什么酒,竟然这么香?” 陆家院外,一整条街的邻居都好奇的走出了家门。 闻着空气中的酒香,好奇不已。 天下仙酿无数,但还从未有人听说过香气能传这么远的酒水。 陆家院子里的酒香更是不得了。 只是闻着这香味,小侄女囡囡便有种醉醺醺的感觉。 到了晚饭过后,两坛子原酒总算是全部蒸馏结束了。 最终得到的浓缩酒浆并不多,只有大约三斤左右。 这三斤酒浆才是陆承安想要的东西。 有了这基酒,他便能勾兑出各种不同度数的成品酒。 陆承安取来一壶今天在集市上买的成品酒,按照自己上一世喝过的白酒的记忆,勾兑了一壶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高度酒。 给大哥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大哥,你再尝尝看,这一杯如何。” 大哥回想起下午的窘迫,此时明显谨慎了不少。 也不怪他小心翼翼,毕竟下午他喝得那杯几乎算是酒精了。 普通人喝下去说不定肠胃都会出问题,陆泽安却并没有多少不良反应。 可见武夫体质比起普通人来要强多少。 陆泽安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不由得眼前一亮。 依旧是香味浓郁,但却似乎少了一些下午喝得那杯酒中那种辛辣感。 显得更为香醇柔和。 陆泽安浅浅尝了一小口,咂吧咂吧嘴,眼神缓缓变化。 随后迫不及待的一口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大嫂忍不住好奇问道: “有这么好喝吗?” 陆承安又倒了一杯,递给大嫂道: “大嫂也尝尝看。” 大嫂看着酒杯中晶莹剔透的酒液,有点想喝,又怕浪费,正要开口拒绝,却听到陆承安道: “大嫂全当帮我品鉴,毕竟我可是要投银子做买卖的。” 听到这话,大嫂果然不再犹豫,接过酒杯,小口喝了起来。 而此时,陆泽安已经从刚才那杯酒中回过神来。 他神情有些激动道: “没错,就是这样,远比世上所有酒都要烈,但却又刚刚好。” “刚入口还有些温醇,但没一会儿就像是火烧一般。” “我还从未喝过这么过瘾的酒...” 此时,大嫂也尝出了味道,同样惊讶道: “二叔这酒还真是很不一样...” 囡囡见爹娘都是一脸陶醉,也忍不住吵着要喝。 陆承安没办法,用筷子沾了点给她尝尝,小姑娘顿时苦着脸嫌弃道: “呜...不好喝...好辣...” 那可爱的模样,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 有了大哥和嫂子的尝试,陆承安更有信心了。 于是便对大哥和嫂子说了想跟冯掌柜合作的想法。 大哥不解,在他看来这酒如此与众不同,将来一定能赚大钱。 为什么要找个外人来合伙,自己一个人岂不是赚的更多? 对于陆泽安这个想法,陆承安十分理解。 人都有私心,既然有这么好的项目,为什么不一个人闷声发大财? 不过有句话叫不图小利,必有大谋。 陆承安要的不只是酿酒赚来的钱,而是通过冯掌柜,建立一个人脉关系。 他以后是要开学堂传道授业的,那才是他真正要做的事。 而冯掌柜是做文房四宝生意的,他接触到的读书人肯定不少,如果有冯掌柜作为中间人帮助他传递信息,那他的学堂作为开头难的那一步就能走的顺的多。 这是核心目标,还有其他的一些考虑。 比如怀璧其罪。 作为能创造出利润的一门核心技术,如果没有守住这份财富的能力,就算赚再多的钱也只是别人的钱罐子。 别人想什么时候来拿就什么时候来拿。 冯掌柜不是一般商人,陆承安好几次在他身上感受到身为修行者的压迫感,所以相对来说,冯掌柜一定比他更能守得住这份财富。 放出一部分利润,谋求一个安稳和长远,对于现在的他和陆家来说,才是真正迫切需要的。 毕竟他们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大嫂还有囡囡,还有在那风云诡谲的官扬谋生的大哥。 陆承安一步都不敢踏错。 他也相信,冯掌柜在有利可图的前提下,大概率是不会对他们陆家不利的。 经过陆承安的解释,大哥大嫂这才恍然大悟。 同时内心也自己这个弟弟佩服不已。 这样的年纪,能有如此长远的考虑,将来绝对不会平庸。 “好啊...咱们陆家以后注定是要兴旺了...” 陆泽安有些泪目,想起自己已经离世的爹娘,如果二老还在,那该多高兴啊。 当晚,陆承安勾兑了三壶高度酒,大哥一人便喝了两壶,醉的不省人事。 被大嫂扶上床的时候,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他们陆家有望崛起了... 对于大哥这份真情流露,陆承安十分理解。 这里虽然是不同的世界,但是文化传承和特色十分接近。 这里的人对于家族和传承,同样极为看重。 大哥作为陆家如今的顶梁柱,最希望看到的自然是陆家有崛起的希望。 看到自己的弟弟能够出人头地。 陆承安哪怕是一个外来者,也依然会被这份感情打动。 将自己当做了这个世界陆家的一份子。 第20章 合作 大哥修行这部功法十几年,见解和领悟自然不是陆承安能比的。 许多关键诀窍,往往一两句话就能让陆承安茅塞顿开。 一早上的修行,便明显有了不小的进步。 用大哥的话来说,陆承安的体魄气血凝练程度,距离九品武夫都已经不远了。 对于陆承安这般精进速度,大哥只用了四个字来形容——叹为观止。 他在军中那么多年,如今入朝为官也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听说过不少妖孽天才的事迹。 但是像陆承安这般妖孽,却是从未听说过。 练武几天就能接近九品? 说出去恐怕没人信。 毕竟武道一途本就是一点点滴水穿石的功夫,根本不可能快的起来。 再天才的妖孽,也要有一个过程。 对于陆承安的表现,大哥第一反应是保密。 因为他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看到一位妖孽天才崛起的。 同时,他也在谋划着,或许可以帮陆承安找一个靠山。 早上修行完武道,喝了一碗补元汤后,大哥便去衙门当值去了。 陆承安则带着小侄女囡囡坐在书房里,教她认字。 三岁的孩子,也确实可以开始认字了。 小囡囡聪明伶俐,难能可贵的是她还能静得下心来。 每次一坐竟然能坐在那保持半个时辰不分心。 陆承安看着小侄女忍不住心道: “说不定这孩子还会是我文脉传道生涯第一个学生呢。” 陆承安也不清楚那传道宝典是以什么样的标准来衡量他的弟子的,弟子需要达到怎样的成就才能算是传道成功,增加文道气运。 一切都还在摸索中。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挣钱。 吃过午饭后,休息了片刻,陆承安便带着那壶勾兑好的高度酒出了门,径直走到了笔墨斋。 刚进门,便看到店铺中央墙壁上挂着的一幅装裱好的大字——商道酬信。 “呵,冯掌柜还真是雷厉风行。” 陆承安忍不住轻笑道。 “这四个字今后便是我笔墨斋的镇店之宝,当然要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供往来客人观赏了。” 冯掌柜听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两人相互见礼,冯掌柜连忙将陆承安迎进了内堂,招呼伙计泡茶。 落座后,冯掌柜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陆公子今天来,是又有什么好事想着老头子我吗?” 陆承安哈哈笑道: “哈哈哈...冯掌柜神机妙算,今天来,确实是给掌柜你带了点好东西。” 冯掌柜顿时来了兴趣。 陆承安也不卖关子,拿出那壶酒摆在了桌子上。 冯掌柜有些诧异,想起昨天陆承安说的,要带更烈的酒给他尝尝,难道就是这个? “这就是陆公子你说的更烈的酒?” 陆承安点了点头,也不说话,伸手将酒壶的木塞打开,然后晃了晃里面的酒水。 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 整个屋子里立刻被这股酒香笼罩。 冯掌柜眼前一亮,看着陆承安手里的酒壶有些难以置信道: “这是什么酒?怎么会这么香?” 这京都城内的好酒冯掌柜哪个没喝过? 但陆承安手里这种香味如此浓厚的酒水,他还是第一次见。 陆承安笑道: “冯掌柜尝尝就知道了...” 冯掌柜立即让伙计拿来两个杯子,迫不及待的斟满。 端起酒杯闻了闻,眼中满是惊喜。 陆承安连忙提醒道: “冯掌柜,小口细品,千万别操之过急。” 冯掌柜点了点头,果真如陆承安所说,小口细品。 第一口酒水入喉,冯掌柜便忍不住脸色大变。 轻轻咳嗽了一声。 眼中带着惊讶的神色道: “这酒...有点像市集上最常见的那种农家酿,但质地明显高太多了。” 随后又细细品了两口,最后直接一饮而尽。 闭着眼回味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酒气。 “好酒...入口清醇,回味却如火龙萦绕,虽是最普通的农家酿,但将这最低等的农家酿中的精华发挥到了极致。好酒,当真是好酒...” 陆承安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冯掌柜只是喝了一杯,便喝出了这杯酒的底细。 没错,他确实是从集市上买的最低等的农家酿。 蒸馏出来的高品质基酒后,勾兑的也是农家酿。 所以这酒的上限只能是农家酿的上限,但却让这普普通通的农家酿达到了他本身不该有的高度。 陆承安拍了拍手道: “冯掌柜果然是懂酒之人,没错,这就是最普通的农家酿。” 冯掌柜满脸震惊,看着陆承安道: “陆公子有办法将劣质酒变成这等佳酿?” 冯掌柜是个聪明人,他一下子便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陆承安既然能把农家酿变成这般佳酿,那如果是更好的酒呢?经过陆承安的操作,品质是不是会更高? 陆承安本来就是来找冯掌柜合作的,所以自然不会藏私。 “没错,我确实有办法将劣质酒变成好酒,所以自然也有方法让好酒变成更好的酒。冯掌柜是生意人,想必能够看到其中的商机。” 冯掌柜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后坐了下来,低头沉思。 陆承安说的没错,酒这个东西对于这天下普通人来说,那就是极为难得的奢侈品。 并不是谁都有能力买酒喝的。 但是对于那些权贵来说,酒却是他们的日常饮品。 而那些权贵最不在意的,便是银子。 只要有好酒,再多的钱他们也愿意出。 其中利润之高,难以想象。 就在冯掌柜埋头思索时,伙计突然来传话,说有人求见。 冯掌柜有些疑惑,要买东西前面店铺里有的是,也有伙计招待,没必要专门见自己。 想必应该是什么熟人或者老顾客。 想到这里冯掌柜不敢怠慢,先向陆承安告了罪,随后便打算起身去前厅。 然而还不等他走出去,一个身材健硕,不怒自威的老人便擅自闯了进来。 “好酒,哪里的好酒这么香?快让老夫尝尝...” 冯掌柜皱了皱眉,正要斥责此人无礼。 然而当他看清来人的长相后,这位已经仙道六品境界的老掌柜顿时愣在了原地,甚至双腿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第21章 北齐军神 但那位擅自闯进来的老人却一把扶住了冯掌柜的胳膊,笑道: “掌柜的别见外,老夫不请自来已经算是无礼了,只怪你那酒香实在是太过诱人,勾引的老夫肚子里的酒虫直冲脑门,所以老夫这才等不及闯了进来,掌柜的还请莫怪。” 冯掌柜哪里敢多说一个不字? 陆承安见冯掌柜对这位老人的态度,便猜到此人身份绝对不一般。 当即便心头一动,拿起酒壶走上前笑道: “老人家,我这酒酒香虽然浓郁,但却是用最普通的农家酿加工而来,您若是有兴趣,便赏脸尝尝看。” 见陆承安这般不卑不亢的对老人说话,冯掌柜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正要出言提醒,老人却大笑着走上前道: “农家酿怎么了?老夫馋了,酒糟也能喝十斤。” 说罢便接过陆承安手里的酒壶,放到鼻子前闻了闻。 正要尝一口,身后却忽然走进来一个中年人,一把按住了老人的手臂道: “老爷,且慢...” 老人斜眼看了他一眼,冷哼道: “滚一边去,别败了老夫酒兴...” 那人还要再说,却见陆承安一把从老人手里拿回酒壶,抬头便喝了一口,笑道: “放心,这就只是酒而已。” 他这一下,可把冯掌柜吓得不轻。 那中年人眉头微皱,轻声喝道: “放肆...” 刹那间一股恐怖的威压降临。 陆承安几乎差点跪了下去,脸色瞬间惨白。 冯掌柜也是一脸痛苦,强行支撑。 “你放肆...” 那老人猛地回头瞪了那中年人一眼,房间里恐怖的威压顷刻间烟消云散。 “还不快滚出去?” 中年人见老人发怒,不敢再拦,只好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陆承安忍不住呼出一口气,背后已经是一片冷汗。 “我去...这是什么级别的高手?这么恐怖?” 老人朝陆承安和冯掌柜拱了拱手道: “对不住,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二位了...” 陆承安脸色有些难看,但也知道,眼前此人绝对不是自己能惹的。 若是自己孤身一人倒也罢了,死了就死了,说不定还能回去。 可毕竟还有大哥一家。 陆承安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回道: “无妨,酒就在这,老人家想喝就喝吧。” 虽说没有计较,但陆承安毕竟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所以语气并没有刚才那么客气。 冯掌柜则是连忙躬身道: “小民不敢,小民不敢。” 老人有些诧异的看了眼陆承安,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端起桌子上的酒壶轻轻尝了一口。 酒水在口中停留了片刻,老人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随后一口吞下口中酒水,抿住嘴,细细品味。 几息后才张口说道: “好酒,好烈的酒,老夫还从未喝过这般烈酒...” 说罢,便开始仰头狂饮。 吨吨吨几大口,一壶酒便去了一大半。 老人一脸惊喜的缓缓呼出酒气,哈哈笑道: “哈哈哈...不错不错,没想到随意走走竟然还能撞见这般烈酒,幸甚,幸甚...” 陆承安笑了笑,没有说话。 老人看了他一眼,随后在一旁坐下,问道: “小兄弟,这酒是你酿的?” 陆承安点了点头。 “没错。” “还有多少?你开个价,我全要了...” 陆承安摇了摇头道: “仅此一壶,喝完就没了...” 老人一愣,又问道: “小兄弟还能再酿吗?” 陆承安指了指冯掌柜,笑道: “老人家若还想买酒,就找冯掌柜吧,今后我这酒,全权由冯掌柜代理。” 听到这话,冯掌柜不由得一愣,整个人呆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 只要陆承安眼睛不瞎,一定能看得出来这位老人绝非普通人。 就算不是为了酒钱,只是攀上老人家这层关系,恐怕整个齐国无数人都会趋之若鹜。 可陆承安却将这份天大的机缘让给了自己... 那位老人也有些诧异的看了眼陆承安,冯掌柜能想明白其中的得失,他更是一清二楚。 陆承安这份心境,不由得让老人有些刮目相看。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 “不错...” 陆承安微笑着朝冯掌柜道: “冯掌柜,生意来了。” 冯掌柜回过神,眼里满是狂喜。 不等他先开口,老人便笑道: “冯掌柜是吧,你应该认识我?” 冯掌柜点了点头。 老人继续道: “好,那就说定了,等你酿出新酒,第一时间送到我府上,价钱你自己开。” 冯掌柜连忙躬身点头道: “小民遵命。” 老人笑了笑,又看了眼陆承安,拱了拱手道: “小兄弟,有缘再见?” 陆承安起身还礼。 “同在一片青天下,有缘自会再见,老人家慢走不送。” 老人听到陆承安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后哈哈笑道: “哈哈哈哈...倒是个有趣的少年...” 随后便离开了内堂。 冯掌柜可不敢像陆承安那般淡定,赶紧起身相送。 过了没多久,冯掌柜重新回来,刚走进内堂,整个人便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 额头一片冷汗。 看他这副模样,陆承安忍不住笑道: “冯掌柜,有这么夸张吗?” 冯掌柜苦笑道: “我的陆公子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那是谁?” 陆承安淡然道: “谁啊?很厉害吗?” 冯掌柜坐直了身子,正色道: “你应该知道,我们大齐地处九州最北边,最大的敌人便是北境绝地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 “那些妖魔以我等人族血肉为食,常年环伺于我大齐北境,无时无刻不想入侵我大齐国土,残害我大齐子民。” “但你知道,这一百五十多年来,北境妖魔从不曾踏入我大齐国境半步是因为谁吗?” 陆承安瞪大了眼睛饶有兴趣的像个吃瓜群众一样看着冯掌柜,等他继续说。 冯掌柜双手抱拳,朝向屋外,有些激动道: “阻拦北境妖魔不敢踏入大齐半步者,便是刚才那位老人。我大齐军神,李天策,李老将军。” “他更是大齐武道第一人,号称武圣。九州天下,无人不敬仰万分。” 第22章 合作分成 他原本以为已经够高估这位老人的身份了,没想到实际上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得多。 北齐军神,武道第一人... 这两个身份在北齐可以说除了皇位上的那位至尊之外,几乎再无比他地位更高的人了。 难怪冯掌柜会怕成这样,作为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于这种身居高位之人拥有畏惧之心很正常。 陆承安心里都难免会有些紧张。 毕竟这是封建王朝,人家一句话就能让他和大哥一家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的人还是尽量不要招惹的好。 陆承安可不认为仅仅凭借他那点酿酒的能力就能结交这样的权贵。 彼此之间的地位差距太大,硬要往上凑也绝对不可能是平等结交,只会是附庸。 这种关系,并非陆承安想要的。 他明白,在这个世界,一切尊重都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 等他实力足够强,这些所谓的权贵就算他不去结交,他们也会主动上来找他。 至于跟李天策做生意的事,还是交给冯掌柜去头疼吧。 就在他心中思索这段时间,冯掌柜也终于缓过劲来。 “陆公子,你刚才说这种烈酒愿意与老夫合伙经营,这话...” 不等他说完,陆承安便笑道: “冯掌柜,在下虽然年少,但也知一诺千金的道理。方才当着那位军神的面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冯掌柜眼中闪过一抹狂喜。 他喜的可不止是这酒背后的利润,更是那份能与大将军府搭上关系的门路。 虽然冯掌柜也知道,李老军神这样的人不可能因为一扬酒水交易便真的对他另眼相看。 但至少能够在老军神面前混个脸熟不是? 当即冯掌柜便双眼放光的看向陆承安问道: “陆公子打算怎么合作?” 陆承安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合作细节,递了过去。 冯掌柜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眉头便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陆公子,你这上面的分成...” 陆承安一愣,诧异道: “哦?冯掌柜觉得亏了?” 冯掌柜笑着摆了摆手道: “不不不,陆公子误会了。这酿酒之法乃陆公子独有,却只拿两分利,是不是太少了点?” 原来如此,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 “冯掌柜客气了,在我看来两分利已经很多了。上面写的很清楚,酿酒的成本,人工以及销售全都由冯掌柜你负责,我只是提供一个点子而已,两分利已经很多了。等将来这酒如果真红火起来,我的分成还可以更少一些。” 陆承安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懂得人性。 人性贪婪,如果什么都想据为己有,一切都要占据大头,势必不可能长久。 因为别人也不是傻子,一开始为了合作或许会妥协,时间久了之后必定会心生不满。 很多合伙做生意最后一拍两散甚至反目成仇的大多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真正聪明的商人永远都只会赚取微薄的利润,这样才能细水长流。 暴利永远都不可能长久。 不过在冯掌柜的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 他愿意跟陆承安合作,一方面是因为这种酒确实从未出现过,这种新出的东西势必会有一段能够赚取巨大的财富。 但更重要的一方面还是他看中陆承安这个人。 年纪轻轻,沉稳老练,且文采惊世,胸有山河。 这样的人但凡给他一点机会,将来必定能够一飞冲天。 说不定用不了多久,陆承安就能远远将他甩到身后。 跟这样的人结交,只有在他处于低谷尚未成长起来的时候投注,将来才能获得更大的回报。 相比而言,那一点利润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想到这里,冯掌柜将纸张递了回去,严肃道: “陆公子,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这一切都有个前提,那就是这个独门酿酒之法。若无这个秘方法子,老夫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无处施展。” “这样,老夫就占你一点便宜,不管将来这酒能挣多少,所得利润你我皆以五五分成。” 陆承安诧异地看了眼冯掌柜。 都说生意人利益至上,这老掌柜倒是有些不一样。 “冯掌柜,不可...” “就这么说定了,陆公子如果不同意,那就去找别人吧...” 还不等陆承安说完,冯掌柜便打断了他,语气不容半点质疑。 陆承安无奈,笑着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却之不恭了...” 冯掌柜笑了笑,打趣道: “陆公子客气,这酒能不能挣到钱还犹未可知呢,到时候若是挣不到钱,陆公子可别怨老夫无能啊...” 陆承安哈哈笑道: “就算挣不到钱,那也是晚辈连累你,说明这法子行不通,怎么能怨冯掌柜你呢?” 冯掌柜哈哈大笑,心情极佳。 更是吩咐伙计看店,随后便拉着陆承安出门去对面的醉风酒楼喝酒去。 点了一桌子菜,又要了一壶三日醉。 各自满上一杯,碰杯后一饮而尽。 冯掌柜却皱着眉头摇了摇头道: “论品质这三日醉远胜农家酿,单论劲道,却显然远远不如。” 陆承安喝了一口,赞同的点了点头。 三日醉名字叫的响亮,不过真喝起来顶多也就三十来度。 他蒸馏勾兑过的农家酿至少是五十度。 向冯掌柜这样有修为在身的人,喝这种烈酒才会觉得过瘾。 不过转念一想,陆承安便笑道: “这不更说明咱们的酒将来更有前途吗?” 冯掌柜闻言展眉一笑。 “没错,看来咱们以后都要挣钱了...” 两人心情都非常好,彼此推杯换盏,从做生意慢慢聊到了对对子,然后又聊到了诗词歌赋,经义学问。 陆承安上辈子算是酒中好手,素来爱酒。 但他忘了这辈子这具身体尚且羸弱,一时多喝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 渐渐便多了一分醉意。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醉意,更让冯掌柜对他刮目相看。 第23章 陆宁儿 “哈哈哈...想我陆承安满腹经纶却沦落至此,时也命也。然,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就算身处底层又何妨?我陆承安终有脚踏青云的那一天...” 看着醉酒狂歌的陆承安,冯掌柜始终保持着一手端酒举目仰望的姿势。 他的眼中,神采奕奕。 陆承安随口而出的那些诗句,犹如照亮万古长夜的一束光,令这个文才贫瘠的世界,终于有了一线光明。 冯掌柜虽是仙道修行者,但自幼素爱读书。 可是他翻遍脑海中看过的所有书籍,也不曾翻到一句能与陆承安脱口而出的那些诗篇相比的词句。 诗文歌赋,对于这世上的人来说一直都只是陶冶助兴的佐物。 那些世家公子豪门望族偶尔也会附庸风雅办一扬诗会,大家凑在一起胡诌几句。 实际目的只不过是富贵豪门之间的联谊而已。 但今天,冯掌柜确实是被陆承安惊到了。 这般才华的少年,他闻所未闻。 看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陆承安,冯掌柜连忙叫来酒楼伙计,给了赏钱,吩咐一定要好生送回去。 而他自己则慌忙回到了笔墨斋,迫不及待的拿出纸笔把刚才陆承安随口吟诵的诗句默写下来。 五六句诗,全都是足以名传千古的佳句。 只是冯掌柜却摇了摇头。 “可惜,都只是单句,若能补齐全诗那就更妙了。” 又看了眼自己写得字迹,冯掌柜自嘲一笑。 “呵,亏我读书练字数十年,与这少年的字一比简直不堪入目...” 说罢,冯掌柜又抬头看了眼陆承安写的‘商道酬信’四个大字,感受着那字上的神意,目光变得无比热烈。 “这条潜龙将来必定能腾飞九天...” “不过就是酒量差了些,也不知道陆公子怎么样了...” ———— “我没事了...” 大哥家里,醉的不省人事的陆承安被醉风楼伙计送了回来。 等那伙计刚走,陆承安便睁开了双眼。 眼中也只是微醺而已。 大嫂上前伺候,陆承安连忙起身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随后便告罪回房了。 虽然不至于醉成刚才伙计送回来的那副模样,但头脑依然还是有些昏沉。 这具身体的酒量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 而陆承安之所以要装醉,无非是想借着少年醉酒的名义吐一吐胸中才学。 给冯掌柜营造出一副少年人志向远大,酒后忍不住肆意张狂却又不至于令人心生厌烦的模样。 陆承安如何看不出冯掌柜想要投资他的打算? 既然冯掌柜想要在他落魄的时候投注,那他就要拿出一点东西让冯掌柜觉得这份投资不会打水漂。 这样一来,两者之间将来的合作才能更加顺利。 也不会出现在将来的合作中冯掌柜渐渐认为自己是投资方是施舍者的隐患。 当然了,那些脱口而出的诗句倒也并非全是演戏。 其中自然也带有陆承安的几分志向。 真真假假之间,才更能让人摸不清根底。 陆承安晃了晃脑袋,只觉得昏昏沉沉。 索性解了衣衫,仰头便睡。 这一睡便直接睡到日暮西垂才缓过劲来。 穿上衣服出门,厨房里忙碌的大嫂连忙端出来一碗解酒汤来到陆承安面前。 “她二叔醒了?快把这碗醒酒汤喝了。” 看着碗里还温热的醒酒汤,陆承安心里头泛起一阵暖意。 接过碗直接一饮而尽。 “有劳大嫂了。” 把碗递过去,陆承安感激地说道。 大嫂笑了笑。 “二叔又见外了...” 说完便回了厨房,继续忙碌。 正厅里,大哥陆泽安正在泡茶。 见陆承安进来,抬头看了眼,笑道: “这是喝了多少酒了?听你大嫂说睡了一下午。” 陆承安坐在茶桌前,苦笑了一声。 “也没多少,只怪我酒量太差...” 大哥有些心疼。 他知道,陆承安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跑去喝酒,之所以喝成这样应该是为了跟冯掌柜合伙做生意的事。 “承安,大哥俸禄虽然不高,但咱们一家省着点也能过,实在不行就算了,别为了生意喝坏了身子。” 虽然知道陆承安万事都有自己的计较,有分寸,但在大哥的眼里他怎么都是自己的弟弟,看着弟弟不好受,他更不好受。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是例外,我也不知道自己酒量竟然这么差,下次不会了。” 见他这么说,大哥也不再多说什么。 想到陆承安武道天赋惊人,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入品,到时候体魄强健了就没有这些顾虑了。 但酒色伤身,对武道修行也没什么好处,大哥还是希望他能尽量少喝一些酒。 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闲聊。 小侄女囡囡窝在陆承安的怀里,一脸向往的听着他讲的那些从未听过的故事。 比如嫦娥奔月,后羿射日,劈山救母等等... 就连坐在一旁的大哥大嫂都听得入迷了。 一段故事讲完,大哥忍不住赞叹道: “真不知道你小子从哪里学来的这满脑子的东西...” 囡囡还不过瘾,吵着要再听一段。 而大嫂则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笑道: “二叔既然有这么多的学问,不如就给囡囡起个名儿吧,这孩子眼看一天天大了,也该有个正经名儿了。” 听到夫人的提议,大哥也是眼前一亮,从躺着的状态坐正,热切的看向陆承安道: “对对对,承安你给囡囡取个名吧,我跟你嫂子也就认得几个字,取不好...” 作为长辈给晚辈取名自无不可。 小囡囡也不再吵着要听故事了,仰着头看着二叔,一脸期待道: “二叔,我要一个好听的名字...” 看着瓷娃娃一样的小囡囡,陆承安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 “好好好,你容二叔先想想...” 这一瞬间,无数的念头在陆承安心中流转。 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上一世那如浩瀚星海一般的诗词歌赋。 随便从里面摘出来一个词,都是很不错的名字。 但看着大哥大嫂这美满的一家,看着小囡囡充满期望的眼神。 脑海中所有华丽的词藻全都一个接一个的沉寂了下去。 唯有那份希望孩子一生安宁的愿望浮上心头。 “宁儿,就叫陆宁儿吧。二叔希望小囡囡一辈子安宁无忧。” 说罢,陆承安转头看向大哥大嫂,问道: “你们觉得呢?” 大哥欣喜地连连点头。 “好,宁儿好,陆宁儿,一辈子安宁无忧,这个最好...” 第24章 酿酒销售计划 陆承安也回了自己房间,坐在书桌前。 屋子里没有点灯,月华落下,铺满一地银霜。 陆承安就这么坐在窗前,望着天空那一轮玉盘,不知不觉竟湿了眼眶。 “宁儿...陆宁儿...” 一声声呢喃似的呼唤,似乎是要借着这万古明月传递到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也有个孩子叫宁儿,陆宁儿。 ———— 第二天一早,陆承安跟着大哥练了半个时辰的拳法。 气血激发,一身皮肤犹如火红一般。 武道下三品,步入第九品的标志便是血冲皮肉,以至筋膜。 气血冲刷皮肉,等皮肉淬炼圆满,便会自然而然的由外到内,开始淬炼筋膜。 开始淬炼筋膜也就代表着步入第九品了。 这个时候修行者会感觉自己力量暴涨,比起未曾修行的普通人,力量至少是一倍以上。 待筋膜淬炼圆满,气血会继续由外至内,开始淬炼骨骼。 这也标志着武道修行者进入第二个境界,八品。 随后一步步滴水穿石,稳扎稳打,从骨骼到五脏六腑。 完成下三品的炼体淬炼。 通常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绝大多数的武道修行者想要走完这三品,至少都需要五年以上的苦功。 因为这一步根本没有捷径,全靠一点点积攒一点点强化。 不可能一蹴而就。 就算是再天才的人物都是如此。 反倒是七品之后的武道真气却有不少天才突飞猛进。 然而陆承安似乎有打破这一固定观念的可能。 从他开始修行《金刚百炼身》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七八天而已。 大哥陆泽安便发现他的皮肉淬炼竟然就完成了至少三分之一。 如果不出意外,不用一个月,陆承安便能步入九品武道境界。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看着惊叹的大哥,陆承安也只能跟着装傻。 他没办法解释自己拥有文道修为的事。 一旦他的情况泄露出去,最好的结局就是被那些高层圈养起来,充当他们的实验对象。 而大哥一家也必定会陷入极大的危险中。 所以最后,就只能归咎于他体质特殊,是天生的武道奇才。 练完拳吃了早饭,又喝了一碗补元汤,大哥便出门去了。 陆承安则带着昨晚画好的蒸馏装置图纸,出了门。 来到笔墨斋,冯掌柜早就泡好了茶等候。 一见面,陆承安便歉意笑道: “冯掌柜,昨日是在下失礼了,不胜酒力,丑态百出,还请冯掌柜莫怪。” 冯掌柜哪里会介意这点小事,拉住陆承安的手哈哈笑道: “陆公子性情中人,实乃天下难得之俊杰,无需介怀。”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 冯掌柜心思流转,笑道: “陆公子,你我忘年结交,今后别再叫我冯掌柜了,若不嫌弃,不如就以兄弟相称,如何?” 陆承安一愣,连忙道: “不敢僭越,在下...” 还没等他,冯掌柜便板着脸道: “陆公子难道是嫌弃在下年老,不愿认这个兄弟?” 话已至此,陆承安也不好再说什么。 说起来,他的心理年龄比起冯掌柜也小不了多少。 陆承安后退一步,拱手道: “那在下就放肆,叫你一声老哥吧...” 冯掌柜大喜,笑道: “好好好,陆兄弟早该如此...” 二人以茶代酒,举杯共饮,相谈甚欢。 之后的几天时间,陆承安每天都会来笔墨斋。 一老一少两个忘年交也忙的不亦乐乎。 一起选址,在城南稍偏的位置租下一间宽敞的院落,然后找工匠修建蒸馏酿酒装置。 招聘工人,开始酿酒的事业。 半个月的时间,一切便已准备就绪。 除了忙着这些事之外,冯掌柜还通过他的人脉早就联系好了几间酒楼。 只等酒酿出来后,便铺开销售。 通过冯掌柜打听,五天后在百花楼有一扬诗会,规格极高,京都权贵子弟大多都会参加。 但诗会的举办人是谁冯掌柜却打听不到。 想到陆承安的才学,冯掌柜提议他去参加诗会,顺带把他们的酒带进去。 无需做太多的宣传,只要陆承安能在诗会上崭露头角,再加上他们的他们酿的酒那远比寻常酒水更浓郁的酒香,这件事就算是成功了。 对此,陆承安并无反感。 毕竟是挣钱嘛,不寒碜。 只不过现在有个问题是,这扬诗会的规格太高,寻常人想要进去几乎是不可能。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条路。 三天后,第一批蒸馏酒出产。 而且这次用的还不是那种二十几文钱一斤的农家酿,而是两百文一斤的百日春。 第一批投资不小,加上租房、人工、器具和原酒,花了四千两。 出产了四百多斤高度酒浆。 然后又用这些酒浆勾兑出了一千多斤的改装版百日春。 成品酒装坛密封之后,陆承安便与冯掌柜连同两名伙计一起,亲自拉着车带着六十斤酒赶往大将军府。 坐在牛车上,看着车斗里面那一个个酒坛子,陆承安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冯掌柜不解,诧异问道: “陆兄弟因何发笑?” 陆承安摆了摆手道: “抱歉,一时没忍住。” “只是回想我这一生,自幼埋头苦读,潜心治学,没想到如今竟做起生意来了...” 话音刚落,陆承安便觉得自己话语不妥,连忙解释道: “冯老哥别误会,我没有半点轻视商贾的意思,毕竟商贾之道同样是民生大计。只是一时间有些恍惚,有感而发而已。” 冯掌柜笑了笑,倒是颇为赞同道: “陆兄弟本就不该把心思放在商贾谋利上,以陆兄弟的才学,应该入仕为官,治国安民。” 陆承安笑了笑道: “不管要做什么,得先吃饱饭不是?衣食足而知荣辱,生活都是问题,哪里还能管其他的?” “衣食足而知荣辱....” 冯掌柜轻声念叨了几遍,不禁感觉这句话简直道尽了百姓沧桑和生民教化。 内心也不由得更加佩服起陆承安来。 牛车摇摇晃晃,说话间,北齐军神天策大将军府便举目在望了。 第25章 求人办事的学问 上一世在电视上倒是看到过不少这种权贵大院的扬景,电视里古代那些大将军的门口哪个不是站着一个个手持利刃的守卫。 但这座将军府不同,门口竟然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门房搬个凳子守在门口。 身子摇摇摆摆,竟然在打瞌睡... 陆承安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大门上的牌匾,是天策大将军府没错。 冯掌柜似乎是看穿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 “李老将军的府邸,整个天下也没人敢乱来,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守卫。” 陆承安恍然大悟,想想也对。 不过由此也能看得出来,这位李老军神似乎并不怎么讲究排扬门面。 把车远远停在路口,冯掌柜拉了把陆承安,又整了整衣衫,顺便帮陆承安也理了理。 随后恭恭敬敬的往门口走去。 两人距离门口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时,那位一直在打瞌睡的老门房便睁开了半只眼,瞥了他们一眼。 冯掌柜连忙快步走了过去,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帖,恭敬道: “草民笔墨斋冯田,奉李老军神之命特来送酒。” 听到是来送酒的,那老门房顿时便没了睡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鼻子动了动,嗓音沙哑道: “酒呢?” 见此,冯掌柜连忙朝不远处招了招手。 两个拉扯的伙计立即赶着牛车走了过来。 车刚停稳,那老门房浑浊的眼眸便骤然发亮。 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 “嚯...这么香?这是什么酒?” 陆承安不由得心惊,老门房这一下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从门口到门外的马路上,至少有七八米的距离。 一眨眼就过去了。 “好厉害,不知道他是几品...” 只见那老门房径直提起一坛酒,直接拍开了油纸蜡封,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随后脸色大变,眼中满是兴奋。 “这这这...本以为醉仙酿便是酒中极品,没想到这酒竟然比醉仙酿还要香醇,这是何人酿的酒?” 说罢还不等冯掌柜开口回答,老门房便端起酒坛就要喝起来。 “老东西,给老子放下...” 忽然间,一声宛如惊雷一般的暴喝传来。 震得陆承安耳朵轰鸣,脑袋昏沉。 等回过神来,便看到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牛车边上,在跟老门房抢那坛开封了的改装版百日春。 “你抢我的干吗?这里不是还有吗?撒手...” “老东西,你给钱了吗?还没给钱你喝什么?拿过来...” “给钱?喝了再给不是一样?快松开...” “喝了再给?你有钱吗?老不死的裤兜里比脸还干净,还敢抢我的酒喝...” “嘿?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子给你守门你给过我工钱?快快快,快付钱,别耽误老子喝酒...” 见两个老人为了一坛酒在那你争我夺,陆承安和冯掌柜都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老人家哪里还有北齐军神武道第一人的样子? 还有那老门房,他不是将军府的门房吗?怎么敢跟将军府的主人抢酒喝? 或许是注意到陆承安和冯掌柜的表情,老军神李天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松开了酒坛。 那老门房当即便不管不顾的开始喝了起来。 “嗦...” 先是嗦了一小口,在嘴里咕叽咕叽几下,一仰头吞了下去。 脸上顿时飞起一片潮红,眼里更是兴奋异常。 “果然是好酒,够劲...” 说罢便开始端着酒坛子牛饮。 老军神咽了口口水,舔了下嘴唇,怒骂了一句“老不死的东西...” 说罢便转过身看向冯掌柜和陆承安,笑道: “你们果然没让老夫失望,这次的酒,比上次明显还要好,开个价,这些我全都要了...” 冯掌柜笑了笑,正打算开口说这次的目的。 却被陆承安抢先一步道: “李将军,不着急,还是先让人运进去,您尝过之后再说吧。” 冯掌柜心中诧异,不过却没有说话。 李天策早就迫不及待了,当即便伸手抱了一坛出来,说道: “行,老夫先去喝酒,一会儿让人跟你们结账。” 说罢,李天策便不管他们,而是朝正在一口接一口喝酒的老门房踢了一脚骂道: “别在这丢人现眼,进来喝...” 说罢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老门房则是喜滋滋的抱着酒坛子一步步走到大门口的板凳上,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陆承安和冯掌柜不敢耽搁,赶忙跟两个伙计一起开始搬酒。 期间冯掌柜忍不住好奇问道: “陆兄弟,刚才你怎么不让我说?” 陆承安看了眼四周,轻声笑道: “冯老哥,办事不能操之过急。李老将军一看就是极爱酒之人,这样的人看到美酒在旁,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弄两个下酒菜,舒舒服服的好好喝一顿过足瘾。” “这个时候咱们跑上去请他办事,先不说办不办的成,在他心里的印象就不太好了。” “而且他这个时候也没心思考虑我们说的事。” 冯掌柜一愣,顿时恍然大悟。 倒不是说他想不到这一层,而是关心则乱,冯掌柜心中对于李老军神的畏惧太重,不像陆承安那般可以放平心态对待。 听完解释,冯掌柜忍不住伸出大拇指道: “得亏今天陆兄弟你来了,不然还真可能给我办砸了。” 陆承安笑了笑,继续说道: “还有一个原因,咱们对李老军神的脾性并不清楚,刚才那样情景下,咱们直接开口说求他办事,未免挟恩图报的嫌疑。” “若是惹得他不高兴了,说不定不仅办不成事,反而惹上麻烦。” 听到这里,冯掌柜不由得一个激灵。 陆承安说的没错,他们只不过是升斗小民,酿了几坛子独有的好酒,就敢以此来要求办事。 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想到这里,冯掌柜有些担忧的问道: “那过后再提这件事不也还是会有这种顾虑吗?还是说咱们就不提了?” 陆承安笑了笑,回道: “情况不一样,结果肯定也会不一样。” “等李老军神喝了咱们的酒过足了瘾,再听到我们的请求他至少不会因此而不高兴。” “事未成,先谋败。至少能保证咱们不会因此而受到牵连不是?” 这次冯掌柜是真服了,竖着大拇指,连连道: “短短那么几句话的时间,陆兄弟竟能想到这么多,佩服佩服...” 陆承安笑了笑,摆了摆手。 “不过是一些小道,算不得什么。” 将军府内堂,一张简单的木桌上摆着一碟花生米。 桌边,李天策端着一碗酒眼中带着一抹笑意。 “呵,好小子,竟能将人心看得如此透彻...” 说罢,便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第26章 千古名句 但他说的话却早已被李天策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去。 等他们搬完酒水,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便走了过来,满脸堆笑的打算跟他们结账。 一斤百日春通过蒸馏、勾兑,如果要勾兑出五十度的高度酒的话最后大概只能得到四两多多一点成品酒。 按照百日春二百文一斤的价格来算,改良之后的成品酒成本应该在四百文左右。 加上人工、损耗、扬地租金等等,成本差不多五六百文。 这是陆承安和冯掌柜早就算好的账,最后他们打算将改良版的百日春卖到二两银子一斤。 这个定价对于酒水来说不低,但对于本来就不在乎银子的富豪权贵来说,却依然是微不足道。 不过这款酒只是陆承安打算用来开辟市扬的试验品。 真正能够赚取大利润的是那些还没有提上计划的顶级名酒。 按照定价来算,这三坛六十斤酒应该卖一百二十两。 不过既然是要求李天策办事,这钱自然是不能收的。 但不收钱也肯定有不收钱的话术。 原本这些话应该由冯掌柜来说,但这次,冯掌柜却看向陆承安,眼睛里似乎在说:开始你的表演。 陆承安无奈,只好上前道: “先生有礼了。” 管家一愣,陆承安这起手问礼对他来说倒是少见。 “公子有礼。” 管家也回了一礼。 问候完,陆承安笑道: “说来也是缘分,原本这酒只不过是我与冯老哥突发奇想弄出来自己尝尝的。恰巧那天李老将军路过,赏脸品鉴了一番,觉得这酒有些滋味,于是便让我等再酿一些给李老将军送来。” “也正是因为李老将军的赏脸,让我们老哥俩觉得这东西或许有点用处,便心想着多弄条挣钱的路子。” “这不,新酒刚酿出来,我们就送来了。” “我们老哥俩见识浅薄,没什么眼光,就想让李老将军品鉴品鉴,这酒究竟能不能上得了台面。” “如果可以,咱们就干下去了,不行我们也好及时收手,避免更大的损失。” “所以这钱可是万万不能收的。” “如果李老将军有闲暇了,可以来我们酒坊坐坐,我们那还有些其他款式的酒,也希望李老将军能帮着品鉴品鉴。” 说罢,陆承安长身而立,笑而不语。 掌柜的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人物,陆承安这一次倒是让他有些眼前一亮。 这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说话办事却像个老江湖一样沉稳老练。 关键是他虽然说的是一些奉承的话,可眼中和身上却看不到半点屈尊讨好的意思。 身上自有一股卓尔不群的气质,令人不忍轻视。 听他说完,管家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后摇头道: “老爷只是让我来结账的,多少钱你们尽管开口就是。” 冯掌柜心头不由得一震,心想这事恐怕要黄了。 却见陆承安依然是淡然自若,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帖子,双手递了过去。 “银子我们便不收了,管家如果拿不定主意,便请将这份帖子转交给老将军。” “告辞...” 说罢,陆承安便转过身拉着冯掌柜从偏门离开了。 掌柜的看着手里的帖子,笑了笑道: “老爷还真是料事如神。” ———— 内堂酒桌边上,李天策一手端着酒碗一手随意的抖开陆承安的帖子。 看到上面的字迹后李天策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倒是一手好字,可惜少了些许男子刚猛的味道...” 可渐渐地,他脸色开始不对了。 李天策眉头微微皱起,手中的酒碗也放了下来。 两只手捏着帖子的两边,专注的看了起来。 大约半刻钟的时间后,李天策猛地合上了帖子,向站在一旁的管家吩咐道: “去,请何先生过来。” “是...” 管家急忙跑了出去,没过多久便带回来一个清瘦温雅的中年人。 中年人拱手见礼道: “何道哉见过将军。” 李天策伸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道: “何先生客气,请坐。” 带着满心疑惑,何道哉撩起衣袍,端端正正坐了下去。 心中不由得猜测李天策找他来有什么事。 何道哉是将军府的私府先生,负责教导将军府小辈子弟读书。 方才正在上课呢,管家急匆匆赶来,二话不说,拉着他便走。 李天策歉意一笑道: “耽误何先生时间了,实在是老夫才疏学浅,这才请何先生帮忙看看。” 何道哉更加疑惑了。 李天策将那份帖子递了过来,笑道: “这是方才一位少年送来的,何先生帮忙看看,怎么样。” 何道哉双手接过帖子,带着一头雾水轻轻翻开。 看到陆承安的字迹不由得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 “好字,笔走如龙,行云流水,形断意不断,竟有一派大家风范...” 欣赏完字迹,何道哉开始看起上面的内容来。 “醉卧沙扬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醉卧沙扬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醉卧沙扬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 何道哉足足吟诵了五六遍,眼中光芒越来越盛。 神情也跟着越来越震惊。 “好诗...好诗啊...沙扬将士,大战之后大醉酩酊,劝君莫笑,自古以来征战沙扬的将士,又有几个能活着回去的?” “短短两句,便写出了边境将士的悲壮,写出了战争的无奈和惨烈。” “只是可惜,为何只有半阕?” “将军,这是何人所做的边境战诗?” “他在哪?还请将军引荐...” 何道哉从座位上站起,脸色潮红的向李天策问道。 他自问读书无数,胸中才学墨水,不弱于任何人。 可这仅仅只有半阕的战诗却让他有种几十年书白读了的荒诞感。 以至于一时兴奋过度,全然不顾礼数。 李天策并没有介意他的失礼,而是反问道: “依何先生看来,这诗写的不错?” 何道哉再次翻开帖子,激动道: “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千古罕有啊,若能补全这半阕诗,必定能流芳百世,令后世人仰慕啊...” 第27章 天地之外,小院之内 “竟有这么好?” 他方才看到这两句诗,来来回回读了几遍,只觉得写的深得他心意。 戎马戍边上百年,见证了太多的生死离别。 可不就是那句古来征战几人回吗? 只是他毕竟不善诗词,能看出好,却看不出好在哪,究竟有多好。 所以才叫来何道哉看看。 身为读书人,何道哉此时心中震撼简直无以言表。 诗词之道虽是小道,但窥一斑而知全豹,有如此诗才之人,必定是文才惊世,绝非凡俗。 “将军,您刚才说这是一位少年人写的,敢问这位少年在哪?可否为在下引荐一番?” 何道哉现在最想知道的便是这半阕诗另外半阕是什么内容。 对于一个极爱读书的人来说,这就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一般,心痒难耐。 李天策并未冲动的直接将陆承安的信息告诉何道哉。 笑了笑道: “何先生稍安勿躁,你先下去忙吧,等我查到少年的消息后再来请何先生。” 听李天策这么说,何道哉也不好再说什么,躬身告退,那幅帖子却被他顺手带走了。 李天策并未在意,坐在桌边略微沉思,片刻后忽然对着空荡的房间淡淡道: “去查查这少年,越详细越好...” “是...” 屋外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随后便没了声响。 李天策端起酒碗又喝了口酒,咂吧咂吧嘴眼底满是好奇。 “不收酒钱,还专门送来半阕诗,这小子究竟想请我办什么事?” ———— “办什么事都没说,陆兄弟,咱们这趟不会白跑吧?” 牛车上,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会是白跑呢?至少我们已经让李老将军记住了,并且印象想必也比较深刻。不出意料,李老将军一定会找人来查我的底细。”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让那些暗中查我们的人自然而然的查到我们想要进入诗会的目的。” “如果李老将军愿意帮,等下次再去送新出的酒时我们只需要稍稍提一句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如果不愿意帮,呵...” 后面的话陆承安没有说,意思不言而喻。 去不了诗会并不是他陆承安的损失,而是这扬诗会,这京中读书人的损失。 既然如此,那就无需再费心思去搭这条线了。 冯掌柜坐在一旁,有些不解。 “陆兄弟,这么做是不是太麻烦了?” 听到这个问题,陆承安下意识一愣。 麻烦吗? 确实麻烦,其实还不如直截了当去求那李老将军。 可陆承安却似乎从未想过这个方法,甚至从未考虑过要去求人。 他做的一切都是基于等价交换的前提,更是为了剔除一切隐患,不给那李军神对自己产生半点不满情绪的机会。 陆承安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颤。 “原来...我对这个世界的戒备心竟然这么强吗?”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社会环境,陌生的秩序制度。 而且到处都是拥有超凡武力的陌生人。 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现代人,陆承安本能的发自内心的抗拒。 他不喜欢这里,所以他无法融入这里。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所以他才会费心劳力,多走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唉...” 陆承安微微叹息,没有说话。 内心却在告诫自己,挣钱只是为了解当前的燃眉之急,重心还是应该好好放在修行上。 不管是武道还是文道,只要能掌握强大的力量,便无需再如此步步为营。 这段时间忙着酿酒,确实耽误了不少时间。 回到酒坊,陆承安匆匆告别。 冯掌柜还想问什么时候再去送酒,但见陆承安似乎心情不佳,便止住了话头。 回家的路上,看着街道两边忙碌的人群,陆承安没来由的升起一抹孤独感。 看着这些人,这些事,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在看另一个世界的天地众生。 一切都与他无关。 身边的世界越喧闹,他便越觉得孤单。 心情也不知不觉越来越沉重。 不知走了多久,陆承安一抬头,发现竟已回到了大哥家门口。 院门敞开着,院子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不知道玩些什么。 水井边上,大嫂挽着袖袍正在洗菜。 一棵棵菜叶子都洗的极为仔细。 隔着一段距离,他都能看见大嫂鼻尖的汗珠。 陆承安双目无神的走进了院子。 听到动静,那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转过头,看见是二叔,立即站起身跑了过来,一把抱住陆承安的大腿,仰着头眯着眼,笑起来像是两轮弯月。 “二叔你回来了,有没有好七的...” 陆承安一愣,尴尬笑了笑。 水井边上,大嫂抬起头笑道: “囡囡,二叔忙了一天很累了,你别闹,去,去厨房把放凉了的银耳汤给二叔端来。” 小囡囡听到娘的吩咐,立即蹦蹦跳跳跑去了厨房。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端着一张食盘,盘子里放着一碗银耳汤。 小姑娘生怕打翻了,肉嘟嘟的小脸蛋满是紧张,脚下小碎步慢慢挪动,尽量让自己走的更稳一些。 正在洗菜的大嫂看着这一幕一脸宠溺的笑着,并没有起身去帮忙的打算。 只是柔声夸赞道: “哇,我们家囡囡真厉害,会帮娘干活了...” 囡囡听到娘的夸赞,脸上严肃的表情立即被笑容取代。 午后的阳光透过院子里那棵枣树的枝叶落在了小小的身影上,穿过一块块斑驳,令她的嫩白的面孔就像是不断闪烁的星星,灿烂又美好。 嘴角边两个浅浅的梨涡仿佛在告诉这个世界,她现在有多么开心。 不知为何,这一幕忽然狠狠的撞进了陆承安的心湖。 呆滞的双眼忽然有了神采。 胸膛不知不觉一点点挺了起来。 脸上那原本有些麻木的肌肉也变得松动。 两个嘴角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缓缓翘起。 “二叔,二叔,喝银耳汤,甜甜的...” 银耳汤甜不甜陆承安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绝对没有小囡囡的声音甜。 陆承安快步走了过去,接过食盘。 “谢谢囡囡,手酸了吧?” 小囡囡嘟着嘴点了点头。 陆承安哈哈一笑,端起瓷碗将碗中甜而不腻的银耳汤一饮而尽。 随后放下食盘和碗,一把抱起小囡囡道: “走,二叔给你买糖葫芦去...” 囡囡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即瞪得老大,随后一把抱住了陆承安的脖子,咯咯笑道: “二叔最好了,快走快走,我要吃糖葫芦...” 陆承安抱着小囡囡往外走,大嫂则扯着脖子喊道: “他二叔,少给她吃点,马上要吃晚饭了...” 第28章 心境通达,修行自成 这一夜修行,文道修为竟然直接突破八品,步入七品行列。 “文道修行,首在修心...” 陆承安心中了然。 起床后,依然是每天雷打不动的练拳淬体。 大哥教的一丝不苟,陆承安学的全心投入。 不知不觉间,气血便已覆盖全身。 皮肉鼓胀,赤红如烙铁。 “嗯?” 站在一旁的陆泽安目光凝聚,似乎看出了什么。 陆承安依然是忘我练拳,不为所动。 “要入品了?” 大哥心中震撼,眼中透着一抹惊喜。 练拳淬体不到一个月便即将入品,这种练武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这个时候万万不能打断陆承安,否则必定会引得气血紊乱,出大问题。 而陆承安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立即收摄心神,全神贯注。 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双眼,将外界一切全都忽略。 只听见自己体内气血流动的声音,宛如山谷清泉,生生不息。 皮肉的鼓胀感越来越强,每一寸肌肉都仿佛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炙热,痛苦。 皮肉中的杂质被一点点剔除,让他的体魄变得更加纯粹。 当这种感觉逐渐达到了一个临界值,陆承安仿佛听到轰了一声,周身皮肉开始猛地颤动。 那流动的气血之力仿佛终于冲开了淤塞多年的闸口,奔腾而出,冲破了皮肉限制,涌入到周身筋膜之中。 所有的炙热和痛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无与伦比的畅快感。 “啊...爽...” 陆承安忍不住大喝一声。 拳势顺势而收,站在原地一脸惊喜。 “好,好啊,承安,恭喜你步入九品武夫行列,不足一月,练武便能入品,以大哥浅薄的见识来看,无人能与你相比。” 看着陆承安入品,大哥甚至感觉比自己修为提升还要兴奋。 陆承安欣喜地感受着自己的身体,随手挥了几拳,拳风呼呼,声势已然不小。 “好强的力量,我甚至感觉自己现在能一拳打碎一座山...” 陆承安惊叹道。 大哥笑了笑,解释道: “这是错觉,是力量暴涨带来的感觉错乱,不过承安你初入门武道,第一步皮肉淬炼的极为彻底,武道底子打得非常牢固。按照这种情况推断,你的力量应该会比同为九品的其他人强不少。” 陆承安点了点头,随后向大哥躬身行礼,诚恳道: “若不是大哥耗费真气为我入门淬炼,我也没有这般境地,有劳大哥了。” 陆泽安托着陆承安的手臂,笑道: “你我兄弟,说这些干吗?走,吃早饭去。” ———— 转眼两天时间过去了,眼看百花楼诗会明天晚上就要开始,可将军府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笔墨斋的内堂,冯掌柜忍不住叹气道: “陆兄弟,看来咱们这次没机会了...” 与他不同,陆承安并无半点担忧。 不是他有自信觉得李老军神一定会来带他们去诗会,而是此时此刻的陆承安心境已经有了转变。 这所谓的诗会他已然提不起半点兴趣。 至于酒水的销售,他早已想好了另外几条方案。 上一世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活在上一世那个时代,身边随处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营销手段。 放在上一世,那些手段大家早已司空见惯,所以并没有太大的触动。 但如果搬到这个世界,那便是完全耳目一新的套路了。 只不过相比于诗会来说,少了几分打入高端层次的机会而已,需要花时间慢慢渗透。 说到这里或许有人会问,既然都已经接触到了李老军神,为何不通过他来打入京都权贵层次? 这个问题不管是冯掌柜还是陆承安,想都不想便直接从心底否决了。 李老军神已经不能用京都权贵来的眼光来看待。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可是一尊真正的神明。 让神明帮忙做生意?疯了吧? 除非是李老军神自己愿意去推销。 否则想都别想。 看着唉声叹气的冯掌柜,陆承安忍不住轻笑道: “冯老哥,别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子弹?飞?” 冯掌柜一头雾水。 陆承安笑了笑,解释道: “再等等就是了,而且这件事也不用太挂心,就算去不了诗会,我也有办法把咱们的酒推广出去。而且就算去了诗会,以那些权贵的傲慢,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所以这件事,尽力而为即可。” 听完陆承安的解释,冯掌柜不由得摇头轻笑道: “陆兄弟,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你这具年轻的躯体里面,是不是住着一个阅尽世事的老头子。怎么什么事都看得这么淡然,这么长远...” 陆承安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随即拿出一壶新出的高端改良酒道: “不说这些了,咱们尝尝这壶改良版醉仙酿,好东西自己先试试看...” 说罢便各自倒上一杯。 顿时内堂屋内酒香四溢,竟比之前的改良版百日春更胜一筹。 就在两人刚要举杯共饮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嚯,看来老夫今天来的正是时候。”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冯掌柜立即起身迎了上去。 陆承安则是隐晦一笑,心中暗道‘果然来了...’ 随后也站了起来,负手而立。 “草民见过李将军...” 冯掌柜恭敬行礼,不敢抬头直视。 陆承安则是拱手笑道: “李将军有礼了...” 李天策笑着摆了摆手道: “无需多礼,我现在就只是一个被酒虫馋的不行的老酒鬼,不是什么大将军。” 说话间,另一个老人从李天策身边挤了进来,快步走到陆承安面前,看着桌子上酒壶和酒杯,双眼放光。 “小子,你有更好的酒怎么不早说?快快快,给老子来一杯...” 此人正是那天在将军府门口见过的老门房。 显然,这两个人今天是专门来蹭酒喝的。 陆承安笑了笑,朝屋外喊了声: “伙计兄弟,再拿两个杯子过来。” 第29章 跟军神的交易 这段时间陆承安经常来店里,所以与他也算是混熟了。 二奎不知道李天策的身份,笑嘻嘻的拿来了杯子摆在桌子上,看了眼李天策笑道: “老人家又来蹭酒喝了...” 此话一出,冯掌柜瞬间汗毛竖立,惊出一身冷汗。 陆承安也是目光凝聚,看向李天策。 顺便推了把二奎道: “去对面醉风楼买两个下酒小菜,快点。” 二奎一愣,似乎也察觉不对,连忙点了点头跑了出去。 等他离开后冯掌柜双腿一软,就要跪下。 “李老将军,他肉眼凡胎,不识真神,还请老将军网开一面...” 李天策轻轻挥了挥手,冯掌柜便跪不下去了,只觉得膝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 李天策板着脸道: “冯掌柜说的什么话?难道老夫就是这么不讲理的人?那小伙子又没说错,老夫今天来就是来蹭酒喝的。” 见此,冯掌柜和陆承安才算是松了口气。 陆承安内心对于李天策的感观倒是好了不少。 比起这段时间他在京都见过的那些权贵,这位老军神倒是要平和得多。 给两个老人各自倒上一杯酒,陆承安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老门房便迫不及待的端起酒杯,小口小口的尝了起来。 李天策也连忙走了过来,端起酒杯开始品尝。 “嘶...这滋味,醇厚,浓郁,似乎像是醉仙酿?却又明显更加浓厚。” 老门房显然是懂酒之人。 陆承安笑道: “老人家,这确实是醉仙酿。” 老门房不由得好奇,问道: “你们是怎么把醉仙酿变成这样的?” 话音刚落,一旁的李天策便直接踹了他一脚,骂道: “老不死的,喝了人家酒还想套别人绝技?还要不要老脸?” 李天策这话说的可不是玩笑话,他是什么身份?他身边的人这么问其他人会怎么想? 老门房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笑了笑,罕见的没有跟李天策顶嘴。 不过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冯掌柜心头一震,偷偷看了眼陆承安。 似乎是在询问这该怎么应对。 与冯掌柜担忧李天策会抢他们秘法不同,陆承安却心头一动,反倒觉得这是个机会。 于是便直接了当的开口道: “李将军,其实我们这酿酒的法子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将军若是有兴趣,我们愿意献出来。” 李天策眼神微不可察的眯起,轻笑道: “哦?这可是你们用来挣钱的买卖,这也能交出来?舍得吗?” 冯掌柜此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句话不敢说。 陆承安倒是一脸淡定,语气依然是不卑不亢道: “自然舍不得...” 此话一出,冯掌柜不由得脑子一懵,差点吓得半死。 这种话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怎么能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呢? 就连那老门房都好奇的看了眼陆承安。 李天策眼中笑意更浓,继续问道: “既然舍不得那你还愿意拿出来?难道老夫我在外竟有这么一个强取豪夺的名声?” 李天策说话的语气虽然平和,甚至始终带着微笑。 可此时这内堂之中就仿佛空气凝滞了一般,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冯掌柜甚至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六品仙道的修为被彻底压制,根本动不了半点。 反观陆承安,却依然是云淡风轻,不为所动。 “老将军误会了,我愿意送出秘方,确实是因为老将军的身份,但却并非受将军身份所迫。” 李天策淡淡问道: “这话怎么说?” 陆承安笑道: “老将军就当在下是为了借势吧。” “我们的酒老将军已经喝过了,想必应该知道,我这种酒一旦问世,大概率会对现有市扬的酒水造成极大的冲击。” “据我所知,京中酒水产业幕后都有朝廷高官甚至皇室的影子。” “我与冯老哥一介白衣,贸贸然冲进这片市扬,就像是两只绵羊冲进狼群。” “结果无外乎被啃食的一干二净。” “所以我们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就不能贪心,必须让出大头,我们俩喝点汤水就行。” 听陆承安说完,李天策语气微微冷淡道: “所以你想借我的名头来卖酒?” 屋内的氛围更凝重了几分。 陆承安却摇了摇头。 “老将军又误会了,我们是借势,但却绝非狐假虎威。” “更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打着老将军的名头来谋利。” “老将军只需要把秘方拿去,然后自己找人酿酒售卖即可。” 说到这里,李天策已经明白了陆承安的意思。 一旁的冯掌柜却一头雾水,理不清楚其中关键。 老门房则是看了眼陆承安,笑道: “这小子倒是聪明...” 冯掌柜看着打哑谜的三个人,一脸懵,他想问,又不敢问,一来是因为慑于李天策的威势。 二来则是要面子,毕竟大家都明白,唯独他不明白,那不是显得他傻吗? 所以见到李天策和老门房都在笑,他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李天策没有再说话,只是和老门房你一杯我一杯默默喝酒。 一壶酒并不多,没一会儿功夫就见底了。 李天策站起身,呼出一口酒气,走到陆承安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年轻人,有想法,有胆识,不过...” “秘方就算了,老夫只喜欢喝酒,不喜欢酿酒。” “你只需要答应老夫,以后我将军府的酒管够,老夫保管你不会有麻烦。” 李天策刚说完,陆承安便直接点头道: “好,没问题,以后绝对少不了李老将军您的酒喝。” 见陆承安答应的这么爽快,李天策不由得一愣。 他忽然感觉这小子似乎早就在等他这句话,并且像是生怕他会反悔一样,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这种事,不应该是拉扯一番,然后在自己义正言辞下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吗? 这一下倒是把李天策给整不会了。 不由得没好气道: “你小子,原来在这等着老夫。” 陆承安咧嘴一笑,说道: “老将军乃我大齐军神,武道第一人,一言九鼎,一诺千金...” 陆承安一大串奉承的话说了出来,李天策反倒是脸越来越黑。 最后实在忍不住打断他道: “好了好了,闭嘴吧你。就这么说定了。” 陆承安果然闭嘴不再说话。 李天策瞪了他一眼,随后从怀中摸出一张金纹请柬递了过去。 “呐,你们要的东西。” 第30章 步步为营 “多谢老将军。” 李天策则是似笑非笑道: “提醒你一句,这扬诗会可不是简单的一扬风花雪月,你真要参加?” 陆承安一愣,疑惑道: “哦?老将军可否为我解惑?” 李天策摇了摇头道: “此事不一般,你要敢去,自然就知道了。” 陆承安想了想,点了点头。 李天策又指了指那壶已经被喝光了的改良版醉仙酿道: “等你们这个酒量产了,给老夫送一坛子过来。” 这个时候冯掌柜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了,立即恭敬道: “将军放心,我过两天亲自送到您府上。” 李天策点了点头,随后直接转身离开了。 那老门房还专门看了眼陆承安笑道: “多酿点好酒...” 陆承安笑着拱了拱手。 送两人离开后,冯掌柜回到内堂,一屁股直接坐在椅子上,虚软无力的瘫坐着。 “陆兄弟,以后我叫你老哥算了,今天我算是服了...” 陆承安笑了笑,淡淡道: “冯老哥,我看李老将军人挺和善的,你干嘛老这么怕他?咱们问心无愧,有什么好怕的?” 冯掌柜就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瞪大了眼睛表情夸张道: “什么?和善?你说李军神和善?” 陆承安一脸不解。 “是挺和善的啊,方才不是挺好说话的吗?” 冯掌柜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是你不了解老军神,大概是三十多年前,李将军在前线抗击妖魔异族,朝中有人故意使绊子,想要让李将军吃亏。” “你知道李老军神干了什么事吗?” 陆承安好奇的摇了摇头。 冯掌柜打了个哆嗦,说道: “那位使绊子的一部尚书,连同跟他一起谋划的三位高官,被从北境赶回来的李军神以一己之力灭了满门。” “是满门,四家人,两百多口,不管男女老幼,一个不剩,全都被李老将军一个人杀了...” “我还记得,那个晚上,皇族高手齐出,想要劝李军神收手。” “可李军神一点面子都不给,当着皇室的面把四个家族的人全杀了。” “最后若不是陛下亲自出手,李军神甚至还打算把其余几个知情但未参与的高官也一并杀了...” “李军神的名号,那是杀出来的,他这样的人,你竟然说他和善?” 陆承安心头微微震动。 几乎是脱口而出问道: “杀了这么多人,他怎么没事?” 冯掌柜白了他一眼道: “他能有什么事?你以为武道第一人的名头是白叫的?在咱们大齐,除了国师和那位传说中的皇族老祖,谁能奈何得了李军神?” “再说了,李军神不仅是军神,还是陛下的亲舅舅。” “陛下当初能坐稳皇位,其中很大一部分功劳都是李军神的,怎么可能动他?” 陆承安听完沉默不语,以现代人的观念来看他自然是不会认同李天策的做法。 几百条人命,甚至还有老幼妇孺,说杀就杀。 但作为局外人,他不能也没有资格对李天策做的事评头论足。 因为他不知道那个使绊子的人做的事对李天策的北境边军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所以他既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李天策做得不对,更不会因为李天策的身份和武力屈从,而觉得他做这样的事是理所当然的。 沉默是陆承安对这件事的态度。 不过他现在也差不多能理解为何往日里沉稳老练的冯掌柜,一见到李天策就会怕成那样。 毕竟面对一个随手能屠人家满门而且事后没有任何代价的人,谁也不敢随意招惹。 内堂里陷入沉默,两人都在各自想着心事。 最后这份沉默还是被闯进来的二奎给打破了。 “陆哥儿,下酒菜来了,一碟花生米,一盘鹿肉...” 走进来一看,只剩下陆承安和冯掌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二奎放下两盘菜疑惑道: “咦?那老人家呢?走了?” 冯掌柜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瓮声瓮气道: “去干活,晚上这两盘菜你带回去吃了吧。” 二奎见气氛不对,也不敢再说什么,赶紧出去了。 冯掌柜叹了口气,看向陆承安,好奇问道: “陆兄弟,刚才你们三个打哑谜,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何说要借势,又不让李老军神出面?” 闻言,陆承安笑了笑,反问道: “冯老哥你是当局者迷,你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你是那些京中权贵,得知我们竟然在跟李老军神卖一样的独家酒水,李将军府竟然没有出面声明这酒的独家权,你会怎么想?” 冯掌柜一愣,下意识说道: “我会觉得你卖的酒是得到了将军府授权?” 陆承安一摊手道: “那不就得了?这样一来我们虽然没有直接跟将军府联合,李将军也没有直接出面维护我们,但那些权贵依然不敢对我们出手。” 冯掌柜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但随后又疑惑道: “为什么要这么兜圈子?让李老军神直接出面不是更干脆吗?” 陆承安无奈叹了口气。 “冯老哥,怎么一扯上李将军你就全然没了主意?李将军那是什么人?他如果直接出面跟我们扯上关系,那我们以后岂不是要被迫扯进京中权贵的圈子?” “两只羊落进狼群,就算有老狼护着,我们除了心惊胆战之外又能有什么好处?” “而且你觉得,将军府的人情是白欠的吗?” 说完这些,冯掌柜才豁然开朗。 仔细想想,其实这些东西也并不难想到。 只是李天策给他的压力太大,以至于根本没有心思和精力去思考这些。 现在回过头想想,冯掌柜猛然惊醒。 最后李天策拒绝了陆承安交出秘方的打算,或许这一步也早在陆承安的计划中。 甚至再往前想想,今天陆承安把那壶唯一勾兑成功的醉仙酿带到笔墨斋来一定也是早就计划好的。 李天策爱酒,喝过百日春后发现陆承安这里竟然还有更好的酒,在心理上必定会更加期待他们以后酿造的酒。 这也为后面承诺保住他们以后的酒水售卖以及赠送诗会请柬带来了更好的理由。 想到这些,冯掌柜不由得深深看了眼陆承安。 心头暗叹道: “好深沉的心思,这还是个少年人吗?” 第31章 一团光 老门房还提着那个空酒壶,时不时闻一口,脸上满是陶醉的神情。 李天策回头看了眼,顿时一脸嫌弃的踹了他一脚。 “老东西,没见过世面...” 老门房也不生气,嘿嘿笑道: “我没见过世面,那你把剩下的那几坛酒都给我好了,让我好好开开眼界。” 李天策怒目而视,指着他鼻子道: “你吃我的喝我的,还想打我酒的主意?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老门房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李天策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等两人慢慢走到了将军府门口,老门房依旧坐在了属于他的那条板凳上,倒头就睡。 李天策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扫了扫板凳旁边的石墩,也坐了下来。 “老东西,说说看。” 老门房眼睛都没睁开,嘟囔了一句。 “说什么?” 李天策没好气道: “还能说什么?说说那小子,你的天心五梦经不是能看穿他人内心本相吗?” 老门房翻了个身,嗤笑道: “呵,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中本相又哪是那么简单就能看穿的?” “嘿?你...” 李天策刚要动手,老门房便接着开口道: “不过...那小子确实不太一样...” 李天策手僵在半空,好奇道: “哦?有什么不一样?” 老门房似乎也来了兴趣,从凳子上坐了起来,微眯着双眼道: “天下人千千万万,本心万相各有不同。可自从我的天心五梦经大成,这么多年来观人无数,却从未见过他这样的。” 李天策双手拢袖,往老门房面前挪了挪,嘿嘿笑道: “说说,他到底怎样?” 老门房瞥了他一眼,往一旁挪了挪。 李天策顺势就坐在了板凳上。 老门房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又有些不对劲,似乎难以表达。 “怎么说呢?嘶...就是...” 看他这副模样,李天策忍不住笑道: “叫你多读点书,你看,话都说不清楚...” 老门房没有反驳他,想了想说道: “这么说吧,天下人在我眼里,除了他们的外貌表象之外,内心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模样。” “有的就是他们本来面目,有的则截然相反。” “虽然每个人的内心本相都有不同,但至少都会有个具体的形象。” “可那小子在我眼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只有...一团光...一团并不耀眼却无限光明的光...” 李天策愣在原地,一脸惊讶道: “一团光?什么意思?” 老门房摇了摇头。 “不知道,就是我说的字面意思,一团光,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李天策目光变得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门房看了他一眼,沉声道: “除此之外,那小子似乎还练了什么了不得的功法,体内气息虽然薄弱,但却极为不凡,不是我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力量。” 说到这一点,李天策点了点头。 “这个我早看出来了,天下功法千千万,这没什么。关键是他这功法跟谁学的?武道底子是金刚百炼身,这个好解释,他的兄长是边军出身,应该是他兄长教的他。” “但根据蛛网查到的消息,这小子过去一直生活在宁都府的乡下,而且长期受到他二叔二婶的虐待,连饭都吃不饱。” “那他这一身才学究竟是从哪学来的?” “还有一点,从他兄长跟他接触的时间来看,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来月。” “但你注意到没有?他的体魄竟已入九品...” 说到这里,李天策看向老门房问道: “话说当年,你入品花了多久?” 老门房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反正比你快...” 说罢便转头躺下了。 李天策顿时不乐意了。 “嘿?比我快,比我快那你还半途转修仙道?” 老门房不再理他。 李天策见他呼噜声都起来了,也没了兴趣,暗骂了一句“你就梦吧,就活在你自己的梦里,别出来了,没出息的东西...” ———— 百花楼,京都最为高端的勾栏。 虽然是风月之所,却对外号称卖艺不卖身。 当然了,若是里面的歌姬自己自愿,也可以破例。 据说百花楼的后台非常不一般,没有人敢在这里乱来。 像今天这样的日子,这里更是有带刀护卫把守,寻常人甚至都无法接近。 天色还没暗下来,百花楼前的街道上,以及两边其他的商铺里便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其中,陆承安与冯掌柜正好也是这群人之一。 “好家伙,这诗会这么隆重吗?连官兵的来了,整个百花楼都给围了起来。” 陆承安坐在对面的一间茶楼里感叹道。 对面的冯掌柜脸色有些凝重,眼底隐隐透着一抹担忧。 “今天绝对不简单,以往京中权贵组织的诗会从未见过有这般阵仗。” 说话间,不远处一辆双马并排的豪华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停在了百花楼前。 马车一出现,立即就有人惊呼。 冯掌柜也是惊讶道: “威远侯府的马车...” 陆承安扯着脖子看了眼,好奇道: “你们是怎么一眼看出这是威远侯府的马车?” 冯掌柜舒了口气,解释道: “威远侯姓徐,你看那马车前挂的名牌,不就是一个徐字吗?在这京都敢挂徐字名牌的,除了威远侯府还有谁?” 陆承安看了眼,果然有个徐字的木牌。 顿时不由得笑道: “这世界竟然也有车牌...” 马车门帘拉开,里面走出来一位锦衣华服头戴玉冠的青年男子,模样只能算是周正,但一身气度颇为不凡。 男子下车后,带着几个随从便走进了百花楼。 陆承安注意到,那男子进门的时候拿出了一张银纹请柬,与李天策给他的那张几乎是一模一样。 “原来是威远侯世子,据传威远侯世子还不到三十岁,便已是仙道四品的修为。京中八大公子,他排在第七。” 冯掌柜看清来人后,不由自主的感叹道。 陆承安看了眼那威远侯世子,又看了眼冯掌柜,不由得笑道: “冯老哥,这些人难道是经常露面?你怎么一看就认得?” 冯掌柜一怔,随后嘿嘿笑道: “在这京都混生活,总该有点眼力劲,而且他们这样的人,只要远远看到过一次基本上就不会忘了。”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 继威远侯世子之后,陆陆续续开始不断的有人前来。 而且每一个都是身份地位极高的人物。 到后来,甚至连皇室亲王的世子和王子都有到扬的。 看到这里,冯掌柜忽然一把抓住了陆承安的手臂,有些颤抖地说道: “陆兄弟,走,回家,咱不去了。这哪是诗会?这就是龙潭虎穴,咱不去了,这酒咱也不卖了...” 第32章 三皇子有请? “冯老哥,先别急,再看看情况吧...” 正好此时,又有一驾马车来到了百花楼前。 与其他那些豪华的马车不同,这驾马车倒是显得朴素了很多。 车外围着一圈白色丝绸,密不透风,没有人能看穿里面坐着的是什么人。 而此时,马车里一双灵动的美目扫过街边人群,正好看到了茶楼里坐着喝茶的陆承安。 那双灵气的眼眸里明显多了一抹异色。 “青儿...” “嗯?小姐有什么事吗?” ————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到百花楼,楼外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兴奋。 与此同时也更能感觉到今天这扬诗会的非同一般。 因为除了那些王公贵族之外,真正的皇室都出现了。 前前后后足有三位皇子的王驾赶到。 这真的是从未有过的规格高度。 只是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一扬诗会而已,为何竟然连皇子都惊动了。 看到这一幕,陆承安没有任何犹豫,拉起冯掌柜便要离开。 这扬诗会已然完全脱离了他们之前的计划。 在这种扬合里推销酒水?找死吧?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两人刚走出茶楼,三位带刀护卫便来到两人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陆承安一愣,冯掌柜更是一头雾水。 “呃...三位军爷这是...” 冯掌柜诧异问道。 其中那名领头的护卫看了眼两人,随后朝陆承安拱手道: “敢问可是陆公子当面?” 陆承安一怔,跟冯掌柜对视了一眼,满是疑惑。 “在下陆承安,军士兄弟认得我?” 领头护卫笑了笑道: “陆公子,还请跟我进来吧,三皇子有请。” 听到三皇子,陆承安更是疑惑。 冯掌柜狐疑的看了眼陆承安,眼神就像是在说‘你竟然认识三皇子?’ 陆承安苦笑着摇了摇头。 “军士兄弟,那个我还有事,要不改天吧...” 领头护卫只是笑而不语的看着陆承安,也不说话,也不强迫。 只是那眼眸深处,明显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态度。 见此,陆承安无奈的叹了口气。 淡淡道: “好,请带路。” 说罢便直接向前走去。 冯掌柜刚要跟上,却被一位护卫拦了下来。 陆承安回头笑道: “老哥先回去,我不会有事的。” 无奈,冯掌柜只好眼睁睁看着陆承安被带进了那座已然是龙潭虎穴的百花楼。 经过一开始的紧张,陆承安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躲不掉那就好好面对。 从中斡旋,明哲保身。 被三名守卫带进百花楼的陆承安进来后立即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就算是上一世活了四十多年,陆承安也从未见过这般富丽堂皇的布置。 但见崇楼耸峙,极尽奢华。琉璃耀日,金阶映霞;雕甍绣闼,玉砌朱纱。入其内,云锦成帷,明珠缀顶,光摇四壁,恍若仙家。 更有百花奇艳,相映成趣,诚金谷之遗韵也。 古人的奢华审美,足以令他这个现代人的灵魂不由得深深震撼。 仿佛自己这一刻就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在护卫的引导下,陆承安坐在了一处最为偏僻的角落里。 放眼望去,全都是一个个王公贵族,气宇非凡的青年人。 在最中央的位置坐着的,赫然正是方才那几位皇子殿下。 循着方才在楼外冯掌柜给他介绍的那些人的记忆,陆承安看到了那个莫名其妙请他进来的三皇子。 这是个大概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蟒袍,头戴金玉冠,面容冷峻,身上自有一股贵气和威严。 奇怪的是明明是三皇子请他进来的,可陆承安自踏入百花楼到现在,这位三皇子始终未曾转头看过他一眼。 反倒是三皇子临座边上那位白纱蒙面的女子转过头跟他目光有了短暂的对视。 而且还对他轻轻颔首,像是在打招呼。 陆承安一头雾水。 这女子总感觉有些熟悉,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 陆承安也轻轻点头,算是回礼。 随后那女子回过头去,不再看他。 坐在一旁的三皇子似乎注意到女子的动静,目光终于好奇的转头看了眼陆承安。 恰好此时陆承安正在看向别处,没有注意到。 只是看了两眼,三皇子便收回了目光,望向那白纱女子,问道: “一个普通少年而已,竟劳你亲自专门请他进来?他有什么特别的吗?” 白纱女子微微一笑,轻声道: “或许有用吧。” 听她这么说,三皇子也不再说什么。 收回了目光,看向前方中央那座比他们座位略高一些的花台。 “铮...” 一声琴音回荡。 楼内原本有些喧闹的氛围渐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那座花台。 花台上方一片片各色各样的花瓣飘落,在那琴音中,众人仿佛看到了一位天女从天而降。 手持古琴,凌空飞舞,缓缓降落在了花台上。 陆承安同样被吸引目光,举目望去,只见一位容貌足以称得上惊世骇俗的女子已然坐在了花台上。 素手拨动,琴音袅袅。 瞬间便将在扬众人的情绪带进了琴曲的意境之中。 古琴陆承安也会,而且造诣不俗。 但听着这位女子的抚琴,无需比较,陆承安便自觉惭愧。 毕竟相比而言,他只是兴趣爱好,而对方大概率是以这门手艺谋生的。 千万别用兴趣去挑战别人的饭碗,没有可比性。 听着琴曲,陆承安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打着拍子,还不忘端起酒杯偶尔品尝一口。 此时他早已没有了一开始的局促,身心完全放松。 他也已经打消了出风头推销酒水的念头,权当是来体验一番古代权贵的奢靡生活了。 不过这女子的琴曲倒是从未听过,想来应该是这个世界独有的曲子。 相比而言,与陆承安心中知道的那些曲子倒也不分伯仲,只是比起上一世那些能够名传千古经久不衰的琴曲来,还是稍有逊色。 一曲毕,楼内寂静。 所有人似乎都沉醉其中。 这个时候就算有些人听不懂,也会跟其他人一样装装样子。 直到过了几息之后,楼内才渐渐重新热闹起来。 第33章 ?锱铢必较 “那是,你也不想想,就连陛下寿诞都会邀请素银大家入宫抚琴。” “今日这扬诗会是由素音主持吗?” “自然,素音大家号称诗琴双绝,诗才并不逊色于她的音律,由她主持,正好。”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陆承安才知道,原来这个女子还是京都名人,京城音律第一人... ‘这古人还真是喜欢排名,音律这种东西,见仁见智,各有所好,又如何分高低?’ 陆承安心中暗暗笑道。 在他看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文学艺术,本就是主观性极高的学科,很难真正分出觉得的高低。 当然了,彼此之间差距太大那就不必说了。 此时,那花台上名为素音的女子已然收起了古琴,缓缓走到花台前,向扬下众人款款一礼。 “诸位有礼了,素音惶恐,奉圣谕主持今日诗会,便厚着脸皮献丑了。” 说罢,素音转身看向花台前右边前几排的位置,优雅大气的躬身一礼。 那几排上坐着的人也立即起身还礼。 素音笑道: “素音虽身份低微,但终究领了圣命,也算是有资格代我大齐欢迎诸位南楚使臣,望各位此次北上不虚此行。” 听到素音这些话,坐在角落里的陆承安不由得一怔。 南楚使臣? 难怪这扬诗会的规格会这么高,竟然是为了给南楚使臣办的。 然而就在素音刚说完的时候,南楚那群人里立即有人站了出来,笑道: “素音大家,传闻你乃诗琴双绝,今日这扬诗会,北齐不会是要派你出扬来与我南楚才子比拼吧?” 说到这里,此人目光看向北齐三位皇子,眼中满是挑衅道: “难道说,你们北齐的男人,还不如你这个勾栏女子更有诗文才学吗?哈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全扬顿时哗然。 在扬的都是北齐权贵子弟,往日里都是嚣张惯了二世祖,什时候受过这种轻视? 当即便有人站出来指着南楚的席位怒道: “放你娘的狗屁,对付你们这些南蛮,又何须素音姑娘出手?” 此话一出,对面南楚的人脸上笑意更盛了。 坐在前列的皇子立即回头,怒斥道: “闭嘴,坐下。” 那位北齐权贵子弟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仍要争论几句。 身边人赶忙把他拉着坐下。 角落里,陆承安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吐槽道: “看来这些权贵也不全都是精明之辈,这么简单的激将法,这小子就把北齐这一边的一条路给堵死了...” 素音号称诗琴双绝,诗才必定不俗。 现在被这小子这么一闹,她如果再出手那就真印证了对方那句‘北齐男子不如一个勾栏女子了’。 花台上的素音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愚蠢的人冒出来。 今日诗会之所以会这般重视,连陛下都亲自下了圣谕,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风花雪月那么简单。 南楚国这次出使北齐,就是为了以文才压北齐一头。 两个国家之间,任何一点比较都不是小事。 所以这扬诗会早已上升到了两国文脉之争。 而且又因为南楚出面的全都是青年一代,并无治学已久的老文豪。 所以北齐自然也不能以大欺小,只能派京中青年一代出面。 京中藏书绝大部分都在皇室和各大世家,派出的人自然也只会他们这些人。 只是谁也没想到,诗会还没开始就出现一个愣头青,砍了北齐自己一刀。 素音快速调整心绪,正要把这句话圆回来,毕竟她早就准备好要出手。 可还不等她开口,对面的南楚便立即跳出来大声道: “好,不愧是北齐京都,好志气,既然如此,那今天这扬诗会素音大家就来当评委吧,我相信以素音大家的品行,应当不会偏私的,对吧?” 素音一愣,万万没想到会演变成这样。 他只能转头看向那三位皇子。 坐在左手边最前面的那位北齐大皇子站了起来,目光淡然地看向南楚等人道: “原来所谓的天下文宗,竟然对我北齐一位勾栏女子如此畏惧。” 此话一出,众人不由得暗赞。 南楚向来以天下文宗自居,今日为了逼素音袖手旁观,竟然连激将法都拿出来了。 大皇子这么一说,众人心中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南楚那边的人脸色则有些不自然。 但人群中一位面如冠玉风姿卓绝的少年站了起来,手中折扇轻轻收起,看向大皇子笑道: “大殿下,我想我们不必再做口舌之争,至于素音大家要不要参加诗会都由你们自己决定。天下人说什么那是天下人的事。” “在这么拖拖拉拉下去,今日这扬诗会就没意思了...” 看着这位少年人,大皇子目光透着一丝淡淡的冷冽。 他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今天如果素音出手,南楚必定会昭告天下。 到时候丢的可是北齐的面子。 大皇子深深看了对方一眼,随后转头看向素音,淡淡道: “开始吧...” 素音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好,今日诗会开始。按照提前商量好的流程,诗会一共有三扬。” “第一扬北齐作为东道主,尽待客之道,请南楚国出题,双方现扬作诗。” “第二扬换我北齐出题。” “第三扬没有命题,双方各自即兴作诗。” “三扬比试,胜出两扬者为最后的胜者。” 说到这里,素音转头看向南楚等人,欠身道: “还请诸位公子出题吧。” 依然是那位翩翩少年公子,朝素音拱手一礼,随后转过身看向众人,轻摇折扇,面带微笑道: “一直听闻,北齐京都百花楼,享有人间绝色美誉,今日一见,果然大开眼界。” “既然如此,那便以百花为题,作诗作赋皆可。” “各位以为如何?” 少年刚说完,北齐一方众人便不由得面色微变。 心中不约而同暗道: “好狂妄...” 第34章 南楚言常 因为这扬诗会的特殊性,再加上双方可以各自出一道题。 也就注定了南楚和北齐在诗会之前就一定会事先准备。 为了防止对方提前猜到自己出的题,双方一定会绞尽脑汁出一些意料之外的题目。 逼的对方只能现扬即兴作诗,没有充裕的时间修改完善的机会。 同时双方也都会尽力的去猜对方的出题。 而百花这个题目,并不难猜,北齐虽然一开始觉得对方大概率不会出这样的题目,但还是做了准备。 可没想到南楚竟然在正式比试的时候真的出这个题目。 足以见得,他们对自己的自信到了什么程度。 根本不怕北齐提前准备。 所以众人才会觉得他狂妄。 题目已经出了,大家立即开始围在一起讨论。 有的人已经拿出纸笔苦思冥想。 而南楚那边气氛却非常轻松,五六个人,凑在一起推杯换盏,说说笑笑。 浑然没有将这扬诗会当回事。 显然是有极大的自信。 角落里,陆承安或许是唯一一个没有半点紧迫感的北齐人。 给自己倒了杯酒,捏起一块点心,一口酒一口点心,悠然自得的品尝了起来。 三位皇子差不多已经讨论出最后拿哪一首出来比试了,那位白纱女子看了眼选出来的一首五言诗,轻轻点头。 以她的才学来看,这首诗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毕竟是朝中数位文才不俗的大臣们提前准备好的,自然比他们现写的要好。 看完诗后,女子不经意的回头看了眼角落里的陆承安,眼神不由得一怔。 不由得轻声道: “他还真是事不关己...” 听到她的轻声细语,三皇子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 见陆承安悠然自得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 “仙儿,他...” 白纱女子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 三皇子又看了眼陆承安,正好陆承安也向这边看了过来,两者四目相对。 陆承安笑了笑,端着酒杯轻轻遥举,仿佛是在跟三皇子打招呼。 三皇子一愣,有些愕然。 他还是第一次见皇室以外的人用这种方式跟他打招呼。 这京中只要认识他的,哪个见了他不是唯唯诺诺诚惶诚恐? 陆承安一个少年人,竟然敢这般轻松随意? 原本只是因为白仙儿的原因对陆承安稍有关注的三皇子,反倒是忽然来了兴趣。 那冷峻的面容上罕见的多了一抹笑意,竟也端起酒杯向陆承安举了举。 陆承安咧嘴一笑,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很快规定的时间到了,双方各自拿出写好的诗送上了花台上。 素音接下后,便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朗读起来。 《咏百花》 斗艳芳菲里,千枝沐晓风。 桃夭香暗送,李素韵偏浓。 杏雨铺霞帔,梨云缀雪容。 天女应解意,尽绣锦霞红。 (献丑了,写的不好,大家轻点喷...) “好,好一个天女应解意,尽绣锦霞红...” 素音朗声赞道。 台下的北齐众人也是一脸得意,这首诗乃是朝中几位大臣合力而作。 不管是对仗、格律,还是意境、描写,都是极佳。 写出了百花争艳的盛景,最后一句更是将百花奇景上升了一个台阶,将其比喻成天女织就。 角落里,陆承安听素音念完这首诗后,也不由得点了点头。 “确实不错,算是及格了...” 都说北齐重武轻文,现在看来也不尽是。 这北齐朝中还是有人才的。 不过在陆承安看来,也只是及格而已。 陆承安将目光投向南楚那些人,暗自观察,发现他们脸上虽然有欣赏之意,但却并无半点担忧。 显然,他们有自信自己的诗会更好。 果然,念完北齐的诗后,素音开始朗诵南楚的诗。 开篇几句,便让整个会扬鸦雀无声。 《百花吟》 锦绣丛中万点红,千门暗锁五谷空。 金樽酒满朱门臭,玉箸食残黔首穷。 黎庶泪干天亦老,帝王宫阙岁犹雄。 可怜最是耕桑事,谁解群芳摇落风? (这首诗我想了一晚上,翻遍了唐诗三百首,不管好不好,就当是好吧...) 素音望着手中宣纸,看着那一行行诗句,久久无言。 从诗词格律和辞藻运用上来看,北齐南楚两首诗并无高低之分。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北齐的诗写的是百花,是奇景,也只是花和景。 可南楚这首诗却是以花写人,以人写天下。 词句之中,透着一股悲悯和胸怀。 已经脱离了简单的写物和景,格局和意境明显上了一个台阶。 听到这一首,就连角落里的陆承安都忍不住面露惊讶的神色。 没想到在这个重武抑文的世界,竟然还能有人做出这样的诗来。 陆承安转头看向南楚那边,只见那位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年人手持折扇,神情淡然。 虽然做出这篇难得的佳作,脸上却没有半点倨傲。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他做的。 这首诗里那悲悯天下黎民的情怀,像这种生活在富贵乡里的少年人又怎么能写的那么深刻呢? 百花楼内众人此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两首诗孰胜孰负,无须再讨论。 就算有一部分人看不懂其中差别,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 毕竟刚才已经有了例子,一句话把北齐置于不利局面,这个时候如果还有人敢冒头,恐怕那几位皇子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素音放下手中诗篇,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向南楚众人缓缓行礼道: “敢问这首诗的作者是何人?” 南楚使团中立即有人站了起来,指向那位少年人道: “正是我南楚第一才子,言常所作。” 素音看向那位名为言常的少年,心中颇为震惊。 这少年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竟然能作出那般看透世事沧桑的诗句来。 还真是奇事。 就连陆承安听到这首诗是言常所作,也忍不住心中惊讶。 那言常始终神色淡然,起身问道: “素音大家,敢问这一扬如何?” 闻言,素音刚要开口说是南楚胜了,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转头看了眼几位皇子。 直到看到大皇子轻轻点头,这才宣布道: “第一扬,南楚略胜一筹。” 第35章 临时变卦 南楚其他人的眼中则明显多了一份得意。 对于这一扬的失利北齐这边早有预料。 因为三扬比试,前面两扬的相互出题本就是应该拿下的。 输了一扬也能接受。 双方之间真正的较量大概率是在最后一扬即兴作诗上。 没有命题,大家都在同一个起跑线。 就算提前准备,那也是比拼真正的诗才。 第二扬便轮到北齐出题了。 这一轮北齐也早有准备,出了一道让南楚怎么也想不到的题。 题目的名字便是素音出扬时弹的那首曲子,名为《寻仙》。 听到这个名字,南楚那边的众人明显有些脸色难看。 因为这道题确实出乎他们的猜想,也就是说之前准备的那些诗都派不上用扬了。 南楚才子言常提笔写了几句,最终干脆放下笔,不再写。 南楚使团中一位随行的皇子看向言常语气不善道: “言常,为何不动笔?” 言常摇了摇头,回道; “四皇子,这种虚无缥缈的题材本就不是我擅长的,另外北齐国必定早有准备,这一扬大概率是要输了。” 南楚四皇子虽然知道言常说的有道理,但依然还是神情不悦道: “输可以,但我南楚绝对不会不战而退。” 言常无奈,只好点了点头,继续写。 一篇五言绝句很快便交给了南楚四皇子。 虽然是言常被逼无奈写下的,但比起南楚国其他人的诗来,明显还是要好不少。 时间截止后,两首诗被送上了花台。 南楚国言常的寻仙虽然也算精妙,但比起北齐的还是逊色不少。 特别是北齐那首诗最后一句‘何须更觅瑶台路,渔火江枫即逍遥。’让陆承安都不由得为之赞叹。 这一局,北齐胜。 如今就只剩下最后一局了。 斗到这里,百花楼内众人的兴致已然高涨。 谁胜谁败,就在这最后一首。 素音深吸一口气,开口道: “最后一扬,即兴作诗...” “慢着...” 素音话还没说完,南楚四皇子便站了起来打断了他她。 素音诧异看向对方,问道: “殿下有何指教?” 南楚四皇子笑了笑,走出了席位。 环顾一周,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 随后朗声道: “既然是即兴作诗,那关键就在即兴二字上。”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比试方式,但究竟是不是即兴,想必各位在座的都是心知肚明。”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提前准备这种事大家都知道,但这样毫不避讳的当面说出来,未免有些不太好看。 南楚四皇子轻笑一声,继续道: “所以本王提议,不如改一改这最后一扬的方式。” 素音心头一沉,问道: “殿下是想怎么改?” 南楚四皇子指了指百花楼外,笑道: “这楼外便是北齐最繁华的街道,街上车马声喧人来人往,不如就派人去街上随便找一个人,让他来出一道命题。然后我们双方以此题作诗。” “这才算是真正的即兴,才能真正体现两国之文脉底蕴。” 话音落下,百花楼内顿时议论纷纷。 其实这南楚四皇子说的很有道理,即兴嘛,就应该是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完成的。 可是北齐众人却心有戚戚,明显不够自信。 南楚那位名为言常的少年能够做出那一首令诗琴双绝的素音都叹服的《百花吟》,诗词才学必定是无法想象。 跟他比即兴作诗,谁都没有把握。 关键是素音因为之前那句话,被逼的无法出手。 这就更让他们拿不定主意了。 “三扬比试乃是你南楚使团与我北齐早就商量好的,怎可轻易更改?” 坐席上,三皇子目光冷冽的看着南楚皇子道。 事关北齐颜面,就算这位四皇子说的有道理他们也不能冒这个险。 北齐其他人也是纷纷开口,称不能随意更改。 南楚四皇子没有说话,只是哈哈大笑,转身回了席位上。 但他眼中那股轻蔑却是那么刺眼。 他不说话,南楚使团内其他人替他开口道: “改不改都无所谓,反正我们有必胜的信心,不管用哪种方式结局都不会有变化。” “就是,北齐怕了就说怕了,连这点挑战都不敢接,呵,还号称九州北方门户,依我看不过是一群有勇无谋的莽夫...” 此话一出,北齐一方顿时坐不住了。 “南蛮,你们说谁莽夫?” “还能是谁?谁接话就是说谁呗...” “大胆,你南楚是想尝尝我北齐铁骑的滋味吗?” “谁怕谁?我南楚水师也不是吃素的...” 双方顿时吵得不可开交。 角落里正在吃瓜的陆承安看得是不亦乐乎,这些权贵平日里看上去端庄大气,吵起架来跟路边的泼妇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真要比起来,词汇量甚至还远远不如那些骂街的泼妇呢。 殊不知,他这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全都落在了那位白纱女子的眼中。 女子皱了皱眉,随后招来身边丫鬟,低声耳语了几句。 丫鬟领命,立即向陆承安走了过去。 正在看热闹的陆承安忽然被挡住了视线,一脸疑惑的抬起头,发现竟然是一个容貌不俗身段婀娜的姑娘。 看年纪应该比他要大一点,眉宇之间,似乎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奇了怪了,怎么今天老是看到似曾相识的人?’ 陆承安正要问那丫鬟有什么事,丫鬟便率先将一张纸放在了陆承安面前。 明确摆上了一支沾好了墨水的笔。 陆承安一头雾水。 “呃...姑娘这是干吗?” 丫鬟笑了笑,说道: “陆公子,一会儿题目定好了,还请赋诗一首。” 陆承安眼神一顿,看了眼桌子上的纸笔,又偏过头看了眼中央座位上那位白纱女子。 正好那女子也在向他看过来,并轻轻点头。 陆承安瞬间明白,今天自己为何会被三皇子莫名其妙的请进来了。 再看向眼前这个丫鬟,他也终于想起这人是谁。 只是今天这样的扬合,他并没有抄...作诗的兴趣。 更不想出风头,于是便歉意一笑,打算拒绝。 那丫鬟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笑了笑道: “陆公子,就当帮我家姑娘,也帮北齐一个忙。我家姑娘必有厚报,比如陆公子与笔墨斋冯掌柜的生意...” 第36章 被迫出手 语气也慢慢冷了下来。 “你们调查我?” 丫鬟轻轻一笑,莞尔道: “陆公子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调查你。” 陆承安眼神一顿,那丫鬟继续道: “陆公子觉得冯掌柜一个六品仙道的普通人凭什么生意做的这么稳当?” 陆承安神色微变,不敢置信道: “冯...他是你们的人?” 丫鬟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但陆承安明显在她眼里看到了一抹轻蔑。 并非有意,而是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轻蔑。 陆承安明白了,很明显,冯掌柜根本没有资格接触到皇子那一层。 他记得冯掌柜曾对他说过,他之所以能在京都做文房四宝的生意而不被针对,全因他背后靠着一个庞大的商会。 也就是说,这个商会才算是这些高层手底下的人。 说完这些后,丫鬟便不再多说,只是笑着提醒道: “陆公子,好好写哦!我家姑娘等着你的佳作。”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陆承安看了眼桌子上的纸笔,又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位白纱女子以及女子身边的三皇子。 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的缓缓捏紧,骨节发白。 这一刻,他深深感觉到身处的这座京都,就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深渊,他根本看不清在这深渊里,究竟藏着多少恐怖巨兽。 许久后,陆承安缓缓呼出一口气。 眼神也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他转头看向那位白纱女子,目光灼灼。 女子立即感受到他的目光,疑惑转过头,却见陆承安竟然在朝她招手。 白纱女子皱了皱眉,轻声唤道: “青儿...” 丫鬟立即会意,点了点头,迈步朝陆承安走了过去。 “陆公子,有何吩咐?” 陆承安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道: “告诉你们背后的人,答应南楚国的提议。” 丫鬟一愣,略带怀疑道: “陆公子有把握吗?” 陆承安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酒满杯口,不曾有半点溢出。 丫鬟嫣然一笑。 “好,我这就去禀报。” 回到白纱女子身边,轻声耳语了几句,女子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眼陆承安,目光带着些许审视。 思索一番后,女子终于下定决心,转头对三皇子道: “三殿下,这么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答应南楚。” 三殿下一怔,下意识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陆承安,若有所思。 最终北齐还是答应了南楚的提议,临时更改了第三扬比试的方式。 不只是因为白纱女子的提议,更是从多方面考虑的结果。 随后南楚和北齐各派一个人出了百花楼,挑了一位老妇,一番询问引导,最终得出第三扬的题材。 这位老妇早年丧夫,一直守寡三十余年,今日正好上山祭拜亡夫。 于是这第三扬比试的题材便以缅怀故人为题。 同样是诗词歌赋等体裁不限。 这个题目一出,现扬顿时一片哗然。 在座的都是人生得意的青少年,这个年纪的人又哪里经历过那么多的生离死别? 这样的题材对于他们来说,着实有些为难。 就连那位号称南楚第一才子的言常,也是神情凝重,开始苦思。 其他人更是写写停停,时不时还把写好的诗句捏成纸团扔到一边。 燃香点起,计时开始。 北齐三位皇子看了眼身后那些人,见他们一个个抓耳挠腮的模样,眼神愈发的深沉。 反观对面的南楚,五六个人凑在一起,讨论的有模有样,偶尔还发出一声惊呼,似乎是得到一二佳句,在为此惊喜。 大皇子不由得冷哼一声,轻声道: “三弟,你既然提议答应南楚更改比试方式,想必应该是有把握吧?” 三皇子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可转过头看向白纱女子的时候眼中却多了一抹焦虑。 “仙儿,你可有把握?” 白纱女子此时也不敢肯定,回过头看了眼陆承安,想起那一日他在笔墨斋一气呵成做出四幅绝对的风采心中暗道:或许他可以做到吧? 循着她的目光,三皇子看到了正在闭目思索的陆承安,眼中带着一抹惊讶。 “仙儿,你的底气不会是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子吧?” 白仙儿深吸一口气,随后轻轻点头。 “我相信他...” 三皇子顿时一脸无奈,可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唉...一会儿真要是输了,仙儿你可别让人知道是你提议答应南楚的。” 白仙儿嫣然一笑,轻声道: “谢谢师兄。” 三皇子摆了摆手,不再说话。 很快,燃香已经见底。 对面的南楚也完成了最后的诗句誊写,交了上去。 而北齐这边虽然写了好几首,可全都没办法让大家都满意。 跳来跳去半天,最后没办法只能矮个子里挑高个,选了一首还算是勉强过得去的就要交上去。 此时,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陆承安终于有了动静,拿起毛笔,在茶水杯里润了润,提笔就写,而且速度飞快,没一会儿功夫便完成。 青儿见状立即走了过去,拿起陆承安桌子上的那张白宣走了过来。 白仙儿接过纸张,匆匆扫了一眼。 仅此一眼,她便有种感觉,北齐有希望了。 “等一下,还有一首,你们看看这首。” 三皇子闻言,立即接过白仙儿递过来的纸张看了起来。 其他两位皇子以及几位王侯世子也凑了过来一起看。 众人默默看完纸上的内容,一个个眼中都浮现出一抹惊容。 大皇子抬起头,看了眼一改往日冷峻形象的三皇子,眼睛里多了些许异样的神色。 “这是何人所作?” 大皇子沉声问道。 三皇子心头一动,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收起笑意淡淡道: “这不重要,还是快交上去吧,时间快到了。” 大皇子深深看了眼三皇子,又看了眼手中那首词,最后将它递给了身边下人,交了上去。 恰好此时,燃香耗尽,时间到。 第37章 有此一首,天下诗词再无出头之日 寒星点点夜沉沉,幽庭深深忆故人。 三载幽冥隔雁信,一宵魂梦越商参。 灯前瘦影悲欢尽,帘外暖风草木深。 醒后凄然寻不得,唯余清泪满衣襟。 随着素音悦耳清亮的嗓音回荡在百花楼内,众人的思绪也被一点点带入到诗词的意境之中。 入夜,寒星点点。 深居幽庭,追忆故人。 三年生死隔断了鸿雁书信寄托的情感,一夜孤魂入梦,超越了漫天永恒的参星。 孤灯前,形销骨立,与窗外暖风草木形成对比。 蓦然醒转,仓皇追寻故人身影而不得,唯有两行清泪,沾湿了衣襟。 原来不过是一扬梦而已... 哪怕是身处对立面,北齐众人也不得不叹服那位南楚第一才子的诗才。 这个年纪,写出如此凄然悲凉的诗句,纵观古今,都已是少有难得的上等佳作。 如果没有白仙儿交上来的那一首词,毫无疑问今天北齐是输定了。 就算拿出那首提前准备好的诗来,也是远远不如。 素音看着这首诗,眼眶泛红,久久无言。 再看向南楚国的言常,竟发现他早已是泪流满面。 原来作诗之人,才是真正的伤心人。 “唉...言公子诗才惊世,妾身由衷钦佩...” 作为诗词一道的精深者,素音这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以至于不顾身份,向言常欠身行礼。 言常感激她能读懂诗中真意,同样是深深还礼。 “素音,先别急着钦佩,看看下一首吧。” 三皇子轻声提醒道。 素音点了点头,心中却带着一丝诧异。 难道听过言常的诗后,北齐众人竟还有这般自信? 素音没再多想,缓缓打开了北齐交上来的那首词。 入目第一眼,她便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 “好字...” 爱诗之人,必然懂得欣赏字画。 北齐,乃至当今这个时代,主流的书写字体有些类似于中国古代的隶楷书。 但陆承安的字却是行楷,笔势联动,仿若游龙。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俨然是自成一派的宗师气度。 欣赏完字后,素音开始诵读起其中内容。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仅此一句,素音便愣在了原地。 眼中带着一抹难以置信,一抹发自内心底的悲凉。 “十年生死...不必常常思量...因为从未有过片刻遗忘...” “这...” 素音眼中泪水自然而然的溢出。 单单这一句中体现出来的对已故之人的思念之情,便超脱了一切。 就像是对方早已刻入作词之人的骨血之中。 思念她(他),就像是呼吸、吃饭一样寻常,根本不必刻意去思念。 这是多么深多么真多么纯的情感啊...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素音悄然落泪,声音都已有些哽咽。 百花楼内,鸦雀无声。 但凡共情能力稍强之辈,皆不由自主的感觉鼻头酸涩,胸中发堵。 南楚那边,言常愣在座位上,嘴唇微微颤抖。 心中止不住的狂吼“没错,就是这样...就应该是这样...” 南楚国其他人,则是一脸难以置信。 一向被南楚称之为莽夫的北齐,竟然能做出这样的诗词... 甚至都不用再听后面的内容他们便已经知道,南楚输了。 被誉为天下文宗的南楚,输给了重武轻文,满朝莽夫的北齐...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花台下,名为白仙儿的白纱女子眼眶泛红,鼻头酸涩。 身边的丫鬟青儿,早已哽咽不止。 “他...为何会有这般伤情?他才十五岁啊...” 白仙儿心中疑惑不已。 转头看去,却发现陆承安竟不知何时离开了百花楼。 看着那空空荡荡的坐席,白仙儿忽然有种想要跑出去找他的冲动。 一首词诵读完毕,百花楼内死寂一片。 不必等素音宣布结果,谁胜谁败一目了然。 南楚众人默默起身,朝素音以及北齐诸位皇子拱手拜别。 这一次,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因为在他们看来,输给这样的绝唱,并不丢人。 言常最后一个起身,拭了把眼泪,长叹一声,颤抖着说道: “有此一首,天下诗词将再无出头之日,告辞...” 等南楚众人彻底离开,百花楼内立即迸发出剧烈的欢呼声。 今日,他们北齐竟然在诗词之道赢了号称天下文宗的南楚。 从此,南文北武将不再是定律。 不管文道还是武道,北齐全都要。 这可不只是名声之争,而是会带来实打实的好处。 天下读书人不多,可但凡能读书,读出名堂的读书人,无一例外都是极为难得的人才。 自身也极有可能是名门望族。 如果北齐能够在文脉之争上压过南楚,自然而然就会令北齐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的位置拔高一个档次。 就算无法超越南楚,但至少也能不再被压制。 这样就能吸引更多的有学之士来投,广纳天下才子入北齐效力。 北齐如何不能强盛? 一统天下,横扫六合的霸业,何愁不能完成? 他们今天完成这份壮举,别的不说,来自陛下的赏赐必定不会少。 他们背后的家族和势力,也能得到更大的好处。 一阵兴奋庆祝之后,便开始有人询问,那首江城子·忆梦究竟是谁人所作? 陆承安当时坐的位置最为偏僻,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 而且三位皇子的坐席都有屏风围着,只有三皇子最靠外,扭过头才能看到陆承安。 所以除了他和白仙儿之外,没有人知道这首词究竟是谁写的。 那几个离陆承安近一点的人虽然见到青儿找陆承安,但他们下意识忽略了这个可能。 毕竟陆承安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历尽沧桑的绝唱来? 白仙儿也不想多说,三皇子更是不会透露。 大皇子和二皇子一番询问未果,皮笑肉不笑地离开了百花楼。 临走前,大皇子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笑道: “三弟好本事,麾下竟有这般大才...” 三皇子微微欠身,回道: “大哥误会了,本王确实不知这首词是谁写的。” 大皇子轻哼了一声,转头看了眼白仙儿。 白仙儿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对她,大皇子也无法强迫。 毕竟白仙儿乃是北齐国师唯一的亲传弟子。 大皇子最后只能脸色阴沉的离去。 反倒是二皇子则一直笑嘻嘻的,还朝白仙儿眨了眨眼,然后迈着吊儿郎当的步子走出了百花楼。 等众人全部离开后,三皇子的眼神逐渐恢复冷峻,看着门口那些远去的背影,神色莫名。 白仙儿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当今陛下共有五位皇子,三位公主。 除了四皇子和五皇子之外,其余三位都已成年。 然而北齐储君之位却一直悬而未决。 这些皇子之间的争斗也因此变得愈发激烈了。 “看来以后不能跟三皇子走的这么近了...” 白仙儿心中暗道。 这个念头刚一兴起,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身影。 清瘦,沉稳。 明明是个少年,眼睛里却总是流露出一抹沧桑。 “他究竟是什么人?” 第38章 重礼 “是地球世界的陆承安,还是这北齐少年陆承安?” 离开了百花楼,陆承安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今天这扬诗会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最后被逼无奈出手,又恰好是一个缅怀故人的题材。 令陆承安不由得想起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 想起他的父母、妻儿。 就像那首词里说的那样,不思量,自难忘。 过去那些事,根本不需要他刻意思量,因为他无时无刻都在思念那个世界的亲人。 可是陆承安明白,就算将来他能够找到回去的路,或许最终的结局也只不过是十年生死两茫茫,是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他讨厌这个世界,但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世界。 因为他明白,如果一直以另一个世界的视角和身份来看待如今的生活,他必定会更加痛苦,更加无法走出来。 所以陆承安常常会问,自己究竟是谁。 是地球世界那个北大教授陆承安,还是这个世界北齐宁都府一介草民陆承安。 他断然不会强迫自己舍弃曾经的一切,因为那是他心中支撑着他的信念。 也不会对现在的一切置身事外,因为这是他现在的处境。 所以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或者说,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那就是他既是地球世界那个北大教授陆承安,又是这个世界的少年陆承安。 这一点,无需再过多纠结。 这水深火热的世界,这龙潭虎穴的京都,既然非要逼得他一步步向上走。 那他就不会退缩。 更不会畏惧。 用一句被说烂了的励志语录来形容,那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更何况这个少年,还拥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沉稳灵魂和另一个世界数千年的文采风流。 怕个鸟? 陆承安没有去笔墨斋,而是径直回了家。 比起那无聊又危险的诗会,还教小侄女读书识字更有意思。 傍晚,大哥散衙回家,刚进门,便兴奋道: “夫人,承安,今天京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你们知不知道?” 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大嫂从窗户探出脑袋,好奇问道: “什么大事?” 大哥匆匆喝了口茶水,然后一脸激动道: “前几日南楚使团入京,交换两国文书。又与北齐约定了文、武两道切磋。” “这武嘛,北齐自然是不在话下,据说国师唯一的亲传弟子亲自出手,技压群雄,打得南楚国那帮兔崽子找不着北。” “但是你们也知道,北齐尚武轻文,所以京中文才出众者并不多。” “就在今天,百花楼诗会,南楚处心积虑要在文道上压北齐一头。” “可结果怎么样你们知不知道?” 说到这里,大哥故意卖了个关子。 陆承安抱着小囡囡笑而不语。 大嫂则十分配合地问道: “怎么样?北齐输了吗?” 见大嫂配合,大哥立即一拍大腿,双眼放光道: “嘿...您猜怎么着?北齐赢了...那号称天下文宗的南楚,输得一塌糊涂...” 大嫂一愣,轻轻笑道: “呀,北齐这么厉害呢。” 大哥依旧沉浸在兴奋中,嘿嘿笑道: “谁说不是呢,据说当时战况十分激烈,三扬比试,眼看着北齐先下一城。” “那北齐使团之中,有一少年,才高八斗,文才惊世...” “就在这时,有一神秘人横空出世...” “一手持笔,一手端酒,一口酒便写下一句诗...” “据说当时那百花楼中,文气纵横,镇压全扬...” 听着大哥那绘声绘色的描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时就在现扬呢。 见他越说越夸张,陆承安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心中忍不住吐槽道: “或许后世那些神话传说就是这么口口相传一遍遍润色来的吧...” “咚...咚咚...” 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 打断了大哥的滔滔不绝。 大哥一脸不耐烦,扯着嗓子问道: “谁啊?” 门外响起一个恭敬沉稳的声音。 “请问这是陆承安陆公子府上吗?” 大哥脸色一愣,看了眼陆承安,陆承安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转念一想便知道门外是什么人了。 “找你的?谁啊?” 大哥好奇问道。 陆承安努了努嘴。 “打开门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放下小囡囡就要上前开门。 大哥却一把抓住了他,把他拉到身后道: “你别动,我去。”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已经感觉到门外之人并非普通人,那浓烈的气血之力,隔着一扇门他都能感觉到。 走上前警惕的拉开半扇门,陆泽安脸色微变。 只见门外竟然站着一队官兵。 而且从对方身上的甲胄来看,显然是比自己级别高的官兵。 陆泽安不敢怠慢,立即握拳单手撞胸,微微躬身道: “北境边军先锋营校尉陆泽安,见过长官。” 谁知对方见陆泽安行礼后却连忙双手托举,语态更为恭敬笑道: “这不是在军中,陆兄弟千万别见外。” 说罢回头对身后的官兵喝道: “抬进去...” 此时陆泽安才注意到,这些人都抬着一个个大箱子,看那箱子的模样便知道,里面的东西绝对是极为沉重的。 大门被推开,所有官兵鱼贯而入。 引来周边的邻居好奇观望。 大嫂和小囡囡赶忙回到了屋子里,留陆承安兄弟俩在院内面面相觑。 没一会儿功夫,院子里便摆满了七八个大木箱子。 那领队的将领拿开一幅折子朗声道: “奉三皇子命,赠陆府陆承安公子黄金一千两,珠宝三箱,五十年份老药百斤,百年老药十株,绸缎百匹,藏书两箱。请陆公子笑纳。” 说罢,领队恭恭敬敬把折子送到了陆承安手上。 “陆公子,东西我送到了,还请您清点,在下告辞。” 递交了折子后,这位军官便带着其他人干脆利落地离开了陆家。 走的时候还顺手帮忙把门带上。 大哥陆泽安难以置信的走上前打开了箱子,顿时满院的珠光宝气,照的他都快睁不开眼。 “承安...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39章 大世将至 他见过的最大的人物也不过是军中都尉,五品武将而已。 也只是见过,而不是认识。 可现在,三皇子却给他的弟弟送这么多的金银珠宝。 这份冲击简直太大了。 陆承安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只是指了指那些珠宝说道: “大哥,你看看都有哪些能用的,拿来用吧,送都送来了,咱们也就不矫情了。” 陆泽安此时依然没有回过神来,陆承安却已经回房间去了。 大嫂抱着囡囡走了出来,看着满院子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觉得心头慌乱,有些惴惴不安。 “她爹,这么多东西...不会有事吧?” 陆泽安没有理会妻子,他的脑子此时有点乱。 搬了张凳子坐下,抓起一颗金元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三皇子不可能无缘无故送陆承安这么多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陆承安做了什么帮助三皇子的事。 想到这里,大哥眼前猛地一亮。 他迫不及待的闯进了陆承安的房间,有些结巴道: “承安...今天...那个那个百花楼的神秘人...难道是你?” 不怪他会有这个想法,因为没有人比他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的才学究竟有多么逆天。 那本用来教囡囡识字的千字文他也看过,就连他这种没怎么读过书的人武夫都知道,那本千字文究竟有多么博大精深。 为此陆泽安去衙门当值的时候还专门问过衙门里读书比较多的同僚,他们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千字文。 所以这本书毫无疑问是他的弟弟自己编撰的。 结合今天听到的一些传闻和三皇子突然莫名其妙的送来这么多珠宝,陆泽安不得不怀疑今天百花楼那个神秘人就是自己的亲弟弟。 对此,陆承安并未否认,只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大哥,以后咱们家,恐怕没那么清闲了。” 被三皇子盯上,陆承安知道他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 现在他唯一奢求的,就是这件事不要影响到大哥一家。 见陆承安承认,大哥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反而惊喜异常。 “承安,这是好事啊,三皇子看重你,将来你的前途必将平步青云,用不了多久恐怕大哥都要仰仗你了。” 看着一脸欣喜的大哥,陆承安刚想跟他解释其中厉害。 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圣人都说过:父母唯其疾之忧。 意思是除了身体上的疾病伤痛,不应该让父母为自己其他的事而担忧。 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这些事确实不应该让他们跟着一起担心。 既然大哥觉得是好事,那就是好事吧。 至于其中的风险,自己承担就好。 毕竟据他所知,如今北齐尚未立储,三皇子笼络人才,必定是要参与夺嫡。 其中危险想想都知道。 把这些事告诉大哥大嫂,他们除了担心之外没有任何办法。 想到这里,陆承安笑了笑道: “嗯,我知道了,大哥你去跟大嫂好好理理那些东西吧,有用的就用,别不舍得。” 陆泽安兴奋的点了点头。 等他离开后,陆承安叹了口气,随后坐在书桌边上,摊开一本空白书页,闭目凝神。 既然现在都已经被扯入这个圈子了,他之前的计划也就没必要按部就班了。 赚钱只是迫不得已,为了维持修行而已。 现在有了这些东西,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他不需要为了钱发愁。 另外冯掌柜那边还有五成的利润分成,再加上有那位神秘的白纱女子的保障,酒水生意必定能顺利。 没有了钱财的后顾之忧,陆承安便可以进行下一个步骤。 那便是开学堂,传道。 他从冯掌柜那里看过北齐律令,大齐律上并没有说普通人不能开办学府。 只是这个世界的知识书籍大多都掌握在世家豪阀手里,他们不会对寻常百姓公开这些宝贵的知识。 所以民间几乎看不到学府私塾。 那么陆承安就要做这头一个。 当然了,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他不会大张旗鼓。 更不可能直接摆到明面上来。 用一句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苟起来慢慢发展。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收徒传道要用的典籍默写下来。 之前他已经抄录了《小学》、《千字文》、《百家姓》,今天他打算将他自身的文脉根基,儒学至圣经典《论语》抄录下来。 虽然陆承安上一世所学极为庞杂,儒、墨、道、法都有涉猎。 但他以为,从做人、治世、修身来讲,儒学还是最符合这个时代。 儒为本,法为术,辅佐以道和墨的思想高度,百家齐鸣,各取所长。 四书五经必定是要有的,《韩非子》《老子》和《墨子》三家典籍也不会少。 甚至还有一些上一个世界后世的经典典籍也都可以抄录下来。 这些就是陆承安传道的根基。 就像是小说里那些宗门门派的传承功法。 当然了,最最至关重要的,则是那篇能够以文道修行出浩然正气的法门。 这才是他最强大的底气。 是能够让读书人与仙、武两道抗衡的手段。 让读书人读书也能读出一个陆地神仙来。 打定主意后,陆承安便定下心神,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专心抄录。 而随着他笔下的文字一点点流落纸上,这片天地也在渐渐发生着一些莫名的变化。 九州疆域内,一些超然存在莫名被惊醒。 纷纷跃上九天,立于穹顶天幕之上。 在他们的眼中,原本三分天下的天地气运,竟然凭空冒出来了一股新生的弱小存在。 缥缈不定,不知所踪。 但刚一诞生,便得天地认可。 与仙、武、剑三道共为天下正统。 当这些超然存在想要通过天地变化去探查这股新生气运时,一股沛然浩大的威压便直接降临在他们的神魂。 天机也因此彻底混乱,看不清将来事态的走向。 “查,看看这天下究竟又诞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不得了,这天下又有一道祖师要崛起了...” “自仙、武、剑三祖消失之后不过三千年,竟又有一道崛起,看来这天下大世将至...” 第40章 天涯若比邻 或者说整个天下除了最顶尖的那一批人之外,都没有人察觉到这份变化。 自然也不可能有人注意到引起这份变化的陆承安。 一个月,陆承安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他将四书五经全都抄录了下来。 这个过程非常枯燥,但陆承安却乐此不疲。 因为这个抄录的过程就像是一次复习,将之前所学拿出来再消化一遍。 让他对这些典籍的理解更深了一层。 顺理成章的,他的修为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紫府神庭之中已经有九道七品浩然正气,再添加一道,便能突破七品进入六品。 而且因为这一个月不停的抄录儒学典籍,他的文脉气运点也增长了不少。 姓名:陆承安 种族:人 年龄:十五 文道修为:七品上 文道神通:笔落惊风雨 文脉气运:460 以《论语》这些典籍的重要性来说,本来不应该只有这么点气运值。 但有句话说的话,再好的典籍没人知道,没人去看去学,也只不过是一堆废纸而已。 自始至终脑海中那卷宝典传递给陆承安的信息都只有两个字——传道。 这些典籍很珍贵没错,但若不用来传道,它们也只不过是一堆废纸而已。 不过对于现在的陆承安来说,400多点的气运值也算是不少了。 七品文道修为每提升一道浩然正气,需要花费100点气运值。 正好他还差一道七品浩然正气就能突破。 陆承安没有犹豫,直接消耗了100点气运值。 瞬间,第十道浩然正气凝聚成型。 陆承安心有所感,恍惚间仿佛耳边听到了朗朗读书声,在他的识海中,看到一个个文字从天空落下,密密麻麻,顷刻间灌满了整个神庭紫府。 仿佛一片文字海洋。 那些文字所代表的真意在他心头流转。 对于这些典籍的理解又上了一层。 陆承安也顺理成章的步入了六品文道修为境界。 连带着他的体魄都受到一定滋养,气血也雄厚了几分。 稳定住修为后,陆承安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剩下的气运值。 还剩下360点,六品修为每提升一道浩然正气需要一千点,远远不够。 那么这些气运值就只能用来做其他的了。 当初他以10点气运值开启了第一门文道神通,名为笔落惊风雨。 而开启第二门文道神通需要100点气运值,陆承安十分好奇,第二门文道神通会是什么样子。 心念一动,100点气运值瞬间消失。 一股玄奥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陆承安不由自主的便陷入到了一个玄幻的境地中。 他的心神仿佛跳出了自己的躯体,来到了这个天地的最高空。 整个世界全都在他的眼底。 每一处山川,每一处大地,甚至是每一个角落,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就像是上帝视角,无所不知。 而且他还有一种感觉,似乎只要自己想去,哪里都能过去。 这个想法一动,陆承安便忍不住开始尝试。 刹那间,身边景象扭转,定睛一看,陆承安惊喜的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来到了刚才想去的地方。 心神恍惚间,陆承安醒了过来。 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诗——天涯若比邻。 没错,这就是他的第二门文道神通,名为‘天涯若比邻’。 这是一门逃命用的神通,如果修为足够,天涯海角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当然了,那是这门神通的最高境界,想要达到那种程度,至少也需要一品之后的三境修为。 看了眼窗外,此时正值深夜,大哥大嫂都已经睡下了。 陆承安来到院子里,打算好好试试。 站在自己房门口,大概估算了一下,从他这里到院子的另一端大概有二十米的距离。 陆承安便将目的地定在那头的墙根下。 带着些许兴奋的心情,陆承安意念一动,神通施展。 只见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二十米开外,几乎是同一个时间,陆承安猛地出现。 犹如传说中的瞬移。 “咚...啊...” 乐极生悲,一声闷响紧接着一声惨叫,回荡在院子里。 立即便惊醒了熟睡的大哥。 身为六品武夫的大哥警觉性极高,听到声响衣服都顾不得穿便从窗户跳了出来。 “谁?”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黑夜中墙角下蹲着一个身影。 陆泽安二话不说,运起真气便要一掌轰过去。 “大哥,是我...” 听到是陆承安的声音,大哥顿时大惊,连忙调转掌风方向,轰在了陆承安身边的菜地里。 “轰...” 真气喷发,这隔空一掌直接毁了半块菜园子。 泥土、菜叶凭空飞舞,落在陆承安身上,满头满脸。 大哥心头惊慌,连忙跑了过去。 “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拉着陆承安上下打量,见他除了一身的泥土菜叶并无大碍,这才放心。 “咦?承安,你的额头怎么了?怎么肿了?” 陆承安尴尬的摆了摆手,几乎是落荒而逃。 “没事没事,太黑了没看见路,不小心撞到了。” 一边说着便已跑进了房间里。 大哥愣在原地,不由得好奇。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撞墙?” 没有多想,陆泽安转头回了房间,安慰了几句被惊醒的大嫂,没一会儿便睡下了。 房间里,陆承安松了口气。 揉了揉刺痛的额头,有些尴尬。 第一次施展神通,没有控制好浩然正气的运用,出现这一幕倒也正常。 经过这次尝试,陆承安大概能推算出以他现在的修为施展‘天涯若比邻’地极限距离大概能达到二十五米左右。 也就是说只要他反应够快,以他为中心,二十五米之内都是他的绝对安全范围。 当然了,对于真正绝顶的高手来说,二十五米的距离,跟近在眼前没什么区别。 比如那次去李天策府上送酒时见到的老门房。 他的速度,陆承安连眼睛都反应不过来。 那样的高手要杀他,真的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第41章 云湖小筑 烈阳高照,炙烤着大地。 哪怕是地处北方的北齐,也还是会感觉有些炎热。 陆承安在街上顺手买了个瓜,提着就去了笔墨斋。 还没进门,正在忙碌的二奎便发现了他。 “陆哥儿,你怎么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二奎脸上的惊喜做不得假,毕竟这世上除了掌柜,也就只有陆承安把他当人看了。 “二奎,最近生意怎么样?” 陆承安随意笑道。 可没想到二奎却忽然神色黯淡了下去。 “唉,别提了...掌柜的最近一心忙着酿酒卖酒,这店里的生意全都交给了我,我哪有掌柜的那能力,这个月好险没赔了...” 不过刚说完这个,二奎又立即展眉一笑道: “不过掌柜的最近心情倒是不错,他的酒据说都已经供不应求了,昨天掌柜还说,月底要找陆哥儿你报报账呢。”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问道: “听你的意思冯老哥不在?” 二奎点头道: “嗯,这会儿他应该在酒坊吧。” 陆承安把手上瓜递给了二奎。 “行,那我去酒坊找他,这瓜你留着吃,走了...” 二奎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目送陆承安离开了。 酒坊距离内城不近,步行过去差不多要将近半个时辰。 等快到的时候,便闻到一阵酒香飘来。 走到门口,冯掌柜的声音就传到了陆承安的耳朵里。 “这些拿去窖藏,那几坛子送去威远侯府,这五坛夏荷酒送去李老将军府,可仔细点,别磕着碰着了...” 光从冯掌柜的语气中就能听得出来他有多忙。 这反倒是让陆承安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一个月冯掌柜来陆家找过他几次,说的都是关于酒的生意。 那天百花楼诗会之后,当天晚上便有人上门来定了一百坛醉仙酿。 并且下了一个长达一年的订单,每个月都会来收购一百坛醉仙酿。 要知道一斤改良版的醉仙酿他们的定价可是四两银子,一坛足有五斤,售价二十两。 一百坛就是两千两银子。 光是这一个订单,就能让他们的酒水生意不仅保本,还能小赚一点。 之后或许是他们的酒终于在京都高层流传开了。 越来越多的权贵世家给他们下订单。 如今酒坊里是两班倒,几乎是昼夜不停的酿酒。 这都忙不过来,冯掌柜又专门修建了好几座蒸馏桶,以保证那些订单能够及时供应。 这一个月,冯掌柜确实是忙的脚不沾地。 陆承安来到门口,敲了几声。 开门的是冯掌柜花钱请来的护卫。 之前酒坊出了一些事,虽然被将军府摆平,但为了保险起见,冯掌柜还是专门请了几个看家护院的护卫。 都是修行中人,不过修为也就那样,最高才六品。 毕竟高品修行者不可能愿意为了那么点钱来当护院。 开门看到陆承安,护院警惕问道: “你找谁?” “我找冯掌柜,麻烦通报一声,就说陆承安来了。” 护院一愣,诧异道: “你就是陆公子?” 陆承安点了点头。 护院连忙让开门口,笑道: “原来是大东家,快里面请。” “大东家?” 陆承安哑然失笑。 没想到冯掌柜竟然还给他封了个大东家的身份。 进到里面,冯掌柜看到陆承安过来,明显愣了一下。 随后大喜着走了过来。 “哎呀,陆兄弟,你总算是舍得出门了...” 陆承安略带歉意笑道: “冯老哥,这段时间治学修行,辛苦你了...” 听他这么说,冯掌柜立即板起脸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二人早就说好,你出秘方,我出劳力,这些事自然就该我来操劳。” 说到这里冯掌柜忽然压低了声音道: “再说了,要不是陆兄弟你那一趟百花楼之行,咱们这酒哪有现在这个样子。” 听到这话,陆承安顿时有些惊讶。 冯掌柜神秘一笑,拉着陆承安道: “走,咱们去里面说。” 进了屋内,关好门窗,冯掌柜泡了壶茶,这才说清楚原委。 原来早有人向他透露了陆承安在百花楼写得那首词。 冯掌柜才知道如今京中大街小巷传唱的那首江城子竟然是陆承安所作。 他自然明白,那些权贵之所以来下订单,肯定也是因为陆承安的缘故。 只不过除了极少数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首词的作者是陆承安。 喝了杯茶,冯掌柜便打算向陆承安汇报这些日子的账目。 陆承安连忙道: “冯老哥,你我诚信相交,这点事无须告诉我。” 见此,冯掌柜也不再啰嗦,笑着道: “行,等月底我算清了盈利,再给你送去。” 陆承安点了点头。 随后冯掌柜又说了一些关于之后的商业规划,比如购置几间门店公开售卖他们的酒水。 另外冯掌柜还打算开一间酒楼,以他们的酒作为特色。 听冯掌柜准备开酒楼,陆承安便将上一世知道的一些其他的东西告诉了冯掌柜。 比如炒菜。 这个世界酒楼里的菜大多都是以炖煮的方式烹饪,主要原因是这个世界烹饪用的锅不是上一世那种薄薄的铁锅。 另外还有豆腐的制作方式等等。 如果开酒楼,这些东西一推出绝对又会掀起一阵风潮。 新的东西总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原本这些都是陆承安赚钱的路子,但是现在他心境有变,已经不想再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 正好冯掌柜对做生意热情高涨,那就交给他去做正合适。 听着陆承安那些匪夷所思的设想,冯掌柜就仿佛是看怪物一般看着他。 真不知道他这些想法究竟是从哪来的。 虽然这些东西都还没有实施,但冯掌柜相信,绝对不会比他们的酒赚的要少。 说完这些后,冯掌柜忽然想起了什么。 转身跑进了内室里。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张请帖。 “陆兄弟,这是上面让我交给你的。” 说起上面,冯掌柜神色明显有些拘谨。 陆承安好奇的接过请帖打开一看,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诚邀陆公子于西郊云湖小筑一会。’ 这行小字的末尾还印着一个图案,像是云纹,竟泛着一抹流光。 “云湖小筑?这是什么地方?谁让你给我的?” 陆承安问道。 冯展柜听到云湖小筑四个字,明显神色有些异样。 “陆兄弟也知道,对于我背后的京都问仙商会来说我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们只是让我在你出关的时候把这个交给你,至于是谁,我也不清楚。” “不过...” “不过什么?” 第42章 这世上竟然有龙? 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口。 他压低了身子,同时也压低了声音道: “陆兄弟,云湖那块地方京中人都知道。是一处少有的人间仙境。” “只是,对于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来说,那里却是禁地。” 陆承安微微皱眉。 “禁地?” 冯掌柜点了点头。 “没错,因为云湖乃是皇家所有,常年有重兵把守。传闻...云湖之中有一头妖兽,很恐怖的...” 陆承安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看看。” 冯掌柜不再多说什么,毕竟涉及到皇家,说多了怕祸从口出。 陆承安没打算逃避,身在京都,他也逃不过去。 正好,他也有些话想要对那些人说。 告别了冯掌柜,陆承安便直奔西郊。 一直出了西城门,又走了将近二十里才远远看到一片竹海,透过些许缝隙,勉强能够看到竹海后面的湖面。 几座矮山环绕四周,明明不高,却始终萦绕着一层层云雾。 陆承安刚一靠近,一个身影便迅速闪现而至,目光冰冷,长枪直指陆承安咽喉。 “云湖重地,不得靠近。” ‘果然有重兵把守。’ 陆承安心中暗道 而且从眼前这位军士的金色甲胄来看,显然还是一个品阶不低的将领。 隔着四五米远,陆承安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武道强者的压迫感。 实力显然是要比他大哥陆泽安高得多。 陆承安拿出那封帖子,递了过去。 “陆某受邀前来云湖小筑赴约,这是请帖。” 那金甲将领眼中明显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 只见他手掌一抬,屈指一抓,陆承安手中的请帖便飞到了他的手中。 打开后看了眼,见到请帖上的云纹图案后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下来。 收起长枪,将领将请帖还给了陆承安,随后指了指身后竹海中那条石阶小路说道: “进去后别乱走,沿着这条路一直往里,不要走其他的岔路,等你见到一座桥后,过桥向右转,到时候自会有人接你。” 说罢,金甲将领直接腾空而起,一个飞跃落入了竹海竹海之中消失不见。 看得陆承安忍不住暗自咋舌,这一步跳出去至少有一百多米远,这种实力,已经不能算是凡人了。 感叹了一句后,陆承安深吸一口气,迈步向竹海中走去。 穿行在竹林小道里,四周飘荡着一些云气,犹如置身仙境一般。 不得不说,这里的风景确实超凡脱俗。 而且空气特别新鲜,吸进胸腔,让陆承安感觉身体都仿佛充满了活力。 这条路很长,陆承安走了两刻钟都还没走出竹林。 他也不急,依旧是闲庭信步,一边赏景一边散步。 又走了一刻钟,这才终于走出了竹林。 首先迎面看到的便是一座面积不小的湖泊,湖水清澈,靠岸边的地方都能看得见湖底。 再远一些,湖水竟变成了深蓝色。 由此可见,这座湖的水深有多夸张。 再往前走,便看到一座桥,架在从湖里分流出来的一条小河面上。 桥身全都由翠竹打造,看上去颇为雅致。 陆承安饶有兴趣的走上桥梁,伸手摸了摸栏杆,笑道: “看来住在这里的一定是一位雅士,只是这竹桥真的牢固吗?风吹日晒的,千万别塌了...” 正要继续向前,忽然一声水浪声惊动了陆承安。 那水浪声很远,似乎是从远处的湖面传来。 陆承安驻足而望,果然看到远处的湖面有水花翻涌。 “(⊙ω⊙)嚯,好大一条鱼,手感一定很不错...” 对于钓鱼佬来说,看到大鱼的第一反应就是遛鱼时的手感,想象那份鱼线切水的声音。 陆承安便是个资深钓鱼佬。 只不过这条鱼显然不一般。 湖面上的水花移动速度极快,甚至在陆承安的印象中,就连曾经在深海见过的旗鱼都没有这么快。 “我去,这什么东西?游的这么快?” “不对...怎么朝这边过来了?” 原本只是打算看个热闹的陆承安忽然发现,水里面那东西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他游了过来。 随着那东西快速靠近,从水面上那翻涌的巨大水花来看。 水里的东西不仅速度快,体型也同样极为庞大。 陆承安暗道不好,正打算离开。 一个巨大的浪头便打了过来。 桥下的河面瞬间翻涌,陆承安刚走了两步便被剧烈的震动晃得身形不稳。 脚下的竹桥也发出刺耳的崩裂声。 陆承安脸色难看的看着脚底下,来不及多想,双脚猛地发力,身形飞纵而起,跳向桥对面的岸上。 就在他跳出去的瞬间,身后的竹桥便直接被浪头打的粉碎,顺着水流被冲刷去了下游。 落地后,陆承安回头看了眼,忍不住心有余悸道: “我就说会塌吧,谁家老实人用竹子搭桥...” 话还没说完,陆承安便感觉到一股极为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团巨大的阴影将他笼罩,只是看着那影子,陆承安甚至就能想象到他身后究竟站着一个怎样的恐怖生物。 这一刻,他几乎本能的就要施展‘天涯若比邻’逃离,至于会不会暴露底牌已经完全不是这个时候他会考虑的事了。 好在,在这股气息出现的瞬间,另一个身影瞬息而至。 “云龙,住手...” 一阵香风袭来,陆承安感觉到自己身后多了个人,从声音上来看,应该是女人。 扭动僵硬的身子,缓缓转身。 首先看到的是一个一袭白衣的背影。 目光穿过这个背影,陆承安缓缓抬头。 眼眸里双瞳猛地收缩。 “这是...龙?” 浑身雪白,嘴边飘着两根长须,尖牙、鹿角、鱼鳞,还有一双比他身子还要粗壮的利爪。 仅仅只是从水里探出来一小部分的身体,便足有一二十米高,近在眼前,当真是遮天蔽日,压迫感前所未有的强大。 那双龙眼死死的盯着陆承安,巨大的龙首缓缓靠近。 呼出的龙息犹如狂风怒吼,回荡在陆承安耳边。 白仙儿神色紧张,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随后再次开口道: “云龙,这是我的客人,不得无礼...” 那巨大的白龙鼻头耸了耸,似乎是在闻陆承安身上的气味。 眼睛里带着一抹疑惑。 片刻后晃了晃脑袋,随后转身回到了水里沉了下去,令湖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白仙儿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朝陆承安歉意一笑道: “还请陆公子见谅,云龙它平时不是这样的...” 第43章 天下有这样的人物,天下之幸也 只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忽然看到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而且还是对于华夏子民来说意义非凡的生物,陆承安难免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波动。 看着逐渐平息下来的水面,陆承安好奇问道: “刚才,那真是一条龙吗?” 白仙儿笑了笑,回道: “算是吧。” “算是?” “云龙确实拥有龙族血脉,不过目前只能算是蛟龙,尚未蜕变成真龙...” 陆承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从白仙儿的话里听得出来,这个世界是有真龙存在的。 “还真是个瑰丽多彩的世界...” 陆承安忍不住感叹道。 白仙儿再次致歉道: “抱歉,我也没想到云龙忽然冲了过来,让陆公子受惊了...” 陆承安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他确实被吓到了,实在是龙这种生物对于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的陆承安来说,太过震撼。 “陆公子,前面就是寒舍...” 随着白仙儿来到此行的真正目的地,云湖小筑。 看着那依然是用竹子搭建的小楼,陆承安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雅致是雅致,就是不耐造。 落座后,丫鬟青儿立即端上来两杯清茶。 喝了几口茶后,陆承安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知姑娘邀陆某前来是有何指教?” 白仙儿放下茶杯,微微一笑。 “指教不敢当,当日诗会之后陆公子不告而别,让在下都没有机会感谢。” “后来托冯掌柜去过几次贵府,得知陆公子闭关谢客。” “所以这才冒昧邀请陆公子来云湖小筑一叙,以报当日献诗之恩。” 陆承安笑了笑。 “不必客气,谢礼姑娘不是早就奉上了嘛。” 白仙儿一愣,随即便明白陆承安说的谢礼是什么。 “那不算,陆公子和冯掌柜的酒确实是当世珍品,就算没有问仙商会的帮助,迟早也能在京都乃至整个北齐闯出名声。” 陆承安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白仙儿也沉默了片刻,目光时不时在陆承安身上打量。 以她的修为,一眼就能看出陆承安如今的武道底子。 虽然只有九品,但相比于一个月前,或者更往前推一段时间,陆承安的变化太大了。 那个时候陆承安还只是一个连写字都显得笔力不足的柔弱少年。 这么短的时间,不仅身材长开了不少,就连武道都进入了九品行列。 而且白仙儿还从陆承安身上感觉到一股非同寻常的气息,不算强大,却犹如光明皓月一般。 白仙儿十分好奇,这个少年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不仅是她,就连她的师父,那位守护了北齐三百年太平的国师似乎都对陆承安极有兴趣。 注意到白仙儿的目光,陆承安忍不住心头诧异。 这姑娘眼神怎么有些不对劲? “姑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陆承安直截了当问道。 白仙儿一怔,连忙收回目光,略带不好意思的神情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请陆公子指教在下有关于诗词之道。” 陆承安愕然,甚至有些无语。 赶了这么多路走过来,还差点被一条龙吓得落水,竟然就是来指教她写诗? 白仙儿不知道陆承安内心想法,转头对一旁的青儿点头示意。 青儿连忙跑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堆的卷轴,然后一股脑的放在了陆承安面前。 弄得他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些是?” 青儿甜甜一笑,介绍道: “这些都是我家姑娘做的诗和写的字,请公子指点。” 陆承安更加诧异了,竟然真是请他来指点诗文的? 白仙儿有些害羞道: “陆公子有所不知,我虽是修行之人,但自幼喜爱诗词,只是天赋有限,始终难得佳作,如果公子能指点一二...” 陆承安有些无奈,来之前还以为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 不过对此陆承安倒是并无反感,他本就是当老师的,有人虚心好学,他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随手拿出一幅卷轴打开,看到上面的字迹,陆承安有些意外。 本以为像对方这样的绝色女子,想来应该是温婉秀丽的性格,但卷轴里这些字却无不透露出一股飒爽的味道,没有丝毫女人家的扭捏和娇柔。 ‘空山绣丽色,雨后映残阳。’ 落款名白仙儿。 ‘原来她叫白仙儿...’ 陆承安心中暗道。 等所有的诗词全都看完,陆承安也不藏私,开始逐一点评,提出她诗句里面的一些不足。 当然,也要适当的赞扬,不能打击了对方的积极性。 陆承安教的认真,白仙儿听的仔细。 渐渐地,她似乎已然忘记了陆承安是个比她还要小七八岁的少年。 言语之间满是尊敬,甚至连称谓都从陆公子变成了陆先生。 陆承安也并未觉得不妥,在他眼里,白仙儿就像是他上一世带过的那些研究生博士生,都一个样,蠢得可爱。 说完诗词,白仙儿似乎意犹未尽,开始请教起其他的学问。 比如求学、修身、治国等等。 陆承安没有丝毫不耐烦,只要是知道的,都会尽量讲解。 两人就像是一对师徒,教的投入,学的忘我。 甚至连吃午饭的时候都在讨论。 直到天边映出一片红霞,飞鸟归巢,游鱼潜水,两人才在青儿的提醒下止住了这扬学术讨论。 亦或者足以称之为论道。 白仙儿歉意起身道: “仙儿一时忘我,竟耽搁了陆先生一整天的时间。” 陆承安笑了笑道: “不怪你,我也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寓教于乐的感觉了。白姑娘敏而好学,非常难得。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告辞。” 明明陆承安只有十五岁,可听到他夸奖自己,白仙儿却忍不住心中暗喜。 “我送送先生。” 白仙儿疾步跟上,甚至不由自主的落后了陆承安半个身位。 一直将陆承安送到了竹海外,白仙儿才止步。 临别之际,白仙儿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 陆承安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朗声笑道: “白姑娘,如果在学问一道有什么疑问,闲暇时可来找我,陆某若有能力,定当为你解惑。” 白仙儿眼前一亮,心中欣喜。 缓缓欠身行礼道: “那仙儿就先谢过陆先生了。” 陆承安点了点头,温声道: “不必客气,告辞...” 回礼过后,转身就走。 夕阳下,陆承安的背影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辉。 令望着他的白仙儿内心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一抹温暖。 以至于让这位仙道四品的绝世天骄,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道: “天下有这样的人物,天下之幸也...” 第44章 练剑 “真的只是请教学问?” 陆承安始终觉得白仙儿是另有目的,当然,请教学问也肯定是白仙儿的目的之一。 至于白仙儿为何今天只是请教学问而没有谈及其他的,陆承安猜不到。 也不想去猜。 因为不用想也知道,白仙儿必定是想要利用他。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只有最平庸的人才不会被人惦记。 从今天白仙儿对待他的态度来看,至少目前是没有敌意的。 陆承安不再多想,转身进了城,回到了家里。 刚推开门走进去,小囡囡便欢天喜地的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陆承安的大腿仿佛是在邀功道: “二叔二叔,我会了,我会背千字文了...” 陆承安俯身将她抱了起来,捏了捏小鼻子笑道: “我们家宁儿好厉害啊。” 囡囡嘴角上扬,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就连她的眉宇都仿佛在向这个世界炫耀的她的活泼和灿烂。 “二叔,我背给你听好吗?” “好呀,来,二叔听听看。”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软糯的童声在小院里回响,似乎拥有某种魔力,能把人心里在小院外积累了一天的尘埃扫的一干二净,再浇灌上一捧甘泉,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叹,人间真美好... 不管在院外经历过什么,有多少的勾心斗角步步为营,只要一回到这里,陆承安就总能获得一份心安。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间小院,以及小院里的这家人,就是他在这个世上最珍贵,最无法割舍的情感。 所以他才会事事小心,不管面对什么,总会先想到坏的结果,这样就能提前准备,做好防范。 若只是他一个人,没有这些牵绊,那天在百花楼他便不可能出手。 从云湖小筑回来后,陆承安又安心待了三天。 这三天里白仙儿没再找他,只有冯掌柜偶尔来跟他商量开酒楼的事。 陆承安也将绝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习武练拳上面。 因为他发现,他的气血饱满,筋膜鼓胀,气血似乎有从筋膜延展到骨髓的迹象。 也就是说,他九品的武道体魄即将圆满,快要晋升八品了。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陆承安已经知道了不少关于这个世界修行的信息。 八品武道不算什么,但他从手无缚鸡之力到只差一步晋升八品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这就有点吓人了。 因为这一小步放在大哥陆泽安身上走了足足三年。 就算大哥在军中阅人无数,在他印象中从开始练武淬体到修成八品,最快也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只是这武道淬体修行根本没办法克制,就算他现在停下来不练拳,气血也会日益浑厚,带着他自然而然的跻身八品。 瞒是瞒不住的。 既然如此,陆承安索性不再拖拖拉拉。 这三天时间,他潜心练拳淬体。 加上之前三皇子送来的那些老药滋补,没有半点阻塞的跨过了九品到八品的门槛。 使气血涌入骨髓,开始淬炼周身筋骨。 除此之外,陆承安还从之前三皇子送来的那些书籍里找出一本武功秘籍,乃是一门剑法,名为剑法纲领。 其实就是剑法的入门之道。 总计十三路剑法以及与之相匹配的步法身法。 全都是基础内容,京中但凡会使剑者都早已烂熟于心。 陆承安觉得这就很好。 万丈高楼平地起,若无基础根基,高楼断然不可能稳固。 于是陆承安托大哥帮忙寻了一柄精钢长剑,开始练剑。 大哥虽然善使刀法,但对于剑法也算是略有见地,陆承安的入门便是在大哥的指点下开启了。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不一定能练出什么名堂。 毕竟未得名师指点,第一步便走的不稳了。 但陆承安不同。 他有文道修为在身,耳聪目明,记忆力超群,足以过目不忘。 并且随着文道修为越来越高,他的悟性、智力都在与日俱增。 虽然从未练过剑法,但通过陆泽安对剑法的讲解以及观摩陆泽安的刀法,陆承安很快便抓住了基础剑法的要领。 无非就是三个字——稳、准、狠。 出剑要稳,不仅是剑要稳,手要稳,心更要稳。 准自不必说,讲究一击必中。 在陆承安看来最关键的还要数最后一个要领,那就是狠。 所谓狠,并不是指冷血嗜杀。 而是对于手中的一种约束。 在动手之前便已经想明白这个道理,剑不出则以,但凡出剑,必定剑下无情。 只有明白这层要领,手中剑才能做到稳和准。 否则一剑出便犹犹豫豫,电光石火之间,死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参悟出这些道理之后,陆承安再练剑气质便已有明显变化。 剑招还是那些剑招,并不太熟练。 但每一剑递出,竟然让陆泽安都能感觉到隐隐杀气。 不过对于自己这个弟弟在修行上展现出来的逆天状态,他早就习以为常。 倒也并不觉得惊讶。 第四天一早,大哥出门后不久,一位金甲将军带着一辆双骑马车便停在了陆家门口。 院子里正在教小囡囡写字的陆承安一眼便认出这位金甲将军正是那天在云湖竹海外见到的那位。 “又来了?” 陆承安有些讶异,这才过去四天时间,这位白姑娘竟然又来邀请他了。 正好,陆承安今天也打算出门走走。 于是那位金甲将军刚踏进陆家大门,陆承安便走了过去道: “走吧。” 金甲将军冷酷转身,直接上了马。 “二叔,你去哪?我也要去。” 小囡囡追了上来,一把抱住了陆承安的腿。 大嫂见状连忙走了过来,抱起囡囡道: “二叔有事要去忙,囡囡听话。” 虽然是在对囡囡说话,但大嫂却始终都在看着陆承安。 陆承安轻轻一笑,温声道: “大嫂放心,没事的。” 摸了摸小囡囡的脑袋,答应她回来给她带糖葫芦,陆承安便转身钻进马车里。 第45章 开办学府,创北齐文脉之源 他能感觉到,车身底下似乎装载了减震装置,令马车跑起来的时候车身依旧能够保持稳定。 陆承安不禁想起上一世一句话,古人只是古,并不是傻。 就算作为现代人,拥有超前的眼光和思维,也绝对不能轻视古人。 比起上次靠一双脚步行,这次可轻松多了。 花的时间也少了一大半。 到了竹海入口,刚下车陆承安便看到等候在竹林边上的白仙儿。 这个举动倒是挺让陆承安意外的。 上次回去后他便打听过,白仙儿之所以能够独居在皇家禁地云湖之中,只因为她的身份非同寻常,乃是那位号称北齐第一高手的国师玄机真人的唯一亲传弟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白仙儿的身份地位丝毫不弱于北齐皇子公主。 这种层次的人物,能屈尊降贵特地出门远迎,倒是有些出乎陆承安预料。 当然了,陆承安自然不会因此而感恩戴德,抛开白仙儿的身份不谈,这本就是邀请客人的基本礼节罢了。 下了车,相互见礼,两人肩并肩一起走进了竹海。 穿过竹林,又来到上次遇见云龙的地方。 看着焕然一新的竹桥,陆承安开口道: “又是竹桥啊...” 白仙儿一愣,诧异道: “竹桥怎么了?” 陆承安尴尬笑了笑,摆了摆手。 “没事,竹桥挺好。” 翻过竹桥,陆承安忍不住看了眼远处的湖面。 正想着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见那条龙。 湖面便猛地炸开了一道水柱,一条雪白的巨大身影冲天而起。 在空中蜿蜒盘旋了好一阵才重新落回湖里。 虽然是第二次见,但陆承安依然还是满眼震撼。 恐怕没有哪个华夏子民看到这一幕不觉得震撼的,毕竟那是来自血脉深处的信仰。 “奇怪,云龙这家伙平时很懒的,今天怎么这么活跃?” 白仙儿诧异的呢喃了一句,随后目光看向身边的陆承安,心中暗道: “难道是因为他?” ———— “这个锅我可不背...” 竹楼前,陆承安端着茶杯笑道。 方才与白仙儿闲聊,对方笑着说因为陆承安那首江城子,如今整个京都读书人都像是疯魔了一般。 如今整个天都城都在抄录这首词,一时间,天都纸贵,纸价都上涨了不少。 相比于第一次,这次的见面白仙儿显然是放开了不少。 上次陆承安走后,她感觉颇有所获,于是在这几天专门又写了好几首诗词请陆承安来品评。 不得不说,白仙儿确实有天分,明显进步不少。 其中有一首五言绝句最妙: 雾隐千峰寂,云深独径孤。松涛空自响,歧途问鹧鸪。 陆承安默默放下这首诗,心中暗道: “这姑娘看来是有心事,内心摇摆不定,有些迷茫。” 不过陆承安倒并未主动开口询问,毕竟白仙儿并不是他的学生,两人也只是见过几面,交浅不必言深,说得多了未必就是好事。 陆承安之所以愿意来云湖赴约,只有一个原因。 还对方帮助冯掌柜酒水生意的人情。 这次之后,若无必要,他便不会再来了。 所以只要白仙儿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陆承安又恰好明白,他就会毫不吝啬的为其解惑。 如上一次一样,今天两人又是忘我交流直到日暮西沉。 临别之际,白仙儿或许是蓄谋已久,又像是有感而发道: “陆先生才学惊世,旷古绝今,仙儿所见之人,无一人能与先生相比。” “先生既有如此才学,不如就在我这云湖开设学府,传道授业,开创我北齐文脉之源,如何?” 并肩而行的陆承安脚步一顿,心头同样一顿,暗道:“来了,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吧?”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在下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哪里敢大言不惭说什么开创北齐文脉之源?徒增笑料罢了。” 白仙儿立即道: “先生不必自谦,先生才学之大、之深,仙儿断定至少在北齐国内找不出第二个。先生若能开门传道,必定能一扫我北齐文风不振的颓势。” 陆承安换了个理由道: “陆某毕竟尚且年少,难以令人信服。再说了,就算要开办学府,也不可能在云湖办学。” 白仙儿见陆承安似乎有些意动,连忙道: “有学不在年高,我想不管是谁,只要真正了解先生就一定不会在意先生的年龄。” “至于为何不能在云湖办学,仙儿不太明白,云湖虽然条件简陋,但这里远离车马喧嚣,想来应该是个不错的治学之地。” 陆承安抬头望了眼四周,点头道: “云湖的景致和环境自然不错,但这里毕竟是皇族禁地,寻常百姓进不来,人都进不来,那在这里开办学府还有什么意义?” 听到这里,白仙儿神色明显一怔。 “寻常百姓?先生的学府邀招收寻常百姓?” 陆承安微微皱眉。 “有问题吗?难道寻常百姓就不是北齐子民?” 白仙儿回过神,连忙解释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还不等她说完,陆承安便看着白仙儿的眼睛质问道: “难道白姑娘的意思是,我陆承安开办的学府就只能服务皇室勋贵?同为北齐子民的寻常百姓就没有资格求学问道?” 白仙儿嘴唇微张,竟一时无言以对。 没错,她的意思本就是这个。 今天请陆承安来,除了求问学问之外,另一层意思便是替北齐皇室招揽陆承安,请他在云湖开办学府,教授京中皇室勋贵诗词文章。 她并没有觉得寻常百姓就没有资格求学。 她只是想都没有想过陆承安那一肚子的学问,会传授给毫不起眼的寻常百姓。 毕竟不管是这个天下还是她,都本能的以为普通百姓能识几个字就算是很不错了。 这种高端的学问,他们学来有何用? 这不是看不起寻常百姓,而是在她以及所有皇室勋贵的心里,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那些普通人。 面对陆承安那犀利的目光,白仙儿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目瞪口呆的白仙儿,陆承安轻声一叹。 内心升起一丝悲凉。 这个世界的底层,在这些高层人眼中,根本不算是同一个种类的人。 陆承安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拱手拜别。 “白姑娘不必再送,告辞...” 说罢,他便直接转身向竹海外走去。 看着陆承安离去的背影,白仙儿心头莫名有些惶恐。 “陆...” 想要出声叫住他,却又不知道叫住他能说什么。 只能默默的看着陆承安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竹林那头。 第46章 悲剧 三皇子姜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白仙儿的身边。 望着陆承安离去的方向,眼神若有所思。 “烈马?呵,天下英才,哪个不是烈马?” 白仙儿语气中透着一股无力感。 姜桓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白仙儿转过身,缓缓行礼。 “三殿下,这件事恐怕仙儿无能为力了...” 姜桓稍稍沉思片刻后,轻轻点头。 “无妨,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等他在长几岁,碰几次壁就好了。” 姜桓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烈马?再烈的马见了真龙,也只能俯首臣服。 白仙儿沉默不语,心中却在自问道; “他那样的人,真的会因为碰几次壁就妥协吗?” ———— 妥协?自然不可能... 陆承安走在回城的路上,心头默默思量。 不难猜测,今天这扬赴会白仙儿也只不过是中间人,充当说客的角色。 而幕后的真正推动者,大概率就是那位三皇子。 将这两次赴约的经历在心中复盘之后陆承安发现,求教学问是假,考察学问才是真。 通过这两次论道,白仙儿已经能够确定陆承安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 考察的目的,便是为了最后临别前白仙儿提出的那个开办学府的提议。 其实一开始陆承安并不抗拒。 毕竟作为他自己的计划,开办学府也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最重要的一个步骤。 但是陆承安没有料到,对方所谓的开办学府,竟然只是为了一家私学。 而且从幕后的三皇子来看,这间学府最大的作用甚至都不是传道授业,而是为了帮助他谋取至尊之位。 如果真是这样,则完全违背了陆承安传道的初衷。 他要的传道,是将圣人之学推广到天下子民的一言一行之中。 让所有人都能明白,何为克己修身,何为至诚之道。 而不是服务君王来统治黎民百姓。 陆承安知道,他拒绝了三皇子也就等于放弃了光明正大开办学府的机会。 但他不后悔。 就算将来碰壁,他也绝不可能妥协。 这无关尊严或者风骨,而是他修行的大道根基。 推翻这份初衷,就等于推翻了他修行所秉持的一切。 这比死还可怕。 想着这些心事,不知不觉便已经走到了京都城的外郭。 一座天都城,细细划分共有四个阶层。 最中央的自然是皇城,皇城内只有皇室以及皇亲才能居住。 皇城外便是内城,这里住着的则是京中王侯将相,世家豪门,以及各大衙门府邸。 再往外便是外城,居住的则是京都寻常百姓,比如大哥陆泽安的房子就在这里。 最后一层,便是那些如同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天都城城墙而建的外郭。 主宰外郭里的百姓也算是京都户籍,只因无力在城内购置房产,或者需要在城外务农,所以便住在城外的外郭。 前文提到过,这个世界是有妖魔鬼怪存在的。 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这些邪物就越猖獗。 像天都城这样的皇朝都城,有国运龙气庇护,寻常邪物只要一靠近就会被直接烧得神形俱灭。 但国运龙气庇护也是有一定范围的,离天都城越远,庇护的能力也就越弱。 所以外郭的百姓虽然知道天都城附近不太可能会有妖魔出现,但还是会拼了命的往城墙附近靠近一些。 这就导致了从城外进城这段路上,越靠近城门口,就越是繁闹。 再加上京兆府对城外的管制并不严格,所以外郭鱼龙混杂,鸡鸣狗盗之辈层出不穷。 更有许多见不得光的勾当在外郭横行。 在这里,五文钱就能睡一个失足少女。 舍得银子的话,买一两个面容姣好的黄花闺女也是轻而易举。 不愿意卖?那简单,直接抢就是了。 就算告到城内衙门,没有关系的也只是罚点银子,有关系的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 这不,从云湖回来的陆承安正好就撞见这一幕。 强抢民女。 只是等他发现的时候却为时已晚。 那十七八岁的姑娘性子极为刚烈,眼见自己弟弟就要被打死,竟然把心一横直接扑向边上的栅栏。 削尖了的栏杆直接刺穿了她的胸膛,陆承安以‘天涯若比邻’的神通都没来得及救下她。 那几个施暴者见姑娘自缢,立即没了兴趣,狠狠踢了地上的少年几脚然后骂骂咧咧的就要离去。 忽然发现少女的尸体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风度翩翩的少年。 “咦?这小子什么时候出现的?” “见鬼了这是...” “看他衣着,不像是外郭的人...” “城内公子哥跑来外郭做什么?找乐子?” “晦气,走吧,喝酒去...” 这是陆承安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在心中涌现出杀意。 又恰好撞见他此时心情不佳。 神庭紫府内,那一道道浩然正气不断翻涌。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出手的时候,地上躺着的那个少年默默爬了起来。 踉踉跄跄,一脸血迹。 陆承安正要伸手去扶,可看到少年眼神的那一瞬间,他却愣住了。 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蓦然生疼。 少年人虽然一身是伤,但脸上却没有半点痛苦的神情,一双眼睛,麻木无神。 陆承安知道,那是绝望到极致之后才有的眼神。 是已经不对生活抱有任何希望的眼神。 他甚至能够从少年的眼神里,看出一抹浓浓的死志。 走到那还挂在栅栏上的尸体边,少年用瘦弱的身躯吃力的把女孩的躯体挪了下来。 当那尖尖的栅栏从女孩胸口拔出来的瞬间,一道刺眼的血迹猛地喷射出来。 浇在少年脸上身上。 或许是女孩那尚有余温的血液刺激到了少年,他眼里终于多了一些神彩。 那是恐惧和悲痛。 泪水从他眼里悄然滑落,混着脸上的血液,一滴滴滴入泥泞且罪恶的土地里。 少年抽泣了几声,抬起手狠狠抹了把脸,然后吃力的扛起女孩的尸体,一步步沉重的向远处走去。 少年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很小,但陆承安却听得一清二楚。 “姐姐,走...我带你回家...” 第47章 绝望少年,死无葬身之地 外郭那混乱的街道两旁,所有人都仿佛是视若无睹。 顶多只是投去几个同情的目光。 却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 反而有不少人看着洒在自家门前的血迹对少年怒骂道: “死远点,操,弄脏了老子的地...” 陆承安始终站在原地,神情呆滞。 他缓缓低头,看着地上那一滩刺眼的血迹,顺着血迹往上,看到了那一根染血的栅栏。 这一刻,这根栅栏仿佛刺进了他的心脏。 路边居民的怒骂声传进了陆承安的耳朵里,像是一声声擂鼓,震得他心神摇曳。 这一刻,他终于克制不住心头的怒气,抬手一挥,浩然正气凭空写下噤声两个字。 那几个仍然不停咒骂的人瞬间安静下来,满脸惊恐,竟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承安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抹了把脸,掌心多出一抹血迹。 是那女孩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缓缓捏紧了拳头,像是在握住了什么。 眼眶逐渐泛红,嘴唇颤抖着呢喃道: “我要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 ———— 少年背着姐姐的尸体,步履阑珊。 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一只有力的手忽然出现,扶住了他的身体。 少年转过头,看到另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公子哥站在他身边。 眼底闪过一抹惊恐。 “我来,你在前面带路。” 陆承安不容置疑的说道。 随后将少女的尸体从他背上抱了起来,浑然不顾少女的血染红了他的胸膛。 少年怔怔的看着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抢夺姐姐的遗体。 “别怕,我没有恶意。” 为了让少年信服,陆承安甚至运用起浩然正气。 少年眼神一顿,情不自禁的接受了陆承安的帮助。 随后默默走在前面,给他带路。 大约走了差不多二三里,来到了外郭的外围。 此时天色已经暗沉,昏暗的天光下,陆承安看到了这姐弟俩的居所。 说是居所,其实不过是一间破败的窝棚。 勉强能够遮风挡雨。 跟着少年走了进去,屋子里收拾的非常干净。 可举目望去,陆承安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家徒四壁。 少年指了指房间里的那张铺着草席的床——姑且叫做床吧,不过是几块木板拼在一起的台子,示意陆承安把少女的尸体放上去。 陆承安照做,放好少女的遗体后,转过身便看到跪在地上向他磕头的少年。 陆承安叹了口气,伸手将他扶起。 少年仰着满是血迹的脸,沙哑着说道: “公子还请离开,我要给姐姐擦洗,换上干净衣服。” 陆承安点了点头,默默走出了房间。 他并未离去,只是站在门口沉默不语。 心神却始终在留意屋内的动静。 “姐姐,等等我...” 门外,陆承安脸色微变。 立即冲进了屋内,正好看到少年手握一柄小刀朝自己胸口刺去。 陆承安身形一闪,瞬间来到少年身边,一把握住了巴掌长的刀刃。 不顾掌心传来的刺痛,猛地发力夺过小刀扔到一边。 “你干什么?” 少年自残被阻止,眼中满是怒火。 像是一头发疯了的野兽朝陆承安吼道。 陆承安早就料到少年会自杀。 他的眼神里全是死气。 所以他才会待在门口没有离开。 看到少年刚刚那刺入自己胸膛的一幕,陆承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深深震撼。 究竟要有多么绝望,才能那般果决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看着被他一只手按住却依然在疯狂的挣扎的少年,陆承安始终沉默不语。 少年的情绪也在这挣扎中一点点崩溃。 “放开我...放开我...” 少年双眼充血,不断地朝陆承安嘶吼着。 直到体力耗尽,这才喘息着,瘫坐在地上。 眼神空洞,几乎与死人无异。 陆承安这才松开他,缓缓蹲了下来。 “对不起...” 少年人忽然一愣,抬头看向陆承安。 “如果我能早一点出手,或许...你姐姐就不会死...” 陆承安语气中那份毫不作假的自责,令少年有些难以置信。 确实如陆承安自己所说,如果他能早一点出手,少女或许就不会死。 他路过的时候,少年的姐姐还在与那些人拉扯。 陆承安虽然心有不忿,却并未第一时间出手制止。 等他反应过来时,少女已然扑向了那尖锐的栅栏。 陆承安当然不会认为少女的死跟自己有关。 只是他难免会想,如果自己能够在发现的时候第一时间出手,或许就不会有这扬悲剧。 所以他不忍再看到这个比现在的他还要小几岁的少年,再次死在自己面前。 少年默默流着泪,看着陆承安不说话。 陆承安重重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劝你鼓起勇气继续勇敢的活下去,因为我比你幸运,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苦难。” “这个世界很大,形形色色的人很多。” “你所见的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全部。” “既然上天让你遇见了过,那就说明你的人生不该如此匆匆结束。” “给自己一个机会,再多看看这个世界。” “或许在将来,你还能为这个天下许许多多像你一样的孩子,做些什么。” 少年眼神始终麻木,不为所动。 陆承安再次叹息,随后看向木板床上已经被收拾干净的少女遗体,目光悲凉,略带颤抖着说道: “至少,先让你姐姐入土为安吧...” 少年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他僵硬的转过头,看着姐姐的遗体。 竟一下子哭了出来。 “入土为安?哪里有地方让我姐姐入土为安?” 陆承安神情一怔,心头涌现起一抹深沉的悲凉。 他们...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 陆承安读过大齐律令。 丧者想要入土,必须向官府缴纳丧葬金购买一块葬土才能下葬。 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荒野无主之地也不能随意下葬。 一旦被官府发现,死者掘坟丢弃山野。 生者轻则罚款,重则判罚苦役。 丧葬金虽然不高,但也绝非少年能承担得起的。 第48章 以后就叫我先生吧 少年有些疑惑的接过小刀,抬头望着陆承安。 “能不能相信我?” 陆承安温声道。 少年不明所以,握着小刀沉默不语。 陆承安笑了笑,继续说道: “等我一天,明天天黑之前,我会带着京兆府丧葬文书来找你。” 少年眼眶微动,带着几分疑惑。 “反正你已经不想活了,早一天晚一天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明天天黑前我没有回来,你再死不迟。” 说罢,陆承安便直接转身离去。 “你为什么要帮我?”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少年那沙哑的声音。 陆承安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望着天边浮现的明月,似乎是在对少年又像是对这个天下说: “总该要有人做一些事吧...” 陆承安离开了。 少年瘫坐在床边,在黑暗的屋子里,久久无言。 月上枝头,透过残破的墙壁落在了姐姐苍白的脸上。 仿佛镀上一层银霜,多了几分光明。 少年换了个姿势,趴在床边,手里握着小刀,看着姐姐。 眼里再次浮现出一抹死志。 刀刃离咽喉越来越近,最后直接抵在了皮肤上,划出了一个小小的伤口。 可当他看到那照耀在姐姐脸上的月华时,手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至少,先让你姐姐入土为安吧...” 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陆承安说过的这句话。 入土为安,是人类对死亡的执念。 因为只有埋进土地里才能避免曝尸荒野,灵魂才能得到安息。 少年泪流满面,轻轻捋过姐姐耳边的发丝,呢喃道: “姐姐,我能相信他吗?” 姐姐自然没办法回应他。 但她脸上那萦绕的光芒却仿佛在对少年轻声叮嘱。 “我苦命的弟弟,好好活下去...” 夜风轻轻,带着一声声呜咽飘去远方。 窝棚外,陆承安轻声一叹,默默离去。 入城时,只差一步便是宵禁关门的时候。 看着陆承安一身是血的模样,城门口的守军拦着他盘问了许久。 直到确定不是什么歹人,这才放行。 回家后,陆承安又解释了半天大哥大嫂这才放心。 听说陆承安要给外郭的人办理丧葬文书,大哥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道: “承安,我知道你心善,但这种,帮不完的...” 陆承安明白大哥的意思。 如果他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从小看着这些不公长大,或许也就算了。 但他毕竟不是。 在他生活的那个世界,虽然同样有不公,同样有剥削,底层人同样犹如牛马。 可至少生命能够得到保障,基本的人权不会被侵犯,只要肯付出劳动,至少能够保证衣食温饱。 如果他没有看到,没有遇到那就算了,既然看到了那他就不能不管。 否则陆承安就不配修行文脉大道,不配口口声声说什么仁义道德。 仁者爱人,作为人如果连基本的怜悯之心都没有,那就不配称之为人。 大哥并未多劝,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自有主见,这种事也不算坏事。 第二天一早,大哥便带着陆承安去了京兆府。 京兆衙门中正好有一个他在北境的同袍,得知是陆泽安来办理丧葬文书,二话没说便给他办了。 并且还拿出地形图,给他指了个风水不错的葬土。 交了手续费,拿上文书,大哥又带着陆承安去了趟棺材铺,买了一口薄棺,叫了辆牛车送出城去。 当陆承安带着棺材和文书来到那间窝棚时,少年依然手握着那柄小刀。 陆承安微微一笑,晃了晃手里的文书道: “在西山脚下,是个不错的地方。” 少年呆呆的看着陆承安,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陆承安提醒他帮忙给姐姐入殓,才回过神来。 少年猛地起身,正要去抬姐姐的遗体。 却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倒。 陆承安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从昨天到现在,少年滴水未进,加上伤心耗神,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陆承安默默将浩然正气输送过去,帮助少年恢复体力。 感受着那不断涌入体内的温暖气息,少年终于回过神,眼睛里也不再是一片死灰。 陆承安收回手,笑了笑道: “好了,给你姐姐入殓吧。” 少年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随后与陆承安一起把姐姐的遗体抬进了棺材。 盖上棺盖的那一刻,少年终于抑制不住,泪流满面。 这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陆承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从牛车里拿出一个包袱,里面是一套孝服。 “换上吧...” 少年接过包袱,默默穿好孝服,然后一言不发的跟着陆承安去文书上指定的西山脚下。 两人忙碌了大半天,西山脚下也终于多了一堆新坟。 陆承安提前准备了贡品和香烛纸钱,让少年默默摆好。 他自己则走了远处,把这最后的独处时光留给了少年。 少年跪在坟前,轻声诉说着什么。 直到烧完了最后一张纸钱,磕完最后一个头,他才起身向陆承安走去。 来到陆承安面前,默默下跪,磕头。 陆承安站在原地,未曾阻止。 等少年起身后陆承安才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少年回道: “我叫陈渊,上个月刚满十三岁。” 陆承安点了点头道: “好,陈渊,我们来算算账。” “丧葬文书七百钱,棺木三两银子,加上孝服、香烛、贡果以及租车的费用,一共就算你五两银子。” “这些钱你要还我...” 名为陈渊的少年咬了咬嘴唇,面露难色,最终还是默默点头。 陆承安却笑道: “可是陈渊,我去过你家,知道你家的境况,五两银子是不多,但你拿什么来还?” 陈渊咬了咬牙,低着头,沙哑道: “公子放心,我就算不吃不喝,也一定会还你这笔钱。” 陆承安摇了摇头。 “就算你不吃不喝,等你凑齐这些钱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了。” 陈渊沉默不语。 “这样吧,我身边还缺一个打杂的书童,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帮我打杂,就当是偿还这笔欠款,如何?” “你放心,我不需要你卖身为奴,等你还完这笔银子,你仍然是自由之身。” 陈渊愕然抬头,瞬间明白了陆承安的用意。 早已干涩的眼眸里再次湿润,两个嘴角不断颤抖,连带着他的肩膀都在抖动。 陆承安温和一笑,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道: “我姓陆,叫陆承安。以后不要叫我公子,就叫我...先生吧。” 第49章 生而知之 陆家饭桌上,大哥陆泽安猛地起身,惊声道。 大嫂也是一脸错愕,眼中带着些许不安。 “二叔,可是...可是妾身照顾不周,让二叔...” 陆承安连忙起身解释道: “不不不,大哥大嫂误会了。自承安入京以来,大哥大嫂对我无微不至。” “所谓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大哥大嫂对承安的关怀恐怕就算是生身父母也未必能有如此体贴。” 听完陆承安的解释,大哥大嫂这才神色稍缓。 “那你为什么要购置房产搬出去住?难道是嫌大哥的房子太小,住的不舒服?如果是这样,大哥努努力...” 陆承安无奈笑道: “大哥误会了,想必大哥应该清楚我的性格,承安并非贪图富贵享乐之人。” 大哥轻轻点头,心想陆承安确实不是贪图享乐之人。 想到这里,他看了眼桌边正在埋头吃饭的陈渊。 陆承安笑着解释道: “跟他也没有关系,大哥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解释。” 待陆泽安坐下后,陆承安缓缓道: “其实这是我一早就做好的打算。有些事我没办法跟你细说,但大哥应该知道,我无意官扬功名,做生意也只是迫于修行所耗。” “之所以要购买房产,是为了读书治学更方便。” “而且我希望大哥大嫂你们搬来与我一起住,一来这些日子我早已习惯了大嫂做的饭菜,若是分开了,还真舍不得。” “二来宁儿也能跟在我身边,继续读书。” 陆承安说完,大嫂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囡囡则开心的凑到陆承安身边,笑嘻嘻道: “我要跟二叔一起住,二叔还有好多故事没有讲完呢...” 陆承安揉了揉囡囡的脑袋,柔声道: “没错,二叔还有好多有趣的故事呢。” 与大嫂和囡囡不同,大哥陆泽安感觉到一些不寻常的味道。 他看了眼大嫂,使了个眼色。 大嫂立即会意,起身抱着囡囡走了出去。 坐在一旁的陈渊十分有眼色,也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并且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等他们都走后陆泽安这才神色凝重道: “承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陆承安惊讶的看着陆泽安,大哥的敏锐嗅觉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大哥,你别多想,哪有什么事?” 陆泽安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陆承安不说话,眼神仿佛在说‘老实交代’。 陆承安无奈,叹了口气道: “还是瞒不过大哥的眼睛,确实是有些事。” 大哥眼神微变,沉声道: “你得罪了什么人?” 陆承安摇了摇头,笑道: “大哥多虑了,其实...” “唉,我直说了吧,其实我是想开办一间学堂,收纳弟子。” “但大哥你也知道,知识学问一直以来都是被那些世家豪门攥在手里的,普通百姓想要读书,根本就是上天无门。” “虽然我不知道开办学堂面向普通百姓传授学问会不会遭到打压,但谨慎一些总归不是坏事。” 听他解释完,陆泽安皱了皱眉道: “所以你购置房产表面上是为了住大房子,享受富贵生活,实际上是为了收徒授学?” 陆承安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大哥若有所思,呢喃道: “大齐律倒是没有白衣不可开办学府的规定,就算暴露了,也不一定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说到这里,陆泽安深深看了眼陆承安,疑惑道: “只是大哥我想不明白,你...为何执着于办学传道?还有你这一身才学,你说是从村里私塾旁听来的,村里私塾的先生能做出江城子那样词来?” 这个问题其实在陆泽安心里藏了许久。 之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问,再加上陆承安有这样的本事也是好事,所以大哥就顺其自然。 今天说起这个办学传道的事,他才忍不住问了出来。 陆承安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摊开双手道: “这就是我说的没办法跟你们解释的原因。” “为何要办学传道,我只能说这件事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再多的我也无法解释。” “至于我这一身才学从何而来,这样说吧,大哥或许可以理解为...宿慧。” 陆泽安一愣,一头雾水。 “宿慧?” 陆承安点了点头。 “没错,所谓宿慧,换个说法,大概就是生而知之。” “大哥还记得当初你去村子里找我的时候,我说过我曾生过一扬大病吗?” 陆泽安回想起当初的情景,默默点头。 “那次大病,对于我来说可谓是一次重生。” “我仿佛死过一回,但又奇迹般活了过来。” “大病痊愈后,忘记了过去一些事,脑子里便多了许多东西,那首江城子便是其中之一...” 陆承安这番话其实也不算是假话。 他的穿越这件事,一直都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 用宿慧这个说法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倒是让他心中不由自主的松快了许多。 听陆承安说完,大哥早已是目瞪口呆。 这样玄奇的事,竟然发生在自家弟弟身上。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激动道: “自古传闻,生而知之者乃天生圣人。比如当初的仙祖、武祖和剑祖。” “这样说来,承安你将来岂不是也能成仙作祖?” 陆承安哑然失笑,但转念一想,将来若文道能够在九州流传,他不就是一脉之祖了吗?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大哥脸色又变,有些担忧道: “你...带着宿慧转世,那你现在...” 陆承安知道他要说什么,还不等大哥说完便笑道: “大哥放心,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我和你的身体里始终留着一样的血脉,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绝不会因为任何外力因素而改变。” 听他这么说,陆泽安明显松了口气,嘿嘿一笑道: “那就行,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你将来做什么,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大哥,那你就永远都是我亲弟弟。” 陆承安重重点头,咧嘴而笑。 亲情就是这样,连圣人都说‘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第50章 君子之风 所以陆承安也不急这几天,就安心等着大哥休沐再去。 只不过第二天一早,一个人的到访便让陆承安有些意料之外。 这是个中年人,穿着一身青衫,看上去似乎是文文弱弱的样子,身上还有一股子读书人才有的气质。 一开始陆承安还以为是来找大哥的,没想到却是来找他的。 陆家大门口,中年文士双手交叠,躬身作揖道: “末学何道哉,求见陆公子,烦请通报一声...” 一个陌生人,以如此大礼参见,让陆承安一时有些诧异。 身子也本能的躬身还礼。 “在下便是陆承安,不知先生造访,所为何事?” 陆承安诧异道。 听眼前这个少年便是他要找的陆承安,何道哉顿时大喜,也不说话,而是双手递过来一张帖子。 陆承安接过后疑惑着打开看了眼,只见那帖子上写着两行诗句:‘醉卧沙扬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陆承安顿时心中了然。 笑道: “原来是大将军府的贵客。” 按礼节,他人上门拜访,陆承安自然是要将客人请进宅内喝杯茶。 但这里是毕竟是大哥家,而且家中还有女眷,再加上陆承安并不太希望大哥家跟这些权贵牵连太深。 于是便走出了大门道: “寒舍简陋,就不请何先生进去了,对面有间茶楼,不如我们去那聊。” 何道哉自无不可。 上了茶楼,落座后,陆承安笑问道: “先生来找我可是老将军有什么吩咐吗?” 何道哉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不自然道: “不是将军派我来的,是何某自己要来的。原因就在那半阕诗上...” 说到这里,何道哉叹了口气,无奈道: “说起来惭愧,前不久陆公子留下这首诗后,何某初见,惊为天人。” “但转念一想,何某读书三十载,也算是稍有文墨,于是便起了争强好胜之心,想要凭自己那点微末的诗才补全这半阕诗。” “可苦思冥想一个多月,费尽笔墨纸张无数,终究仍觉不够圆满。” “这才幡然醒悟,是何某盲目自大了。” “所以特地来拜访陆公子,虔心求教,望陆公子怜悯,念在何某求知心切的份上,指点一二。” 听完何道哉的解释,陆承安并未有半点看不起他的意思,反而心中升起一抹敬意。 从目前何道哉所说来看,这是个比较纯粹的读书人。 为了半阕诗,苦思冥想这么久,并且一把年纪,对他这么一个少年郎如此恭敬。 足以见得何道哉对于学问的虔诚。 陆承安不由得感叹道: “先生敏而好学,不耻下问,这份求学诚意,实在让人敬佩。也别说什么指点,相互探讨切磋吧。” 何道哉微微一笑,正要说什么,但随即又反应过来,口中轻轻呢喃着‘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咂摸了几遍后,眼神越来越亮。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但却感觉极有道理。 求学求知之人,不正应该要有这份心态才能不断求索上进吗? 何道哉猛地抬头望向陆承安,心头震撼莫名。 这个少年,随口一吐便是至理名言。 这种高度,令他这个读书三十多年的老文士都只能叹服。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就在茶楼相互探讨切磋。 其实说是切磋,实际上却是陆承安在说,何道哉在听。 甚至还让茶楼伙计取来笔墨纸砚,兴奋的做着笔记。 俨然就是一个学生在向老师问学的模样。 如此这般,一直持续到中午。 陆承安看了眼天色,笑道: “何先生,不如今日我们就此为止吧。” 仍然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何道哉愕然抬头,随后连忙点头道: “哦,好,就到这。哎呀,一时间过分投入,竟忘了时辰,耽误先生这么多时间,实在过意不去。不如中午学生做东,请先生到醉仙楼吃顿便饭如何?”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茶楼街道对面陆家门口正在不断向他招手的小囡囡道: “不必了,家里已经做好了午饭,下次有机会再聊。” 何道哉顺着陆承安的手指看去,油然一笑,正要起身告辞,却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 但似乎是有什么犹豫,始终未曾开口。 陆承安笑问道: “何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何道哉抬头,看着陆承安那深邃的眼眸心里头没来由的有些慌张。 片刻后,他轻声一叹道: “唉...不瞒先生,其实今日何某来除了请教学问之外,原本还想请先生入将军府私塾,给将军府的后辈子弟传道授业。” “但今日一见,学生已然明白,先生这般人物绝不愿受制于豪门深院。” “先生的学问,也不应该只是传授于一间将军府。” “这件事,就当学生从未提过。” 看着情真意切的何道哉,陆承安淡淡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他早就猜到何道哉的目的。 但何道哉最后这番话,却是让他对这个中年文士的印象增进了几分。 陆承安站起身,拱手笑道: “何先生坦荡,颇有君子之风。有缘再会,告辞...” 说完陆承安便直接离开了。 对于何道哉刚才说的那番话,他没有任何表态。 但这在何道哉的眼里,却是最明显不过的表态。 看着陆承安洒脱离去,何道哉却松了口气。 轻声笑道: “一座将军府,又怎么可能留得住这样的人呢?” 随后何道哉如视珍宝一般捧起桌子上他记的那些笔记,小心翼翼地卷起,搂在怀里,笑呵呵的离开了茶楼。 第51章 治国平天下的至理 何道哉将今日与陆承安的所见所闻复述了一遍。 李天策若有所思,始终沉默不语。 许久后,何道哉壮着胆子拱手道: “将军,陆先生绝非凡人,不可以常理看待。” 李天策抬头看了眼何道哉,笑了笑道: “何先生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何道哉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非也,何某哪来的资格评价陆先生?” 李天策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这个何道哉在将军府私塾任教十余年,虽然没有丝毫仙、武修为在身,但一身傲气并不弱于任何人。 没想到对待那个十几岁的少年竟然会如此恭敬。 “不就是会作诗吗?诗词再好,终究不过是小道,供人娱乐消遣罢了,如何能担得起何先生如此高的评价?” 何道哉再次摇了摇头,神情变得尤为严肃。 “不瞒将军,一开始我也是像将军这样的想法,但经过今日一番求教之后才知道,诗词只不过是陆先生最不起眼的学问之一...” 李天策来了兴趣,指了指一边座椅道: “何先生别站着了,坐下喝杯茶,慢慢说。” 何道哉也不客气,坐了下来,回忆起今天陆承安对他说过的一段话,开口道: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将军以为,这段话有何道理?” 李天策皱眉深思。 他虽然是武修,但家中藏书不少。 武道修行到极高境界的人,不可能只是一介莽夫。 短时间内他虽然无法理会这段话中的真意,但却能感觉到这是极为高深的道理。 见李天策没有说话,何道哉继续道: “何某以为,这段话虽然只有短短数十字,却已然将修身、治国乃至平天下的道理说尽了...” 李天策猛然抬头,诧异道: “哦?有这般至理?” 何道哉点了点头。 “可惜何某才疏学浅,并不能完全理会其中深意,而且我能感觉到,陆先生一定有一整套极为圆满且完善的学问,能够前后印证。” “而这些话也只不过是今天陆先生随口表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李天策再次沉默。 何道哉也不再说话,默默端着茶杯喝茶。 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中。 许久后,李天策抬起头笑道: “照何先生说来,老夫请他来将军府授学,确实是唐突了。” 何道哉笑了笑,没有接话。 李天策缓缓坐直了身体,端起桌子上的茶道: “何先生今日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何道哉起身,默默告退。 走到门口,又听到李天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对了,何先生下次如果再去拜访这位...陆先生,把仲明也带上吧。” 何道哉身形一顿,随后躬身道: “是...” 退出李天策的书房回到自己住处后,何道哉拿出那份今日记下的笔记,目光无比热切。 想起李天策最后那句话,何道哉又不由得叹了口气,呢喃道: “唉...军神嫡孙,也不知道会不会给陆先生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 “不麻烦,有什么麻烦的?” “做哥哥的陪弟弟购置房产不是应该的吗?我不得给你掌掌眼?” “你是不知道,牙行的人有多心黑,当初我买这栋院子,差点被人骗了。” “哥知道你现在挣了不少钱,但也不能浪费不是?” ...... 陆承安只是说了句麻烦大哥了,就被陆泽安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陆承安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听着。 被他抱在怀里的囡囡捂着嘴不停的偷笑。 跟在陆承安身后的陈渊也忍不住嘴角上扬,这么厉害的先生也有挨训的时候。 早在几天前,大哥便已经托人找了好几栋宅子。 根据陆承安的要求,都是外城偏僻的位置。 天都城非常大,城南到城北至少有二十里。 越靠近内城的位置住宅便越集中。 所以越往外,住宅分布自然也就越稀疏。 今天一共有三栋宅子要看,两栋在城东,一栋在城南。 路程不近,加上又带着囡囡和陈渊,所以大哥一早便租了辆马车前往。 马车可是奢侈品,租一辆最便宜的也要二两银子,让一向节俭的大哥肉疼了好一阵。 陆承安说要付钱,他却说什么也不让。 为了节约开销,陆泽安甚至都没有要车行的车夫,而是自己亲自驾车。 第一趟去的是城南,这是一栋二进二出的宅子,前后两院加在一起足足有八个房间。 看模样修建时间也不长,装修也不错。 而且售价非常低,从表面上来看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陆承安两兄弟只是踏进院子看了一眼,便退了出去。 兄弟俩相视一笑,转身就走。 任凭那牙行怎么说也不再多看一眼。 路上,陈渊好奇问道: “先生,那房子不错,为什么您与师伯看一眼就不要了?” 陆承安笑了笑,解释道: “那房子不干净,住进去怕是不太好。” 陈渊一愣,随后眼中浮现出一抹惊恐,不再说话。 囡囡却一脸天真道: “囡囡会扫地,囡囡帮二叔打扫...” 陆承安哈哈大笑,揉了揉囡囡脑袋道: “囡囡真棒。” 小囡囡仰着脸,笑出两轮月牙。 车外,正在赶车的大哥却有些凝重道: “在这京都之内,竟然还有这种东西,看来那房子不简单呐。” 陆承安自然知道大哥在说什么。 “嗯...” 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不知道大哥有没有看出来,刚才那栋宅子除了里面有一个不干净的东西外,外围似乎还有一层不同的力量将其封锁。 也正是因为这层力量的缘故,宅子里的东西才会不受京都城那磅礴的国运龙气镇压。 显而易见,不管是那脏东西还是那一层未知的力量,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也就是说这个地方绝对不简单,他们如果选了这里,就算不怕那脏东西,也一定会惹麻烦上身。 所以两兄弟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第52章 购置房产 “大哥,官府应该有专门管这些东西的机构吧?” 陆泽安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知道你的意思,等忙完了我会上报的。” 陆承安闻言笑了笑,缩回了车里。 那宅子里的东西虽然不算厉害,但若是普通人不明所以贪图便宜买下了那栋宅子,在里面住久了说不定会有危险。 还是尽早清除干净的好。 驱车往东走的越远,四周也越冷清。 等到了目的地后,远远的便看到了一片青翠的林子。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片桃林。 现在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不过这片桃林显然是疏于打理,枝头只有三三两两稀稀拉拉的桃子挂在上面。 地上也掉落了许多。 陆承安他们过来的时候,正好还看到几个稚童在林子里摘桃。 桃林不算大,但却比较密。 中央有一条一丈宽的小路进入。 此时这条路上早已是杂草丛生。 马车经过,压出了两道显眼的车辙。 穿过桃林没多远便看到了一栋宅子,也是两进两出的院子,面积不小。 不同的是这栋宅子里面那间院子中央正屋是一栋两层的阁楼。 青砖黛瓦,看模样像是一栋老宅。 刚到门口,下了马车看到这栋宅子的第一眼,陆承安的心便一下子安定下来。 下意识的便开口道: “就是这了...” 一旁的陆泽安却给他使了个眼色,轻声道: “一会儿谈价钱的时候你别出声,让我来。”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 全由大哥做主,毕竟读书人挣钱不容易啊... 牙行的人早就等在院子里了。 陆承安一行人来到门口的时候对方正在清理院子里那几乎过膝高的杂草。 似乎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过来。 陆泽安走进来后先不忙着打招呼,而是四周观望了一圈,叹了口气道: “唉...如此荒败的模样,不太行。咱们走吧...” 说罢转身就要走。 陆承安也不说话,乖乖跟在他身后。 牙行见陆泽安看了眼就要走,连忙追了上来笑道: “这位就是陆老爷吧,哎哟,陆老爷您说笑了,这房子只是久未住人,长了些杂草而已,您要是不忙,小得这就给您清理干净。” 一边说着,牙行还一边伸手去拔草。 陆泽安看了他一眼,笑道: “哼,之前听你说这房子风水怎么怎么好,怎么幽静,开口就是六百两。这一看,六百两?一百两都不值。你这人做生意没诚信,算了算了...” 说罢又要走。 牙行连忙上前,讨笑道: “陆老爷您别急啊,这宅子之所以要价六百两不只是因为这宅子,你看宅子外面,还有五亩桃林呢。” “五亩桃林每年能结多少桃子,这可是一笔不菲收入。” 陆泽安眼睛一瞪,指着外面的桃林一脸夸张道: “五亩桃林?价值不菲?” “你当我傻呢?那树上桃子还不如鸡子大,给你你吃吗?你愿花银子买吗?” “你不说这桃林还好,要加上这桃林可就更不值六百两了。” “结的桃子卖不出价钱好说,还得花心思去打理这些三瓜俩枣,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陆泽安妙语连珠,说得那牙行只能尴尬赔笑。 说实话,那桃子确实没人吃,要不然也不会全掉在地上烂掉,也就只有嘴馋的孩子摘来吃着玩... 这还没完,陆泽安走到院墙边上,伸手抓住一块墙砖,轻轻一掰,墙砖应声而断。 然后他拿着断裂的墙砖走到牙行面前道: “你看看你看看,这房子年久失修,这砖头一掰就断了,我要买下来,恐怕还得找人翻修,至少也得一二百两银子。” 说着又走到院门门槛处,手掌捏住门槛,一发力,木质的门槛直接捏成了木屑,抬手一扬,飞得到处都是。 “还有这门槛,都烂的不成样了,你还好意思要六百两?” “你要真打算卖就实诚点,一百两我要了,毕竟这得花多少银子才能翻修好?” 牙行显然也没想到这墙砖和门槛竟然烂成这样,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知道对于陆泽安这样的六品武夫来说这些墙砖和木质门槛跟泥塑的没什么区别。 此时被陆泽安这么一说,牙行脸色不由得一阵泛白。 毕竟这栋宅子是他们牙行以四百两银子收回来的财产,属于压在手里的东西。 如果真像陆泽安说得这样烂包,那可就亏大了。 只是这牙行有些纳闷,半年前收这个房子的时候明明还好得很,怎么不过半年时间,就烂成这样了? 就在他犹豫不定的时候,陆承安拉了把大哥,轻声笑道: “大哥,别为难人家了。” 他自然看得出来陆泽安是用了武夫手段来讨价的,作为弟弟肯定不能当着外人的面拆穿他。 陆承安上前看向牙行,温声道: “这栋宅子我很喜欢,但毕竟荒废已久,不如这样,我们居中讨个价,四百五十两你看如何?” 大哥一听连忙就要阻止。 陆承安伸手压住了大哥的手,笑着摇了摇头。 虽然不想多花银子,但至少不能让做生意的人不赚钱。 虽然他不知道牙行收这栋宅子花了多少钱,但从商人谋利的角度来看,他们既然开价六百两,那本钱绝对不会超过四百两。 牙行人有些犹豫。 四百五十两虽然相比于他们收房子时的价钱来说没亏,但这房子放在手里这么久,本就花了不少银子,算上其他的成本,这笔生意几乎就等于是白忙活了。 见他还在犹豫,陆泽安二话不说拉着陆承安就要走。 “算了算了,不是还有一家嘛,咱们去看别家,不买他的...” 听到这话,牙行只好无奈道: “哎哟,陆老爷,算我倒霉,四百五十两就四百五十两吧...” 谈好了价格,双方签字画押,牙行早就准备好了地契和官府文书。 陆承安签好名字,按了指印,收下房契和外面五亩桃林的地契后,便是这栋宅子的主人了。 第53章 新居落成 大哥专门向衙门告假三天,帮着一起打理。 当天下午大嫂也赶过来帮忙。 少年陈渊最为卖力,撸起袖子埋进杂草里,在把杂草拔干净之前,他就没有直起腰过。 小囡囡就跟在陈渊屁股后面,咬着牙卖力的拔一些卡在缝里的杂草。 小脸蛋热的红彤彤的。 担心他中暑,陆承安还专门用落笔惊风雨写下‘清风徐来’四个字,招来一缕清风始终回荡在院子里。 给大家祛除燥热。 一伙人忙碌了一下午,也只是把前院勉强整理出来。 其他地方仍然是一塌糊涂。 大嫂早一步回去做晚饭了。 等他们四个回到家,饭菜早已上桌。 劳累一下午,自然是饥肠辘辘,就连小囡囡都吃了一大碗饭。 晚饭后休息了半个时辰,陆承安便开始教两个孩子读书。 令他意外的是陈渊这个身世凄惨的孩子竟然识字。 据说祖父曾在朝中为官,后来因为一些事牵连被贬为庶民,家道中落。 到他这一代,甚至连留在外城居住的资格都没有了。 但终究还是有家学渊源,让陈渊与寻常外郭的少年不太一样。 这倒也让陆承安省了不少事,拿来一本千字文交给陈渊,先让他背下来。 有不认识的字再来问他。 一个十三岁的陈渊,一个三岁的陆宁儿,这就是陆承安在这个世界的传人弟子了。 至于他们将来能学成什么样子,那就看他们自己的付出了。 文脉传承,除了这些经典典籍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那篇浩然炼气法门。 陆宁儿肯定是要学的,她是陆承安的侄女,陆承安自然不会对她保留。 但陈渊能不能学浩然炼气法,就要看他自己的表现了。 这少年遭逢大难,心中充满了厌世的情绪。 若经过儒、道之学都无法将他内心的怨愤化解,陆承安便不会传授他浩然炼气法。 因为就算传给了他他也学不会。 想要炼出浩然正气,必定是拥有浩然心境之人。 何为浩然? 不存阴诡邪恶之光明心境,可容万般磨难之广阔胸怀。 做不到,便不可能炼成浩然正气。 所以陈渊将来的命运如何,全都在他自己的一念之间。 当然,作为老师,陆承安必定不会对他不管不顾,任由其自行生长。 该有的开导和关怀,肯定要有的。 陆承安不只是希望能够培养出一位合格的传人,更希望能够挽救这个苦命的孩子。 ————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吃完早饭,正准备启程去城东新宅继续打扫整理。 刚走出门,便看到冯掌柜和二奎带着一帮人赶了过来。 陆承安诧异上前道: “冯老哥,二奎,你们这是?” 冯掌柜板起脸,故作不满道: “我说陆老弟,你也太见外了。乔迁新居这种大事也不知会一声,没把老哥我当自己人?” 陆承安歉意一笑,疑惑道: “冯老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闻言,大嫂赶紧解释道: “是这样,昨天下午我回来的时候冯掌柜刚好来找你,我想着冯掌柜也不是外人,便跟他说了这件事。” 陆承安恍然大悟,看着冯掌柜身后那一帮人笑道: “冯老哥你这是把酒坊的师傅们都叫来了?那岂不是耽搁了酿酒?” 冯掌柜摆了摆手道: “一天两天碍不着什么事,咱们大家伙一起跟你去帮忙,伙计里有几位熟手的泥瓦木匠师傅,也能帮你看看哪里需要修缮的。” “另外这种二手的房子有些东西也需要懂行的人看看,别犯了忌讳。” 二奎也在一旁笑道: “陆哥儿,今天掌柜的说了,店里关门休息一天,工钱照发,你可别说不行啊...” 既如此,陆承安也不好拒绝,便笑道: “那就有劳各位师傅了。” “好说好说...” 冯掌柜带来的十来个人凑在一起,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城东。 来到宅子外那片桃林冯掌柜便赞叹道: “真是个静雅的好地方。” 十几个人一起动手,速度那自然是远比陆承安他们自己要快得多。 内院外院的杂草和杂物没多久便清理的干干净净。 他们还带来了不少工具,将门口那条穿过桃林的小道都清理的寸草不生。 为了防止以后还会生出杂草,陆承安打算将门口这条小路铺满青石板,内外两个院子里除了留出一部分泥地用来种植花卉之外,也都铺上青石板。 一些已经松动的门板和窗户也需要加固。 冯掌柜带来的人里正好有经验老道的泥瓦工和木匠。 仔细计量好需要的材料后,立即便赶往集市,去帮陆承安购买石材和木材去了。 不过半天时间,这栋宅子便清扫的干干净净。 就连房梁上都是一尘不染。 中午陆承安便请众人在醉仙楼吃了顿饭,又提前让大嫂去悦心斋给每人买了盒精品点心。 酒坊来帮忙的师傅们各自离开时,没有一个不在暗中赞叹这个极少露面的大东家会做人。 而且他们看得出来,陆承安跟他们见过的富贵中人很不一样。 比如说冯掌柜,他虽然对待伙计鲜少有苛刻,在伙计眼里算是顶好的掌柜了。 但就算如此,冯掌柜也绝对会真的把这些伙计放在跟自己一个位置来交往对待。 可这个大东家就不一样。 中午的酒席上,大东家会一个个客客气气地跟他们敬酒,会温和的询问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只要谁跟他自我介绍一遍,他就能牢牢记住。 并且交谈的时候,陆承安还会认认真真的听他们说话。 问候家里的长辈亲人。 大家都能看得出来,这个年纪不大的大东家不是在做样子。 因为他眼睛里的那份诚意做不得假。 仅仅只是这一顿饭,便让这些酒坊里的师傅们对陆承安满怀敬意。 能在这样的东家手里卖命,他们的心才会真正踏踏实实的放在肚子里,而不用担心会被欺压。 之后的几天时间,由酒坊里那几位工匠师傅牵头,找来了一批工人,在陆承安的宅子里开始忙碌了起来。 因为敬佩陆承安的为人,再加上陆承安除了定好的工钱之外还有不少其他的打赏,工匠人极为卖力。 原本至少一个多月的工期半个月时间便完成了。 而且做工质量一点不差。 宅子完工后,大嫂便开始忙碌着操办家具以及锅碗瓢盆,柴米油盐这些生活物品。 陆承安也看好了一个不错的日子,七月初一,乔迁新居。 而此时,陆承安正对着一块上好的桃木空白牌匾若有所思。 新居应当有个别称,该叫什么呢? (征集这个文脉圣地的名字,兄弟们帮忙想想吧...) (顺便点点那个屎黄色的按钮,记得加入书架哦!) (谢谢!) 第54章 书院 最终思量再三,决定用一个最简单的名字——书院。 购置这间宅子的目的是为了传道授业,生活起居只是顺带。 书院这个名字最能表达陆承安的心意。 决定好别名后,陆承安便取来那支冯掌柜赠送的五品紫狼毫,那块百年沉香墨。 五品紫狼毫乃是以五品妖兽的狼毫所制,本身便已极为不俗。 得到这支毛笔后,陆承安以文道神通之中记载的温养之法,用浩然正气洗去了这支笔中残余的妖力,将其炼制成了一支不俗的文道法器。 加上百年沉香墨,再以落笔惊风雨的神通书写,留下的墨宝注定不同凡响。 等研好了墨,陆承安心境已然是犹如平湖,不起半点波澜。 神庭紫府之中,六品浩然真气流向笔尖,第一笔笔画落下,四周便随之掀起一阵清风。 一股若隐若现的天地元气萦绕在那块桃木牌匾上。 白色荧光从他的笔尖浮现,隐隐似有读书声悠然响起。 陆承安的笔力极强,用的是端庄浑厚的楷体书写。 每一道笔画都充斥大气磅礴的气象。 等书院两个字落成,身边顿时清风徐徐,带着木板上的墨香飘荡在整个院子里。 院内那株从外面移栽过来的桃树随风摇曳。 因为炎热天气而已经有些枯萎的枝叶,竟肉眼可见的恢复青翠。 那块写着书院两个字的桃木板,此时正在大放光明。 站在一旁观摩的陈渊此时早已是目瞪口呆。 在那莹白光芒的照耀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浸泡在清凉的泉水中。 浑身上下无不透着一股清爽自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渊竟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都变得敏锐了一些,脑海中清明宁静,说不出的神奇和玄奥。 陈渊愕然抬头,情不自禁道: “先生,您是仙人吗?” 陆承安淡然一笑,摇了摇头。 “先生只是个读书人...” 几息之后,一切异象消失不见,那块桃木板上只有两个端正浑厚的大字。 此时如果有人劈开这块牌匾就能发现,陆承安的笔力早已入木三分,就算削去木板上面一大层,书院两个字依然还能清晰可见。 写完这幅牌匾后,陆承安取来早就准备好的两块长板,写下了一副对联。 对于陆承安上一世来说这只是一幅最常见的劝学对联,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却是开辟文脉学问先河的至理名言。 这幅对联便是:书山有路勤为径 学海无涯苦作舟 搁置毛笔,看了看,陆承安颇为满意。 相比于上一世,这一世拥有文道修为之后他的字明显上了一个大台阶。 “陈渊,去吧对联和牌匾挂起来,我去搬梯子。” 陈渊从震惊中回过神,连忙点头。 身后便去搬那块牌匾。 可一上手后脸色便微微有些变化。 虽然只是一块牌匾,但陈渊搬起来明显极为吃力。 试了好几下都没有成功。 陆承安从偏房取来梯子等工具,看到陈渊的模样有些诧异道: “怎么?搬不动吗?一块应该不是很重吧?” “等我们住进来了,先生教你练拳,读书人可不是只能讲道理...” 陈渊有些沮丧地点了点头。 “先生,我太没用了...” 陆承安笑了笑,一边伸手去搬牌匾,一边安慰道: “别这么说,你还小,搬不动也...” 陆承安神情一滞,诧异地看向手里的牌匾。 “咦?竟然变重了这么多?难怪你搬不动。” 陆承安立即明白了其中缘由。 被他以文道神通加持过的这块牌匾,早已不再是寻常俗物。 重量变化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改变,这块匾上还蕴含着一股浩然之力,若心怀不轨之人直视这块匾,说不定还会被牌匾中的浩然之力所伤。 当然了,这是陆承安自己写的,自然不可能影响他。 牌匾虽重,但在陆承安的手中却仿佛轻若无物,并非是因为他有八品武道体魄,而是因为他乃是这块匾的主人。 师徒俩忙碌了一阵,终于将牌匾和对联挂在了大门口。 端端正正,这样看起来这栋宅子明显有了一番不同的气象。 陈渊站在门口,一脸好奇。 因为他感觉这院内院外,就仿佛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院外艳阳高照,燥热难耐。 但只要从那块牌匾下走进院内,内心的焦躁便会自然而然的平息下来。 而且院内始终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风吹拂,让人一下子便清凉了下来。 站在院子里,哪怕顶着烈日,似乎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 之后的几天时间,陆承安带着陈渊两个人在宅子里修修剪剪。 院内那些专门留出来的泥地里,还专门种上了几棵从城外山野挖来的翠竹,以及一些山茶花和野菊花。 大哥大嫂早已经将所有要搬的东西都搬过来,他们那栋宅子也已经挂在牙行出售,以后就跟陆承安住在一起。 毕竟书院这个两进两出的院子,足有七八间住房,就陆承安和陈渊两个人,太冷清了。 日子就在这忙忙碌碌中悄然过去。 转眼便到了七月初一乔迁新居的这一天。 大哥大嫂早在一天前便已经将所有要搬的东西都搬过来,他们那栋宅子也已经挂在牙行出售,以后就跟陆承安住在一起。 毕竟书院这个两进两出的院子,足有七八间住房,就陆承安和陈渊两个人,太冷清了。 七月初一,一大早天还没亮一家人便赶来了书院,在陆泽安一声‘开门大吉’中,众人喜气洋洋地跨过了外院门槛,走进书院。 刚一进门,大嫂便钻进了厨房,烧水、泡茶、煮圆子。 还要准备宴请宾客的菜肴,今天有的她忙碌的了。 陆承安本想进厨房帮忙,却被大嫂直接推了出来。 一脸温柔的笑道: “二叔要是怕嫂嫂累着,那就早点娶个弟媳回来,我们妯娌之间相互帮衬,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陆承安只能尴尬的落荒而逃,嘿嘿笑道: “再说,再说...” 没过多久,门口渐渐热闹了起来。 不用出门陆承安便知道来的是谁。 冯掌柜,二奎,以及上次来帮过忙的酒坊师傅们全都来了。 不进来了,每个人手上都提着贺礼。 一时间,院子里说不出的热闹。 冯掌柜一行人来了之后没多久,又来个熟人。 将军府的何道哉。 陆承安出门相迎,正要招呼,却发现何道哉身边还站着三个人。 一个没见过,是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郎。 另两个则让陆承安着实有些意外。 竟然是老军神李天策,和将军府那位高深莫测的老门房。 第55章 在刀尖跳舞的二奎 他们之所以会来,或许是何道哉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不过上门就是客,陆承安自然不会因为他们的身份便将他们拒之门外。 “李老将军,还有这位前辈,二位能来,寒舍蓬荜生辉啊,快里面请。” 还不等李天策说话,老门房便上前一步问道: “小子,今日可有好酒?” 陆承安闻言,哈哈笑道: “今日来客之中大多是我酒坊的酿酒师傅,前辈你觉得会不会有好酒?” 老门房满意的点了点头,嘿嘿笑了笑不再说话。 李天策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朝陆承安拱手道: “陆小友乔迁新居,老夫不请自来,希望陆小友莫嫌弃才是。” 陆承安笑着还礼道: “有朋自来,不亦说乎?老将军见外了。” 李天策眼神微亮,点头道: “好一个有朋自来不亦说乎。” 说罢看了眼何道哉身边的那个少年道: “仲明,让你准备的贺礼呢?” 少年瘪了瘪嘴,一脸不情愿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向陆承安递了过去。 “呐,给你...” 陆承安笑了笑,双手接过道: “有劳老将军和公子破费了。” 姓李名仲明的少年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一旁的何道哉连忙道: “陆先生,此乃四品回春丹,乃是疗伤圣药,极为难得。” 陆承安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自然知道四品丹药的珍贵程度。 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正要推辞,李天策却抢先道: “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安心收下就好。” 话已至此,陆承安也不好拒绝,便拱手谢过。 “各位也别在门口站着了,快里面请。” 说着便引几人向院内走去。 经过门口时,李天策和那位老门房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眼门顶上那块牌匾。 这两位高深莫测的高人眼中同时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大哥陆泽安见有客来,连忙上前招呼。 当看清李天策的模样后,这位顶天立地的汉子竟忽然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差点跪了下去。 “李...李...” 陆泽安满眼震撼和惊喜,竟一时失语。 院子里正坐着喝茶的冯掌柜也猛地站起身,微微颔首,一言不发。 其他人都不认识李天策,并不知道他就是那位北齐军神。 李天策走到陆泽安身边,笑了笑道: “你是从北境退下来的边军老卒吧?” 陆泽安闻言,立即猛地挺身站立,背脊笔直,单手捶胸,就要行礼。 李天策笑着摆手道: “今天老夫是来喝酒的,你可别让老夫喝得不自在。” 陆泽安明白李天策的意思,猛地点了点头。 随后有些结巴道: “军...李老爷快屋里请。” 李天策摇了摇头,目光一扫,指着一张还有几个空位的桌子道: “里面喝没意思,我就坐那吧。” 说着便直接走了过去。 陆泽安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恭恭敬敬带着李天策过去落座。 等安排好后,他连忙拉着陆承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惊骇般问道: “承安,老军神怎么会来?你认识他?” 陆承安笑了笑道: “有过几次交集。” 陆泽安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 “几次?交集?你什么时候认识老军神的?怎么不早告诉我?” 听着他那难掩兴奋的语气,陆承安诧异道: “大哥很...崇拜他吗?” 陆泽安不假思索道: “那不是废话吗?老军神在我们边军的眼里,那就是神,是无所不能的神...” “真要说起来,老军神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 “当初一扬规模不小的交战,我所在的一支先锋营陷入绝境,是老军神从天而降,以一己之力撕破了那群异族的封锁,带着我们杀回去的。” “若无老将军,你大哥我的尸骨估计都被异族妖魔啃噬殆尽了...” 陆承安点了点头,看了眼正在跟二奎说话的李天策,呢喃道: “这么说来老军神还算是我们陆家的大恩人了。” 陆泽安兴奋的偷偷看了眼李天策,连连点头。 “谁说不是呢...” 另一边,李天策带着老门房落座后,早就坐在这里的二奎顿时眼前一亮,满脸堆笑道: “老先生,您又来了?” 李天策一愣,顿时板着脸道: “这个又字可怎么说?” 二奎嘿嘿笑道: “之前您去笔墨斋蹭了好几次酒,今天可不就是又来了吗?” 李天策瞪了他一眼,淡淡道: “怎么?主家都没说什么,你还不高兴了?” 二奎连忙摇头道: “嗨,老先生说的什么话,您是陆哥儿的客人,二奎只会敬重您。一会儿开席了,老先生可要多喝几杯。” 说到这里,二奎忽然凑近到李天策面前悄悄道: “告诉你个秘密,我们家掌柜的今天专门带来了两坛子由五十年陈酿改良的好酒,说是要藏起来以后找陆哥儿喝。一会儿我去跟您弄一些过来,但是千万别声张哦!这里这么多人,不够分的...” 一听说有好酒,李天策和老门房眼睛都亮了。 “那感情好,一会儿多弄点。” 二奎有些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 李天策不由得好奇道: “你怎么就单独对我这么好心呢?打的什么主意?” 被戳破心思,二奎挠了挠头嘿嘿笑道: “老先生别误会,您来笔墨斋几次,我一眼就看出您一定不一般。我家掌柜对您也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 “二奎没别的想法,就是代替我家掌柜好好招待您呗。” 说到这里,二奎若有所思的猜道: “老先生应该是个大人物吧?难道是...” 李天策笑着看着二奎。 “怎么?你猜出我是谁了?” 二奎煞有其事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就是...问仙商会的老爷吧?” 在二奎心里,问仙商会的老爷已经是顶天大的人物了。 闻言,李天策不由得哈哈大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见此,二奎立即抓了一大把瓜子放在李天策面前,笑嘻嘻道: “老先生可要多多提携我们家掌柜,他可是这个世上最好的掌柜了,没有更好的了。” 李天策笑着点了点头道: “冯掌柜确实不错。” 二奎眼前一亮,竟然凑到李天策身边坐下,兴奋道: “您也觉得吧?我跟你说,我九岁就跟着冯掌柜,教我做生意......” 二奎在这边滔滔不绝,殊不知被他称为世上最好的冯掌柜此时恨不得一脚给他踹回笔墨斋去。 冯掌柜一只手按住自己胸口,生怕一会儿有什么变故,自己就要一口气上不来过去了。 第56章 求学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刚招待完李天策门口竟然又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少女,面容不俗,一身青衣。 正是云湖白仙儿的贴身丫鬟,青儿。 透过马车的白纱帘子,陆承安还看到里面坐着一个人,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谁。 陆承安虽然并不太愿意跟白仙儿有过多的交往,但今天毕竟是乔迁之喜,来者是客,总不能将客人拒之门外。 “白姑娘远道而来,还请里面就座,喝杯浊酒吧。” 陆承安轻声道。 马车里白仙儿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 “陆先生客气了,仙儿只是来跟陆公子说句话,说完就走。” 说罢又对已经下车的青儿唤了声: “青儿...” 青儿会意,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到陆承安面前,递了过去,笑嘻嘻道: “呐,我家姑娘送给你的。” 陆承安疑惑的接过盒子,抬头看向马车。 白仙儿轻轻叹了口气道: “那天先生走后我想了很久,大概明白了先生心中志向。是仙儿目光短浅,今日特来先生赔礼。” 陆承安一怔,有些诧异。 白仙儿这种身份的人,竟然会向自己道歉? 不管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陆承安自然不可能还给对方甩脸子。 抱着木盒微微躬身道: “白姑娘不必如此,站在白姑娘的角度,你的所思所想所为并没有过错。” 隔着帘子陆承安看不清马车里白仙儿的表情,只是通过那双肩膀的倩影来看,对方似乎明显松了口气。 沉默片刻后,白仙儿略带着忐忑的语气道: “那...仙儿以后还能再向先生请教学问吗?” 陆承安微微一笑,柔声道: “白姑娘若不嫌弃陆某只会空口白话,书院自会随时恭候白姑娘前来。” 马车里的女子轻轻抬头,看到了陆承安身后大门顶上那块牌匾。 虽然隔着纱帘,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两个字的不凡。 笑了笑,白仙儿微微颔首。 “多谢先生,仙儿就不再打扰了,告辞。” 陆承安目送马车离开,心中对白仙儿的感观也因此改善了不少。 上一次她之所以会觉得陆承安的学问服务皇室勋贵乃是天经地义,完全是因为她本就是皇室勋贵的一份子。 从小就在这样的环境和思维中长大,自然而然就会有那样的想法。 但今天白仙儿能够为这件事来向自己道歉,就说明她本性善良,心胸宽广,并非自恃尊贵之人。 这样人,挺不错。 “国师的弟子竟然会向你道歉?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陆承安愣神之际,身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转头一看,老军神竟然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边。 陆承安笑了笑道: “没什么,只是一点误会而已。” 李天策没有再问,而是将目光落在陆承安手里的那个木盒上。 瞳孔外圈瞬间闪过一抹金色光芒,随后眼神明显变得有些惊讶。 但李天策并没有点明,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着拍了拍陆承安的肩膀,然后便回到院子里去了。 陆承安有些好奇地看了眼怀里的盒子,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这位军神露出那样的神情。 不过现在院子里还有那么多的宾客,不是拆贺礼的时候。 回到屋子里把东西放好,陆承安便在各个席位之间穿梭,招待宾客。 在李天策隔壁另一桌,少年李仲明看着陆承安跟那些泥腿子庶民勾肩搭背,推杯换盏,眼中轻蔑神色愈发的浓厚。 想起爷爷对他的嘱托,心中便不由得极为厌烦。 陆承安年纪根本差不多大,爷爷竟然让他来跟陆承安求学? 老爷子在李家就是一言九鼎,根本没有人敢违背他的话。 所以李仲明只好跟着来这一趟。 可见到陆承安后,他便越看越不顺眼。 一个能跟低贱庶民混在一起的人,哪来的资格教自己学问? 再说了,如今他正忙着武道入六品呢,哪有时间学那些没什么用的学问? 不是浪费时间吗? 正想着这些心事,陆承安便已经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一张桌子上坐着六个人,包括何道哉在内,五人全都站了起,向陆承安举杯道贺。 唯独只有李仲明依旧稳坐泰山,不为所动。 陆承安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计较。 一个叛逆少年的倔强而已,还不至于让他有什么情绪波动。 不过他虽然不计较,李天策却不会无动于衷。 “咚...” 酒杯重重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响起,李仲明身形一震,几乎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李天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斜瞥了他一眼。 李仲明顿时泄了气,只好无奈的端起酒杯,含糊不清的说了句: “恭喜恭喜...” 说罢便自顾自的坐了下去。 陆承安笑了笑,没有在意,仍旧是一个个敬酒。 比起几个月前,他现在的酒量总算是提升了不少。 至少不会像第一次跟冯掌柜喝酒时那样,不过几杯酒,就睡了一下午。 这一扬宴席可谓是宾主尽欢。 冯掌柜等人酒足饭饱,便一个个接连告辞。 对于冯掌柜来说,今天这顿饭无疑是煎熬的。 院子坐着那么一尊大神,自己手下的伙计还不要命的一直往上凑。 他是巴不得赶紧离开。 走出书院的院子没多远,冯掌柜看了眼身边喝的脸颊通红的二奎,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 “哎哟,掌柜的,你踹我干吗?” 二奎一头雾水。 冯掌柜瞪了他一眼,双袖一甩,自顾自的走了。 二奎揉了揉屁股,自言自语道: “这是...喝傻了?” ———— 院子里,其他宾客都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李天策一行人还没走。 陆承安明白,他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于是便吩咐陈渊下去泡茶,他自己则引着李天策他们去前院正厅说话。 正厅里,看着老神在在坐在主位上的陆承安,大哥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在这北齐京都,恐怕也就只有陆承安敢对军神如此淡然视之。 而他坐在主陪的位置上,只敢用半边屁股落座,腰背挺得笔直,肩膀都是僵硬的。 喝了一杯茶后,李天策放下了茶碗,面带微笑道: “陆小友,老夫是个粗人,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有件事想要麻烦陆小友。”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李天策想要麻烦他什么。 “老将军,这件事不在我,而在令孙。读书求学,重在诚心,心不诚,所学便不纯,难以参悟经义先不说,甚至有可能会曲解,导致适得其反。” 第57章 将军府的过往 李天策瞪了他一眼,随后看向陆承安,叹了口气道: “陆小友放心,老夫既然让这小子来求学,便绝不允许他对小友有半点不敬之意。” 陆承安笑着摆了摆手道: “老将军,不是这个原因,我说过了,求学讲究一个诚心,心若不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与其蹉跎时光,不如去做一些李公子更感兴趣的事。” 闻言,李天策不禁有些失落。 坐在门槛上的老门房好奇的看了眼陆承安,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敢一而再拒绝李天策请求的人。 陆泽安也是连忙向陆承安使眼色。 在他看来,军神能够屈尊降贵来求陆承安,这是他陆承安也是陆家莫大的荣耀。 先不说拒绝军神会有什么后果,光是这份与将军府拉近关系的机缘,天底下有多少人眼巴巴的都求不来。 所有人里,或许也就只有何道哉勉强能够理解陆承安。 陆承安看了眼李天策那黯淡的目光,此时抛却他军神的身份,其实与一个为了孙子谋求出路的普通老人没有不同。 陆承安叹了口气,温声道: “李将军看得起在下,是在下的荣幸。将军放心,若将来李公子有诚意求学之心,我书院随时欢迎。” 李天策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起身道: “有陆小友这句话,老夫就安心了。今日多有叨扰,告辞。” ———— 送走了李天策等人,陆承安一回到屋子里,便被大哥一把拉住。 “承安,你怎么拒绝军神了?军神能将少帅送来跟你读书求学,那是军神看得起你啊,唉,你怎么能拒绝呢?” 陆承安无奈笑了笑,并不太想解释,只是安慰道: “大哥放心,李老将军胸怀博大,不会因为这点事就为难我们。” 陆泽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我知道军神不会为难我们,只是...唉...” 事已至此,陆泽安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他虽然是陆承安的大哥,但这种事自然是要由陆承安自己做主。 “先生,何先生来了。” 陆承安正准备回书房去记录今天宾客们送的贺礼,陈渊却忽然来禀报。 陆承安不由得诧异,何道哉不是刚走吗? 理了理衣衫,陆承安连忙出门相迎。 “陆先生,又见面了。” 何道哉远远便拱手笑道。 陆承安笑了笑,诧异道: “何先生刚才不是跟老将军他们一起走了吗?怎么...” 何道哉无奈笑了笑,随后眼神逐渐坚定下来,望向陆承安道: “陆先生,有些话何某觉得不吐不快。” 陆承安更加疑惑了。 随后便将何道哉请进书房。 落座后,何道哉还没说话便先长声一叹。 陆承安好奇问道: “何先生这是为何?” 何道哉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今日陆先生拒绝少帅,其实在我意料之中。” “少帅顽劣,素来不喜读书,只对武道感兴趣。” “但陆先生或许不知道,少帅绝非京中那些常见的纨绔子弟。” “以他的身份,荣华富贵早已不愁。京中像他这样的世家子弟,别说身份地位能与他相提并论的,就算是那些一般的世家子弟除了第一顺位继承人之外,哪个不是欺男霸女,横行霸道?” “李将军府世袭罔替的国公之位迟早会落在少帅的脑袋上。” “他根本不需要努力就能成为北齐最尊贵的权贵。” “但是少帅打从记事起,就从未像其他的世家子弟那样贪图享乐过。” “每日卯时起练拳淬体,除去吃饭睡觉的时间,一天至少有六个时辰在练武。” “只是...唉...” 说到这里,何道哉眼中闪过一抹哀伤。 陆承安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开口,也没有询问他说这话的目的。 几息后,何道哉继续说道: “少帅是个苦命的孩子。” “原本以李将军的能力,和李家的财富,各种灵药仙药应有尽有,少帅这个年纪,早就应该有不俗的武道修为了。” “可陆先生你知道少帅现在的武道修为是什么境界吗?” “七品,而且还只是一个最为稀松平常的七品。” 听到这里,陆承安确实有些惊讶。 有个武道第一人的爷爷,习武那么多年竟然还只是七品? 这资质是有多差? 何道哉苦笑一声,有些伤感道: “进境慢一点也就算了,但其实...七品便已经是少帅这一辈子最高的成就了...” 陆承安一怔,有些意外。 “哦?这是为何?” 何道哉叹了口气。 “这件事还要从少帅的母亲说起,三十多年前,北境一战,因为后方补给出了问题,大将军和将军夫人,哦,也就是少帅的父母身陷绝境。” “虽然最后被老将军救了出来,可少帅的父母却因此身受重伤,根基受损,不但一身上三境武道修为尽失,就连身子骨都比普通人还要弱。” 听到这里,陆承安心头一顿,有些惊讶道: “三十多年前?听闻当年老将军一怒之下屠了京都几位高官满门,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 何道哉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因为这件事。” “后来大将军和将军夫人从北境回来,留在将军府养伤,十几年后才无比艰难地怀上了现在的少帅。” “将军夫人也因为难产而亡,大将军思念亡妻,没过几年也跟着去了。” “可将军府的苦难这还没完,少帅因为先天不足,从小体弱多病,能够活下来都还是因为老将军请国师出手才能保住一命。” “但以这样的体魄想要修行武道仙道,原本是绝无可能。” “就算有再多的天材地宝,少帅终其一生也难以入六品境界。” “为了不让少帅绝望,老将军严令将军府知道这件事人绝不可告诉少帅。” “可怜那孩子,还以为自己每日拼命修炼就能变得强大,将来向他父亲那样,奔赴战扬,为他的父母亲报仇。” “唉......” 听完何道哉的讲述,说实话陆承安的触动并不算大。 他很敬佩老将军和他的儿子儿媳为国死守边境的壮举,也很欣赏李仲明为了梦想而付出的努力。 但相比于这个世上绝大部分的百姓,他早已是别人眼中望尘莫及的存在了。 相比而言,陈渊这样的孩子岂不是更值得同情? 见陆承安不说话,何道哉笑了笑道: “陆先生,我跟你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同情少帅。” “我只是想请陆先生再给少帅一个机会,给将军府一个希望。” 第58章 三品灵宝 将军府拥有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等将来李天策不在了,李仲明又无法拥有与这份爵位匹配的实力,到时候将军府这份家业必定会迅速崩塌。 所以李天策希望李仲明能够通过学文来掌握治国为官的手段。 然后在他还在的时候,将李仲明推上朝堂,一步步走到权臣的位置。 这样一来,将军府就能继续繁荣下去。 陆承安默默沉思,没有说话。 何道哉猛地起身,站在陆承安面前,双手作揖,深深拜道: “陆先生,何某所求不多,只希望将来何某来向陆先生请教学问的时候,能允许我带着少帅一起来,让他做个旁听也好。” “陆先生放心,少帅绝对不会打扰您。” 何道哉情深意切,说到后面,已然带着些许哽咽。 陆承安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何道哉扶了起来。 “何先生不必如此,既是圣贤学问,天下人皆有资格学习。” 何道哉眼中一喜,连忙道: “这么说来,陆先生是应允了?” 陆承安无奈笑了笑道: “何先生都已经这样了,陆某还能说什么?” 闻言,何道哉再次拜谢,随后便告辞离开了。 看着何道哉远去的背影,陆承安无奈轻声一叹。 传道治学,终究没办法避开这些朝廷权贵。 另一方面来说,依附统治者,他的学问才能更好的传播出去。 毕竟就算是上一世,圣人之言之所以能成为后世万代之师,还是离不开汉武独尊儒术的功劳。 陆承安想要传道,将来必定会跟这天下掌权者博弈。 只是他并不太愿意走依附权贵这条路。 因为依附权贵,必定要屈从权贵。 陆承安不想这样。 要说是为了让天下有礼可据,有德可依,有仁爱慈悲,有信义之约,说起来虽然有些虚伪,有些假大空。 但不可否认,这是陆承安,或者说文脉学问最崇高最纯粹的目标。 上一世在那战国乱世之中,为何会迸发出如此璀璨的诸子先贤思想? 归纳起来不过就是两个字——救世。 儒、墨、道、法等百家,虽然彼此之间常常相互对立,总是争论不休。 但百家的出发点都是一样,那就是为了拯救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 所以这也是陆承安这一世要做的事,要完成的梦想。 虽然空,虽然大,但此志不移。 哪怕这条路再难,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当然,完成这个梦想的一个前提条件就是要先有自保能力。 这与上一世不同,这是个超凡的仙武世界。 很多时候空口无凭,再好的道理任凭你说破嘴皮子也不见得有人会听,就算听了也不会做。 所以他不仅要能跟别人讲道理,更要有让别人老老实实听他讲道理的手段。 而现在,却是需要他蛰伏,积蓄力量,徐徐图之。 回到偏厅,看见陈渊正在记录贺礼。 陆承安忽然想起白仙儿送的那个木盒子,于是便询问了一句。 陈渊立即从一堆贺礼中取来那个木盒子递到陆承安面前。 陆承安回想起李天策当时的表情,心知这盒子里的东西或许不同凡响。 于是便带到书房打开。 当木盒打开的瞬间,一缕三色光芒一闪而现。 顷刻间又消失不见。 定睛一看,只见一枚环形玉佩安静的躺在盒子里。 玉佩下还压着一封信。 陆承安面露惊容,因为就在刚才他体内浩然正气猛地翻涌,反应极大。 眼中所见气象,极为浩瀚。 显而易见,这枚玉佩绝对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 取出玉佩下面的信封,上面写着——陆先生亲启。 从字迹来看,应该就是白仙儿写的。 等陆承安看过信后,坐在书桌前沉静了许久。 最后默默一叹,咬破手指,滴下一滴鲜血在玉佩上。 瞬间,玉佩再次散发出三色光芒,那一滴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吸纳进玉佩之中,令这枚羊脂一般的纯净的玉佩多了一抹樱红色。 完成这个滴血认主的仪式后,陆承安便心有灵犀的感觉到了玉佩的存在,只是意念一动,玉佩便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他的胸口。 “如此重宝,以后有的还了...” 从白仙儿那封信上了解,这枚玉佩乃是一件三品灵宝。 认主之后,能够防护主人,三品以及三品之下的攻击,都无法伤到陆承安。 除此之外,这件灵宝还有个非常重要的作用,那就是隐匿气机。 陆承安佩戴上之后,除非是一品高手,否则在他人眼里他就是一个下三品淬体境界的武夫而已。 很显然,白仙儿看出来了一些什么。 或者说白仙儿背后的那位国师看出来了什么。 因为从信中白仙儿表述来看,这件灵宝竟然是那位国师授意白仙儿送给他的。 毫无疑问,目的就是让他以这件灵宝来掩盖自身文道修为的浩然正气。 但这位国师为何要这么做,陆承安实在猜不透。 这份重礼陆承安方才犹豫许久,因为据他了解,灵宝与修行一样,共有九品之分。 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三品灵宝已经是这世上极为难得的宝物了。 绝大多数的仙道修行者根本没有能力炼制三品灵宝。 只有上三品的仙道炼器师,才能炼制。 而这样的人,哪怕是北齐皇帝也都会以礼相待。 一件三品灵宝,其价值之高根本无法以金银来衡量。 不过最后他还是收了下来。 一来是因为他现在确实需要。 二来通过这件灵摆,陆承安明白自己或许早就被那位玄机真人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那就无需遮遮掩掩。 收下这件灵宝,反倒是更方便以后行事。 也只有收下这枚灵宝之后,陆承安才能知道这个国师真正的目的。 以身入局,才能破局。 在没有能力当棋手之前,那就当好一个棋子,尽一切手段护住自己再说。 第59章 传习录,异象 再加上每个月都能从冯掌柜那里分来一笔不菲的收入,生活也已无忧。 现在就是陆承安定下心思,安稳读书修行的时候了。 搬进新居后第三天,陆承安便给陈渊和陆宁儿安排好了每日读书学习的任务。 从启蒙开始,以《千字文》《百家姓》为开篇,循序渐进。 每日卯时四刻(早上六点)起床,晨读半个时辰,然后练拳健身半个时辰。 辰时二刻吃早饭,休息两刻钟,开始学习《孝经》和《小学》。 除此之外,陆承安还将《三字经》进行改编,删去其中一些这个世界没有的典故教给他们。 不过陆承安教给陆宁儿和陈渊的拳法并不是《金刚百炼身》这种以气血之力淬炼体魄的拳法。 而是根据上一世所学的八段锦、太极拳加以修改而成的健身拳法。 这种拳法缺少搬运气血的步骤,就算练到极致也未必能入品。 只不过能让他们俩身体康健,精神饱满。 以便于读书学习。 毕竟作为他陆承安的弟子,将来要学也肯定是学文道修行之法。 在文道修行之法有成之前,陆承安都不会让他们修行武道,以免损害元气寿命。 东方见晓,晨露莹莹,院子里便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陈渊和陆宁儿端端正正坐在院子里那棵桃树下,一人一本陆承安亲手抄录的《千字文》,读得一丝不苟。 书中文字经义,就仿佛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点点滴落在他们的心湖。 这是陆承安独有的法门,以文道神通灌输自己的精神意志。 他的手书便会带上一缕浩然之意,能让陆宁儿和陈渊更加简单直白的明白其中含义。 有些类似于传说中的醍醐灌顶。 这也是为何还要一两个月才满四岁的陆宁儿短短一两个月时间便能将一本《千字文》中所有文字全都记住。 能认全千字文,基本上就差不多可以无障碍阅读了。 陈渊原本就识字,用这种方法学起来自然是更快。 两个弟子在一旁晨读,陆承安也没有闲着。 他就坐在一旁的石桌边上,一丝不苟的抄录脑海中的经典典籍。 今天他要抄的,名为《传习录》。 这也是陆承安上一世研究最深,最为推崇的一本典籍。 阳明先生通过与弟子的对话和授学,将圣人之言,先贤之学加以修订完善,并得出自己的思想见解。 在陆承安看来,正是因为有王阳明的存在,才让儒学真正配得上至圣之言的评价。 所以陆承安上一世治学二十多年,几乎毕生都在研究钻研《传习录》。 为此还出版了好几本书籍。 《传习录》是所有儒学子弟必须要读的一本书,它就像是照破万古的一道光,给后世千秋万代,带来了无限光明。 陆承安身心投入,浑然忘却了身边环境。 半个时辰过去后,陆宁儿和陈渊结束了晨读。 走到陆承安面前,唤了他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陆宁儿不明所以,想要上前却被陈渊阻止了。 陈渊虽然也不知道陆承安在做什么,但看着他落笔不停,笔尖还不断向外渗透着一缕缕莹白光芒便知道此时的陆承安绝对不希望被打扰。 于是陈渊便带着陆宁儿悄悄离开,到院子的另一边开始练拳。 陆宁儿虽然年幼,却也懂事,乖巧的跟着师兄练拳。 只是目光总忍不住往二叔那里望去,因为随着陆承安越来越深入,她明显看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二叔身上一点点升起。 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一缕清风浮现,院子里飘起阵阵异香。 陆宁儿鼻子嗅了嗅,顿时一脸惊讶道: “呀,是什么香味?好香啊...” 陈渊也闻到了,仰着脖子闻了闻,眼前不由得一亮。 “是墨香...” “墨香?”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陆承安,随后一大一小师兄妹的表情变得一模一样。 仗着嘴巴,瞪着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他们竟然看到陆承安笔下的文字活过来了... 没错,就是活过来了,那些文字一个个从他笔下飘了出来,环绕在陆承安身边,一个个密密麻麻,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就像是夜空中那一颗颗璀璨的星辰。 而此时陆承安的身上也散发出柔和的莹白光芒。 仿佛一轮皓月。 所有的星辰环绕着皓月缓缓旋转,阵阵墨香便是从那些文字中飘散出来。 渐渐的,院子里仿佛所有的光线都消失了。 在陆宁儿和陈渊的眼中,只剩下陆承安那一团光芒以及那一片璀璨的星辰。 两人心有所感,仿佛发自本能一般缓缓走上前,看着那些文字,下意识的念了出来。 “于事事物物上求至善,却是义外也。至善是心之本体,只是‘明明德’到至精至一处便是...” 他们看不懂这些文字是什么意思,不明白何谓‘至善’,更不明白什么是‘明明德’。 但随着他们一句一段的朗诵出来,他们身上的气质也在发生着莫名的变化。 那些文字仿佛有灵一般,竟飘飘荡荡,来到两人身前,一个接一个的钻进了他们的神庭紫府。 他们未曾开启文脉修行,但此时他们的神庭紫府却悄然开辟。 那些从他们口中念诵出来的文字便刀刻斧凿一般烙印在神庭紫府之中。 虽未开启修行,但却直接给他们打下了牢不可破的文道修行基础。 不仅是他们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好处,就连这栋宅子,正在后院忙碌着早饭的大嫂,后院里练拳淬体的大哥。 也都得到了不小的好处。 院子里那颗桃树,一颗颗新芽从枝头冒了出来。 甚至还浮现出不少花骨朵。 桃树枝丫缝隙里,一个小小的鸟窝内有一枚早就被遗弃的鸟蛋。 此时那鸟蛋里竟然重新焕发生机,似有生命在孕育。 院墙脚下,那些山茶花愈发的娇艳。 野菊花香,更加浓郁。 正在练拳的大哥忽然觉得体内一松,一道冲击许久都未曾突破的窍穴,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冲开了。 武道真气自然而然的强盛了一分。 虽然还是六品,但陆泽安却感觉自己仿佛能够看到五品的希望。 这是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 厨房里,大嫂挺直腰杆,扭了扭身子。 不由得诧异道: “咦?怎么感觉身子松快了许多?” 第60章 心神的力量 刚踏入桃林,两人便不由自主的身形一震。 只觉得这一下子浑身上下无不透着清明舒爽。 何道哉是个不通修行之人。 李仲明也只不过是七品淬体境武夫,根本看不出其中奥妙,还以为是这里的空气清新,环境幽静,所有才有这样的功效。 可当他们走到书院门口,正要上前叩门。 却发现门前一丈之地,竟然无法逾越。 并非是有什么实际的力量阻止了他们,而是只要一踏入那一丈之地,他们便会不由自主的自惭形秽,不敢上前叩门。 一开始何道哉还以为是自己担忧陆承安不肯收下李仲明,所以才迟疑,可后退几步之后却发现这种感觉瞬间荡然无存。 这时他才知道,并非像他想的这么简单。 李仲明的眼中的轻视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好奇的神色。 何道哉心头大震,立在一丈之外,双手交叠,竟以弟子之礼恭敬下拜。 “末学何道哉,携将军府少帅李仲明前来求学。” 院子里,陆承安正好在这个时间从那种玄奇的状态下脱离了出来。 所有漂浮的文字一个接一个落在了书本上。 墨香消散,陆宁儿与陈渊也从入神的状态下醒了过来。 陆宁儿一脸天真,惊喜道: “呀...二叔,我脑子里好像多了一些东西...” 陈渊则平静的多,低着头,若有所思。 陆承安闻言笑了笑,合上了已经抄录完毕的《传习录》道: “陈渊,去开门,有客来了。” 陈渊闻言,连忙恭敬领命,前去开门。 其实方才发生的一切,陆承安都一清二楚。 他明白,方才那种状态并不是凭空而来的。 那是他上一世二十余年的文学修行积累所致。 今天只不过是恰好借着抄录《传习录》的机会,将上一世所有感悟和激发了出来。 配合起文道神通,所以才会引发那样的异象。 不过之所以这般异象会对周边一切有这么大的影响,陆承安觉得除了他的文学修行为引之外,这方天地也有一定的作用。 得到了天地认可,他的一言一行便有了天地气运加持。 所以才会有如此异象。 陈渊打开了院门,果然看到门外躬身下拜的何道哉以及李仲明。 何道哉连忙直起身,拉着李仲明上前。 果然,此时那股异样的感觉消失了。 但他心中对于陆承安的敬重也因此而愈发的深厚。 连带着让他对为他们开门的陈渊也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尊敬。 “有劳陈公子了...” 陈渊微微一笑,拱手还礼。 “何先生李公子请进。” 相比于刚来陆家的时候,此时的陈渊明显落落大方了许多。 受陆承安一言一行的影响,对于李仲明他们这样的权贵陈渊心中的畏惧明显减轻了许多。 走进院子里,何道哉疾步上前拱手道: “陆先生,今日末学又来叨扰了。” 说着便向身边的李仲明使了个眼色。 李仲明没有说话,默默将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然后又默默行礼退下。 何道哉笑着解释道: “我们来得早,心想陆先生应该还没用过早饭,便从将军府带了些早点过来。”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道: “有心了。” 随后便让宁儿和陈渊拿到屋子里去享用。 大嫂见有客来了,连忙泡了两杯茶过来。 何道哉受宠若惊,连忙表示自己是来求学的,把他当做学生即可。 大嫂诧异,回头看向陆承安。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 大嫂这才略带惊讶的回了后院。 安静的大厅里,何道哉看着正在吃早饭的陆承安,坐在椅子上双手不由自主的放在了膝盖上。 神情带着些许局促。 就像是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学生。 之前他对于陆承安虽然推崇备至,但绝对不至于这般拘束。 今日在书院门口那一番经历,何道哉不由自主的便将自己放在了陆承安学生的位置上。 所以在此面对陆承安,便会下意识的保持恭敬。 李仲明的感触没那么深,他现在对陆承安没有了轻视,只有好奇。 他虽然修为不高,能力不强,但毕竟出身豪门,所见所闻远非寻常少年能比。 据李仲明所知,方才在书院门口那种能够影响他人心神的力量,只有上三品的炼神境修行者才能拥有。 而且还必须得是那种领悟了‘意’的高手才行。 比如他的爷爷李天策。 还有将军府的门房爷爷。 当然了,就算是上三品的修行者在这两位面前也都不算什么。 可看着陆承安那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模样,李仲明无论如何也很难说服自己相信陆承安是一位上三品的超级高手。 所以他现在满心都是好奇,陆承安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份好奇也在陆承安吃完早饭后彻底压抑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你是怎么办到的?” 面对李仲明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陆承安一时间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跟李仲明同行的何道哉也是一头雾水。 “我说的是刚才在门口拦住我与何先生的手段,你是怎么办到的?” 闻言何道哉不禁一愣,心中暗道不好,要是李仲明冒犯陆承安被赶了出去,回去后一顿竹笋炒肉是跑不了的了。 对于李仲明的贸然询问,陆承安并未生气,只是微笑着解释道: “书院是读书求学的地方,你心思不纯,无意读书,自然不愿来叩门。” 对于这个解释李仲明明显不信,他指了指何道哉道; “那何先生呢?他是读书人,他为何也会受影响?” 陆承安看了眼何道哉,笑道: “何先生虽是读书人,但今天来的目的肯定也不是为了求学,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李仲明皱了皱眉,开始有些将信将疑。 何道哉见状连忙上前道: “陆先生说得对,所以少帅,咱们一定要诚心。” 陆承安看了眼两人,淡淡道: “既然来了,今天就跟着他们俩旁听吧。开始上课后,你们不管有什么疑问都憋在心里,等下课后我有时间再给你们解答。” 说罢陆承安便离开了。 陆宁儿和陈渊两人也赶忙下去准备上课时所需要的文房四宝。 第61章 论礼 每间大概都有十几平的大小。 陆承安直接将两间厢房中间的隔墙拆除了,改成了一间教室。 里面摆着十张桌椅,靠外墙的一侧也被陆承安凿开,改成了一排窗户。 只要推开窗,便能看到宅子外面的桃林。 林中清风徐来,带着孟秋时节尚未退去的炙热,胡乱翻动着桌子上的书籍。 在陆承安一声‘上课’的朗声中,一天的课程开始了。 陆承安的讲课自然与这个世界的先生夫子不一样。 他是现代教育体系下的教授,明白学生为主体,老师为主导的新课程目标。 一味的灌输式教育无法让学生真正明白学习的目的。 要发挥学生的主观能动性...... (跑题了...) 总之就是陆承安的教学相比于这个世界的先生教学明显要更加的灵活,更加丰富,与学生之间的互动和沟通明显更和谐。 偶尔他还会穿插一两个小故事,引经据典,让学生能够更好的理解所讲的内容。 虽然学生只有两个人,但陆承安却并未有任何懈怠。 今天讲的是《小学》内篇,立教。 旨在告诫学生为何而学,师者为何而教。 讲课的过程中,陆承安自然而然的运用上了浩然真意,口中所述的道理犹如晨钟暮鼓,不断在众人心中回响。 陆宁儿年纪尚小,无法理解其中真正含义。 只觉得昏昏沉沉若有所思,又一窍不通。 而陈渊则明显不太一样。 听着陆承安的讲课,脸上竟浮现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眼眸深处,一道触目惊心的杀意在流转。 陈渊死死的捏紧拳头,脖子上已经是青筋暴出,显然是极为痛苦。 另一边,门口旁听的两人也各有不同的反应。 何道哉是若有所思,又时常皱眉,满是不解。 而李仲明越听眼神就越是烦躁,陆承安讲的那些《小学》礼教规范,在他看来完全就是空口白话。 此时他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矛盾点,为何要来跟一个夸夸其谈的少年人学文? 所有人的反应陆承安全都看在眼里。 不过他并未说什么,依旧是自顾自的讲课。 午时刚至(上午十一点),他便停了下来。 端坐在讲台后面,一言不发。 陆宁儿早已呼呼大睡,陈渊眼中的戾气也逐渐隐藏。 何道哉似乎有一肚子话要问,但却始终不曾开口。 唯有李仲明,站起身冷笑了一声道: “不知所云...”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陆承安也不拦着他,只是默默喝茶。 何道哉见状连忙一把拉住了李仲明,连忙劝道: “不可,少帅,你忘了将军的嘱托吗?” 李仲明脸色微变,但依然还是一脸不忿。 “可是何先生,你听听他讲的是什么?割不正而不食?若人都快饿死了呢?还要讲究什么割不正而不食吗?” 何道哉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 因为他自己也有这样的疑问。 李仲明哼了一声,便要离开。 陆承安却忽然冷声道: “站住...” 音量很轻,语气很淡,却令李仲明感觉震耳欲聋一般。 他也自然而然的停住了身形,回身而望,满眼不服。 陆承安淡淡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 如果李仲明只是不愿听他上课就这么走了,他一点意见都没有。 但李仲明曲解儒家经义,作为在这世上第一个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个文脉传道之人,他是绝对不允许的。 “还有点时间,你们先坐下,我可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 陆承安的语气虽然温和,可却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仲明听后明明不想理会,身体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坐下。 何道哉,陈渊,也都带着一脸疑问的看着陆承安,等着他讲。 陆承安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看向李仲明道: “你可读过大齐律令?” 李仲明下巴微微抬起,傲然道: “自然。” 陆承安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按大齐律,若有偷盗者,该当如何?” 李仲明果然熟知大齐律,听到陆承安问,不假思索道: “盗五百文以下者,判十倍罚金。” “五百文以上者处罚金、鞭刑,并游街示众。” 陆承安再次点头,继续问道: “若此时战乱,你即将饿死,见有一户人家家中无人,桌上却有粮肉,你拿还是不拿?” 李仲明一愣,嘴巴微张,似乎想要说不拿。 不等他开口,陆承安继续道: “好吧,就算你宁饿死也不愿失了气节,可若加上你的祖父呢?为了他,你拿还是不拿?” 李仲明愣在原地,无言以对。 若是为了祖父,他必定是要去拿的。 “若有这种情况,你会说大齐律是不对的吗?” “此二者能否相提并论?” 李仲明沉默不语,何道哉恍然大悟,他已经明白了陆承安的意思。 陈渊也是若有所思。 陆承安继续道: “所谓礼教,也有二者之分。” “一为常规,旨在点明一切运转如常的规则状态下的行为规范。” “所谓割不正不食,本质是指祭祀之礼。祭祀先祖或神明,当心诚,礼诚。” “由祭祀之礼推及日常行为规范,能为如何为人立起行为标杆。此为目标。” “常规之外,其二则为‘权变’。” “所谓权变,便是指一切不可逆的不寻常的情况下该有的变通。” “如规则,秩序,社会环境都已经不同于常规时,当以仁为首。” “何为仁?仁者,爱人。怜悯慈悲众生,以仁爱为出发点,礼则可退而次之。” “如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人而不仁,如礼何?” “再回到我们刚刚说的‘割不正不食’,按照你的提问,人都快饿死了,还要讲究割不正不食吗?” “这样的说法就是在以礼杀人,正如我所说,人而不仁,礼何如?” 听到这里,李仲明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其实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陆承安的关于礼的阐述,确实让他耳目一新,甚至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不想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陆承安确实是一个有大学问大智慧的人。 何道哉听完陆承安的阐述,眼中早已是难言激动。 他迫切的想知道陆承安那一整套的理论框架。 甚至于他已经从陆承安的话语之中抓住了一个重点,似乎陆承安阐述的一切,其核心要义便是其中一个字——仁。 只是何为仁,如何仁,仁又如何,他却是一头雾水。 这也更让他心头痒痒,恨不得对陆承安纳头便拜,奉其为师,学习他一身学问。 作为陆承安的弟子,陈渊一直都低着头,没人看到,他的眼眶里早已湿润。 眼神不断变化,两种情绪在交织。 心中不断的回响着陆承安那句“人而不仁...” 只有呼呼大睡的陆宁儿依旧睡得香甜。 陆承安见大家差不多已经理解,便不再继续解释。 而是轻声道: “好了,下课。” 陈渊抹了把眼睛,站了起来,恭敬道: “先生辛苦。” 何道哉也连忙起身道: “先生辛苦。” 就连李仲明也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微微颔首。 被吵醒的陆宁儿猛地抬头,抹了把嘴角,兴奋道: “下课了吗?是不是要吃饭了?” 第62章 自省 陆承安抱起囡囡,转身看向何道哉与李仲明道: “二位,寒舍粗茶淡饭,若不嫌弃,就一起吃吧。” 何道哉本不太好意思留下来吃饭,但心中实在不舍得离去,只好尴尬笑了笑道: “那我二人就叨扰了...” 午饭过后,有一个时辰的午休时间。 陆承安回到书房,摊开早上抄录的那本《传习录》,细细默读一遍后不由得感叹道: “阳明先生,不愧为儒学圣人...” 这一本《传习录》抄录下来并没有直接给他带来多少气运值馈赠。 但在抄录《传习录》的时候,因为梳理心中积累,归纳所学,令陆承安陷入顿悟入神之境。 文道修为猛然暴增,神庭紫府之中,六品浩然正气已然积累圆满,只需一个契机便能直入五品。 不仅如此,因为陆宁儿和陈渊无意中继承了《传习录》的缘故,达到了传道的作用,气运值也因此而增长了40点。 这还是两人被动接受,只是灌输,并未参悟和理解。 等将来他们学识渐渐丰厚,还会源源不断的提升传道气运点数。 看着识海中那卷玉简上自己的信息,陆承安不由得有些感叹。 年初时初至此方世界,算算时日,如今也不过才过去五个月。 短短五个月的时间,他早已是天翻地覆脱胎换骨。 如今体魄饱满,身形挺拔而修长,再无半点之前那副羸弱不堪的模样。 走出去,谁见了也会赞一声好一个翩翩少年。 修行武道,五个月的时间入八品,气血浑厚,精神饱满。 修行文道,更是只差一步便能入五品。 如此进境速度,说出去必定震撼世人。 毕竟据他所知,这天下间修行者虽然如过江之鲫,但能入中三品者便已是百里挑一。 且哪一个修成中三品的修行者,不都是数年乃是十几二十年的苦修而来。 像他这种五个月六品圆满的,陆承安虽然见过的修行者不多,但也能断言少有人能有这般进境速度。 陆承安并不是对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有多么天才。 他只是在感叹,人生命运变幻,犹如天机浮云,捉摸不定。 也正因为如此,他更深明吾日三省吾身的道理。 人若不能自省,势必会邪念丛生,迷失自我,忘却初心。 以至于最后功败垂成,后悔莫及。 修行传道,更是如此。 ———— 午休结束,下午不再是继续讲课。 这个世界没有科举,陆承安也不想把陆宁儿和陈渊培养成只知钻研经义的书呆子。 所以每天下午的课业就要灵活的多。 归纳起来就是四个字——琴棋书画。 而且每过六天就有一天是休息日。 这一天陆承安会带着陆宁儿和陈渊去钓鱼,去爬山。 亦或者打理门口的五亩桃林。 总之学习和生活都需要重视。 所以当下午的课一开始,何道哉看着陆宁儿和陈渊两人抱着一堆的材料在那学习如何制作棋盘的时候,直接愣在原地。 这不应该是工匠们才需要学习的知识吗? 怎书院竟然还教这个? 陆承安没有解释,只是告诉他们如果愿意,就留下来跟着一起学,不愿意就回去好了。 何道哉自然是愿意的,一来是不想给陆承安留下不好的印象,二来则是想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奥。 让他意外的是,李仲明竟然也愿意留下来。 就这样,一群人坐在院子里,像个木匠一样,雕棋子的雕棋子,做棋盘的棋盘,俨然一个棋具工坊。 一开始何道哉还有些心不在焉,始终都在想着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义。 但渐渐的等他投入进去之后,便忘记了这些想法,真正开始专心学起如何制作棋具了。 不知不觉,烈阳变成了金色余辉。 何道哉愕然抬头,这才发现竟已到了黄昏时分。 看了眼手中尚未成型的棋具,何道哉淡然一笑。 看向陆承安,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陆承安感受到他的目光,回过头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何道哉收拾好残局,并且主动帮助陆宁儿和陈渊一起打扫干净了院子,最后才带着李仲明离开。 走出学院大门门口,何道哉转过身,向着陆承安深深一拜。 “先生,弟子明日可否再来?” 此时何道哉的心境已经全然不同。 如果说最开始他是冲着陆承安的诗才来的,接触后开始敬佩他的才华,想要切磋学问。 直到今天下午之前,他虽然都是求学之心,但心里始终未曾真正将陆承安放到更高的位置。 毕竟不管怎么说,陆承安始终只是个少年。 而他却已经四十有五,且钻研学问数十载了。 但现在何道哉已经明白,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在陆承安面前,他只能是一个问道求学的弟子。 陆承安不以他年长而吝啬学问,尽心传授教导,早已是师者风范。 何道哉彻彻底底的放下了身段,将陆承安奉为传道恩师。 这一礼,发自肺腑。 现在书院对于他而言,已经不是为少帅读书而来,而是为了自己求道求知而来。 他的变化,陆承安看在眼里。 一个四十多岁的学生而已,上一世他并不是没有教过。 所以何道哉的拜师对于他来说,不会有什么顾忌和别样。 陆承安轻轻点头,笑道: “明日早点来,与宁儿和小渊一起晨读。” 何道哉大喜,眼眶泛红,改躬身为跪地,再三叩首。 “多谢先生...” 李仲明站在一旁,神情尤为复杂。 经过这一天的学习他已经明白,陆承安绝对足够当他的老师。 他见过那么多的人,从未有一人能将做人做事的道理讲得如此清晰又高远。 若跟在陆承安门下学习,不出意外他将来也必定会是一个大学问者。 只是李仲明心中始终难以抉择。 因为他背负的太多,他的将来,不只是他的将来。 李仲明最终还是没能像何道哉那样屈身拜师。 但他还是恭恭敬敬行礼告别。 至于之后,他还会不会再来,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等两人离去后,陆承安轻轻一叹,心头不免有些同情。 从今天早上到刚刚,一整天的时间里,他就没有在李仲明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脸上看到过哪怕一次微笑。 出身高贵,荣华富贵,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许是梦寐以求的东西。 但对于这个少年来说,却是一个牢笼,打不破也逃不掉的牢笼。 第63章 商家,经济,民生 一大早陆承安便带着陆宁儿和陈渊到外城中心大街去了。 逛街游玩是顺便的,最主要的是今天是冯掌柜张罗的酒楼开业的日子。 酒楼名为百味楼,是冯掌柜花了很长时间精心打造,算是他的心血。 还是与之前一样,酒楼利润冯掌柜分了陆承安一半。 所以这也算是陆承安的酒楼。 其实一开始冯掌柜只要一成利润,但被陆承安严词拒绝之后才改成了五五分成。 冯掌柜有绝对的自信,他们开的这间酒楼必定会在整个北齐京都掀起一股浪潮。 因为这间酒楼不管是菜品、服务、运营模式等等全都是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新花样。 就拿菜品来说,铁锅爆炒这个词便是闻所未闻。 为此陆承安还设计了一整套的相关物品。 比如薄片铁锅,各种各样可以用来当做佐料的香料。 用豆子制作的豆腐。 甚至还能提纯加工盐矿,制作精细细盐。 总之全都是北齐之前闻所未闻的东西。 为了保证酒楼不被其他权贵觊觎,陆承安还专门请将军府入股。 李军神在尝过铁锅爆炒出品的几道菜后,直接拍板表示以后将军府的饭菜全由百味楼提供。 因为吃过百味楼的菜后,他再也吃不下过去那些一锅乱炖的猪食了... 现在别说是陆承安出面邀请,就算没有陆承安李天策也决不允许外人动百味楼。 实在是太好吃了。 百味楼开业这天,陆承安虽然到了,但却并未露面。 一切都有冯掌柜在前面主持。 他自己则带着陆宁儿和陈渊陪同李天策一大家子在三楼吃饭喝酒。 一开始进来的客人并不多。 而且还都是一些跟冯掌柜有生意往来的熟人。 但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在酒楼内吃过一顿饭的人走出去一宣传,便开始有越来越多抱着好奇心的人走了进来。 等这些人吃完一顿饭后,就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称赞的。 冯掌柜顺势向这些人推出一个全新的词汇,名为会员制。 只要充值三百两银子成为铜牌会员,往后入百味楼吃饭便能打九折。 充值一千两成为银牌会员,不仅能打八折,还能优先安排座位,并且赠送菜品。 如果能一次充值五千两银子成为黄金会员,就能在三楼长期保留一间雅座,随时来随时用餐。 不仅如此,百味楼的会员还有名额限制,黄金会员只有十个,白银会员五十个,铜牌会员不限人数。 看着楼下忙碌的冯掌柜,李天策不由得笑道: “陆小友,这劳什子会员制是你想出来的吧?没想到你竟然能拿捏人心来做生意,真有一套。” 李天策一眼便看出这个会员制的套路乃是以这些有钱人心中的虚荣心为引子,诱使他们上套。 毕竟从百味楼的菜品来看,将来必定会成为北齐京都第一酒楼。 再加上那独特的服务方式,一进门就有几个容貌不俗的姑娘躬身弯腰喊着“欢迎光临(四声)”,以及里面清一色统一服装面带微笑的伙计。 百味楼必定会成为京中权贵追捧的餐饮巨头。 到那时,谁若是拥有一个百味楼的会员,几乎就等于身份地位的象征。 你说你有钱有权?那你能弄到百味楼的会员吗? 没有?那哪算什么权贵? 这就是人心的虚荣。 对于京中有钱人来说,银子从来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能满足心中虚荣,花多少银子他们都愿意。 李天策看着楼下争着抢着买会员的人群,不由得感叹道: “陆小友,恐怕你这间酒楼仅仅今天开业第一天,就能挣到别家一年也挣不到的银子了...” 陆承安微微一笑道: “老将军说错了,这不是我的酒楼,是我们的酒楼。” 李天策一愣,随后笑着指了指陆承安,没有说话。 陆承安之前请他的时候就说过,会拿出两成利润送给将军府。 李天策推辞一番便答应了。 现在看来,这两成利润恐怕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说不得他们将军府的日子倒是要因为陆承安这间酒楼而好过许多。 陆承安端着酒杯,站在三楼围栏看着楼下热闹的景象,若有所思。 他一开始做生意赚钱是为了生活以及修行所需。 但是现在,仅仅是酒坊卖酒挣的钱,就足够他花销的了。 文道修行重在修心,不需要什么天材地宝。 而他的武道修行又能以文道为滋养,相辅相成。 所以只要银子足够书院花销,挣再多也没有多大用处。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圣人云,治国安民,首要实其腹,衣食足而知荣辱。 天才财富,九成九都在权贵世家手中。 若能取富人之才,用于天下万民。 把生意做好,或许能帮助到更多的人解决最基本的温饱需求。 经济民生,乃大业。 这也是一条有利天下万民的大道。 冯掌柜便是个不错的人选。 “商道...商家...” 陆承安轻声呢喃,心中慢慢有了计较。 当然,这些事得一步一步来。 急不得,更不能贸然出头。 否则就算有将军府作为靠山,也未必能保全自身。 在百味楼吃过午饭后,陆承安便带着宁儿和陈渊回到了书院。 当天晚上,冯掌柜急匆匆赶来书院,难掩兴奋的跟陆承安汇报了今天一天的收入。 连陆承安都没有预料到,仅仅开业第一天,百味楼便营收白银四万五千多两,铜钱六千多贯。 这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当然了,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最主要还是因为会员制充值所得。 等会员制这波热度过去,日收便不会再这么惊人了。 就算如此,也还是让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冯掌柜有种飘飘忽忽的感觉。 开业第一天,百味楼的营收几乎就能赶得上酒坊卖酒一两个月的收入了。 因为酒坊的蒸馏酒现在已经开始有人模仿,对酒坊的生意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但百味楼的东西,可不是其他酒楼想模仿就能模仿出来的。 陆承安静静的听着冯掌柜汇报完后,合上了账本,随后看着这位年过半百的忘年之交,轻声问道: “冯老哥,整了这么多钱,你今后有何打算?” 正处于兴奋中的冯掌柜不由得一愣,不假思索道: “继续开酒楼,开分店,遍布京都内外城,继续挣钱。” 陆承安笑了笑道: “然后呢?挣了更多钱之后呢?钱永远是挣不完的。” 第64章 一句诗,改变天象 挣了很多钱之后呢?当个富家翁? 真要说起来,他现在已经是富家翁了。 可冯田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忽然被陆承安问起,一时间他竟完全看不清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陆承安也并未多说,说多了那就是以自己的想法去干扰他人。 他希望冯掌柜是发自自己内心的想要做一些事,而并非是因为他干预。 因为这两者之间有着极大的差别。 酒楼的爆火是陆承安意料之中的事,挣到多少钱陆承安都不会太过惊讶。 其实酒楼的真正价值不只是迎客赚钱,而是因此而衍生出来的各种门道。 有上一世那爆炸般的信息积累,陆承安随便拿出几个点子,都能掀起这个时代的潮流。 这些东西都能带来巨大的财富。 如果冯掌柜只是安心做一个富家翁,那么自酒楼为止,之后陆承安就不会再操心生意的事。 或者说另寻其他的人才,走这条路。 这条路一旦成功了,得到的可远不只是富可敌国的钱财,还有那青史留名的伟绩。 冯掌柜能不能把握这个机缘,就看他自己的了。 酒楼的开业对于书院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书院里还是那个样子。 每日卯时四刻便会准时响起读书声。 从《千字文》到《诗经》,从《百家姓》到《小学》。 何道哉拜师入门之后,每天一大早就会过来。 一直到午时才离去。 他毕竟还有李府私塾先生的职位在身,还要回李府私塾上课。 李天策知道他已经拜陆承安为师,准许他每天上午去书院学习,下午回将军府。 偌大一间将军府虽然李天策的嫡系子孙只有李仲明一人,但李家总归是有不少亲朋,还有一些跟随李天策征战的同袍留下来的遗孤。 所以将军府私塾里学生并不少。 何道哉并未贸然将书院学来的知识传授给将军府私塾。 一来是因为这是陆承安传授的学问,没有陆承安的许可他不敢私自外传。 二来他自觉尚未参悟明白,未免误人子弟。 这一点李天策也深以为然。 同时也更期待何道哉什么时候能够在陆承安那里学成,好教导将军府私塾里的孩子。 最让李天策欣喜的是,他的孙子李仲明近来的改变。 他终于不再像之前那般拼命练武,时常一个人沉思。 言语之间,对陆承安也颇为敬重。 李天策不敢过多干预,只能小心翼翼的陪着。 时不时便让李仲明带一些瓜果点心去书院,孝敬陆承安。 李仲明也成了书院的常客。 因为跟随陆承安读书的人越来越多,他的传道气运几乎每天都在增长。 虽然增长的速度极为缓慢,只有弟子对他传授经义有了一定的参悟之后才会偶尔增加一两点。 但好在是在不断的增长的。 陆承安猜测,如果想要气运值大幅度增长,最关键的应该还是跟文道修为有关。 若他门下弟子开始修行文道,并且有一定成就,那么文道气运值的增长必定会更快。 但是现在,还不是传授他们浩然炼气法的时候。 至少也要等这些弟子对他传授的学问理解更深一些才行。 否则有了修行法,他们也练出任何效果,反倒是会影响求学的纯净心境。 总之时光悠悠,书院里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 转眼孟秋已过,八月初五,白露。 陆承安的房间里,他在书桌前静坐了一夜。 清晨醒来,缓缓睁眼,一抹荧光一闪而逝。 那横在六品与五品之间的一步之遥,总算是跨过去了。 五品文道修为,已然不俗。 陆承安取来五品紫狼毫,提笔写下一句诗——山雨欲来风满楼。 随后抬手一挥,字帖化作一抹白光瞬间消散。 刹那间,以书院为中心,方圆三里范围内天象异变。 原本晴朗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一层浓云。 一阵劲风拂过,吹动五亩桃林落叶纷纷。 天象异变持续了大约半刻钟,这才一点点恢复平静。 陆承安脸色微白,胸口连续起伏。 眼中神采确实格外明亮。 ‘笔落惊风雨’,直到此刻这门神通才算是真正的名副其实。 提笔写下一句诗就能改变天象,宛如呼风唤雨一般。 神通二字,确实恐怖如斯。 不过这消耗实在是大了点,才半刻钟,便让陆承安的浩然正气消耗的七七八八。 毕竟是改变天象的威能,也能理解。 但这门神通有个缺陷,而且还是很大的缺陷。 那就是施法时间的问题。 落笔惊风雨,顾名思义是要落笔才行。 可真要是跟人搏杀起来,虽然能够凌空写字,但对手又怎么会给你这个时间呢? 最好的方式就是像那些道士画符一样,提前写好各式各样的词句,等到要用的时候直接拿出来。 但依旧不能被近身,一旦拉近距离,面对那种速度极快的高手,等你掏出字帖来对方便已经砍掉了你的脑袋了。 所以在开启其他更好用的神通之前,陆承安觉得近身搏杀的武道手段也不能落下。 拳脚功夫,兵器杀敌,都要练。 这也是书院始终奉行的一句真理,道理讲不通,就论拳脚。 作为书院先生,陆承安自当以身作则。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研究另一门神通。 或者说融合一门神通。 正是他开启的第二道神通——天涯若比邻。 如果能将这门神通与武道拳脚或者兵器功夫融合,威力必然大增。 想想看,对方正要对你出手,都已经计算好了距离。 一个天涯若比邻神通下去,瞬间来到对方身后,然后顺势一剑,就问对方怎么挡? 只是这门神通虽然逃跑无敌,想要控制的那么细致入微,却极难。 不只是修为上的问题,更多的还是神魂精神力的缘故。 人的眼睛始终不是尺子,目视推算,自然会有误差。 哪怕误差只是三寸,原本一剑应该是刺入咽喉,最终却只能擦破一点皮。 对方便能立即反应过来。 这就是陆承安目前最难攻克的问题。 当然了,熟能生巧,菜就多练。 所以这段时间每天晚上书院的桃林里,总会有个模糊的影子,在桃林中忽闪忽现,偶尔还会撞在树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书院这边一切如常,京都西郊二十里外的云湖这段时间却不太平静。 竹海内,剑气纵横。 仙光弥漫,似有大战上演。 第65章 剑宗小师妹 身形犹如轻羽,竟然只是将那竹签般细小的枝叶稍稍压弯而已。 白衣者自然便是云湖主人,白仙儿。 而那位红衣女子容貌身段丝毫不弱于白仙儿半分,年纪看上去也大抵相仿。 只是相较于白仙儿端庄高贵的模样,这位红衣女子眉宇之间倒是多了一抹英气。 两条眉毛不同于寻常女子,恍如两柄长剑直入云鬓。 红衣女子身边环绕着一柄飞剑,剑脊有一道殷红从剑柄处直至剑尖。 剑若有灵,不必红衣女子驱使,便能自主飞舞。 剑刃四周,淡红色的剑芒吞吐不定。 “白仙儿,这一年我剑道大进,神凰与我早已合二为一,今日,必败你于剑下...” 红衣女子声音清凉,隔着百米之遥,朗声道。 白仙儿嘴角微微上扬,眼含笑意,一只手捏兰花指,之间有云气缕缕浮现。 “好啊,一会儿别耍赖就行...” 红衣女子嘴角轻轻抽动,眼中带着些许羞愤,娇喝道: “谁耍赖?看剑...” 话音刚落,剑诀一指,那柄名为神凰的飞剑瞬间化作一道红芒,跨过了竹海上空,带着无边威势向白仙儿杀去。 青绿竹叶被带着一同席卷而过,顷刻间便已是遮天蔽日。 白仙儿却只是微微一笑,手如流云摆动,云气飘飘,绝美异常。 然而当那势如雷霆一般的飞剑刺入云气时,却仿佛遭遇了极大的阻碍。 不仅速度大减,剑身更是震颤不断。 红衣女子似乎早就料到白仙儿会有这一招,神色不变,眼神骤然变得犀利,厉喝一声道: “破...” 刹那间,泛着红光的剑气从神凰剑剑身猛地爆发。 犹如一只只红色火鸟,以极快的速度,锋锐无比的气势冲破了云霄,将四周的云气迅速冲散。 红衣女子嘴角上扬,极为得意。 “你这一招海市蜃楼我早有应对之策,白仙儿,认输吧...” 仙法被破,白仙儿并未有任何惊讶的神色。 反而是笑着摇了摇头道: “你还是这般粗心大意,你真觉得,你的神凰破了我的海市蜃楼吗?” 红衣女子脸上笑容凝滞。 就在此时,四周景象大变。 山川易色,江河改道。 一座座山河凭空而起,脚下竹海变成了云海。 竟再也看不到之前的半点模样。 红衣女子召回神凰剑护在身边,脸色凝重道: “你什么时候动的手脚?你作弊?” 白仙儿嫣然一笑道: “作弊?慕云舒,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你别忘了,这里是云湖,是我的主扬。” 红衣女子眼中凝重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强大的自信。 神凰剑光芒大盛,竟然一点点与女子的身体合二为一。 无数赤红剑气浮现而出,环绕在女子的身边,片刻间,竟然在她身后凝聚出一对至少有三丈宽的赤红羽翼。 “哼,你的主扬又如何?我辈剑修,任何拦在身前的存在,皆可一剑斩之...” 蓦然间,白仙儿仿佛听到了一声神凰啼鸣,惊动九天。 慕云舒的身体在她眼中消失不见,天地间,只剩下一只体长数丈的神鸟凤凰。 带着无与伦比的神威,冲向白仙儿。 见到这一剑,白仙儿眼中不由得露出一抹惊叹。 “好一招凤舞九天...” 惊叹归惊叹,白仙儿出手可不留情。 双臂张开,轻轻一抬。 云海翻涌,一条云气凝聚而成的神龙从她背后冲天而起。 向着那飞扑而来的神凰迎面而去。 一声宛如雷霆一般的炸响回荡在天地间。 就连几十里外京都城内的人都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 一抹绚丽的光芒照耀云湖上空。 在云气的作用下,天边竟然挂起一道灿烂的虹桥。 一个火红的身影跌落云湖之中,溅起一道巨大的水柱。 还不等水面平息,又再次炸开。 一道巨大的雪白色身影冲天而起,正是云湖中盘踞的那条云龙。 在它的头顶正好趴着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 云龙将慕云舒放在岸边,打了个响鼻。 慕云舒拍了拍它那巨大的龙头,笑嘻嘻道: “谢谢了大家伙...” 云龙嘴角咧了咧,似乎是在回敬她一个微笑。 随后便转身钻进了湖里。 “你没事吧?” 白仙儿的声音传来,慕云舒原本还在嬉笑的神色顿时收敛。 一扭头,双手抱胸,嘟起嘴道: “哼,不公平,你仗着云湖地利,才勉强赢我半招而已...” 白仙儿哑然失笑,抿了抿嘴道: “好好好,这次就算是我们打平了,我道院大师姐终究还是没能奈何你这个剑宗小师妹...” 闻听此言,慕云舒这才展眉一笑,小跑着过来抱住了白仙儿的手臂道: “既然你识趣认输,那我就原谅你好了...” 白仙儿无奈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敲了敲慕云舒的脑袋。 “你呀,都二十了,就不能成熟点?将来若是遇到敌人,可不许在这么马虎粗心。” 慕云舒浑不在意,笑嘻嘻道: “哎呀,知道了,这不是还有你嘛,就算有敌人,有你保护我就好了...” 白仙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慕云舒是天元剑宗剑圣的小女儿,从小便展现出了极为惊人的剑道天赋,被誉为百年来剑宗第二天才。 只是这个女孩跟其他剑修不一样。 这世上剑修,大多都是痴迷于剑的存在。 因为剑修之道与仙道武道大不相同,若要走上这条道,自修行之始便要先选中一柄属于自己的本命飞剑。 然后每日以心头血温养,吃饭睡觉不管做什么皆不离剑。 人与剑在日复一日的相伴之中渐渐心意相通。 直到人与剑合,引剑气入体,人剑不分彼此便算是入门。 剑道修行者,入门之前体魄与常人无异,除了会几招剑法,并无任何超凡之力。 就算是一位九品武夫也能轻而易举的将其碾压。 可一旦入门,便能以神念驾驭飞剑,御剑杀敌。 所以每一个敢在江湖上行走的剑修至少都是拥有御剑杀敌能力的人。 仙道武道,六品之下,绝不可匹敌。 六品之中,也难寻敌手。 也就是说剑修者,一入门便相当于顶尖六品实力。 因为常年与剑相伴,受到剑气的杀伐之意影响,自然而然心性会与常人不同。 正因为这个原因,天下剑修大多都是性格孤僻且桀骜之人。 但慕云舒却是个异类。 她的天赋太高,刚一出生,天元剑宗万剑山上数万飞剑便争相认主。 最终被天下十大名剑排行第五的神凰抢先一步,奉为剑主。 五岁时,便以剑道入门。 驾驭神凰剑如臂指使。 正因为她少了那份常年与剑孤独相伴的经历,所以慕云舒依旧保持着少女天性。 活泼浪漫,丝毫没有剑修者的冷漠傲然。 而且讽刺的是,这位明明剑道天赋在天元剑宗被誉为百年来第二高的天之骄女,竟然并不喜欢练剑。 剑道修行也是随性而为。 想起来就练一下,大多数时间都是任凭自己的修为自行增长。 到今年不过才二十岁,便已经是四品剑修。 白仙儿虽然比她大几岁,但因为剑圣与国师素来交好,所以她们俩自幼相识。 每年都要约定比试一次。 慕云舒大多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来的。 殊不知,白仙儿为了应对每年的比试,暗地里下了多少苦功夫。 毕竟在她看来,她们两人之间的比试并非儿戏。 她只不过是表面上不重视罢了。 回到云湖小筑,给慕云舒倒上一杯茶,白仙儿随意问道: “这次来除了跟我闹着玩还有什么事吗?” 慕云舒端起茶杯也不顾茶水烫不烫,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抬起袖子随意的抹了把嘴角的茶渍道: “也没什么,就是听我爹的吩咐,来看看我大外甥,让他有空回一趟万剑山,试试剑...” 白仙儿倒茶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眼中带着一抹黯然。 “这么多年了,剑圣他老人家...还没放弃吗?” 慕云舒瘪了瘪嘴,无奈道: “你也知道我爹,脾气比洗剑池的水还臭,让他放弃?怎么可能...” 第66章 我就是陆承安 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道: “说起来少将军他最近似乎不太一样了...” 慕云舒喝茶的手一顿,诧异抬头。 “哦?怎么不一样?” 白仙儿道: “听说最近少将军似乎并没有那么痴迷练武,而是改学文了...” 慕云舒一愣,惊讶道: “学文?跟谁学?将军府私塾那个何先生?嗯...倒也不是不可以...” 白仙儿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是何先生,而是陆先生...” “陆先生?哪冒出来的陆先生?” 白仙儿解释道: “陆先生虽然年少,但一身才学乃我生平仅见,少将军能跟着他学文,其实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么一说慕云舒顿时来了兴趣。 她可是很清楚白仙儿的性格,看似随和温婉,实则比谁都骄傲。 能让她做出这样的评价,绝对不是一般人。 想到这里,慕云舒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白仙儿一怔,诧异问道: “这就走了?” 慕云舒头也不回道: “我去见见这个陆先生,看看究竟有多大能耐,够不够资格给我外甥当先生。” 话毕,一道红芒浮现。 裹挟着慕云舒的剑身,剑诀一指,身形便冲天而起。 这便是剑修得天独厚的优势,只要剑道入门,虽只有六品之力,却能御剑飞行,犹如剑仙。 而仙武二道修行者,若无特殊术法武技,只有一品方可御空而行。 白仙儿心头一惊,担心慕云舒天真单纯口无遮拦,冲撞了陆承安。 立即抬手一挥一缕云气缠绕住了她的腰身,直接将她拉了回来。 慕云舒一脸不解,埋怨道: “干嘛?你拦着我干嘛?” 白仙儿瞪了她一眼,训道: “你这个样子,杀气腾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去杀人。再说了,你知道陆先生在哪吗?” 慕云舒瘪了瘪嘴道: “哪有那么夸张?我就是去看看他是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至于在哪那还不简单?找个人问问不就好了?他既然有这般大才,想必名声不浅,应该不难找吧?” 白仙儿无奈叹了口气,她虽然与陆承安接触不多,但也大概清楚对方的性格。 慕云舒这样跑过去绝对会出事。 想了想,白仙儿点了点慕云舒的脑袋,叮嘱道: “等我去拿几件东西,我跟你一起去。” 慕云舒嘟了嘟嘴,回了一声‘哦’! 白仙儿走进竹楼,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然多了几卷字卷。 “青儿,备车...” 慕云舒双手叉腰笑道: “备什么车啊,我带你飞过去...” 白仙儿摇了摇头道: “不可,这里是北齐京都,城外飞一飞也就算了,城内乱飞有损皇家威严。虽然陛下不会怪罪于你,但你也不想那些大臣参你天元剑宗一本吧?” 慕云舒不耐烦的瘪了瘪嘴,嘟囔道: “切...规矩还挺多...” 白仙儿笑了笑道: “京都自然不比江湖,不想给你爹惹麻烦,就安生一点...” 两人带着带着贴身丫鬟青儿出了云湖竹海,从西门而入,直奔东城。 驱车半个多时辰,才远远看见那片坐落在一条清溪边上的桃林。 仲秋时节,别处桃树或早已青中带黄,枝叶开始凋零。 但这一片桃林远远观之,却依然青葱茂盛。 唯有走近之后才能发现枝头的桃叶渐渐稍微有些泛黄。 马车从桃林中间的石板路上穿行而过,慕云舒环顾四周,诧异道: “这地方倒是不错,清静。” 白仙儿则目光有些惊讶,一段时间没来,这里明显有些不一样了。 当初陆承安新居落成的时候,这片桃林只不过是最为普通的桃林,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就有一派福地的雏形。 到门口下了车,白仙儿本想先让青儿前去通报,慕云舒却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路过那块写着‘书院’两个字的牌匾时,她竟然恍如未觉,没有丝毫反应。 白仙儿想要追过去,身形也明显被阻塞了片刻。 慕云舒并非不通礼数,直接擅闯。 只因为她刚刚下车站在门口时,竟看见她的宝贝外甥在院子里席地而坐,撸起袖子,正在编织一件蓑衣斗篷? 堂堂镇国公嫡孙,天策军少帅,北齐大将军府唯一嫡传之人,竟然在做一个农夫该做的活计? 这她哪里还能忍得? “李忠明?你在做什么?” 正在全神贯注编织蓑衣的李忠明吓了一跳,愕然抬头,正好看到从书院门外气冲冲走进来的慕云舒。 李忠明愣了片刻,随后惊喜道: “小姨娘?你怎么来了?” 慕云舒黑着脸走到李忠明面前,一把拉起他的手道: “走,跟小姨走,回万剑山。” 慕云舒四品剑修,力道何其大?哪里是李忠明能抗衡的? 直接被慕云舒拉得一个趔趄。 何道哉见状连忙迎上来道: “哎哟哟,慕姑娘什么时候来的?这是怎么了?” 此时陆宁儿和陈渊也被慕云舒吸引,纷纷停下手里的事,看了过来。 唯有陆承安只是抬头看了眼,便继续不为所动的做自己的事。 慕云舒见何道哉挡在自己身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 “何道哉,你就是这么教仲明的?竟然让他做这些农夫活计?搞什么东西?” 何道哉深知慕云舒的脾气,哪里敢顶嘴,只能赔笑道: “这也没什么,就是活动活动手指,增加一点生活体验。” 慕云舒一听更是生气道: “生活体验?堂堂镇国公嫡孙,还需要这样的生活体验吗?难道以后他还要去当个农夫吗?” 白仙儿也已经走了过来,连忙拉住慕云舒道: “云舒,先别急,这里是陆先生的书院,不可无礼。” 慕云舒微微一愣,随后怒极而笑道: “呵...之前听你说这个陆先生才华惊世,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原来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让我大外甥给他做农活,好大的胆子...” “谁是陆承安?给我出来...” 此时李忠明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 “小姨,不是这样的...” 慕云舒根本不理他,双手叉腰,看着屋子里怒道: “陆承安,给我出来...” 一旁正在编织蓑衣的陆承安皱了皱眉,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活,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然后走到慕云舒面前,双手负背,静静的看着她,淡淡道: “我就是陆承安。” 第67章 冲突 白仙儿虽然提过一嘴,说陆先生年少,当时她并没有太在意,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是一个少年。 一个少年竟然就敢自称先生?敢开学堂授学? 此时慕云舒已然在心里给陆承安打上了欺世盗名的标签。 “你就是陆承安?是你让李仲明像个农夫一样编织蓑衣的?” 陆承安罕见的冷着脸,慕云舒左一句农夫右一句农夫,确实让他心生不喜。 在他眼里,这也只不过是一个蒙受祖辈福荫的娇蛮小姐,好好躺在祖荫里享受就好了,非得看不起底层人做什么? 陆承安目光没有丝毫闪避地看向慕云舒,淡淡道: “没错,是我让他做的。” 慕云舒心头有些异样,眼前这个少年明明只有八品体魄,直面她四品气机压力的时候竟然还能如此面不改色。 也正因为如此,更让慕云舒心里不舒服。 “呵...好一个自大的少年,竟敢让堂堂北齐军神的孙子,万剑山剑圣的外孙来编织蓑衣?你以为你是谁?北齐皇子都不敢这么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刹那间,四品剑修那锋芒毕露的威压将整个小院笼罩。 陆承安脸色猛地一变,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挡在了陆宁儿和陈渊面前。 抬手一招,指尖已经多了一张字卷,字卷上写着一句诗——一剑霜寒十四州。 “云舒,不得无礼...” 就在慕云舒威压降临的瞬间,白仙儿便闪身来到了她面前,以严厉的语气喝道。 李仲明也连忙跑了过来,焦急道: “小姨,你误会陆先生了,不是陆先生强迫我的,是我自愿的。” 不过慕云舒此时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他们两个身上,而是眼神冷冽的看着陆承安道: “八品武夫,竟有如此手段,倒是我小看了你...” 陆承安同样目光冷冽,盯着慕云舒道: “看在李家的份上,今日之事我不再计较,你若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不给面子。” 慕云舒一愣,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你?不给面子?你以为你是谁?” 李仲明见慕云舒又要失控,连忙一把抱住了她的手臂就往院外拖。 “小姨,算我求你了,咱们先出去说好吗?” 慕云舒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仲明道: “你小子榆木脑袋吗?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白仙儿无奈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明显严厉了几分: “云舒,陆先生是我朋友,在弄清楚事实之前,你能不能冷静点?” 慕云舒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白仙儿。 “你说什么?你竟然为了这混蛋小子说我?白仙儿,你为了一个外人说我?” 白仙儿叹了口气,语气稍稍缓和了几分道: “好了,今天的事是个误会,咱们先离开再说,好吗?” 慕云舒不忿的哼了一声,转头瞪了眼陆承安,随后一把拉起李仲明直接飞身而起,化作一道流光离开了书院。 白仙儿松了口气,转身看向陆承安欠身道: “陆先生,实在抱歉,云舒她关心则乱,还请陆先生见谅。” 陆承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缓缓压下心中烦躁的情绪,随后开口道: “下不为例...” 白仙儿歉意地点了点头便急匆匆离开了。 何道哉忍不住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舒了口气。 随后向陆承安拱手道: “先生,弟子先去看看情况。” 陆承安轻轻点头。 “嗯,去吧。” 何道哉也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陆承安三人。 陆宁儿从陆承安身后探出脑袋,脸上带着一些害怕的神色道: “二叔,刚才那个姐姐好凶啊...” 陆承安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和道: “囡囡不怕,有二叔在。” 陆宁儿瘪了瘪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四品剑修的威压,对于一个刚满四岁的孩子来说太恐怖了。 若非陆宁儿经历过上次的文道传承,令她心神远强于同龄孩子,恐怕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 一旁的陈渊都有些脸色苍白,心有余悸。 “先生,刚才那个女子就是修行者吧?她有多厉害?我看到她好像是飞走的...” 陆承安看着院外的天空点了点头。 “不出意外,她应该是一名剑修。实力至少四品...” 陈渊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跟陆承安学习这么久,他自然知道四品代表着什么。 而且还是一个四品剑修,那可是天下少有的天骄人物。 不过陈渊转念一想,刚才自家先生面对这个四品剑修竟然毫无惧色。 甚至还敢出言威慑,由此可见,先生必然不会弱于那位四品剑修。 只不过陈渊有些疑惑,先生修的是什么? 武道?还是仙道? 殊不知,此时陆承安心里同样不太平静。 方才他虽然挡住了慕云舒的四品气势威压,但那股独属于剑修的威压却仿佛无数柄利刃一般,不断的切割着他的皮肤和血肉。 他不过是初入五品,相比于那女子还有着明显的差距。 “仅仅一个刁蛮小姐就能压我书院一头,看来我也得抓点紧了...” ———— 云湖小筑前,慕云舒带着李仲明从天而降。 落地后,李仲明恍惚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只觉得腹中翻涌,差点吐了出来。 他深知自己小姨的行事风格,向来是风风火火,像个男子一般。 只能无奈苦笑。 “那个劳什子书院以后别去了,明天一早跟我回万剑山,你外公给你新铸了把剑,剑胚不弱于十大名剑。这次说不定能成。” 李仲明微微愣神了片刻,眼眶逐渐泛红,略带哽咽道: “辛苦外公了...” 慕云舒瞪了他一眼道: “废话...” 李仲明苦笑着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开口道: “小姨,今年...我就不去万剑山了...” 慕云舒一愣,两条剑眉缓缓倒竖,刚要开口,李仲明便打断了她。 “小姨,十年了,这十年里外公每年都要为我铸造一柄剑胚,耗材、耗力、耗神无数。” “可结果呢?” 第68章 另一条路 “臭小子,只要不放弃始终还是有机会的...” 李仲明笑着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抹不甘和无奈。 “我爷爷是天策大将军,北齐军神,武道第一人。” “我外公是天元剑宗宗主,北齐剑道第一人。” “我父亲是北境边军统帅,北齐最年轻的上三品武道天才。” “我母亲是天元剑宗圣女,万剑山百年来最耀眼的天才。” “为何我却只是一个废物? “我不服,我不甘心,我不要当一个废物。” 李仲明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极为平淡。 平淡到就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因为这些话在他的心里早已嘶吼过无数次,直到现在,他已经没有了再去声嘶力竭的力气。 慕云舒嘴唇微微颤抖,眼眶泛红。 这些听上去让无数人羡慕的背景,在李仲明的心里却成了压着他的巨大压力。 慕云舒只能故作轻松地笑道: “傻瓜,谁说你是废物了?你还小,只要你...” “小姨,别在骗我了...” 慕云舒的话还没说完,李仲明便平静地打断了她。 慕云舒一愣,诧异的看着李仲明。 少年缓缓抬起头,迎向慕云舒的目光,自嘲一笑道: “我在很久之前便知道,我此生几乎无法突破六品境界,体内经脉七零八落,乃是先天绝脉,无法修行仙道,更无法承载剑气洗礼。” “我十岁那年就知道了...” 慕云舒呆愣无言,回过神后忍不住问道: “既然知道了那你为何还这么拼命?” 李仲明嘴角后面的腮帮缓缓鼓起,放在桌子下的手骨节被捏的发白。 “因为我不甘心,凭什么我的命生下来就注定了?” 李仲明还是那样平静。 可听在慕云舒的耳朵里,却震得她心头颤动不已。 竹楼院子之外,赶来的白仙儿也神色黯然,默默叹息。 “呵...” 李仲明忽然轻声一笑。 “当初刚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的时候,还对我那素未谋面的母亲有过怨言。” “我怨她,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既然要把我生下来,又为什么要给我这么一副废体?” “为此,我还跟爷爷闹过脾气,不去给母亲祭拜。” “那是爷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正对我生气...” 慕云舒叹了口气,安慰道: “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我知道,没有人比你娘更爱你。其实当年她就算失去修为也也不至于那么快过世...” 慕云舒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李仲明却明白她要说什么。 他点了点头道: “我后来明白了,我的生命是爹娘给的,我就是他们的延续,我活着,他们就不算彻底死亡。” “我装作不知道我自己废体的事,一是不愿放弃,另外便是不想让爷爷继续为我担心。” “我是失去了父母和成为超凡修行者的机会,但我的爷爷失去的,远比我多得多。” “我们李家世代忠烈,远的不说,我爷爷那一代兄弟三个,另有两位姑奶奶,除了我爷爷和嫁进宫里的小姑奶奶也就是当今太后之外,全都战死在边疆。” “我的大伯,我的父亲,也都战死。” “相比起我来说,我的爷爷所承受的痛苦远远比我更深。” “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慕云舒红着眼眶走上前,揉了揉李仲明的脑袋,哽咽道: “傻孩子,你其实没必要背负这么多,李家和我们慕家,足以保你一生一世安稳无忧...” 李仲明抿嘴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俊逸的面孔上笑容温和,眼睛里却满是倔强。 慕云舒看着他这样的眼神,忍不住轻声一叹。 李家和慕家能护住他没错,可他毕竟是北齐最年轻的上三品武修李扶摇,和天元剑宗百年来天赋最耀眼的剑修慕云瑾的孩子。 他的骨血里遗传了这两个人的骄傲和不屈。 他又怎么会甘心躺在富贵乡里安安稳稳平平庸庸度过这一生呢? 也正因为如此,李家老爷子才会默许他拼了命的修行武道。 剑宗剑圣才会不惜每年耗费无数精力财力为他铸造能引导他入门的剑胚。 他们都不愿看到这个本该最耀眼的孩子就此沉沦下去。 慕云舒叹了口气,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有些疑惑道: “那你去那陆承安的书院求学是什么意思?一个毛头小子,能教你什么东西?” 说起陆承安,李仲明不由得笑了笑。 “说起来,其实一开始我跟小姨你的想法一样,一个跟我同龄的少年,能有什么才学?也配来教我?” 慕云舒皱了皱眉,有些好奇。 李仲明叹了口气,感叹道: “有句话说的很好,越是无知的人,就越相信自己的眼睛。” “事实证明,我就是一个无知又自大的人。” “陆先生不仅有资格教我,在我看来,陆先生的才学足以为天下之师。” 慕云舒神情微微一愣,有些愕然。 “这...夸张了吧?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读书人,读书就算的再高,也还只是一个读书人。” 李仲明摇了摇头。 “不,陆先生虽然是个读书人,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力量足以改天换地。” “若陆先生的学问传播出去,足以令这个天下为之改变。” “过去的礼法、规则,为人处世的道理,治国修身的手段,都会因此而受影响。” 慕云舒嘴唇微张,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不相信。 李仲明也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笑道: “若非遇到陆先生,恐怕我现在依然在那个死胡同里走不出来。” “是陆先生让我看到了,生而为人,未必只有成为超凡修行者这一条路才算是成功。” “明经治学,修身治国平天下,一样也能成为名传百世的贤者,一样能让李家辉煌延续下去。” 慕云舒看着李仲明眼睛里重新迸射出的光彩,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可思来想去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刚才在书院她在气头上,没来得及细想。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如果这个陆承安没有真本事,李老爷子怎么可能让李仲明跟着瞎胡闹? 白仙儿这么骄傲的人又怎么可能对他推崇备至? 慕云舒神色有些尴尬,嘟囔道: “既然是跟他学文,为何又要做那些农夫活计?岂不是不务正业?” 第69章 记名弟子 当然了,还有个原因则是陆承安对她的态度。 身为天元剑宗剑圣的小女儿,又是剑道天赋冠绝年轻一代的绝世天骄,她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无视过。 更何况陆承安竟然还敢威胁她? 一个只有八品体魄的少年,竟然敢威胁她? 这还了得? 听慕云舒提到编织蓑衣,李仲明无奈笑道: “今天这件事确实是小姨你做错了。” “陆先生让我们编织蓑衣,并非是想让我们干农活。” “陆先生说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管做什么事,首先要有定性。” “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编织蓑衣只是表象,实际目的是为了锻炼我们的定性。” “因为一个人如果在做一件原本不喜欢的事时还能保持内心安定,不骄不躁,那他才算是掌握了定性。” “有了定性,才能学有所成。” 李仲明说的这些慕云舒不太懂,但那句‘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却让她似乎心有所感。 其中似乎蕴含着许多的道理,只是这短短时间,她没办法将其参透。 慕云舒抬头看了眼李仲明,眼中带着些许尴尬。 似乎想要说什么服软的话,但却又开不了口。 这时,白仙儿走了进来。 李仲明连忙起身行礼。 “白姐姐...” 白仙儿轻轻点头,含蓄一笑道: “仲明,外面备好了马车,你先回去吧。” 李仲明转头看了眼慕云舒,见她不说话,便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了。 慕云舒轻轻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低着头,嘟着嘴一言不发。 白仙儿走到她面前,叹了口气。 “唉...你啊,还是这么冲动。” 慕云舒抬起头,翻个白眼。 随后看向竹海外的天空,若有所思。 “我回去一趟...” 还不等白仙儿问她回去做什么,慕云舒便化作一道赤红色的流光飞向天际。 白仙儿望着那越来越远的流光,许久后忍不住轻声叹道: “剑道修行,似乎比仙道更逍遥啊...” ———— 李仲明坐着白仙儿的马车回到了书院,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傍晚,按照平时,这个时候已经休息了。 陆宁儿蹲在院子里那片翠竹下面抓蚂蚱玩。 陈渊在打扫庭院,一丝不苟。 陆承安不见身影,应该是在书房里。 见李仲明去而复返,听见脚步声的陆宁儿抬起头,先是惊喜一笑,但转念又板起了脸,哼了一声。 李仲明有些尴尬,走上前也蹲了下来,温声道: “宁儿,在玩什么呀?” 陆宁儿却直接转身,用屁股对着他。 “不理你,你们欺负二叔...” 李仲明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陈渊走了过来,微微躬身道: “少将军,先生在书房,你可自己去找他。” 李仲明点了点头,道了声谢,随后便径直去了书房。 等他离开后,陆宁儿站起来跑到陈渊身边,有些不高兴道: “师兄,你还理他干吗?应该把他赶出去。” 陈渊笑了笑,轻轻揉了揉陆宁儿的脑袋道: “要不要赶他出去自然有先生定夺,而且少将军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先生的事,宁儿不要迁怒于他。” 陆宁儿歪头躲开了陈渊的手,不高兴道: “今天那个女人是他的小姨,他小姨对二叔那么凶,就是他的不对...哼...” 小孩子不会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最是恩怨分明。 陈渊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好点头道: “好好好,是他不对...” ———— 书房门口,李仲明站在那迟疑了许久,始终没有勇气敲响那扇门。 里面正在抄录经典的陆承安搁下毛笔,淡淡道: “进来吧,别在门口晃了...” 李仲明一愣,随后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房门。 进去后又转身将房门带上。 陆承安端起茶杯抿了口,问道: “今日已经散学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李仲明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跪了下去,俯身以大礼参拜。 陆承安笑了笑,好奇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这要是被你小姨看见了,还不得砍了我?” 李仲明抬起头,看向陆承安,目光前所未有的诚恳。 “陆先生,今日之事,错全在我小姨,我小姨之错,便是我之错。” “仲明不知该如何弥补,只能以此大礼聊表歉意。” “另外...” 李仲明语气一滞,似有犹豫。 陆承安也不催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李仲明脸色有些涨红,明显有些紧张。 大约几息之后,他忽然俯身一拜,一头磕地,闭着眼大声道: “我想拜在陆先生门下,奉先生为师,随先生求学修身治国之大道,望先生恩准...” 陆承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反而是问了句: “求学修身治国之道...是不是在你看来,这条路也算是一个不幸中的万幸,是其他所有绝境走不通的情况下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李仲明身形猛地一震,眼中浮现出一抹惊慌。 没错,他就是这么想的。 仙道、武道、剑道他都走不通。 现在既然有一条文道摆在眼前,虽然无法像仙武那般成为至强者,但至少也能成为一代文豪,照样能够继承李家家风,为国效力。 但是此时被陆承安这么问出来,他却不敢直接回答。 只能愣在原地,一言不发。 陆承安笑了笑,并未指责他。 “我理解你的想法,有着个想法并无不可,你的身份,处境与常人不同,所做的选择也必然不会太简单。” 陆承安停顿了片刻,李仲明忽然有种心都被提起来的感觉。 许久后,陆承安才继续说道: “你且在我门下做一名记名弟子,可随宁儿、陈渊、何道哉一起入课室内听课。” “等你将来明白随我求学的真正目的,我再将你收入门墙。” 李仲明暗自松了口气,记名弟子总好过直接拒绝。 至于陆承安说的求学的真正目的,李仲明却是有些疑惑。 也不敢直接问,只能默默拜别。 话分两头,另一边慕云舒离开了云湖小筑,驾驭神凰飞剑径直飞向千里之外的万剑山。 回到了宗门后,二话不说直奔那座蕴藏着万柄不俗飞剑的藏剑峰。 在最接近峰顶的位置,拔出了一柄浑身锈迹斑斑,剑势却颇为不俗的飞剑胚子。 然后在天元剑宗众多弟子一头雾水的目光中,又转身飞走了... 第70章 赔礼 当看到最接近峰顶那一排空缺出来的一个缺口时,脸色不由得大变。 随后立即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天元剑宗宗门大殿,将此事禀报给了负责管理藏剑峰的长老。 哪怕是常年只知悟剑修剑的长老,听到慕云舒拿走的是那第二排的飞剑,也忍不住脸色微变。 正要起身去禀报宗主,宗主的声音便在他耳边响起。 “随她去吧...” 长老一愣,诧异道: “可是宗主,那柄剑乃是先天剑胚,天地所生...” “一块烂铁而已...” 还不等他说完,宗主便淡漠道。 藏剑峰长老也无话可说,点了点头,不再操心这件事。 话说慕云舒一回一返,再次回到京都已经是两天后的傍晚。 顾不得休息,慕云舒直接进了城。 那柄从藏剑峰上取下来的先天剑胚则被她用一块抹布包裹着,背在身后。 循着上一次的记忆,慕云舒步行来到了陆承安的书院外。 径直来到了书院门口,正要敲门,目光却被头顶上那块牌匾吸引。 上次来因为突然看见李仲明在编织蓑衣,情急之下完全忽略了这些东西。 倒是没看出来,这块牌匾竟然别有气象。 那端正浑厚的书院两个字,慕云舒看了又看,只觉得颇感有趣,甚至还有种令她心旷神怡的感觉。 慕云舒不由得回想起上次与陆承安对峙,他那一闪而逝的身法,令她都有些出乎意料。 心头不由得好奇道: “这么说来,这个陆先生似乎也并非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 慕云舒理了理思绪,深吸一口气,开始挤眉弄眼,努力调整自己的面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 随后不急不躁的敲响了院门。 “咚...咚咚...” 院子里正在跟陈渊玩捉迷藏的陆宁儿好奇问道: “谁啊?” 门外慕云舒正要如实回答,但回想起上次的冲突,又担心里面的人会将她拒之门外。 于是便尽力温和道: “我是来拜访陆先生的。” 陆宁儿不疑有他,正要上前开门。 陈渊连忙拦住了她,自己走了过去。 院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面容。 一身红衣,脸上还带着一抹微笑。 只是鬓角散乱的发丝让这位天仙一样的女子脸上多了几许风尘。 陈渊脸色猛地大变,这不是两天前来书院大闹的那个会飞的女人吗?随即便要关上院门。 慕云舒一愣,下意识伸手挡住了门板。 陈渊哪里能撼动得了她的力量?顿时感觉手中的门板犹如山岳般沉重。 陈渊当机立断,放弃了关门,猛地后退了好几步,将陆宁儿挡在身后,厉声道: “宁儿快跑,去找先生和师伯...” 陆宁儿也看清了慕云舒的模样,想起两天前在慕云舒威压下的恐惧,眼中满是惊恐。 但她却没有跑,而是死死地抓住陈渊的衣角,转头朝身后的院子大声喊道: “爹,二叔,凶女人又来了...” 站在门口已经跨进去一只脚的慕云舒一脸错愕,嘴角抽了抽,伸手指向自己道: “我?凶...凶女人?” 陈渊死死地盯着她,一脸悲壮道: “你别想伤害宁儿,有什么事冲我来?” 慕云舒反应过来了,这两个臭屁孩竟然以为她是来寻仇的... 顿时满心无奈,自己在江湖上好歹也是名门正派出身,怎么在这里反倒成了睚眦必报的反派人物了? 后院听到动静的陆承安兄弟俩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将陈渊和陆宁儿护在身后。 陆承安看了眼慕云舒,忍不住皱了皱眉。 大哥陆泽安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所以不清楚慕云舒是谁。 只是见自己女儿和陈渊如此恐惧,便也跟着心生警惕。 “姑娘是谁?来我陆家所为何事?” 陆泽安周身气机流转,沉声道。 慕云舒一脸尴尬,正要解释,陆承安便上前一步挡在了大哥面前,看向她道: “慕姑娘,前几日的事想必仲明应该跟你解释清楚,你还来做什么?” 大哥一愣,诧异的看了眼陆承安又看了眼慕云舒。 原来是熟人? 看着满眼警惕的陆承安,慕云舒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满怀善意的过来,没想到自己在他们心中竟然这么一副恃强凌弱的形象。 慕云舒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随后在陆承安等人诧异的目光中竟然躬身一拜。 “对不起,上次是我误会了你,今天特意来道歉,还请陆先生宽宏大量,不要计较。” 陆承安脸上警惕的表情顿时一僵,有些没反应过来。 陈渊也愣在原地,身后的陆宁儿则张着嘴一脸惊讶。 上次这么凶,怎么今天变成这样了? 陆泽安则是一头雾水,搞不明白这究竟是上演的哪一出。 慕云舒道完歉后直起身,抬手一挥,将背后那柄麻布包裹的先天剑胚甩了过来。 陆承安下意识伸手接住,疑惑的看了眼慕云舒。 慕云舒朗声道: “为了表达歉意,这柄先天剑胚就当做是赔礼,还请陆先生以后多多教导我家仲明,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事而迁怒他。” 听到先天剑胚四个字,陆泽安眼神瞬间大变,眼中透着一抹不可思议。 说罢,慕云舒转过身就打算离开。 “站住...” 慕云舒脚步一顿,心头有些不耐烦,但依然还是克制住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回过头问道: “陆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啊?” 看着一脸赔笑的慕云舒,饶是陆承安都有些心头异样。 这姑娘虽然刁蛮,倒也并非是完全不明事理的人。 陆承安走上前,双手捧着那柄先天剑胚道: “慕姑娘的道歉我收下了,仲明已经是我弟子,我自然不会因为上次一点误会就对他区别对待。” “这柄剑慕姑娘还请收回去,该给的束脩仲明早就已经给过了,再多便是坏了规矩。” 慕云舒一愣,有些诧异道: “你...不知道什么是先天剑胚?” 陆承安一怔,随后笑了笑道: “在下确实不知,不过不管这先天剑胚是什么,这礼在下不能收,还请慕姑娘收回。” 开玩笑,当老师的收学生家长的礼,那还叫什么老师? 陆承安上一世做了将近二十年的老师,还从未破例。 就算是在这异世界,这一点也绝对不能有例外。 否则你让其他的学生怎么看?让其他的学生家长怎么想? 这一点师德坚守还是要有的。 第71章 先天剑胚 在她看来,陆承安之所以会拒绝,还是因为他并不了解先天剑胚是什么存在。 慕云舒笑了笑道: “陆先生,你先别急着拒绝,你知不知道这把先天剑胚意味着什么?如果流落到江湖上,会有多少人争破脑袋?” 陆承安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心意我领了,这东西的价值越高,陆某便越不能收下。还请慕姑娘收回吧...” 说罢陆承安便直接将剑胚递还给慕云舒。 慕云舒有些呆滞的握住了麻布包裹的剑条,抬起头看了眼陆承安。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留恋,眼神更是没有半点做作的模样。 显然,他并不是在假客气,而是真的在拒绝。 慕云舒忽然有些不太高兴,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道: “本姑娘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收回的道理?你要还是不要?” 陆承安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拱手回礼道: “慕姑娘慢走...” 说罢,他竟直接转身,书院大门也自行关闭,将慕云舒挡在门外。 看着紧闭的大门,慕云舒神情呆滞,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娇怒的神色。 “你这人...怎么这样?好没眼光...” 看了眼手中的剑条,慕云舒气得跺了跺脚。 随后狠狠向地上一掷,那剑胚带着布条‘呛’地一声插进了地面的石板,几乎没有什么阻力的直没剑身,只露出一小节剑柄在外面。 慕云舒恨恨道: “你不要那我也不要了,哼...” 说罢便直接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院内,陆承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理会。 大约过了半刻钟,慕云舒再次出现在门口,看了眼地上的只露出一个剑柄的剑胚,又看了眼书院紧闭的大门。 咬了咬牙,跺了跺脚。 最终还是走上前拔出了剑胚,气冲冲的离开了。 她是鲁莽,但却不是傻。 她如果把剑胚送给了李仲明的老师爹爹应该不会怪她,但如果她爹知道她把剑胚随随便便扔了,那绝对会关她禁闭。 所以慕云舒最后还是将剑胚取回去了。 院内察觉到这一幕的陆承安不由得扶额而笑,这小姑娘,倒是像个孩子一样,单纯的可爱。 既然对方都已经来道歉了,陆承安作为一个心理年龄四十多岁的成年人,自然不会再斤斤计较。 不仅如此,他反倒是对慕云舒多了几分欣赏。 脾气是刁蛮了一些,但有错就认,道歉也没有任何含糊,算得上是真性情。 比起很多表面上和善客气背地里却捅刀子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殊不知,他这边风轻云淡,他大大哥陆泽安此时却满心忧虑。 “承安,刚才那个女子是谁?” 大哥一脸凝重问道。 陆承安随意回道: “听李仲明说是他小姨,姓慕,闺名叫什么我却不知道。” 陆泽安听后沉思了片刻,随后脸色大变,惊声道: “少将军的小姨,姓慕,又能拿出先天剑胚这种至宝...没错,就是她了...” 陆承安见大哥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奇。 “哦?大哥知道她?” 陆泽安苦笑着点了点头道: “北齐修行者,恐怕就没有不知道她的...” “这么有名?” 陆泽安叹了口气道: “那是自然,北齐第一剑道宗门,九州北方剑道执牛耳者,天元剑宗的小公主。当今青年一代北齐剑道天赋第一人,江湖人称神凰剑主。如此人物,谁人不知?” 听着大哥说出的那一连串前缀,陆承安忍不住笑道: “这名头吗,够长的...” 陆泽安瞪了他一眼,有些担忧道: “承安,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得罪她了?”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劲,如果陆承安得罪慕云舒,慕云舒又怎么会上门来赔礼道歉呢?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没有,就是前几天有些误会,现在也算是说开了,没事了。” 可陆泽安却有些不太放心道: “刚才那神凰剑主离开的时候明显有些不太高兴,她会不会...” 陆承安摇了摇头道: “大哥放心,那姑娘既然能为了一个误会专门来道歉,想必应该不是一个气量这么小的人,不会回来找麻烦的。” 陆泽安想想也是,不过想起刚才陆承安拒绝的先天剑胚,又有些肉痛。 忍不住道: “可惜一件至宝,你就这么拒之门外了...” 陆承安自然知道大哥说的是什么,好奇问道: “那先天剑胚真的很珍贵吗?” 陆泽安一脸遗憾的点了点头,解释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以前听过一些传闻。” “据说剑修修行,最重要的一部分便是选择本命飞剑。” “剑修修行的本命飞剑与我们寻常用的剑决然不同,因为剑修的本命飞剑不管是铸造材料还是手段都远远超出了寻常宝剑的范畴,已经不能算是凡品。” “本命飞剑的强弱虽然不能绝对的代表着剑修的前途,但品质更好更强的本命飞剑自然也更能辅佐剑修修行。” “在这些本命飞剑之中,有一种最为特殊的存在,便是那传说中的先天剑胚。” “传闻,先天剑胚非人力铸造,而是由天地所生,经受数万乃至上百万年的天地精华孕育而出。” “但凡有谁能够令先天剑胚认主,将来的成就无一例外都能成为一品剑仙。” “江湖上流传的天下十大名剑,每一柄都是由先天剑胚演化而来,每一柄都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 “这些都是传闻,为兄也了解的不多。” “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柄先天剑胚的价值绝对超过一座寻常大城。” “可以说承安你拒绝的不仅仅是一把剑,更是一个成为一品剑仙的莫大机缘。” 说罢,陆泽安也忍不住有些唏嘘。 反观陆承安则依旧是一脸淡然,没有半点可惜。 反而笑问道: “大哥,这样的宝贝,你说以我们的实力能保得住吗?” “真要是接受了,恐怕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仰仗他们天元剑宗而活...” “对于我们来说,那不是宝物,反而是毒药...” 陆泽安眼神一顿,随后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 “嗯...有道理,还是承安你做得对,这东西再好咱们也不能要...” 见大哥能明白这一点,陆承安会心一笑。 人最怕的就是被贪婪冲昏了头脑。 有多屁股穿多大裤衩,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财富,最容易引来祸端。 第72章 你的心乱了 直到终于说完,才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白仙儿则是莞尔一笑,又给她续上了一杯。 “你去道歉没错,赔礼也没错。但你以为陆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你用一柄先天剑胚当做赔礼,人家怎么敢收?” 慕云舒眼睛一瞪,拍了拍桌子道: “问题就在这,那家伙根本不知道先天剑胚是什么东西,他之所以会拒绝,绝对是因为目光短浅,不了解先天剑胚的珍贵。等他了解了,一定会后悔的。” 白仙儿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 “这一点你肯定想错了,以陆先生的脾性,等他知道先天剑胚的珍贵之后,恐怕就更不会接受你的赔礼了。” 慕云舒嗤笑了一声,回道: “怎么可能?” 虽然嘴上这么讲,但其实她心里也隐隐有这样的感觉。 她之所以生气,其实并不是陆承安拒绝了她的赔礼,而是陆承安面对她的道歉从始至终都是那样一副淡然的模样。 就算面对如此重宝,他的眼睛里都没有半点贪婪。 正因为如此,反倒是显得她特别世俗一般。 ‘就他清高,就他淡泊,我们都是俗人...’ 这股气来的莫名其妙,慕云舒自己都想不明白。 但白仙儿却看得清清楚楚。 慕云舒之所以会生气,全是因为在此之前还从未有一个寻常人对她如此视若无睹。 身为当今青年一代最耀眼的剑道天才,她收到过太多的恭维,以及仰望的目光。 忽然有一天,有个比她还小几岁的少年,面对她的时候竟然毫无波澜,不仅如此,陆承安的眼神里甚至还有几分俯视。 就像是一个长辈,或者说一个站在更高的人俯视她。 这才是慕云舒没来由发脾气的原因。 白仙儿回想起自己与陆承安接触的过往,何尝不是也有这样的感觉? 只是她比慕云舒更加了解陆承安,所以才能忽略他的年纪,从心底对他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自然也就不在意陆承安那远超他外在年龄且成熟中带着些许沧桑的目光。 想到这里,白仙儿不禁喃喃自语道: “他这样的人,自然不同于人间凡夫俗子...” 正在气头上的慕云舒忽然一愣。 随后眼神怪异的看着白仙儿。 白仙儿察觉到她的目光,愕然道: “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慕云舒缓缓凑到白仙儿面前,令白仙儿心头莫名慌乱,忍不住身子向后倒去。 “你干嘛?” 白仙儿娇斥了一句。 慕云舒忽然神色揶揄道: “白仙儿...你...不会喜欢上那个陆承安了吧?” 白仙儿先是一愣,随后脸颊肉眼可见地飞上两朵红霞,一把推开了慕云舒,羞怒道: “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我可比他大了八岁呢...” 慕云舒嘻嘻一笑道: “大八岁怎么了?以你的天资,三十岁前不说入一品,二品总是稳的吧?” “按照你们仙道修行者的德性,到时候你至少能有三百年寿元,自然能青春常驻。” “区区八岁算什么?八十岁也不是问题...哈哈哈哈...” 白仙儿被慕云舒这么一说,忽然心头一震,眼神有些恍惚。 随即马上道: “你别胡说,要是被人听了去,陆先生会有麻烦的。” 慕云舒依然是一脸坏笑道: “在这云湖,谁能听了去?” 话音刚落,慕云舒仿佛想到了什么,连忙压低了声音偷偷道: “哦对了...你那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师父说不定在偷听...” “咚...” 就在慕云舒刚说完这句话时,她便感觉自己脑门仿佛被人敲了一下。 猛地回头一看,竟空空荡荡,并无人影。 慕云舒脸色一变,连忙起身抱拳道: “还请国师恕罪,是云舒口无遮拦,云舒该打...” 说罢她抬起手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笑嘻嘻道: “国师姑姑,这样行不行?不行再来一巴掌...” “哼,下不为例...” 虚空中传来一声轻哼,慕云舒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躬身拜道: “云舒祝国师姑姑仙寿无疆...” 一边说着,她还不忘一边给白仙儿悄悄眨了眨眼。 看得白仙儿只能扶额无奈。 这丫头,根本长不大... 行完礼后,慕云舒一屁股坐了下来,张了张嘴,但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白仙儿忍不住笑道: “师父才不会这么无聊,时时刻刻关注你说了什么。只要不提及师父,她就不会来关注你...” 慕云舒瘪了瘪嘴,偷偷吐槽道: “一点儿隐私都没有...” 经过这么一闹,刚才的话题也就这样被顺其自然的带过去了。 慕云舒也不再谈及陆承安,而是跟她说一些在山上遇到的有趣的事。 还吵着要白仙儿拿酒给她喝。 白仙儿无奈,只好吩咐青儿把原本要孝敬师父的藏酒拿了一壶出来。 慕云舒尝了一口,眼神大变。 “我去...这是什么酒?竟有如此劲道?以前怎么从来没喝过?” 白仙儿笑了笑,下意识开口道: “这也是陆先生酿的酒...” 说完白仙儿便后悔了,好不容易岔开了陆承安的话题,这会儿又给提了起来。 慕云舒一愣,一脸不敢置信。 “什么?他还会酿酒?还是这种前所未有的好酒?” 慕云舒忽然对这个少年多了几分好奇。 一个少年,从哪学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白仙儿不愿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这一晚,慕云舒喝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整整三壶酒,一共九斤,至少被她喝去了八斤。 最终醉得一塌糊涂,倒头就睡。 白仙儿虽然喝得少,但仙道修行者体魄不如剑修那般拥有那么强大的抗性,所以也有些晕晕乎乎。 安顿好了慕云舒后,白仙儿虽然微醺却全然没有半点睡意。 索性出了竹楼,慢慢踱步到云湖边上。 尚未靠近,白仙儿便看到一个身材远比寻常女子高大的背影。 一头白发,长及后腰,犹如银丝垂落,非但不显苍老,反倒是更增添了几分出尘脱俗。 白仙儿神情一顿,脚步连忙加快了几分。 最后停在那如男人般高大的女子面前,躬身下拜道: “仙儿拜见师父,恭喜师父出关。” 那高大女子缓缓转过身,一身白衣犹如云气缥缈,显得如梦如幻。 她很美,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甚至能在她脸上看到青春灿烂和岁月沉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她便是北齐修行界第一高手,北齐国师,玄机真人。 玄机真人看了眼白仙儿,微微一笑,仿佛月华都在她的嘴角边跳动。 一只洁白如玉的素手轻轻点了点头白仙儿的额头,轻声道: “仙儿,你的心乱了...” 第73章 北齐国师 白仙儿心头一惊,连忙道: “师父,弟子没有,弟子只是...只是...” 看着一脸慌张的弟子,玄机微微一笑,柔声道: “傻孩子,你一向聪明,能看清自己。乱了就乱了,无须逃避。” 白仙儿一怔,默默低下了脑袋。 玄机转过身,抬头望向天空明月,幽幽一叹。 “长夜万古,谁又不是在迷途中摸索呢?” “仙儿,记住,你将来的路,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该怎么走,不要因为任何外在的原因改变自己...” 白仙儿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一脸震惊的看着玄机真人,惊声道: “师父,您要走了?” 玄机真人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抹微笑道: “为师等了三百年,守护了北齐三百年,已经完成了当年的承诺。” “现在,为师要去做一些我自己想做的事。” “以后,你自己要好好的...” 听到这个消息,白仙儿眼眶当即便覆盖上一层水雾,没一会儿便已是泪流满面。 她走上前,抱住了玄机的手臂,带着颤抖的语气道: “师父...您是...要去那个地方吗?” “可不可以不要走?仙儿...仙儿不能没有师父...” 玄机回过头,嫣然一笑,眼角也带着一抹不舍。 “傻孩子,这只不过是为师的神游分身,为师真身早已进入了那里。” 她抬手轻轻抹去白仙儿的眼泪,柔声道: “这是为师的宿命,也是为师的执念。若为师回不来,你要切记,永远不要踏足那个地方。” 白仙儿连连摇头,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玄机伸出手捧起白仙儿的脸,额头慢慢靠近。 最后与白仙儿的额头抵在一起,朱唇轻启,带着不舍的语气道: “记住为师话,好好做自己,相比起让你继承为师的衣钵,为师更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 说话间,一缕白光从她的额头迸发。 一缕缕最为精纯的元气涌入白仙儿的眉心。 两人的身体散发出比天上皓月还要耀眼的光芒。 一道道玄奥的符文在她们身边环绕飞舞,最后全都融入了白仙儿的额头,化作一道银白色的云纹图案烙印在白仙儿的眉心。 而玄机的身体也一点点淡化,最终彻底消失。 就在这一刻,京都城乃至整个天下,一个个修为通玄之辈全都心有感应地抬头望向北齐京都上空。 心头莫名一松。 北齐皇宫之中,一位面容苍老的老者微微一叹,随后身形显化,直接来到了九天之上。 北齐天子走出了御书房,身形瞬间消失,也来到了九天之上,立于那位老者身边。 将军府李天策心有所感,身形化作一道流光飞出了将军府,扶摇而上,犹如雷霆震动,最后停在了两者身边。 北齐皇宫之内,还有好几位高手也纷纷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站在门口遥望天际。 除了北齐京都这几人之外,整个天下各地还有不少人都走了出来。 北齐天子遥望着西北方向,双手交叠,躬身行礼,眼中带着一抹悲壮道: “恭送国师...” 皇宫内那位老人以及李天策也都躬身行礼,沉声道: “恭送国师...” 北齐境内诸位修为通玄之辈,也都纷纷躬身道: “恭送国师...” 而在其他诸国,那些心有感应的人眼中明显神色复杂。 北齐国师玄机真人,镇压这个世间太久了... 这个天下首屈一指的人物,今天终于是走了... 去了那个让他们谈之变色,却又不得不前赴后继赶赴的绝地... 他们敬重玄机,却也因为玄机的离开而松了一口气。 因为有玄机在,他们这些世间最顶级的人头顶始终像是悬着一柄剑,让他们无法随心所欲。 玄机一去,这柄剑也就消失了。 等到那一抹感应从天地间消失,北齐皇帝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看向身后二人,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会意,当即便回到了皇城内。 御书房中,天子看向那位皇城老人,恭敬道: “叔祖,国师这一去,西北恐怕有人要按捺不住打算动点什么歪心思了,劳烦叔祖去一趟西北镇守国门。”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 天子转头看向李天策,亲切道: “舅舅,北境...” 不等他说完,李天策便点头道: “臣明日便动身,前往北境。” 天子松了口气,笑道: “西北有叔祖,北境有舅舅,东南有皇叔镇南王,唯有西南稍显薄弱,二位可有推荐之人?” 李天策看了眼自己这个皇帝外甥,明白他这句话其实就是在对他说的。 李天策抱拳道: “去北境之前,臣会去一趟万剑山,请剑圣坐镇西南。” 天子笑着点了点头道: “如此最好,有诸位长辈在,我北齐便已是固若金汤。那些宵小碰壁之后,自然就会知难而退。” ———— 国师玄机的离开,除了那些修为通玄的绝顶存在之外,世上唯有一人有些许模糊的感应。 正是在书房里抄录经典的陆承安。 不知为何,正在抄录一本诗经的他,忽然心头莫名烦躁。 感觉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天地间,充斥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陆承安索性搁置了毛笔,走出了房门,也走出了书院的大门。 顺着门前桃林间那条小路径直向前。 陆承安忽然皱了皱眉,感觉有些不对劲。 今夜,似乎过分安静了些。 仲秋时节,田间野外应该多有虫鸣。 可此时,四周却是寂静无声。 忽然,陆承安脚步停滞,眼中带着一抹警惕。 在脚下这条石板小路的尽头,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白发白衣女子。 月华照在她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银辉,显得无比圣洁高远。 陆承安手掌一翻,藏在袖袍里的字帖滑出,被他捏在指尖,足足有一沓那么厚,每一张都是他最强的攻伐手段。 那女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嫣然一笑。 随后竟仿佛是熟人一般,对陆承安柔声道: “你来了...” 第74章 皇城观星楼的风景才是最好的 仿佛自己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天地。 她明明只是站在那,却像是充斥着整个天地之间。 无所不在,又难觅踪迹。 陆承安知道,面对这样的人物,除了鼓足勇气面对,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 定了定心神,他走上前抱拳行礼道: “见过前辈。” 白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朝他招了招手道: “能不能陪我走走?” 陆承安心头一动,有些疑惑。 大晚上的,一个素未谋面的绝世女子,忽然邀请他一起走走?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承安缓步走上前,与女子并肩而立。 “那就走走吧...” 女子笑了笑,随后自然而然的抬脚向前走去。 京都的夜,格外安静。 不对,应该说今日的夜格外安静。 白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 陆承安便跟在她身边,猜测着女子的身份。 这样的人物,绝对不会是无名之辈。 可他对这京都高层的了解实在有限,想不出她究竟是谁。 渐渐地两人从东城边缘走到了外城中心。 这里房舍相邻,灯火通明,远比书院那边要繁华得多。 只是让陆承安感到有些毛骨悚然的是,街道两旁的店铺房舍明明都亮着灯,可却看不到一个人。 四周听不到半点声音,安静的有些诡异。 白衣女子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上,随手取下来一串糖葫芦,向陆承安示意道: “吃不吃?” 陆承安摇头婉拒,白衣女子便自顾自的拿着糖葫芦吃了起来。 一整颗塞进嘴里,腮帮都撑的鼓鼓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女子忽然笑了起来。 “小时候,每次师兄给我买来糖葫芦我都舍不得吃,只觉得这是世上最好的东西。” 说着她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叹了口气。 “现在吃起来,也就那样...”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糖葫芦便一点点化为飞烟,消失不见。 白衣女子拍了拍手,双手背在身后继续往前走。 陆承安连忙跟上,忍不住好奇问道: “前辈,你要带我去哪?” 女子笑了笑,抬手一指道: “喏...” 陆承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眼神一顿。 女子指的地方竟然是皇宫。 “去那?去那做什么?” 陆承安诧异道。 女子笑着回道: “去看风景。” 陆承安不由得一阵愕然。 随后也不再说什么,跟着女子继续往前走。 穿过外城,进入内城,如外城一样,这里依然没有人。 穿过内城,来到皇城门口,往日的守卫也不见了。 宫门敞开着,没有任何防备。 陆承安就这么跟着白衣女子走进了皇城,登上了奉天殿,站在了皇城内最高的那座观星楼上。 白衣女子飞身而起,落在了观星楼楼顶,随意坐了下来,朝陆承安招手道: “上来吧,看风景这个位置最好。” 陆承安照做,跃上楼顶,就在女子身边坐下。 女子面带微笑,抬手一挥,柔声道: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陆承安向前望去,只见万家灯火烬明,巨大的京都城在如水月色下,朦朦胧胧的向远处延展。 毫无疑问,这是一座天下罕有的雄城,就算是见惯了上一世现代风貌的陆承安,也会不由自主的赞叹一句‘壮观...’ 白衣女子脸上始终带着柔和的微笑,看着远方的城郭轮廓,轻声呢喃道: “这座城,我看了三百年,依然没有看够。” 陆承安神色微变,心头却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三百年...至少是二品以上的仙道修行者才能活这么久。 仙、武、剑三道,武道战力最强,剑道杀伐最利,而仙道虽然在硬实力上稍逊色于这两道,却拥有一个足以令世人疯狂的能力,那便是长生。 武、剑两道就算修成一品,最高也不过一二百年的寿命。 而仙道一品,传闻却能活数百近千年。 陆承安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坐在一旁。 女子继续呢喃道: “三百年时光,甚至能看到一个王朝的更替,但于我而言,却仿佛是昨天到今天那么久。” 说完这句话,女子又沉默了下去。 许久后她才转过头看向陆承安问道: “陆先生,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前辈请讲。” 女子缓缓起身,陆承安也连忙站了起来。 在这个女子面前,他都要矮半个头。 起身后,白衣女子缓缓欠身行礼,躬身道: “我想请陆先生替我守护北齐,至少...护住这一座天都城...” 陆承安不由得一愣,有些疑惑。 “前辈,北齐能人无数,文有国师安定天下,武有军神守土安邦,有他们在,恐怕还不需要陆某来越俎代庖。” 白衣女子笑着摇了摇头。 “李将军武力无双,战无不胜,他能守得住国土,却守不住人心...” “陆先生的学问我看过一些。我只是希望在不远的将来,就算陆先生在北齐受到了一些委屈,一些不公,也还请陆先生不要放弃北齐,不要对北齐失望...” 陆承安心头一震,有些难以置信。 通过这位女子的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似乎她早就看穿了陆承安的秘密。 看穿了陆承安今后要做的事。 她究竟是谁? 陆承安深吸了一口气,抱拳躬身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自古成大事者,没有谁脚下的路是一帆风顺的。” “前辈请我守护北齐,我不知道前辈究竟要我怎么守护,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应前辈。” “因为在陆某的心中,天下不只有北齐。” “陆某所学,也不只是为了北齐。” 白衣女子静静的看着陆承安,似乎是在审视他说的话。 片刻后,她忽然轻笑了一声,以柔和平淡的语气却说出了杀气纵横的一句话。 “不能为北齐所用,我是不是可以现在就除掉你?” 第75章 镇国镜,绝对无敌 但陆承安却能感觉到那极为纯粹的杀意。 只要这个女子想,他立即就会灰飞烟灭。 对此陆承安并没有任何慌乱,刚才在书院门口遇见这位神秘的女子时,他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心里打算。 陆承安淡然一笑,直视女子的双眼道: “前辈要杀我,自然是轻而易举。” 女子笑问道: “那你还不怕?” 陆承安点了点头。 “死自然是怕的,陆某还没有修到勘破生死的境界。” “只是这世上,总有些东西超越了生死。” “若今日陆某为了贪生而一改初心,那也就没有资格让前辈托付北齐了。” 此话一出,白衣女子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 笑声爽朗,全然不像是一个女子所有。 “好你个滑头,原来是拿准了我不会杀你...” 陆承安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女子叹了口气,看着陆承安眼里多了一些异样的神色。 “你,你们,都是一类人,心里装着的,永远比他人要大要多...可唯独装不下你们自己...” 女子忽然说了一段莫名其妙的话。 让陆承安不由得感觉她似乎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另一个人。 片刻后,女子收回目光,手掌轻轻抬起,掌心浮现一抹金光。 一面造型古朴气息晦涩的铜镜悬浮在她掌心上空三寸的位置。 女子轻声道: “这三百年来,我走遍北齐京都,在这座京城各地都留下了属于我的烙印。” “并借北齐国运打造了这面镇国镜。” “借助这面镜子,你在这京都便能犹如神明坐镇天地,绝对无敌。” 说罢,白衣女子抬手一挥,镜子瞬间化作一道流光飞入了陆承安的额头。 陆承安立即察觉到这面镇国镜进入了他的识海,与他产生了一缕仿佛是本能一般的联系。 陆承安心头震撼莫名,也大概因此猜到了女子的身份。 只是他想不明白,北齐国师明明有亲传弟子,为何要把如此重宝交给他? 陆承安召唤出镇国镜,双手递了回去。 “前辈,如此重宝,陆某不敢收,还请前辈收回。” 女子笑着摇了摇头,将镜子推了回来道: “如果你刚才答应我守护北齐,那这面镇国镜你确实没有资格收下。” “你既然心怀天下,那这面镜子交到你手里才算是最合适的...” 陆承安依然想不明白,正要再拒绝,却见女子打断他道: “陆先生,希望你能完成你自己的理想,或许,我们还会有再见的那一天...” “哦,对了,再送你一件宝贝,可要好好珍惜哦...” 话音刚落,女子便伸出手指点在了他的眉心。 陆承安想躲,却怎么都躲不开。 一缕金色光芒一闪而过,陆承安的眉心便多了一道金色的云纹。 陆承安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自己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可细细感悟,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等他再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书院书房中。 手上还握着毛笔,毛笔笔尖的墨水都尚未干透。 也就是说他刚刚只不过是打了个盹而已。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扬梦境。 陆承安坐直了身体,看着手中的毛笔,皱了皱眉。 “难道真是一扬梦?”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如平常。 转头看了眼窗外的月色,还能听到一声声虫鸣。 就在他刚要松口气的时候,眼神不由得大变。 右手手掌一抬,掌心一缕金色光芒闪过。 一面古朴的铜镜悬浮在掌心上空。 “镇国镜...原来不是一扬梦...” 陆承安面色凝重的看着手心里那面古朴的铜镜,心头仿佛被压住了一座大山。 通过这面镜子,陆承安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北齐国运的力量。 感觉到京都城内以及城外方圆数百里范围内的天地元气。 只要他愿意,他能直接调动这些力量为己所用。 难怪北齐国师会用绝对无敌四个字来形容镇国镜。 人力有穷尽,面对一个疆域万里之遥的超级大国所蕴含的国运,想必天底下没有谁能够以一己之力去抗衡。 有了这件东西,陆承安甚至能够直面北齐天子,而根本不用担心自身安危。 或许对于渴望力量的人来说这样的绝世重宝会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陆承安也渴望力量,但他更渴望的是通过自己的修行而得来的完全被自己掌控的力量。 所以这面镇国镜对于他来说非但是宝物,反而是一件巨大的负担。 接受了这面镜子,他就要承担起这面镜子相对应的责任。 而且他就算是想要甩掉,也做不到。 除非交还给北齐国师。 否则这面镜子被有人得到的话,北齐,乃至天下都会大乱。 届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丧生。 但陆承安修行的大道便已经决定了,他绝对不是一个会轻易借用这份力量的人。 陆承安收起镇国镜,望向窗外。 不由得无奈道: “还真是个麻烦...” 第二天一早,陆承安让陈渊他们安心读书。 他自己则早早便出了城,直奔云湖。 到了竹海入口,那位金甲将军毫无意外的跳了出来。 只不过相比于第一次,他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 金甲将军向陆承安抱拳道: “陆公子捎带,请容末将进去禀报。” 陆承安点了点头,安静的等在竹海之外。 没过多久,金甲将军便回来了,客气道: “白姑娘请陆先生进去,她就在云湖小筑恭候。” “有劳了...” 说罢他便闪身消失了。 穿过竹海,走过那座熟悉的竹桥。 陆承安径直来到了竹楼前。 院子里,白仙儿早已泡好了茶静候。 见陆承安走过来,便起身道: “陆先生早,难得陆先生光临寒舍,快请就坐,喝杯茶。” 陆承安此时可没有心情喝茶。 回过礼后便问道: “白姑娘,在下今日前来,是想求见尊师,还请白姑娘引荐。” 正在倒茶的白仙儿手上动作一顿,诧异的抬起头看着陆承安道: “见我师父?有什么事吗?” 陆承安点了点头,再次请求道: “确实有事,还请白姑娘引荐。” 白仙儿神色渐渐黯淡下去,轻声道: “恐怕陆先生要失望了,我师父已经外出,不在京都。” 陆承安连忙问道: “尊师可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白仙儿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些许伤感。 “师父这一去,至少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来了。” 陆承安愣在原地,回想起昨天晚上北齐国师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怎么看都像是托孤一般。 可为何偏偏选中了他? “白姐姐,谁来了?” 就在此时竹楼里走出来一个一脸慵懒的红衣女子,正是昨夜喝醉了的慕云舒。 慕云舒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看到了正在低头沉思的陆承安。 “是你?你来做什么?” 第76章 出征 出于礼貌他只是站起身点了点头,随后便对白仙儿问道: “白姑娘,你可能联系到尊师?” 白仙儿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些许无奈。 陆承安轻声叹了口气,随后拱手道: “既然如此,那打扰了,告辞...” 说罢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白仙儿起身送出了院子,便折返回来。 一回来就看到慕云舒坐在桌子边上,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白仙儿好奇问道: “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慕云舒哼了声道: “哼,白姐姐你看刚才那个陆承安,完全把我当空气嘛,跟他打招呼,一声不吭...” 白仙儿笑了笑道: “陆先生今天来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找我师父,所以有些顾不上其他的,你别多想。” 慕云舒瘪了瘪嘴,闷闷不乐。 白仙儿只好笑道: “好了,今天我要去道院一趟,你要不要跟我去逛逛?” 慕云舒想了想,点头道: “好吧,正好我也要去将军府给李老爷子请安。” ———— 离开了云湖,陆承安满怀心事走回了京城。 距离西城尚有一段距离,便看到了一队兵马从城中走了出来,乌泱泱连绵一片,至少上千人。 全都是清一色的玄甲骑兵,兵威极盛。 陆承安停在路边,好奇的看着这群从面前经过的骑兵,从他们身上,他感受到一股不一样的铁血气象。 并不像寻常外出练兵的模样。 “难道是要起战事?” 陆承安嘀咕了一句。 等这队骑兵过去后,陆承安加快脚步赶回了书院。 刚到门口,便看到一匹战马被拴在门边。 陆承安神色微变,连忙走进屋子里。 正好看到在抹眼泪的大嫂和不住抽泣的陆宁儿。 此时的大哥与平日里截然不同,身上多了一副轻骑铁甲,腰间配着一柄战刀,以及各种各样行军所需的装备。 “大哥,你这是...” 陆承安诧异问道。 陆泽安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 “今日上衙办公,忽然接到兵部调令,老卒回营,午后随大军开拔北上。” 陆承安忽然有些心头发堵。 “这么突然吗?北边又要打仗了?” 陆泽安摇了摇头道: “谁知道呢?让我们老卒回营而非征集新兵,想必事情不小。” 说罢,大哥转身看向陆承安,眼眶有些泛红。 忽然间,大哥一把搂住了陆承安,要强的汉子在陆承安耳边语气都有些哽咽地低声道: “承安,大哥知道你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家里交给你,大哥放心。” “如果...如果大哥回不来...替我照看好你嫂子和囡囡。” 陆承安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但他还是强行忍住了,拍了拍大哥的后背道: “大哥,囡囡还小,我可照顾不好,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与我们团聚。” 大哥松开了拥抱,轻轻在陆承安肩头捶了一下,随后爽朗地笑道: “好好在家里待着,等大哥带着军功回来,光耀门楣。” 大嫂抹了把眼泪,走上前帮陆泽安理了理铁甲,哽咽道: “我不要什么军功,我只要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你一定要回来,听到没有?” 陆泽安红着眼,重重点头。 陆宁儿则抱着他的大腿说什么也不松开。 陆承安一拍脑门,连忙道: “大哥你稍等一会儿...” 说罢他便直接冲进了书房,拿出最好的云丝锦宣以及物品紫狼毫。 将宣纸裁剪成一张张巴掌大小的模样,足足几十张。 随后陆承安笔走如龙,开始写下一句句诗篇和词句。 书房里,凭空卷起一阵清风,一抹耀眼的莹白光芒在陆承安手中的笔尖下透射出来。 整个书房里充斥着浓郁的墨香和明显能够感觉到的浩然真意。 陆承安完全不顾及消耗,写了一张又一张。 而且每一张都是全力以赴。 直到写完第十八张,他的才终于停了下来。 顾不得消耗,陆承安连忙将所有字帖卷了起来,并且在上面施加了他的意志。 只要字卷一掀开,便能发挥字卷里面文道神通的作用。 抱起十八张字卷正要出去交给大哥,没想到脚下一软,竟然差点跌倒。 原来是消耗过度,精神空虚,大脑都有些刺痛。 陆承安做了几个深呼吸,稍稍恢复了些许,随后立即走了出去。 门口,陆泽安正好奇弟弟去做了什么,便看到陆承安脚步虚浮的走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堆东西。 陆泽安连忙上前扶住他,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 陆承安摇了摇头道: “无妨,休息一下就好。” 随后便将手里的字卷交给了大哥,郑重交代道: “大哥,这里面是我写下的字卷,等你遇到危险,或者其他克服不了的情况,就按照字卷封面的介绍选择一卷将其撕开,或有奇效。” 陆泽安惊讶地看着手里的字卷,有些理解不了。 “这东西有用?” 陆承安点了点头,此时也没时间解释,便从自己袖中取出一张之前就写好了的字卷,上面写着‘野火烧不尽’这句诗。 只见陆承安抬手一挥,字帖瞬间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随后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一道火柱凭空出现,直射十余米外,击中一株桃树,顿时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随后陆承安又拿出一张字卷,上面写着‘黄河之水天上来’,照样是抬手一挥。 桃林外那条河溪里立即涌起一道水柱,跨越了桃林来到众人面前,当头浇下,将那熊熊燃烧的烈火直接浇灭。 陆泽安此时早已是目瞪口呆。 陆宁儿张着嘴巴,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陈渊的眼中则满是震撼,唯有大嫂,欣喜若狂,如果夫君有这些神仙手段护身,一定能安然无恙地归来。 陆承安喘了口气,看向大哥道: “等大哥回来,我会细细跟你解释这一切。大哥千万要记住,这些手段是给你保命用的,人心险恶,尽量不要让外人知道。” 陆泽安闻言点了点头。 随后仿佛对待珍宝一般将那十八张字卷塞进了自己的行囊。 第77章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也真正感受到,生活在一个和平安宁的国家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回看这繁华京都数十万百姓,他们之所以能高枕无忧,之所以能得享安宁,全因为有许许多多像大哥陆泽安这样的军人舍生赴死,为这个天下换来太平。 便将战扬,死亡是最不稀罕的事。 陆承安不愿看到他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客死他乡,所以就算是暴露自己文道神通的手段,他也毫不犹豫地写下了十八张字卷。 只期望这十八张字卷能够保陆泽安此行平安。 陆泽安走后,家里的气氛明显低沉了许多。 今日何道哉和李仲明也没有来,而是差人来向陆承安告假,说是家中有事。 想必应该是关于出兵北境的事,李天策身为齐国军神,自然是要守在北齐最危险的北境。 只是陆承安很好奇,为何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便突然出兵。 北境究竟发生了什么? 北齐国师忽然向自己托孤,将足以改变整个北齐格局的镇国镜交给自己,会不会与边境的动乱有关? 难道北齐国师的离开也是去了边境? 既然有他们守在边境,为何又要让他陆承安这个实力相对于他们来说微不足道的少年镇守北齐京都?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彼此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陆承安只觉得心乱如麻,仿佛有一张大网罩在头顶,将他困在了这里。 可他却看不清方向,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做。 这种超出掌控的无力感,让陆承安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回到书房,静坐了许久,陆承安的心才总算是渐渐安定下来。 只是脑袋依然还是会隐隐刺痛。 方才那十八幅字卷,每一幅他都是以落笔惊风雨的神通全力书写的。 对浩然正气的消耗难以想象的巨大。 陆承安翻开那本他自己抄录的《论语》,一边默默诵读,一边运转浩然炼气法慢慢恢复。 时间慢慢过去,书房里的韵味也越来越浓。 原本是在给陆承安送绿豆汤的陈渊,刚走到门口便被书房里溢散出来的浩然之意感染。 耳边仿佛回响起陆承安诵读圣贤之学的声音。 陈渊神情恍惚,心神被一下子带入到这种意境之中,陷入忘我之境。 竟然就这么站在门口,跟随着一起读了起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天边太阳西沉,书房里诵读的声音才停了下来。 门口的陈渊也立即清醒,脑海中似乎有所明悟,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低头看见自己手中端着的绿豆汤早已凉透,陈渊不由得有些懊恼。 正要离去,刚一迈开步子,便觉双腿一阵刺痛。 两条手臂也是酸胀不已,气血凝滞,几乎失去知觉。 手上一软,手中托盘掉落在地,瓷碗也因此摔得四分五裂。 就在他也要跟着跌倒的瞬间,陆承安出现在他身边,一把扶住他的身子。 陈渊不由得一阵慌张。 “哎呀...碗打碎了...” 说着就要去捡地上的碎碗。 陆承安一把拖住了他的手臂道: “算了,碎了就碎了,没关系。你气血滞涩,手脚肌肉受损,先坐下。” 陆承安扶着他坐在一旁回廊上,随后运起浩然正气,为陈渊舒筋活血。 阵阵暖流在他肌肉和经脉中穿梭,那刺痛酸胀的感觉终于一点点退去。 手脚也因此恢复了知觉。 等陆承安施法结束,陈渊站起身跳了跳,一脸惊喜道: “先生,我好了,太神奇了...” 陆承安笑了笑道: “下次要听我读书,也知道该找个地方先坐下来,知道吗?” 陈渊感激的点了点头。 “多谢先生。” “嗯,你下去后尽力默写一遍方才诵读的内容,不要勉强,能默写多少是多少。” “弟子遵命。” 陈渊拾起托盘,将瓷碗碎片捡起,又把地面收拾干净后这才离去。 陆承安看着这位他第一个亲收的弟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渐渐有了另一番打算。 之前一直顾虑,担心陈渊因为之前经历而厌世,一旦掌握了强大的力量之后,会容易失控。 再者如果他的内心走不出那片阴暗,也无法借助浩然炼气法修出浩然正气。 若长期苦修而没有成就,反倒是会打击他的信心,更容易让他走极端。 不过最近发生的一些让陆承安这个想法发生了一些改变。 他身边的这些人,是他如今最大的软肋。 拥有镇国镜之后,他自身的安危已经没有任何隐患,但他毕竟只有一双手,无法顾全所有。 所以身边之人如果能够拥有最起码的自保能力,他也能安心一些。 不过在传授陈渊浩然炼气法之前,陆承安觉得还是需要跟这位大弟子好好谈一次。 如果他能解开心结,以他被上次抄录《传习录》时无意中打下的基础,想必修行速度不会太慢。 至于该怎么谈,陆承安还需要好好想想。 ———— 第二天一早,李仲明与何道哉两人准时赶来了书院。 对于昨天临时告假的事,两人又跟陆承安解释了一番。 不出所料,果然是因为李天策出征的缘故。 李仲明的情绪明显不高。 因为在他看来,身为离家儿郎,看着自己白发苍苍的祖父领兵出征,而他这个嫡长孙却只能留在京都干着急。 这是他的无能。 以至于今日这一天的课程下来,李仲明始终是心不在焉。 令陆承安大为不满,罚他留堂抄书。 何道哉想求情,却又不敢开口,只好坐在院子里等候,没想到却被陆承安给赶了回去。 何道哉不敢违背,只好老老实实的回去了。 李仲明也知道今天是自己上课不专心,被罚也是应该的。 所以并没有抵触。 等他抄完书,窗外早已是黑漆漆一片。 扭了扭有些酸痛的手腕,李仲明收拾好东西便打算去向陆承安道别。 可当他一抬头,却发现陆承安正坐在讲台后面,也在持笔写着什么。 原来陆承安一直就不曾离开过。 李仲明站起身,捧着她抄录的那厚厚一叠字帖道: “先生,我抄好了,请您过目。” 陆承安停下毛笔,接过字帖,一字不落的看了下来。 时不时还会指出其中一些写错了的字或者抄漏了的部分。 检查完后,陆承安抬头看向李仲明,眼中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道: “仲明,世人万千,各有所长,你无需妄自菲薄,一味的否定自己。” “为师送你一句话,天生我材必有用。” “路漫漫其修远兮,只要不断求索,目标就会越来越近。” “别急,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第78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陆承安那番话并没有多么发人深省,可却仿佛一道暖流涌进他的内心,带着微醺的醉意,令李仲明心神恍惚。 直到穿过桃林小径,看到了一直在桃林外等候的将军府马车,李仲明才回过神来。 何道哉见他出来,连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上前安慰道: “少将军,先生罚你抄书也是为了你好...” 李仲明摆了摆手道: “何先生不必安慰,我知道。” 听他这么说,何道哉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咱们赶紧回去,不早了...” 李仲明点了点头,上车后,他又回头看了眼书院的方向。 茕茕夜色下,在桃林隐没间,只能看到书院后院那座两层阁楼的二楼上半部分。 那是先生陆承安平日里读书撰书的地方,在书院被众人称之为书楼。 一轮将满未满的皓月此时正好挂书楼的屋檐一角。 漫天银辉中,让这座书楼也染上了几分圣洁的韵味。 李仲明心头莫名一震,随后不由自主的从车上走了下来,向着那座书楼缓缓躬身下拜,久久未曾起身。 何道哉正想去扶,却忽然发现李仲明的肩膀竟然在不住的颤抖。 “这...” 何道哉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许久后,李仲明才缓缓起身,他的脸上竟已泪流满面。 “多谢先生点化,弟子...明白了...” 书楼里,陆承安蓦然抬头,眼中带着些许欣慰。 他也没想到只不过是说了一段不轻不重的安慰的话,竟然就让李仲明开悟,看清本心,走出心中所碍。 如今几位弟子,按照学识积累来算何道哉自然是远超其他几个。 按照将来的潜力来看,陆宁儿和陈渊又要超过何道哉一筹,毕竟他们俩就像是一张白纸,又得了《传习录》点化的机缘,根基早已大不相同。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陆承安对于李仲明其实期望颇高。 他虽然出身将门,家世显赫,早已享尽人间齐福,但自幼开始便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在不断的否定自己和坚持目标中徘徊,十几年过去,从未有过一天放弃努力拼搏。 这样的人,心性之坚,早已超越绝大部分的普通人。 毕竟如果是一个心性稍微没那么坚韧的人,面对唾手可得的财富和权利,再加上又知道自己前途无望,恐怕早就躺在富贵乡里自暴自弃,心安理得的做一个纨绔子弟。 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之中,一点点腐朽,最后泯灭于众然。 这样的人,远比那些承受苦难,克服苦难的人更为难得。 这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够在面对富贵时保持本心,始终坚持不懈的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呢? 所以李仲明的开悟是迟早的事,陆承安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感应着李仲明的变化,陆承安轻轻点头,淡淡笑道: “可以开始学文了...” ———— 将军府门口,李仲明下了马车后抬头看了眼那块天策大将军府的牌匾,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微笑。 过去每次看到这块牌匾他的心头都仿佛压着一座大山。 但是此时再看着这块代表着李家无上荣耀的牌匾,李仲明心中竟然再无波澜。 没有沉重的压力,也没有外人羡慕的荣耀和自豪。 就只是看着一块匾而已。 李仲明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迈开步子往里面走了过去。 偏门门房内,那位给将军府守门的老人忽然睁开了睡眼,抬手轻轻一招,偏门便被打开了。 李仲明两人便从偏门走了进去。 入门后李仲明停下脚步,朝门房躬身一礼,随后便步伐轻松的走进了李府。 门房老人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口中不由得轻声呢喃道: “咦?这小子的心相竟然变了?” 如果老门房也跟陆承安读过书就一定能随口而出那句话——守得云开见月明。 进了内院,李仲明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他的小姨慕云舒。 李仲明连忙上前见礼。 慕云舒打量了他一眼,皱眉问道: “怎么这么晚?那个陆先生给你的课业这么繁重?” 李仲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爽朗一笑道: “小姨,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小心长皱纹哦!我要去睡了,明天见...” 说罢,李仲明拱手拜别,径直往他自己的别院走去。 慕云舒愣在原地,直到看到李仲明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才回过神来。 眼中明显多了一抹惊讶,不由得呢喃道: “这小子...怎么不太一样了?” 在慕云舒的记忆里,李仲明像刚才那样的笑容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更别说跟她说那样的话。 慕云舒心头慢慢有些触动,更有些忐忑。 她担心这只是一时的,等明天一早,她的外甥又回到了过去那个样子。 原本打算见过李仲明便回去的慕云舒,决定多留一晚。 这一晚,慕云舒少有的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完全亮,慕云舒出了房门。 收敛气息,守在李仲明的院子外。 大约卯时三刻,李仲明便起床出门。 躲在暗中的慕云舒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只见李仲明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 随后开始摆起架势,仿佛是要开始练拳。 慕云舒心头一咯噔,眼神不禁黯然。 ‘还是没有放弃练拳习武吗?’ 但紧接着,李仲明的动作却让她一头雾水。 李仲明并没有开始练拳,而是在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动作,扭扭腰,踢踢腿。 动作懒散随意,根本不像是在练拳。 “咦?这是在干什么?” 慕云舒有些好奇,她虽然不是武道修行者,但天元剑宗收藏有不少武道功法拳法,她也算是见识不俗,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炼体动作。 李仲明在院子忙活了将近一刻钟才收工。 下人也早早准备好早茶和早点端了上来。 李仲明就坐在院子里吃早饭。 虽然还看不出来李仲明究竟是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改变了,但慕云舒总觉得现在的李仲明有些不太一样。 眼神和身上的气象都与之前不同。 过去的李仲明虽然也不会对下人苛责,但也同样不会像现在这样和颜悦色,甚至还有说有笑的聊上几句。 见此,慕云舒不再隐藏,现出身形走了进去。 李仲明连忙起身道: “小姨早啊,还没吃早饭吧?快来一起吃一点,我跟你说,今天赵姨娘做的这水晶包子,绝了...” 第79章 书院弟子分长幼 李仲明顿时面容灿烂道: “好吃吧?这是我最喜欢吃的早点了,下次让赵姨娘多做一点。” 慕云舒下意识点了点头,包子确实好吃。 只是现在她根本没心思管这个。 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李仲明脸上,想看看他究竟是强颜欢笑还是真的心情愉悦。 李仲明察觉到慕云舒的目光,疑惑问道: “小姨,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慕云舒连忙收回目光,咬了口包子,含糊道: “哦,没...没什么。” 李仲明会心一笑,他明白小姨为何会这样。 相比于之前的自己,现在的他确实不太一样了。 迈过了心中的坎坷和纠结,李仲明也感觉到现在的自己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轻松感。 他终究还是一个少年。 从内心深处与自己和解之后,少年人的心性便自然而然的展露了出来。 阳光灿烂,犹如人间四月天,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李仲明一大口吃完了包子,擦了擦手和嘴便起身道: “小姨,我要去书院了...” 慕云舒连忙也跟着起身道: “啊?这么早?那...你去吧,路上小心。” 李仲明点了点头,随后便脚步轻快的往院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又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笑道: “对了小姨,如果没什么事,就在京都多住几天吧?” 慕云舒想都没想,直接点头道: “好,再过两个月就是你生辰,小姨等给你过完生辰再走。” 李仲明眼前一亮,咧嘴笑道: “那就说好咯!” “一言为定...” 李仲明走后,慕云舒坐在院子里久久无言。 许久后才离开了李仲明的院子,来到了李家祠堂。 慕云舒在管家的带领下,默默点上三根燃香,恭敬三拜之后,插在了一块牌位前。 牌位上刻下了很多的前缀和头衔。 最中央则是牌位主人的名字——慕云瑾。 慕云舒盯着牌位,脑海中浮现出幼年时与姐姐相处的日子。 她们的父亲作为北齐剑圣,一身剑道修为通天彻地,寿元自然远超常人。 所以剑圣三个子女之间的年龄差距也是非常大。 大哥慕云锋今年已有八十多岁,二姐慕云瑾比慕云舒大了三十多岁。 所以在慕云舒的印象中,慕云瑾更像是母亲的角色一般。 对于这个姐姐,她印象中最深刻的,便是那股为了给李家诞下后代不惜与剑圣父亲翻脸的刚烈和忠贞。 所以对于李仲明先天绝脉的体质,他们慕家并不比李家少忧心半点。 但作为小姨,慕云舒最想看到的并不是李仲明能够继承李家或者慕家的传承。 而是希望看到这个唯一的外甥能够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像个孩子一样过完这一生。 过去十几年,李仲明的问题不仅是他自己的心病,同样也是李家和慕家两家人的心病。 现在,今天,慕云舒终于在李仲明的身上看到了一些走出阴霾的影子。 立在姐姐的牌位面前,慕云舒早已是泪流满面。 这个外表像是烈火一般的女子,内心里终究还是有一块最为柔软的地方。 慕云舒轻轻擦拭姐姐的牌位,哽咽道: “姐姐,你可以安息了...” ———— 书院里,李仲明跟何道哉进来的时候,刚好陆宁儿和陈渊正在准备开始晨读。 李仲明走到两人身边,先是捏了捏陆宁儿的脸,像揉包子一般。 “小宁儿,吃早饭没?” 陆宁儿一把拍掉李仲明的手,嘟着嘴道: “不许捏我的脸。” “哈哈哈哈...” 李仲明爽朗大笑。 一旁的陈渊有些诧异的看着李仲明,随后走到何道哉身边,疑惑道: “何师兄...他...生病了?” 在他的印象中,李仲明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整天板着脸,眼睛里总是带着一抹阴郁,现在这个模样,比起昨天简直是判若两人。 何道哉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神情呆滞的摇了摇头。 “不知道...或...或许吧...” 他在李家十多年,从李仲明五岁起便担任李家私塾先生。 这么多年来自问对李仲明非常了解了。 可今天的李仲明,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就在刚才从李府过来的路上,李仲明还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何道哉的肩膀笑道: “咱们都在书院求学,都是先生的弟子,以后就以师兄弟相称吧。” 说罢便向何道哉喊了句‘何师兄。’ 到现在何道哉都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 就在此时,陆承安走了出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众人连忙整齐站立,齐齐躬身拜道: “先生早...” 陆承安躬身还礼。 “同学们早。” “今日晨读之前我有件事要宣布。” 听到陆承安这句话,四人立即站得笔直,洗耳恭听。 陆承安目光扫过众人脸上,笑了笑道: “不用这么严肃,不算什么重要的事。” “如今我门下共有你们弟子四人,既然为同门,自然要有长幼之分。” 说罢,陆承安看向陈渊道: “陈渊...” “弟子在。” “你虽为我第一个正式收入门墙的弟子,但毕竟是末学后进,且何道哉与李仲明与你入门时间相差无几。” “所以这书院大师兄之位不该由你来坐。” 陈渊轻轻点头,躬身道: “先生说的是,理当如此。” 陆承安也欣慰点头,随后看向何道哉道: “何道哉,你虽比我年长,但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四人中你的学识最深,底子最厚,从今以后,你便是我书院大弟子。” “切记要以身作则,爱护同门,为众师弟师妹们做好榜样。” “你可能做到?” 何道哉上前一步,神情严肃道: “弟子定不负先生所望,友爱同门,以身作则,为先生分忧。” 陆承安满意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目光落在了李仲明身上。 李仲明心头一震,心中慢慢涌起一抹狂喜。 陆承安微微笑道: “李仲明。” 李仲明立即上前一步。 “弟子在...” 陆承安沉声道: “你出身豪门,却能恪守本心,为了自己心中目标,十余年来从不曾有片刻松懈。” “这份坚韧,世间少有。” “然你心思太重,所虑甚多,求学之心不纯不真,所以我只收你为记名弟子。” 说到这里,李仲明有些羞愧的低下了脑袋,眼中带着些许懊恼。 但随后陆承安话锋一转,笑道: “但今日看来,你以勘破内心谜障,拨开云雾,得见天日。” “从此心境无瑕,前途无量。” “从今天起,你便为我书院二弟子,切记兄友弟恭,互助同门,勤奋修学,不忘初心。” “你,可能做到?” 第80章 传法 李仲明大喜,眼眶都有些泛红,语气带着些许哽咽道: “弟子谨记先生教诲,绝不敢忘。” 陆承安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陈渊和陆宁儿。 “陈渊,陆宁儿,从今以后你们便是三弟子和四弟子。” “作为师弟师妹,应当敬重兄长,勤奋求学,不可仗着自己年龄小,就随性而为,明白吗?” 两人立即回道: “弟子明白。” 陆宁儿偷偷侧过头看了眼其他几人,随后忽然笑嘻嘻道: “那以后我是不是就有三个哥哥了...” 其他三人听她这么说,全都不由得会心一笑。 有这么一个可爱懂事的师妹,谁不喜欢? 陆承安也笑了笑道: “没错,既是同门,那便是亲如手足,往后你们几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遇外人相欺,应当共进共退。” “记住为师的一句话,我书院弟子,对外只会帮亲不帮理。师兄弟若有过错,也是关起门来自己人或教导或惩罚。对外人,除非是犯下倒行逆施大逆不道之举,皆一致对外。明白吗?” 众人全都兴奋回应道: “弟子明白。” 陆承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们去晨读吧,以后若还有入门弟子,便按照入门先后的顺序排名顺次。” 为几位弟子排名,这是陆承安早就决定好的事。 这里是超凡世界,门中弟子将来也势必会继承他的文道修行手段。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书院不会像上一世的大学那样,每年学生都会来一批走一批。 而是更像是古代师徒父子一般,将来一生都会相互牵绊。 既然是一座超凡师门,门中弟子自然要有长幼之别。 把何道哉排为大弟子,不仅是因为他年纪大,更主要的是何道哉在这个世界来说原本就是学识丰厚之人。 只不过这个世界的文道尚且处于萌芽阶段,何道哉受限于时代的限制,无法达到更高的高度。 跟随陆承安学习之后,因为有之前的底蕴积累,何道哉对于陆承安所传授的经义掌握速度远远快于其他几人。 由他来担任大弟子,就能更好的帮助陆承安引导其他人,也能作为一个标杆和榜样,为师弟师妹树立目标。 李仲明出身不俗,见识非凡,且跟随何道哉学习多年,相比而言积累也要远高于陈渊和陆宁儿。 再加上李仲明如今已然开悟,心境已然不俗,所以占据了二弟子之位。 给几个弟子排名之后,书院也算是正式进入正轨。 陆承安也能开始真正的传道。 当天,结束了一天的课业之后,陆承安专门将李仲明和何道哉留了下来。 带他们进入书楼二楼。 这里是陆承安平日里读书修行的地方,没有他的允许,包括陆宁儿也不会擅闯。 李仲明两人不由得心头忐忑,不知道陆承安带他们进来是要做什么。 以至于站在陆承安面前,两人都有些局促不安。 陆承安笑了笑,示意道: “别紧张,今天叫你们进来是好事。” 两人一愣,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是一头雾水。 陆承安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 “你们觉得,为师教授给你们的学问如何?” 何道哉不假思索道: “先生之学问,犹如浩瀚星河,足以开九州文脉万世之先河。” 李仲明连忙也点了点头道: “弟子跟师兄想的一样。” 陆承安笑了笑,又问道: “自古以来,便有道与术之分。” “为师所传文脉,可为大道。大道渺渺,囊括天地之机。” “然传道教化,道阻且长。想让文脉大道教化众生,护道之术便不可或缺。” “此方天地有仙、武、剑等超凡修行,又有境外妖魔虎视眈眈。” “我辈文脉君子,若只会夸夸其谈,企图以一张嘴来传播大道,无疑是水中月镜中花。” 听到这里,何道哉已经有了一些猜测,眼中难掩兴奋。 “先生是说...我辈读书人,也能拥有与仙武抗衡的超凡手段?” 陆承安点了点头,回道: “不错...” 听到这个回答,李仲明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陆承安。 陆承安一眼便看破了他的心意,笑道: “文道修行,不看肉身天赋,只论悟道心性。” 李仲明心头猛地一震,呼吸都有些困难。 “先生是说...就算是我这样的先天绝脉,也能修行?” 陆承安点了点头。 李仲明眼中瞬间迸射出强烈的光彩。 何道哉和陆承安都不再说话,而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李仲明身上。 他们都知道,对于李仲明来说,一个可以修行的机会有多么重要的,对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李仲明呼吸急促,脸色潮红。 但陆承安看得出来,他在不断的调整自己的心态,努力去克制自己的心绪。 仅仅是这一点,就说明了李仲明的进步。 大约十几息后,李仲明终于慢慢缓和了下来。 随后立即向陆承安躬身道: “先生恕罪,弟子...” 陆承安笑着摆了摆手。 “无妨,你若连这点心绪波动都没有,那才不正常...” 李仲明舒了口气,默默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陆承安神情缓缓变得严肃,看着两人郑重道: “我说,你们记,切记,此修行之法对于九州天下来说无异于开天辟地之先河,人心复杂,一旦被外人得知,我书院必将会有灭门之祸。所以该怎么做你们应该清楚。” 李仲明、何道哉神色肃穆地点了点头,他们都不是寻常百姓,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随后陆承安便开始口述浩然炼气法。 浩然炼气法其实严格说起来并不是一套固定的炼气之法。 而是以文道为根基,天地元气为辅佐,滋养心神力量从而衍生出具有借用天地之力的浩然正气。 虽然每一个修行浩然炼气法的人最终修炼出来的都会是浩然正气,但这个修行的过程、路数,必定会百人百样。 因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可能完全一样。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浩然炼气法既然是以陆承安所传授的文道为根基,那么修行者如果所作所为或者所思所想有违文道圣贤之学的话,必然不可能修炼出浩然正气。 换个意思来说就是,心思歹毒,自私自利,不仁不义之人,绝无可能修炼出浩然正气。 甚至还有可能被反噬。 就算炼出来一些名堂,也不会像浩然正气那般拥有敕令天地之力的能力。 第81章 中秋祭月佳节 在陆承安给何道哉和李仲明传法的第二天便是八月十五,恰逢一年的中秋佳节。 北齐一样有中秋,名为祭月节。 这一天京都城内处处花灯,家家户户团圆喜庆。 大嫂一大早便做好了各种各样口味的月饼,摆在盘子里,满满当当。 这一天,她的眼角总是带着泪痕,脸上挂着微笑,让人分不清这位贤淑端庄的妇人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 小侄女囡囡也是一样,面对这每年只有这一天能吃到的月饼似乎也没了多少兴趣。 只是拉着陆承安的手问了一遍又一遍‘二叔,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陆承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也就在这一天,他对于那一句当初呈给李天策的诗有了更多的体会。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哪怕陆承安给了大哥十八幅字卷,他依然常常内心惴惴不安。 但凡他感受到字卷被动用,借着字卷的心神感应,察觉到大哥有危险,陆承安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此时他不由得有些庆幸,庆幸北齐国师将镇国镜交给了他。 虽然离开了京都的范围,镇国镜的威力大大减弱,但陆承安能够感觉到,只要他愿意,他就能通过镇国镜去到齐国任何地方。 这也算是让陆承安安心留下镇国镜的唯一理由了。 今天书院里休息一天,何道哉和李仲明上午并没有过来。 等到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两人才驾着马车而来。 令陆承安意外的是,跟他们一起来的竟然还有慕云舒。 不只是他们三个,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将军府的下人,每个人手中都搬着一些东西。 有吃的有喝的。 进门后,李仲明向陆承安拱手拜道: “先生,今日是祭月佳节,我爷爷已经去了北境,所以我想过来跟先生一起过节,可以吗?” 陆承安笑了笑道: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们来了就更热闹了。” 李仲明大喜,随后示意下人把东西搬了进来,然后钻进书院厨房,霸占了大嫂的位置,开始忙碌了起来。 大嫂想要帮忙,却被李家下人千恩万谢的请了出来。 大嫂一时间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只好抱着陆宁儿跟大家一起坐在院子里聊天。 其实大嫂更多的是在观察那个一身红衣美得不像话的女子。 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有女孩上门来拜访陆承安。 作为大嫂,她不由自主的便会多想一些。 而且这女子坐在一旁,始终面容温婉,一言不发,看着就端庄文静。 想必也是个有教养的好姑娘。 虽然年纪似乎比自家兄弟大了些,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或许是感受到大嫂的目光,慕云舒回头看了她一眼,回了个看上去甜甜的微笑。 之前她两次来书院的时候大嫂都不曾露面,所以没见过她。 所以对于慕云舒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 不过大嫂怀里的陆宁儿却并不买账,见慕云舒对这边微笑,她直接瞪了她一眼,口中还轻哼了一声。 惹得慕云舒一脸尴尬。 正聊着天,陆承安忽然转头看了眼书院外。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院外,可除了慕云舒之外,没有人看出有什么不同。 慕云舒惊喜的从座椅上站起,一边向院外走去,一边说道: “是白姐姐,白姐姐来了...” 有客至,陆承安自然要起身相迎。 陆承安站起来了,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坐着了。 以至于等白仙儿来到书院门口的时候,门口早已等候了一群人。 令白仙儿也难免有些难为情。 她原本只是趁着祭月节打算来给陆承安送一筐云湖特产的寻龙鱼,没想到会碰到慕云舒他们。 白仙儿命丫鬟放下鱼便打算离开,却被慕云舒一把拉住了。 “白姐姐,今天是祭月节,不如你就留在这跟我们一起过节吧?” 白仙儿一愣,看了眼陆承安,随后连忙摆手道: “我贸然前来已经是打扰了,就不麻烦了。” 慕云舒哪里肯让她走?她待在这听着陆承安他们吟诗诵词本就浑身不舒服,好不容易白仙儿来了,她自然不会放她回去。 “哎呀,你还回去做什么?难道跟那条蛟龙过节?留在这,就当是陪陪我嘛。” 白仙儿也有些意动,忍不住看了眼陆承安。 陆承安自然不好拒绝,只能顺着慕云舒的话道: “白姑娘既然都来了,若不嫌弃,那就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吧...” 犹豫片刻,白仙儿只好答应了下来。 等众人进门后,白仙儿忍不住凑到慕云舒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怎么跑这来了?” 慕云舒翻了个白眼,无奈道: “还不是我那宝贝外甥?非要过来跟他先生一起过节。这团圆的日子,我总不能跟他分开过吧?” 白仙儿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慕云舒看了她一眼,笑道: “你又怎么来了?难道真是来送鱼的?” 白仙儿心头莫名一慌,故作镇定道: “那是自然,我师父临别前特别提到过陆先生,然我有时间多多请教他....” 慕云舒没有多想。 落座后,没等多久晚宴便开始了。 有将军府的人帮忙,晚宴非常丰富。 大多都是一些罕见的食材。 陆承安也让陈渊把今天白天冯掌柜送来的三坛品质极佳的佳酿拿了出来。 三坛酒,足足三十斤。 若是常人自然不可能喝得完。 但在座的毕竟还有几个修为不俗的人,总不能让客人喝的不过瘾。 慕云舒见陆承安搬出酒坛子,想起白仙儿说过他会酿酒,双眼立即亮了起来。 “呜...好香啊,这酒比上次在云湖小筑喝的还要香...” 慕云舒走到陈渊身边,把自己的碗递了过去,笑嘻嘻道: “小公子,来来来,给我满上...” 李仲明连忙上前拉了把慕云舒,尴尬道: “小姨,先生还在,应该先给先生满上。” 慕云舒一愣,看了眼陆承安。 作为剑修,这世俗上的所谓规矩大多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所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其实已经有些失礼了。 不过陆承安自然不会跟她较真,笑着对陈渊道: “陈渊先给客人满上吧。” 陈渊这才乖乖照做。 一圈下来,等所有人的碗都已经满上了一碗酒后,慕云舒却已然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道: “好酒,真是好酒啊,来来来,再来碗...” 陈渊只好抱着酒坛又给她斟了碗酒。 陆承安举杯说了几句吉利祝福的话后,便让大家放开吃喝,不要顾忌太多的规矩。 这一下子慕云舒更放的开了。 索性直接搬来一坛子酒放在自己身边,自斟自饮。 这酒不同于寻常酒,度数颇高。 哪怕是慕云舒这样的四品剑修,在刻意运功驱散酒意的情况下,四五碗后也有些醉意。 酒意上头的慕云舒端着直接拉着何道哉就要划拳,拉着李仲明就要拼酒。 是不是就发出一连串豪爽的笑声。 原本对她印象极佳的大嫂看到这一幕后,忍不住将目光转移到了白仙儿身上。 嘴里嘟囔道: “还是这位姑娘好,适合咱们家兄弟...” 第82章 敢不敢杀人? 一坛子酒被慕云舒喝的七七八八,此时她早已是双眼迷离脚步踉跄了。 李仲明扶着她,好说歹说的劝道: “小姨,差不多了,天色不早,咱们该回去了。” 慕云舒一把把他推开,不耐烦道: “酒还没喝完,回什么回?” 李仲明连忙向陈渊使眼色,让他把酒坛子端下去。 等慕云舒再想斟酒的时候,却发现酒坛子不见了。 她打了个酒嗝,摇摇晃晃,最后目光锁定了陆承安,眼神直勾勾的,一动不动。 原本还在悠闲吃着花生米看热闹的陆承安不由得一愣。 慕云舒扶着餐桌一步步向陆承安走了过去。 陆承安见她那直愣愣看着自己的眼神,不由有点头皮发麻。 连忙站起身道: “慕姑娘...今天喝得差不多了,酒也喝光了,不如咱们改天再喝?” 慕云舒摇了摇头,一把抄起李仲明还剩半碗酒的酒碗,走到了陆承安面前,两人相距顶多只剩下半米。 陆承安正想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慕云舒一只手却直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直接就让陆承安动弹不得。 见状李仲明连忙上来拉,白仙儿也打算出手制止她。 却听到慕云舒忽然带着哭腔对陆承安说道: “谢谢你...” 剑拔弩张的众人全都愣在原地。 陆承安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慕云舒猛地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泪鼻涕,随手就擦在陆承安肩膀上。 令陆承安差点忍不住召唤镇国镜把她轰飞出去。 “陆承安...陆先生,谢谢你...” “要不是你...我们家仲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开开心心...” 慕云舒已经醉了,说的话迷迷糊糊。 但在场众人却全都受到感染,忍不住心头微酸。 陆承安愣了一会儿,眼神逐渐柔和下来。 “慕姑娘不用这么说,仲明是我的弟子,开导他指引他,是我的责任。” 慕云舒摆了摆手,端起酒碗道: “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你仲明才有这么大的改变...” “我替我姐姐,姐夫...敬你一杯...” “多的我就不说了...都在酒里...我干了...干了...” 说罢,慕云舒端起酒碗再次一饮而尽。 酒水顺着她的嘴角滑落,流向她那修长的颈部咽喉,滑进衣领里,染湿了一片衣衫。 陆承安连忙收回目光,端起桌子上自己的酒碗,一言不发仰头喝光。 慕云舒将空酒碗重重搁置在桌子上,一手搭在陆承安的肩膀,豪爽道: “陆承安,以后...你就是我慕家的恩人...以后在这京都,谁敢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带着神凰...灭了他...” “陆承安...你...你好...” 话还没说完,慕云舒便直接软了下去。 陆承安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 白仙儿见状赶紧过来帮忙。 李仲明眼眶泛红的走了过来,扶起慕云舒道: “小姨,走,回家了...” 陆承安叹了口气,朝白仙儿拱了拱手道: “白姑娘,还请你送慕姑娘回府。” 白仙儿点了点头,微微欠身道: “应该的,那我们先告辞了...” 看着被李仲明背着离开的慕云舒的背影,陆承安不禁感叹道: “倒是个性情中人...” 一场晚宴,也算是宾主尽欢。 虽然少了大哥的参与,却多了许多其他的朋友。 大嫂和陆宁儿也能减轻几分对于大哥的想念。 晚宴过后的残局一样有李家下人收拾。 大嫂便早早的带着宁儿回房休息去了。 陈渊帮着那些下人一起收拾干净,将他们送走之后,便打算回房温习功课。 回到内院,却见陆承安依然坐在院子里。 陈渊上前好奇问道: “先生,怎么还不休息啊?” 陆承安笑了笑,看向陈渊道: “今日是祭月节,为师打算送你一件礼物。” 陈渊一愣,随后连忙推辞道: “弟子如今什么都不缺,先生不必破费了。” 陆承安笑了笑,起身向院外走去。 “随我来。” 陈渊一头雾水地跟了上去。 跟在陆承安身后,一直走出了书院。 穿过了桃林。 今夜无云,月满长空。 就算没有灯光引路,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陈渊就这么跟着陆承安走到了桃林外,并且一路向西城走去。 慢慢靠近外城中心,今夜并无宵禁,街道上到处都是游逛的行人。 街边摊贩琳琅满目,还有各式各样走江湖的人,聚集在一起,组成了这一幅盛世画卷。 但陆承安的眉头始终微微紧蹙,因为他看到的不只是这表面的繁华。 陆承安忽然停下脚步,换上一脸笑容对陈渊道: “怎么样?热闹吧?” 陈渊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对于从小生活阴暗混乱的外郭的他来说,这样的景象从来都只存在于外人的口口相传中。 外郭百姓虽然也可入城,但夜幕降临之后如果不想流落街头被人当做过街老鼠,就只有回到外郭去。 就像此时,那些躲在繁华表面之后,蜷缩在阴暗巷子里的可怜身影。 路过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愿意都可以上去踢一脚,吐口唾沫。 陈渊的目光穿透了街道的繁华,落在了那些阴暗处。 眼底的惊奇和憧憬顷刻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沉的无奈和发自内心的悲悯。 身为底层人,他比谁都清楚活在这个世界的底层究竟有多么卑微。 他的父母,姐姐,都是因为这种卑微和无力而失去了生命。 只是他远比这些人幸运,因为他遇到了恩师。 陈渊心里的情绪波动一丝不落地被陆承安看在眼里。 他的眼中总算是多了一抹笑意。 穿过城中心,径直来到了西城城门大街,陆承安依然向前走着。 此时已经接近亥时末(将近晚上十一点),城门早就关闭了。 陈渊心中疑惑更盛,不明白陆承安究竟要带他去哪。 等差不多能够看到城门的时候,陆承安才终于停了下来。 回过身看向陈渊,淡淡问道: “今晚我给你个选择。” 说罢,陆承安袖中滑落一柄尖刀,在月色下反射着寒光。 陆承安将刀递给了陈渊,问道: “敢不敢杀人?想不想杀人?” 陈渊心头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抬起头,看到了陆承安那足以直视他内心的目光。 “先生...我...” 陆承安缓缓抬手,轻声道: “别问我,问你手中刀,和你自己的内心...” 手指轻轻一点,虚空犹如泛起一阵波纹。 刹那间,心神恍惚,四周景象犹如一道道光线流转。 等陈渊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他们竟然已经来到了西城外郭。 正立于一座乌烟瘴气的阁楼前。 一念之间,乾坤颠倒,改天换地。 第83章 杀生为护生,除恶当务尽 陈渊手中握着尖刀,看着截然不同的四周景象,呆若木鸡。 “先生...这...” 别说是陈渊,就连陆承安此时内心也是波动不已。 通过镇国镜,他感觉自己能够随意操控京都城以及京都附近一片范围内的天地。 但那始终只是感觉。 今天借着这份感觉实验了一下,没想到效果会这么惊人。 陆承安平复好内心的波动,转身看向那座阁楼,淡淡道: “随我来。” 说罢便直接向楼中走了过去。 陈渊跟在身后,心中依然是翻江倒海。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的先生不是凡人,可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先生竟然强大到这般地步。 挥手之间,便改天换地。 陈渊已经想不出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这种感受了。 恍惚间,已经走进了阁楼。 踏入门口后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让陈渊从方才的震撼中稍稍回过神。 阁楼里有不少人,男男女女,没一个是面相和善之辈。 但此时,这些人眼中全都透着一股直冲灵魂的惊恐。 因为当那个一身青白衣衫的少年踏入阁楼的瞬间,他们便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弹了。 能听,能看,能想,就是不能动,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仿佛四周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成无与伦比的坚铁,将他们牢牢禁锢。 站在阁楼一楼中央,陆承安回过身看向陈渊,淡淡道: “逼死你姐姐的那几个人,就在其中,现在他们只是砧板上的鱼肉,随你处置...” 说罢,陆承安便往楼外走去。 并且关上了门,站在院子里静静等候。 其实早在第一次见到陈渊的时候,他便在那几个逼死陈渊姐姐的人身上留下了一道浩然正气印记。 为的就是今天。 之所以要等那么久才带陈渊过来而不是当时便带陈渊报仇。 一是因为当时的陆承安能力尚且不足。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当初的陈渊心性完全处于阴暗绝望之中,报仇,杀戮,不会给他任何好处,反而会让他的心性更加沉沦。 经过这几个月跟随陆承安读书明理,陈渊内心底那一抹潜藏的善意和希望已经有了复苏的迹象。 这个时候报仇,对于陈渊来说才算是解开心结的契机。 但这也算是一个考验。 杀与不杀,如何杀,杀多少,全在陈渊一念之间。 这栋楼内除了那些为祸一方的人之外,还有一些人并不该死。 或许也是受害者,迫于无奈被威逼至此,就像当初陈渊的姐姐那般。 陈渊站在一楼中央,眼神从一开始的震惊缓缓变成了愤怒,最后化为疯狂。 他看到了那几个人,那几个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忘记的恶魔。 如果不是他们,他的姐姐就不会死。 陈渊浑身颤抖,握刀的手因为紧张和用力,变得苍白无比。 两行清泪划过陈渊的脸庞。 陈渊一步步靠近一位尖嘴猴腮相貌抽路的青年,嘴里轻声念叨: “姐姐...姐姐...”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姐姐两个字。 仿佛是在告诉姐姐,他即将要做的事。 陈渊缓缓举起尖刀,一点点靠近那青年的胸膛。 或许是因为恐惧、紧张,亦或是带着一抹疯狂,他的手不断的颤抖。 陈渊另一只手一起稳住刀柄,这一刻,内心里的仇恨和杀意彻底释放。 “啊...杀...” 陈渊声嘶力竭的嘶吼一声,在那青年绝望的目光中,尖刀一点点缓缓插进了他的胸膛,刺穿了他的心脏。 这一刀,打开了陈渊复仇的大门。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一刀接一刀,在青年胸口连捅了七八下。 鲜血飞射,在即将溅到到他身上时却被一股力量阻挡,让陈渊的身上不染半点血腥。 杀了这个青年之后,陈渊双目通红的环视楼内其他人。 但凡被他目光触及的人,无不绝望万分。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一个接一个,整栋楼内之前所有参与过逼死他姐姐的人全都被他杀了。 陈渊的眼神从恐惧、紧张、兴奋、疯狂,逐渐变得冷漠。 最后化为平静。 心底的波动一点点缓和,陈渊也终于明白了陆承安为何带他来的目的。 杀人报仇是顺带,主要是为了解开他的心结。 当杀完最后一个人,陈渊长长舒了口气。 随后转身离开了阁楼,来到楼外的院子里,跪在陆承安身后,双手递过尖刀,一言不发。 陆承安转过身,俯视着陈渊,淡淡道: “如何?” 陈渊微微一笑,仰起头直视陆承安的目光,回道: “很好。” 陆承安又问道: “说说看?” 陈渊沉默了片刻,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先生曾教导过的一句经义。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杀生为护生,除恶当务尽。” 陆承安脸上终于多了一抹笑意。 他抬手指了指面前的阁楼笑道: “说的不错,但这楼中还有那么多的恶,为何不见你除尽?” 听到陆承安这么问,若是之前,陈渊或许会惶恐,不知该如何回答。 或者说他知道该怎么回答,却会担心自己的回答是不是错的,会不会让先生不满意。 但是现在,他没有了这些忧虑。 因为他明白,在先生的心里需要的不是一个言听计从事事皆以他为准则的弟子。 而是需要一个有自己的思想,在先生教导的前提下,能主动分辨是非对错的完整的人。 陈渊轻轻抹了把依旧寒光如水的刀身,郑重道: “杀生为护生,但却不是滥杀的借口。” “弟子无从分辨楼中人是善是恶,所以没有资格去决定他们的生死。” 陆承安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满是欣慰。 伸手扶起陈渊,弯腰替他拍干净衣服上的尘土,笑道: “好好好,陈渊,从今天起,你算是正式入门了。” 陈渊欣喜点头,眼眶早已湿润。 躬身拜道: “先生教导点化之恩,陈渊永世不忘...” 陆承安笑着摆了摆手道: “既是师徒,便无需再言恩情。往后跟着为师好好修行,等你力所能及之后,尽力为这天下多做一些有益的事便是对为师最好的报答了...” 陈渊郑重点头。 “弟子谨记先生教诲。” 陆承安微微一笑。 “好了,咱们该回去,回去之前为师也该做些什么。” 陈渊疑惑不解,只见陆承安看向那栋阁楼,目光逐渐变得冷冽。 随后便听到陆承安轻声呢喃道: “你分辨不出楼中人孰善孰恶,但为师知道啊...” 话音刚落,楼中数十人顷刻间有半数再无生息... 第84章 真传弟子 而他自己则在书楼里静坐了一夜。 这一夜,陆承安看着手中那面镇国镜沉思良久。 之前只是模糊感应,但经过今晚,他实实在在的感受到拥有这件重宝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宛如神明一般的能力,着实令人疯狂。 心性若不足以掌控这份力量,必定会被这种掌控一切的能力引诱而迷失自我,从而变成一个为所欲为视苍生如草芥的魔头。 哪怕是陆承安在经过今晚的尝试之后也忍不住心神摇曳,回来后不断自省,以克己修身来减轻动用这份力量之后带来的超然感。 也难怪当初北齐国师会说只有心怀天下之人才能掌控这件重宝。 这东西要是落在私心太重的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一夜静坐自省,陆承安不由得告诫自己,若非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动用这份力量。 收起镇国镜,陆承安心有所感,心神投入识海,看到了那卷玉简。 玉简上多了两个之前没有名字。 姓名:陆承安 种族:人 年龄:十五 文道修为:五品 文道神通:笔落惊风雨,天涯若比邻 文脉气运:582 真传弟子:何道哉(1缕浩然正气,未入品),李仲明(1缕浩然正气,未入品) 玉简中多出了何道哉和李仲明的信息。 将浩然练气法传给他们也不过才过去了两天,两人终于借助这篇炼气法成功入门文道。 陆承安瞬间明悟,在这枚玉简的规则里,只有文道修行入门的弟子才算是他的真传弟子。 这一点他并不在意,也无需玉简来给他定义。 陈渊尚未入门,不一样算是他的真传弟子? 从玉简反馈的信息来看,弟子修行出一缕浩然正气,便能反馈他1点气运值。 如弟子入九品,便能反馈他10点气运值,以此类推,八品100点,七品1000点。 如今何道哉和李仲明不过才修行出一缕未入品的浩然正气,一人也只反馈了他1点气运值。 任重而道远。 清晨,东方渐晓。 同样一夜无眠除了陆承安之外还有何道哉和李仲明。 自从得传浩然炼气法之后,两人便时刻不曾松懈的开始修行。 两天过去,终于入门,感受到自己神庭紫府豁然开朗,其中有一道蕴含着无上光明的气息流转不休。 令他们头脑清明,读起书来事半功倍。 有了这个结果,哪怕是已经四十有五的何道哉都兴奋的一夜无眠。 读书是他的愿望,读书之余还能掌握超凡力量,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仲明则更是如此。 原本经过陆承安的点化,他已经放下了心中执念,心境豁然开朗。 如今却发现柳暗花明,看到了一方更为广阔的世界。 这种失而复得的惊喜,令他彻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两人来到书院,第一件事便是找陆承安汇报自己的修行情况。 其实不用他们汇报,陆承安比他们还要了解他们自己的情况。 从文道修行来说,他们只是刚入门,文道经典甚至都未曾学全。 如今两人学的最多的也只是《千字文》,《小学》,《论语》这三篇。 相比于那浩然如海的经典典籍,他们甚至点入门都算不上。 所以他们如果想要有比较大的进步,比如说进入九品境界,要走的路还很长。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对于他们两个的培养倒是可以加快脚步了。 文道浩然正气虽然不会直接强化体魄,但却能极大的影响一个人的心智。 会令他们耳聪目明,悟性提升,并且记忆力大增。 在这种情况下,陆承安抄录的那些文道经典他们学起来的速度明显会更快不少。 因此,两人每天的课业不减反增,除了正常上课之外,还需要大量的抄录书籍。 不管能不能理解,先背下来再说。 背下来之后再慢慢领悟。 这段时间陆承安自己也抄录不少典籍。 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有《尔雅》《楚辞》等经书。 这些都可以供给何道哉两人来抄录。 上一世的儒家经典浩然如海,陆承安看过的能够记得的虽然不少,但他并不会全都给抄录下来。 因为两个不同的世界之间有着许许多多的分歧点。 另一个世界有些学问其实并不适合这个世界。 但不可否认,那些真正作为根基的学问,不管放到哪个世界都一定是站得住脚的。 比如此时此刻陆承安正在抄录的一本新的典籍——《老子》,又名《道德经》。 在上一世,这本经书毫无疑问乃是道家无上圣典。 其中道理,就算放在这个世界,一样说得通。 与玄幻色彩的道家不同,《道德经》讲的更多的是人与人、人与天地的关系,以及如何按照天地大道规则来治理万民的方法。 崇尚无为、守中。 其中至理,并不逊色于儒家半点。 而且以陆承安的角度来看,《道德经》所阐述的理论,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要更高于儒家。 因为《道德经》的立意就像是一个从九天之上俯瞰人间的神明,大道无情无私,却又大爱无疆。 以天地万物为刍狗,视百姓君王如草芥。(这里的草芥不是贬义,请读者朋友们以辩证的角度来看。) 无为而无不为。 当然了,也正因为如此,道家思想才无法成为社会的主流,无法成为为君者治理天下的思想导向。 因为这种高度非人力可达到。 人性本私,蝇营狗苟不过为了生存下去,如何做到‘’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但还是那句话,任何事都要两个面去看。 低矮务实的生存手段要有,高尚远大的境界目标一样不能少。 若无这些高远的境界和目标存在,世人永远都只能在泥泞里挣扎。 这个世上就不会出现觉者,就不会有人开悟。 更不会迸发出一个个璀璨耀眼的智慧光芒。 陆承安抄录《道德经》时,刚一落笔,心中便有所感。 通过镇国镜,他仿佛能够感觉到这天地气运被瞬间搅动。 从此变得风起云涌,捉摸不定。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笼罩了整个九州世界。 而他,便处于这旋涡的中央。 第85章 健康长寿,福运绵长 那就是之前所抄录的那些经典对这个世界无形中带来的影响。 之前他并没有镇国镜这样的重宝,无法感受到天地间的微妙变化。 但这一次,他清晰的感觉到次方天地对于他笔下《道德经》的反应。 由此可以推断,过去他抄录的那些经典或多或少都一定会对这方世界有带来一些变动。 虽说如此,陆承安并未因为顾忌而停笔。 甚至于这次的抄录过程他明显更加投入。 以至于当夕阳西沉的那一刻,东方天际却铺满无边紫霞。 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自然霞光,还是天地异象。 只有一些超凡入圣的存在能够感觉到,天地间的气运再一次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大世降临,这个念头又一次在他们的心中浮现。 而北齐也因此成为天下间所有通玄之辈关注的目标。 东南西北各处关隘,多了一个个不可思议的身影。 北境的军神,西北的皇族遗老,西南剑圣,东南的镇南王纷纷横刀立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北境朝堂之上,也终于多了几分凝重感。 一道道调令从京都传往各地,征调北齐境内一位位顶级强者远赴边关,镇守国门。 守在各处边境的大军则是枕戈待旦,一刻不敢放松。 万幸的是,北境地处九州北方,与另外六大皇朝之间并不接壤。 中间还隔着一座座国力弱小的小国。 这些小国自然不敢冒犯北齐边境,而其他六国同样有镇守九州人族疆域的重担,不敢轻而易举的开战,也算是无形中让北齐不至于四面受敌。 而北齐境内,身为执掌北齐国运的北齐天子却反倒是灯下黑,虽然能够感觉到天下气运风起云涌的源头在北齐,却始终无法确认究竟具体在哪里,又是因为谁而发起。 这件事也就只能这么不了了之。 书院里一切如常。 自何道哉和李仲明之后,陈渊第二天便成功文道入门。 三人身上的气质也渐渐出现一些细微的变化。 原本就温和沉稳的何道哉愈发的温文尔雅。 恢复少年人心性的李仲明更加阳光灿烂。 解开心结的陈渊虽然最年幼,却受到陆承安的影响最深,行为举止,一言一行都与陆承安有了几分相似之处。 而且因为他早在开启文道修行之前便得到了当初陆承安抄录《传习录》时的机缘,文道根基雄厚,神庭紫府不同寻常。 文道修行的速度竟然比学识和见识都远高于他的何道哉、李仲明两人更快,半个月后,刚刚步入九月季秋,他便已经修行出五缕浩然正气。 距离步入九品,也算是走完了一半的路程了。 而何道哉和李仲明却只修出了三道。 至于小师妹陆宁儿,年纪太小,还不适合开启修行。 最近陆宁儿根本没心思读书,因为她多了个出乎意料的玩伴。 院子里那棵移栽过来的桃树上原本有个隐秘的小鸟窝,一开始大家都没有注意,那鸟窝里竟然还有一枚被遗弃的鸟蛋。 后来陆承安发现了它,感念其大难不死,便以文道神通帮助它恢复生机。 陆承安也只是出于对生命的怜悯随手为之,却没想到过了将近两个月,这枚鸟蛋竟然自己孵化了。 钻出来一只全身光秃秃的小雏鸟。 既然在书院里降生陆承安便没有不管它的道理,于是便从树上取了下来,悉心照顾。 这种小小的可爱的东西自然是最受陆宁儿这样的小姑娘喜爱。 于是便央求这陆承安把小雏鸟送给她,由她来照顾。 所以这些天陆宁儿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只小雏鸟身上。 每天天刚亮陆宁儿便跑出去给它抓小虫子吃,完全把读书写字的事放到了一边。 陆承安觉得这也算是培养了她善良慈悲之心,便没有过多干预。 只是跟陆宁儿约定,等小雏鸟长大一些后一定要把重心回归到学习上。 九月初三,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 但今天大嫂却明显起的比过去要早得多。 一大早便忙碌着蒸糕、和面。 等早读后陆承安来到餐厅,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那块香糯的米糕以及一大碗油光亮亮的面条有些诧异。 今天的早饭明显比过去更加丰盛。 就在陆承安准备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大嫂忽然走了过来,笑容温和的递给陆承安一个红包。 陆承安不明所以,疑惑问道: “大嫂,这是做什么?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忽然给我红包?” 大嫂笑了笑,把红包塞进陆承安的手里道: “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陆承安疑惑的摇了摇头。 何道哉他们也好奇的看着大嫂,一头雾水。 大嫂叹了口气道: “她二叔,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你大哥临走前专门交代过我,九月初三,就是你的生辰,让我一定要好好的给你过一次。他说这么多年他在外参军,从未给你庆祝过。今天就由大嫂来代替他,给你好好过个生辰。” 陆承安怔怔的看着手里的红包,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宁儿连连拍手,笑嘻嘻道: “哇,今天是二叔生辰,祝二叔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何道哉等三个弟子也幡然醒悟,连忙起身向陆承安道贺: “恭祝先生福寿安康...” 陆承安有些恍惚,因为他的生日并不是今天,而是... 陆承安内心笑了笑,不由得告诉自己道: “算了,我是这个世界的陆承安,我的生日就是今天...” 上一世已经过去,不管回不回得去,这一世都是绝对不能辜负的。 陆承安深吸一口,起身向大嫂拜道: “有劳大嫂操劳...” 大嫂连忙扶起他,笑道: “大嫂是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但我也听你们读书的时候说过,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公公婆婆既然不在了,你大哥和我自然就要好好照顾你。” “以后可不许再说这样的客套话,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互相照顾没什么好说的。” 陆承安鼻头发酸,眼眶泛红,重重点头。 “大嫂说的是,是承安见外了...” 大嫂端起桌上的面条递给陆承安,温和笑道: “好了,这是专门给你煮的长寿面,吃完长寿面,我们家承安兄弟就能健康长寿,福运绵长...” 第86章 秋收大典 转眼已是九九重阳,对于北齐来说这是个极为重要的日子。 因为这一天北齐皇室会举行一扬极为盛大的秋收大典,与天下万民一同庆祝这一年来的五谷丰登。 这一天也是内城为数不多的几天中对外开放的日子。 不管是外城还是外郭,所有子民都可以进入内城一同庆贺。 按照往年的惯例,秋收大典会在内城最为超然的一个地方举行,那便是在北齐所有子民心中除了皇城之外最高不可攀的道院。 今年也不例外。 道院还有一个名字,仙宫。 没错,在北齐乃至于天下各国子民的心中,道院便是天上宫阙,是仙人修行的天宫。 由北齐国师于三百年前所创。 每年的三月初三道院都会面向北齐全国招收弟子。 只要能够通过道院的考核,便能进入其中修行超凡之道。 道院虽然号称仙、武、剑三道同修。 但因为北齐国师乃是北齐仙道魁首,所以道院的主要侧重点还是仙道。 历年来培养出来的仙道高手也更多。 皇室之中几乎每位皇子都是自幼在道院修行。 而只有最为惊才绝艳的弟子才能在道院得到国师的指点。 这一届的北齐皇子之中,唯有大皇子和三皇子才有这份殊荣。 所以他们虽然不是国师的亲传弟子,但依然会尊国师为师。 这也是为何白仙儿会称三皇子为师兄的原因。 作为国师唯一的亲传弟子,白仙儿在道院的地位自然是不必说。 就算是道院当代院长,那位天下闻名的一品高手,见到白仙儿也只能平辈论交。 九月初九这天,道院大门敞开。 在道院中央那座巨大的广扬上,早已搭建好一座九丈高的祭坛。 等到秋收大典开始之后,北齐天子便会登台祭天,答谢上天这一年来对北齐天下的保佑,祈求来年能够风调雨顺。 而这一幕,京都城百姓只要愿意,就都能瞻仰。 因为道院中央广扬不仅足够大,能够容纳近万人入扬观看。 道院上三品的超凡仙道修行者还会以水月镜花的术法,将这一幕投放在道院道院之外的四个方位。 让京中百姓都能清晰的看到天子祭天的大典。 不过说句实在话,天子祭天虽然浩大,可愿意看的人其实并不多。 那些有资格进入广扬人是不得不看,而等在道院外的百姓则是担心抢不到好位置,错过了祭天之后的精彩环节。 那便是秋收祭天大典之后每年一次的天骄盛会。 所谓天骄盛会乃是皇室或者说整个北齐天下检验道院弟子修行成果的一次盛会。 只要是三十岁以下的青年,都有机会参加。就算是道院之外的弟子也不例外。 如今京都盛传的京中八大公子便是通过天骄盛会选出来的。 可以说但凡是在天骄盛会上闯出名头,那么将来必定能名利双收。 甚至于被朝廷看重,直接委以高官厚禄,一步登天。 所以这一天对于整个北齐京都城来说,甚至是一个比除夕更为热闹的日子。 老百姓喜欢看热闹,有点本事的想在天骄盛会出人头地。 从上午巳时(九点)开始,直到酉时(下午五点)结束,道院外都会是人山人海。 早在几天前,陆承安便收到了白仙儿送来的请柬,邀请他以及书院众人入道院观摩这一扬盛会。 按照陆承安的性子,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兴趣。 但他也知道,观摩这一扬盛会对于陈渊和陆宁儿来说也算是一次增进见识的机会。 所以便答应了下来。 不过大嫂却对此不感兴趣,所以只有他带着陈渊和陆宁儿前去。 一大早,大约辰时刚过,李仲明便乘着一辆极为宽敞的马车来到了书院门口。 而驾车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将军府那位德高望重的老门房。 这样的盛会李仲明自然是要参加的,而且白仙儿还专门给他们安排了靠在一起的位置。 所以李仲明专门来接陆承安一起去。 陆承安也不推辞,向老门房见礼过后便带着陈渊和陆宁儿登上了马车。 没成想马车里竟然还有一个人,正是李仲明的小姨,慕云舒。 这个世界虽然是封建时代,但却是以武力为尊,没有那么多的礼教约束,不讲究男女不能同乘一驾。 所以陆承安也只是微微诧异便钻了进去,随后向慕云舒礼貌性的拱手问好。 “慕姑娘,打扰了。” 慕云舒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只是见陆宁儿看着自己时那依然带有畏惧的眼神,心中不免有些尴尬。 将军府的马车很大,就算是同乘十人也不会太拥挤。 但陆宁儿上车后却始终依偎在陆承安的怀里,只敢偶尔偷偷看一眼慕云舒。 实在是当初慕云舒第一次露面的时候,给小丫头带来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陆承安只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 李仲明也拿出一些好玩的小玩意儿不断地逗着她。 这才让陆宁儿稍稍放下心中警惕。 期间,慕云舒有好几次想要跟小丫头搭话,企图挽回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可还没等她开口,便感受到一道犀利的目光。 那是来自陈渊的。 在陈渊心中,慕云舒与那些城中不把底层百姓当人看的权贵子弟没什么两样。 他不允许慕云舒对陆宁儿有任何伤害。 之前或许陈渊还会怕她,但自从那晚见识过先生的手段之后,陈渊觉得这位所谓的神凰剑主,四品剑修,似乎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家先生天下无敌... 看着一个小屁孩竟然敢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慕云舒不由得心头憋屈,却也知道是自己过去无理在先,怨不得别人戒备。 只好暗暗憋闷,别提有多难受。 好不容易熬到了内城,马车穿过了已经围得人山人海的人群,进入了道院。 马车刚停稳,慕云舒便第一个跳了下来,去找白仙儿吐槽去了。 陆承安几人下车后,按照白仙儿给的请柬,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是一处极佳的观摩角度,抬眼向四周望去,席位上坐着的无一不是王侯子弟,世家豪门。 落座后,陆承安朝已经渐渐坐满席位的广扬扫视了一圈,不由得感叹,仿佛找到了上一世看足球比赛的感觉。 只是上一世看足球赛大多都是失望而归。 不知道今天又会是一副怎样的观感。 第87章 北齐天子 紧接着便是一队足有上千人规模的仪仗兵手持各种礼器进行北齐战舞的演练。 还有钦天监一众星象师念诵诰文作为开扬仪式。 整扬大典看上去极为宏达,而且因为这是一方超凡世界的缘故,在术法的加持下,各种各样类似于影视特效的异象直接呈现在众人眼前。 有金龙鸾凤虚影环绕飞舞,有仙鹤麒麟等瑞兽随仪仗大队共贺。 总之从站在陆承安的视角来看,这一扬盛会给他带来的视觉震撼就算是前世的电脑特效也绝对是比不上。 毕竟这可是真实的,并非特效,而且身临其境,冲击力可想而知。 不过坐在一旁的李仲明和慕云舒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这种扬面,他们早就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已经失去了新鲜感。 就在陆承安以为这样的扬面已经很震撼的时候,几声带有强大威严的兽吼声响彻天际。 这声音陆承安并不陌生,他在云湖曾听到过。 李仲明立即坐正身形,就连一直没什么坐相的慕云舒也下意识地端正了身体。 陆承安不明所以,李仲明立即跟他解释道: “陛下要来了...” 陆承安恍然大悟,原来是北齐董事长驾临。 循着兽吼声望去,只见皇城方向升起一道耀眼的金光,犹如一轮烈日横空,光芒万丈。 陆承安心头猛地一震,眼中带着一抹深深的震撼。 因为在那一团耀眼的金光之中,他竟然看到了五条通体金黄的巨龙在腾飞。 那巨龙身后,拉着一架用不知名材料打造的龙辇,黑色的底面,雕刻着一道道金色的符文。 那龙辇悬浮虚空,被五条巨龙拉着,就仿佛是天帝的座驾。 只一露面,便散发出镇压万里山河的无边威势。 陆承安不由得心头震撼道: “这还是人间帝王吗?” 虚空震荡,霞光映满九天。 龙辇速度并不快,就像是在巡视属于他的领土。 广扬上,不管坐在哪个席位上的人,全都恭恭敬敬站了起来,拱手参拜。 在礼官的带领下齐声道: “恭迎天子圣驾,吾皇万寿无疆...” “恭迎天子圣驾,吾皇万寿无疆...” “恭迎天子圣驾,吾皇万寿无疆...” 广扬外,所有百姓也全都恭敬参拜,山呼万寿。 一时间,整个京都城内都回荡着山呼海啸一般的参拜声。 就连京都上空的薄云都被镇散,在陆承安的眼里,北齐京都那展现出来的气运瞬间达到了鼎盛。 五条金龙拉着龙辇横跨虚空,最终降落在广扬中央那座高台之上。 龙辇车架缓缓开启,一位身穿黑金龙袍,头戴天子旒冕的中年人从车架上走了下来。 他便是九州天下七大霸主之一,统御北齐万里江山的那位至尊,北齐天子姜寿。 只见他目光睥睨,不怒自威,只是站在那,便宛如一位天地间的主角,世间一切尊荣权贵,尽归一身。 天子单手负背,俯视万民,轻声道: “平身。” 他的语气很淡,声音却回荡在整个京都内城,犹如从天而降的一道温和雷霆。 每个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礼官叩拜,朗声道: “谢陛下。” 其余人同声拜谢。 陆承安心头不由得感叹‘这位天子想必也一定是一位修为极高的修行者。’ 陆承安直起身,抬头看了眼北齐天子。 正是这一眼,却让陆承安忽然心神一滞。 因为他分明看到那位北齐天子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并且那眼神之中,明显带着一抹审视和默然。 仅此一眼,便给陆承安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但也只是这么一瞬间而已,等眼神错开之后,陆承安甚至都不由得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祭坛上,北齐天子回过身,轻轻一挥手。 那五条金龙以及那辆威压极重的龙辇便化作一道金光飞回了他的衣袖之中。 看到这一幕,陆承安不由得一愣,这才明白,原来那五条金龙也并非真正的生灵。 这时身边的李仲明凑了过来,为陆承安解释道: “先生,刚才那五龙至尊辇乃是我北齐皇室镇国至宝,据传是北齐开国高祖皇帝游历天下时,在东海以无边法力斩杀了五条为祸北齐东境的黄金巨龙,将它们龙魂抽出,配合以无上仙金炼制而成。” “听我爷爷说过,这五龙至尊辇是超越了一品层次的超品仙宝,威力无穷,不可想象。” 陆承安心头一动,忽然来了兴趣。 “超越了一品层次?一品难道不是最高修行境界吗?” 李仲明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只是听爷爷和外公说过,一品虽然是修行者最高境界,但一品之中,似乎还有细分。” “我只知道一品第一个境界名为破妄,又叫地仙。” “之后的我就不知道了,但一定还有。” “因为我问过爷爷,爷爷虽然每次都避而不谈,就像是有忌讳一般,但却从未否认过。” “不过关于灵宝却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一品包括一品以下的宝物都叫灵宝。” “而超越一品,达到一品之上的,就是仙宝了。陛下的五龙至尊辇就是一件仙宝,威力无穷...” 陆承安心中了然,之前他就觉得九州修行体系不应该最高只有一品。 因为他的文道修行一品之后尚有三重境界,而仙、武、剑三道在九州天下早已传承数千年,已经是极为成熟的体系,又怎么会没有更高的境界呢? 现在看来,就能说得通了。 陆承安又忍不住好奇问道: “那你爷爷李老将军,他是什么境界?” 说起这个,李仲明眼中闪过一抹自豪的神色。 “我爷爷一百多年前就是一品了,如今早已是陆地神仙。” 陆承安点了点头,深感赞同,作为北齐武道第一人,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品。 说起这个,陆承安又想到一个人。 “那国师呢?” 李仲明一愣,看了眼不远处的白仙儿。 然后压低了声音在陆承安耳边道: “先生,听说不能在京都谈论国师,只要一提起她,就会被国师听到的...没有人知道国师究竟有多强。” “传说国师的年龄比北齐的历史还长久呢...” 说罢,李仲明有些惶恐的望着天空,拱了拱手嘟囔道: “我小孩子乱讲,国师大人别介意哈...” 他还不知道,令他忌讳的国师早就已经不在京都了... 陆承安听完之后不由得陷入深思。 镇国镜...能对付得了这些超品高手吗? 第88章 被迫成为关注的焦点 若无必要,他自然是不愿与这种非人般的超级高手产生冲突。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拥有镇国镜之后的他心态上明显与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过去的陆承安稍显保守。 尽量隐藏自己,不要被外人注意。 现在,关于这一点他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 也就在他想着自己的心思时,天子的祭祀终于开始了。 这一段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天子上表天地,宣读这一年来他所做的一些功绩,并且祈求上天,保佑北齐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完成祭祀之后,天子并未回皇城,而是坐在了观战台最重要的那个把龙椅上,观摩接下来的天骄盛会。 天骄盛会的章程十分自由。 只要觉得自己还行,都可以上台展示。 这是一次难得的露面的机会,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勇气上台。 因为只要谁主动先上台,就要做好接受其他人挑战的机会。 陆承安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座高台,想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青年才俊战斗起来时是一番怎样的扬景。 没让大家等多久,一位来自道院的仙道修行者便率先上台。 神情亢奋的向众人介绍自己。 只是还不等他的自我介绍说完,便被另一个人修行武道的魁梧青年打断。 二人仅仅对战三个回合,最先上台的那位仙道青年便直接被打落高台。 从两人对战的情况来看,他们的修为应该都在六品层次。 不过那位武道青年实力明显更强。 接下来便是接二连三的对战,那位武道青年坚持了三轮,最终被另一位青年击败。 一开始出扬的都不会是什么真正的高手。 等天骄盛会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五品以上的青年修行者出扬。 那战斗扬面,明显不太一样。 看在陆承安的眼里,就仿佛是在看一扬身临其境的玄幻动作大片。 倒也算是大饱眼福。 不过看了几十位出扬者交手之后陆承安忽然发现,就算他不用镇国镜,这些已经五品修为的青年高手们似乎并不是他的对手。 在‘天涯若比邻’和‘落笔惊风雨’这两门神通的加持下,这些人根本不可能对陆承安造成任何威胁。 话虽如此,陆承安自然不可能也跑到台上去展示自己。 一边看热闹一边吃瓜果就很好了。 他又不求这些虚名。 就在陆承安看得津津有味时,四周忽然传来一片惊呼声。 定睛一看,原来是有一位剑修入扬。 只见一个一身黑衣的青年以剑气裹挟,凌空飞渡,竟然从道院深处直接飞上了中央高台。 仅仅一剑,便将一位五品修为实力极强的青年仙道高手击落高台。 一柄通体乌黑的飞剑萦绕在他的身边,配合上他那俊逸非凡又十分冷酷的模样,顿时惹来一片叫好声。 坐席上,甚至还有不少大家闺秀对此人暗送秋波,有些大胆一些的甚至直接站起身为此人欢呼。 陆承安不由得好奇,忍不住向李仲明问道: “仲明,此人是谁?怎么看起来他好像还挺出名的...” 李仲明目光灼灼,眼中同样带着一抹惊叹。 “先生,想必您也听说过京中有八大公子的排名吧?” 陆承安点了点头。 “略有耳闻。” 李仲明有些羡慕的看着那黑衣青年道: “此人便是八大公子之中排名第二的墨剑公子,夜无双。” 陆承安恍然大悟。 “难怪,怪不得出扬有这么高的人气...” 李仲明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到一旁的慕云舒冷哼了一声道: “哼...哗众取宠之辈罢了,可惜了墨渊这柄好剑,跟了个华而不实的主人。” 李仲明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反驳。 因为在他看来,夜无双确实有些哗众取宠了。 身为京中八大公子第二位,一身四品剑修的实力早已是人尽皆知。 这样的高手竟然还会在天骄盛会上去抢那些新人的风头,有失身份。 听到他也是四品剑修,陆承安不由得看向慕云舒笑问道: “慕姑娘,同为剑修,此人也是四品,慕姑娘觉得他实力如何?” 慕云舒没想到陆承安竟然会主动找自己说话,不知为何,竟忽然有些慌忙。 “啊?哦,他啊...仗着墨渊剑的神异,实力还算过得去...” 说罢,她又有些得意道: “当然了,跟我比起来他什么都不是...” 陆承安笑着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慕云舒看了眼高台上孤身而立睥睨四方的夜无双,又看了眼坐在他们前面几排的白仙儿,忽然对陆承安莫名其妙道: “你可要小心他,他对白姐姐一直都心怀不轨,每年天骄盛会都要跑出来出风头,就是为了在白姐姐面前露脸...” 陆承安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白仙儿心怀不轨干嘛提醒他要小心? 陆承安并非是不懂男女之事的人,只是稍稍转转脑子便明白,这小丫头话里的意思。 感情她以为自己对白仙儿有意思? 陆承安无奈地笑了笑。 这绝对不可能,至少以他现在的心性来说,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的心里装着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妻子,那是他从少年时代便相知相识,最后一路相伴走到中年的女人。 陆承安的心早就被妻子填满,就算隔着两个世界的距离,这份爱也并不会减轻半分。 陆承安没有辩解,这种事越描越黑,不必理会。 话说那夜无双出扬之后,台下果然少有人再敢上去。 就算是有自持实力不俗的想要试试这墨剑公子的手段,上台后坚持最久的也不到十招。 直到这位墨剑公子自觉没什么意思后自己跳下了高台,其他人才继续进行后面的对战。 但被他这么一闹,天骄盛会也不由得黯然失色。 陆承安也没了多少兴趣继续看下去,便打算带着宁儿和陈渊回去。 原本陆承安只是跟李仲明打了声招呼便打算悄悄离开。 谁知正好碰到起身离席的白仙儿也在往外走。 慕云舒便拉着李仲明赶了上来,也要一起走。 这么一来,就让陆承安一行人忽然变得有些显眼了。 毕竟这一行人中有身份地位不低于公主皇子的国师亲传弟子白仙儿。 有天策大将军府的少将军。 还有被誉为当代剑道天赋最强的神凰剑主慕云舒。 想不被人关注都不行。 而这些关注的人中,有三个人最为特殊。 一个是刚才风骚出扬抢了新人风头的夜无双。 第二个则是坐在皇室观战席中,百无聊赖的三皇子。 最后一个,乃是众皇子之首,北齐大皇子,姜武。 第89章 巨额订单 道院门口,正要离开的三皇子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 回头一看,果然是大皇子姜武。 姜桓微微皱眉,心中已经多了几分警惕。 随即换上一副冷漠的眼神道: “不过是一个稍有诗才的毛头小子,没见过世面,不知天高地厚。” 大皇子走到姜桓面前,微微一笑道: “三弟无需如此戒备,兄长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说罢,大皇子便从他身边走过,离开了道院。 姜桓目光逐渐冷了下去,姜武嘴上虽然说是随口问问,但姜桓绝对不相信他不会做什么。 姜武这个人,极为霸道。 只要是其他皇子有任何超出他掌控的举动,他都要插一手,以防被其他人超过,从而危及到他的储君之位。 姜桓少年时其实并没有争夺储君的想法,只是生在帝王家,又加上自己的母族乃是当朝公卿,他就算不争,姜武也不可能放过他。 姜桓长舒了口气,转头对身边人吩咐道: “去告诉白仙儿,让她提醒陆承安小心一点。” 身边随从领命,立即离开了。 而此时,走到内城出口的白仙儿回头看了眼身边的慕云舒,忍不住叹了口气。 慕云舒一脸诧异,不由得问道: “干嘛?又怎么了?” 白仙儿伸手指了指先一步离开的陆承安几人,无奈道: “刚才离开道院的时候,我本无意与陆先生并行。你倒好,横插一脚,硬是把我们俩挤在了一起...” 慕云舒不明所以,疑惑道: “这有什么?你们又不是不认识?一起走几步又怎么了?” 白仙儿无奈了摇了摇头,没有过多解释。 慕云舒乃是剑修,剑修者心性大多都是直来直去。 不是他们不懂得如何绕弯子,而是在他们的脑海里就没有这种行事做事的概念。 他们只信奉自己手中剑,若无这般纯粹的剑心,否则他们也不会成为剑修。 就像那八大公子第二位的夜无双,虽说总是喜欢在白仙儿面前出风头,全然不顾那些参加天骄盛会的新人机会有多难得。 不也正是因为他心性单纯,不懂得收敛和隐藏自己吗? 慕云舒想不到陆承安这个表面上籍籍无名的普通人,忽然跟他们这几个京中权贵特别是她白仙儿走在一起会引来怎样的目光。 慕云舒根本也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她毕竟出身于江湖,不懂得京都这个圈子里人心究竟有多么复杂。 白仙儿不愿跟她解释,一方面是不想让她因此而自责,另一方面则是事已至此,解释也没用了。 慕云舒依旧是一头雾水,但一转眼就被路边一个耍猴的吸引了注意力。 凑上去指着那猴笑道: “白姐姐你看,这猴耍得不比那些所谓天骄在台上卖弄有趣多了?” 白仙儿一阵错愕,哭笑不得。 就在此时,一个身形隐蔽的人忽然靠近了白仙儿,嘴唇轻微动了动,随后又转身离开了。 白仙儿脸色微变,拉起慕云舒快步离开了。 “诶?我还没看完呢...” ———— 与白仙儿和三皇子的担忧不同,陆承安虽然能想到自己刚才与白仙儿和慕云舒同行,会引来一些注意。 但他并不是太过在意。 就算没过多久,收到白仙儿的传信,得知大皇子有可能盯上了自己,陆承安也觉得有些麻烦而已。 当晚陆承安出了趟门,暗中在冯掌柜和二奎身上留下一缕印记。 回到书院后,又以镇国镜的力量为书院设置了一层防护。 防护不算多强,主要作用在于警示。 做完这一切后,陆承安便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了。 接下来几天都是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异常。 只有何道哉在被陆承安传授《大学》篇之后,几天时间,修为突飞猛进,竟然凝聚了九缕浩然正气。 只差最后一步便能跻身九品文道境界。 一举反超了之前修为提升最快的陈渊。 毕竟何道哉本身就拥有不俗的学问积累,对于这些典籍的参悟速度比李仲明和陈渊明显是要快一些。 不过陆承安也知道,何道哉在前期或许会比他们俩快,后期就未必了。 陈渊经过一开始半个月的突飞猛进之后,修为提升的速度便平稳了下来。 如今也才六缕浩然正气。 李仲明则只有三缕。 陆宁儿...她还没开始修炼。 秋收大典十天后,白仙儿之前提醒的事终于有了一些苗头。 九月十九,正好是书院休沐的日子。 冯掌柜一大早便来了书院,跟陆承安说了一件事。 有位神秘人,在他们合作的百味楼买下一个黄金会员名额,并且一买就是十年。 黄金会员名额一年可是五千两银子的价格,十年就是五万两。 一开始冯掌柜只是觉得好奇,并没有多想。 但之后同样是这个人,又向他们酒坊下了一张订单,价值同样是五万两。 不仅如此,最近冯掌柜开办的一些产业,但凡是跟陆承安有关的,此人都来照顾生意。 零零总总一共五项,每项的价值都是五万两。 合计二十五万两。 如此数额,就算对于京都那些富得流油的权贵来说也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冯掌柜觉得不对劲,便来向陆承安禀报。 陆承安沉思了片刻,问道: “对方有留下什么话吗?” 冯掌柜闻言摇了摇头。 陆承安又问道: “那他们订酒的单子是送到哪里?是哪个世家豪门?” 冯掌柜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单子递了过去,脸色有些凝重道: “是内城西侧一座豪华庄园。” “昨天我便差人打听过了,这座庄园虽然是丞相之子苏子虔名下,但实际上真正的主人却另有其人。只是究竟是谁,却是打听不到。” 陆承安略微沉思后问道: “对了,当今皇后姓什么?” 冯掌柜不假思索道: “皇后娘娘尊姓苏,乃是丞相苏明泉的胞妹...” 说道这里,冯掌柜神色忽然一滞,随后猛地抬头,眼中带着一抹惊容道: “难道...” 第90章 小角色 “八九不离十了...” 冯掌柜有些难以置信道: “丞相,皇后...也就是说下这份订单的人实际上是大殿下?” “可是大殿下为何忽然给我们下订单?” 说道这里,冯掌柜才反应过来。 抬头看向陆承安,恍然大悟道: “是为了你?” 陆承安没有说话,这个问题显而易见。 冯掌柜眼中明显多了一抹担忧,不禁自言自语道: “上次诗会有三皇子邀请你,这次大皇子有盯上了你...” 冯掌柜心中不安越来越强烈,他压低了身子,同样压低了声音道: “陆老弟,大皇子和三皇子可是如今众皇子之中争夺楚君之位风头最盛的两个,夹在他们中间...” 剩下的话冯掌柜没有说,陆承安也明白他的意思。 为了不让他担心,陆承安随意笑了笑道: “老哥无需担心,你继续做你的生意,这些事我能应付。” “可是...” “放心吧,说不定也只是我们自作多情。” 冯掌柜明白陆承安的心意,只能默默叹气。 这种事,这种级别的浑水,根本不是他能趟的。 他就算有心帮忙,也是无能为力。 冯掌柜走后没多久,又来了一人。 身穿青色官服,是来给陆承安送文书的。 文书上的内容让陆承安很是意外,因为这竟然是一纸任命文书。 任命他为京兆府户曹司主簿,算是最小的九品官职。 这莫名其妙的任命让陆承安不由得哑然失笑。 心中忍不住暗道: “堂堂北齐大皇子,竟只有这么一点气魄...” 陆承安并没有在这份任命中感受到半点收拢人才的意思,反倒像是打发一个叫花子一般,随便给个不痛不痒的官职,就当是投资了。 或许在那位大皇子的眼里,他再怎么才华出众,也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已。 而且出身寒微,未必会有什么真才实学。 只不过是因为跟白仙儿和李仲明他们走的近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先收到自己麾下再说。 先不说陆承安根本无意为官,就算要做官也不可能做这么一个主簿,更不可能做一个正在夺嫡的皇子麾下的属官。 所以看了眼任命书后,陆承安便直接向前来传信的官吏道: “烦请大人回禀赐下这份文书之人,就说陆某才疏学浅,难当此大任,有劳了。” 官吏诧异的看了眼陆承安,没想到陆承安竟然会拒绝。 九品官职虽然说是最小品级的官职,但怎么说也算是官了,比他这种官都算不上的吏显然是要尊贵几分。 没想到陆承安区区一个寒门少年,竟然会拒绝。 官吏只是一个传信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接下文书转身就走。 陆承安也没有在当回事。 不过另一边,大皇子的祁王府内,却是另一番扬景。 大皇子姜武,因为是皇后嫡长子,身份尊贵,一出生便被天子封为祁王。 成年后便住在内城专门修建的祁王府。 因为大皇子的缘故,祁王府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京都城除了皇宫之外最豪华最气派的府邸。 此时正是大皇子祁王在静室修行的时间,前来回禀关于陆承安的事的下人只能等等门口,不敢打扰。 等到天色渐渐暗沉,祁王这才从静室中走了出来。 见门口之人,便淡淡问道: “何事?” 下人立即地上来一张帖子。 祁王打开看后,目光明显冷冽了下来。 “哼...” 一声轻哼,帖子瞬间化为飞灰。 身边所有人全都下意识的跪了下去,身体都在颤抖。 祁王目光冷冽的望着东城方向,语气冷淡道: “交给夜无双去处理。” 说罢,祁王便不再理会,显然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反而是他身边那位头发花白谋士打扮的中老年人却若有所思,他叫停了那位要下去传令的下人。 然后快走几步跟了上去,沉声道: “殿下,稍安勿躁。” 祁王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 “吕先生有何见解?” 吕姓老人稍稍沉思后回道: “根据这段时间调查得来的情报可见,这个陆承安原本只是宁都府偏远乡下的一个普通少年。” “但自从被他兄长接来京城之后便展现出一些与众不同的才学。” “创酿酒之术,开办百味楼,还有那个名为豆腐的加工坊也是此人出的点子所创,那冯田只不过是马前卒而已。” 祁王微微皱眉,已经有些不耐烦。 “吕先生想说什么就直说...” 吕姓老人拱了拱手道: “依在下之见,此人必定是有一番机缘造化,所以才会有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他又恰逢少年,经历如此变化心性必定会有些飘飘然。” “殿下给他一个九品官职认命,此人自恃骄傲,自然看不上。” “不如臣代替殿下亲自登门,邀他入祁王府为门客,以表诚心。” 祁王轻笑了一声道; “只不过会一些奇淫巧技,能有多大作用?” 吕姓来人摇了摇头道: “臣倒是觉得,此人或许并不简单,否则将军府那个废物少将军为何频繁出入他那座书院?就连将军府的教书夫子何道哉,也是如此。” 祁王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吕先生跑一趟,若他真有大才,任何要求,只要能承受得起,吕先生都可代本王决断。” 吕姓老人拱手作揖。 祁王忽然又问道: “若先生亲自出马他依然自视清高不肯答应,又当如何?” 听到祁王这个提问,吕姓老人忽然咧嘴一笑。 眼中浮现出一抹带着血色的寒芒。 “若是如此,那就更不能让夜无双去处理这件事了。那小子虽然没脑子,但给人当刀使这种事想必还是能反应过来的。” 祁王笑了笑道: “吕先生的意思是?” 吕姓老人点了点头道,语气骤然森冷。 “若是有大才,又不能为殿下所用,那他自然就该消失干净...” 祁王闻言,深深看了眼吕姓老人,随后仰头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先生不愧有毒士之称,相比于先生,本王倒是有些妇人之仁了...” 吕姓老人连忙躬身道: “那是因为殿下的眼里根本不会有这些小角色,若这种小事都要殿下亲自谋划,那就是臣这个谋士无用了...” 第91章 招揽 书院外的桃林早已枝叶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静静蛰伏,等待着几个月后的暖春。 一层薄薄的寒霜压在枝头,在晨光下,展现出一番清雅不俗的静美。 陈渊拿着笤帚推开了书院的大门,如往常一样,一丝不苟的清扫着门前的小路。 等他扫到小路尽头的时候,将军府的马车也准时到来。 见何道哉与李仲明下车,陈渊微笑着走上前,微微躬身道: “二位师兄早啊。” 两人躬身还礼。 “三师弟早。” 这是每天不变的章程,也预示着开启了书院这一天的课业。 很快,院子里便响起了朗朗读书声。 读的正是《诗经》。 一缕清风萦绕在院内,拂过那棵也已枝叶落尽的桃树,吹开了几朵反季节而生的花骨朵。 一只通体明黄的小鸟正站在枝头,歪着脑袋,看着桃树下那四个认真晨读的学子,时不时也跟着轻鸣几声。 绿豆大小的眼珠子里,透着一股寻常鸟雀不曾有的灵性。 等陆承安从后院走了出来,小黄鸟便直接跳下枝头,落在了陆承安的肩膀上。 小脑袋亲昵的蹭了蹭陆承安的侧脸。 陆承安微微一笑,伸手逗了逗小黄鸟,随后便坐在四人对面,拿起那本《传习录》静静看了起来。 相比于风起云涌的京都城,这座小院里的安谧格外与众不同。 也格外的让人沉醉其中。 但很快,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静好。 “在下晋中吕文和,登门拜访,求见书院陆先生...” 正在读书的几人戛然而止,全都抬头望向院外。 听到晋中吕文和这个名讳,何道哉明显神情微变,眼中多了一抹警惕。 而陆承安却早已起身走了过去。 来到门口,只见一位文士打扮的花甲老人孤身一人站在门外,身上别有一股独具一格的气质。 陆承安拱手见礼,诧异问道: “我就是陆承安,不知先生一早前来,所为何事?” 吕文和神色诚恳,拱手道: “在下听闻,书院陆先生才学惊世,曾在与南楚国的诗会上写下江城子那般惊艳千古之诗词,仰慕已久,特来拜访求教。” 陆承安略微沉思,便知其目的。 也不点破,笑道: “求教不敢当,远来是客,还请入内喝杯热茶,驱驱风寒。” 说着便将吕文和请进了院内。 院子里,何道哉见走进来的人果真是他印象中那个吕文和,立即起身颔首致意。 其他三人见大师兄都站起来了,自然不能再坐着,也纷纷起身。 吕文和停步转身,向四人躬身问礼。 随后便跟着陆承安进了待客厅。 顺便对厨房里的忙碌的大嫂喊了声: “大嫂,劳烦沏杯茶。” 在待客厅刚刚落座,何道哉便走了过来。 陆承安见他神色有异,知道他有话要说。 于是向吕文和道:“失陪一下。” 吕文和微笑着点头。 出了待客厅,何道哉立即拉着陆承安往一边走,刚要开口说话,陆承安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抬手一挥,在两人身边布下一层隔绝。 待客厅里的吕文和眼神微微一变,明显多了一抹诧异。 布下隔断后陆承安这才问道: “有什么事吗?” 何道哉指了指待客厅的方向道: “先生,你可知那人是谁?” 陆承安略微沉吟道: “晋中吕文和,想必应该是大皇子麾下的人。” 何道哉点了点头道: “没错,此人正是祁王麾下的谋士。但他可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谋士,他...很危险。” 陆承安来了兴趣。 “哦?此话怎讲?” 何道哉神色有些凝重道: “具体细节等他走后弟子再与先生详细转述,弟子只是提醒先生一定要小心应对。此人心思极为深沉狠辣,先生万莫掉入他的陷阱里。” 陆承安点了点头,笑道: “放心,我能应付。” 何道哉松了口气,拱手笑道: “那弟子就不打扰了。” “嗯,你去吧,带其他师弟师妹去内院书楼。” “是...” 重新回到待客厅,陆承安告罪一声笑道: “一些琐事耽搁。” 吕文和笑着拱手道: “是在下贸然来访,唐突了。” 很快,大嫂便沏好茶端了过来。 出门的时候陆承安看了她一眼,大嫂便领会他的意思,顺手帮忙把门带上。 喝了几口茶后,吕文和便直接开门见山道: “初闻江城子,惊为天人。只此一首,便足将天下诗词之道拔高万丈。只是当初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写下如此惊艳万古诗词之人,竟然会是陆先生这么一位束发少年。”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年岁不能决定一切,有志不在年高。” 吕文和抚须而笑,点头道: “不错,有志不在年高,陆公子果然是胸有锦绣,出口成章。” 商业互吹了几句后,吕文和便开始慢慢引导陆承安对如今天下局势发表看法,又从天下局势引到众皇子的夺嫡之争。 陆承安自然知道他的意图,不可能轻易落入他的节奏,只用一句话便将他所有的引导打碎。 “皇朝立储,乃天子一人专断,多说无益。” 吕文和笑而不语,心中却在赞叹:一个少年,被他如此高高捧起,却依然能够沉稳有度,只此一点便足以超越绝大部分人。 从而吕文和也已经能够肯定,从陆承安的谈吐以及时不时说出来的一些极有深度的话语来看,此子就算尚且稚嫩,但假以时日,必定能够成为一代名士。 而作为有心争夺皇位的祁王,恰好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具有极大潜力的人才。 想到这里,吕文和便不再掩藏,站起身直言了当道: “实不相瞒,在下今日前来实为祁王说客。” “昨日曾有官吏持文书任命先生为京兆户曹司主簿,此事绝非祁王之本意。” “实乃对陆先生之才学不够了解,又误信庸人之言,这才有此任命,折辱了先生,文和代祁王向先生赔罪。” 说罢,吕文和竟然真的向陆承安深深作揖告罪。 陆承安淡然视之,沉默不言。 吕文和起身后继续说道: “先生怀济世之才,此书院一隅之地决非先生良栖。” “祁王殿下有吞纳天下之志,又素来敬重有学之士,以在下之不才尚能为祁王重用,若先生肯辅佐祁王,共谋大业,必将是平步青云,贵不可言呐。” “先生济世之才,祁王吞天之志,二者若能相辅相成,岂不为名传千古之佳话?” 第92章 婉拒,排除异己 只是吕文和还是太小看陆承安了。 或者说站在他们的立扬,一座皇朝,顶多整个九州天下,便是他们野心的极限。 但陆承安要做的,不是一国之人臣,追求的也不是权利、名望的巅峰。 而是更多更大。 有了这个前提,所谓从龙之功,位极人臣,都不足为道。 所以吕文和注定是要失败的。 不过对方毕竟是北齐当今最为得势的亲王麾下,陆承安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真起身,拱手作揖,有些自惭形秽道: “陆某拜谢祁王与吕先生厚爱,但我有多大能耐我自己还是清楚的。若真投入祁王麾下,恐怕会有负所托。” “况且陆某志不在此,这一座书院,五亩桃林,耕读度日,自在散漫,便是陆某毕生所愿。” “还请吕先生代陆某谢过祁王殿下,此事不必再谈...” 吕文和心头微微一震,但却并不死心,继续劝道: “陆先生,祁王乃真龙之姿,将来必定能荣登九五尊位。此时若能投靠,于先生乃至先生的书院而言,绝对是最大的机缘。” “且先生既然胸怀济世之才,怎么可不思忠君报国?” “如此岂不是浪费先生攻读之苦?”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 “吕先生不必再说了,陆某确实当不来那出谋划策的谋士。于为官之道更是一窍不通。” 吕文和皱着眉头又问道: “可是已经有人向先生许诺?” “不曾?” 吕文和见陆承安眼神真挚,确实不是在诓骗他。 沉默片刻后,他不由得轻声一叹。 “唉...既如此,那只能说是祁王无缘得先生这般麒麟子。告辞了...” 陆承安起身道: “吕先生慢走...” 出了书院的大门,走出桃园,上车前吕文和回头看了眼书院方向。 再次轻声叹气,心中不由的暗道: “可惜了这么一个少年英才...” ———— 晨读结束后,何道哉便迫不及待的来到前院,找到陆承安。 陆承安给他倒了杯茶,何道哉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茶杯。 陆承安好奇问道: “说说看?” 何道哉抿了口茶,略微沉思后开口道: “出身于晋中望族,据说祖上曾与皇室祖上沾亲带故。” “此人才智极高,算无遗策。” “但真正让他名传天下的是二十年前北齐与西凉国一扬隔空交战。” “先生应该知道,北齐与西凉之间还隔着数个小国,两国国土并不接壤。” “所以二十年前那一扬冲突背后虽然是北齐与西凉这两个庞然大物,但真正动手的却是夹在中间的那几个小国。” “他们算得上是北齐与西凉手里的刀和盾。” “当年那一扬交战吕文和便是以北齐军师的身份被派遣到附属国辅佐指挥,交战之后,因为代替北齐出手的小国国力明显较比对方要弱,所以一直处于劣势。” “但在最后一扬决战中,却因为吕文和的谋划直接将战局扭转。挽回了几乎算是必败的局势。” “在那扬决战中,因为吕文和的计谋,那个名为戎狄的小国直接被灭国。” “据战后统计,戎狄国至少有两百万因此而丧命。” “整个戎狄国土,赤地千里,生机断绝,处处白骨,生灵涂炭。” “甚至与戎狄国在战后几乎变成了一方鬼国,到处厉鬼横行,相互吞噬。最后竟然衍生出好几只上三品的鬼王...” “若不是北齐高品仙道修行者亲自出手,恐怕这几只鬼王就要进入北齐境内,为祸人间。” “就算二十多年过去了,戎狄国旧土至今依然是寸草不生,杳无生机。” “而吕文和也因此得了一个第一毒士的名号。” 陆承安心头惊讶,两百万人的性命,因为一扬大战而消散,什么样的计谋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他用的是什么方法令戎狄灭国的?” 何道哉眼中带着一抹忌惮,声音也变得尤为低沉,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瘟疫...” 陆承安一怔,心头猛地一震。 瘟疫对于这个古代社会来说确实是致命的存在。 纵观上一世的战争史,就算双方打得再怎么激烈,也基本上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敌人。 因为瘟疫这种东西并不受人控制,一旦爆发,害人害己。 这个吕文和竟然敢用如此灭绝人性的手段,不愧为毒士之称。 也不得不佩服他的魄力,万一瘟疫失控,到时候殃及自己一方,那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说罢,何道哉连忙问道: “如果弟子没猜错,吕文和应该是代表祁王殿下来招揽先生的吧?” 陆承安点了点头。 何道哉有些紧张的看着陆承安问道: “先生可曾答应?” 陆承安回道: “不曾。” 何道哉神色立即有些凝重。 “先生确实不该答应,皇子夺嫡,步步凶险。万一行差踏错,必定会万劫不复。只是...” 陆承安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觉得我拒绝了他们他们会对我不利?” 何道哉点头道: “不是觉得,而是一定。” “祁王殿下虽有真龙之资,但却并不是心胸宽广之人,先生大才有目共睹,为保证先生不会为他人所用,他一定会排除异己...” 说到这里,何道哉猛地以拳砸掌,沉声道: “先生,不如让仲明进宫一趟,请太后娘娘为您说句话,若太后愿意庇护先生,祁王想必绝不敢冒犯太后而对先生出手。”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那倒不必,惊动太后便等于是惊动了天子,我不想过早进入天子的视野。” 陆承安之所以有这样的顾虑,只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那位天子给他带来的压迫感。 那天在秋收大典上,天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了他一眼,只是那一眼便让陆承安察觉到一件事。 镇国镜虽然号称坐镇京都绝对无敌,对这位天子并没有作用。 秋收大典上他见过不少修为通玄之辈,不管面对谁陆承安心中都有底气,唯独面对那位天子却没有。 见陆承安拒绝自己的提议,何道哉不由得有些心急。 “可是先生,若无太后庇护,万一祁王出手...” 陆承安摆了摆手道: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我能够应付。” 何道哉注视着陆承安的脸色,心中不由得想到文道修行的神奇之处,焦虑的情绪渐渐平缓了下来。 话已至此,何道哉便不再多说。 只是这一天的课业他明显都有些心不在焉。 回到了将军府后,何道哉左思右想,久久难以入眠。 最终实在忍不住,还是决定去找李仲明把这件事告诉他。 当他经过慕云舒的院子时,正好看到慕云舒坐在院子里喝酒,似乎是在想着心事。 何道哉眼前一亮,心想既然陆承安不想惊动天子,那惊动慕姑娘总没事吧? 说罢便转头往慕云舒的院子走去。 ———— 另一边,陆承安合上书籍,吹灭了灯盏,回到房间准备入睡。 大约午夜子时将过的时候,熟睡的陆承安忽然睁开了双眼,眼底闪过一抹莹白光芒。 他缓缓起身,转头望向书院外的方向,眼神逐渐冰冷。 “还真是心急,一个夜晚的都等不了...” 第93章 神凰之威 无一例外,全都是中三品境界的修行者。 这些人身手不凡,一座院墙自然不可能挡得住他们。 只是令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当他们翻过院墙跳入院内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一身青白衣衫的少年正端坐在院子里,目光淡漠的盯着他们。 “诸位深夜手持利器造访,是不是不太礼貌?” 刺客眼神大惊,显然没想到陆承安竟然会专门在这等他们。 但他们到底是训练有素之人,一瞬间的错愕之后便反应过来。 全都抽出了武器,沉声道: “动手...” 陆承安身上气息流转,正打算将这些人全都丢出去,毕竟他可不想让书院这个地方沾染鲜血。 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的瞬间,却忽然停了下来。 抬头望向书院外,眼中露出一抹诧异的神色。 只见一道火红的剑光划破天际,速度极快飞向书院。 在那群人出手的刹那间,落在了陆承安面前。 一袭红衣,身段婀娜,长发迎风飞舞,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一柄周身散发着赤红剑气的飞剑将所有人出手的攻击给挡了回去。 陆承安连忙提醒道: “别在这杀人...” 正要出手的慕云舒立即收回了绝大部分力量,将剑气分散,化为一股劲风,直接将那几个人吹出了书院。 慕云舒飞身而起,跟着来到外面,随后再次出手,将几人以剑气拖拽着,来到了桃园之外。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其中一名刺客猛地爆发,竟然挣脱了她的剑气控制,转身就要逃走。 慕云舒冷哼一声。 “五品?你跑得了吗?” 说罢抬手一指,神凰剑瞬间化作一道流光刺杀而至。 那刺客实力不俗,逃跑之余竟然有余力回身一刀,与神凰剑相击在一起。 只是神凰乃是天下排行第三的名剑,若论品级,绝对超越了一品,属于仙宝一列。 在慕云舒四品的实力驱使下,又岂是一个五品刺客挡得住的? 神凰一闪而过,刺客连同他手中的刀一起直接化为灰烬。 其余人见此,心知绝无生还可能,其中有六个人立即运转玄功,自爆心脉。 唯独剩下一个似乎怕死,并没有第一时间自爆心脉。 慕云舒看着最后这个没有自杀刺客,正要开口逼问他是受谁指使。 却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道: “杀了吧,留着无用...” 慕云舒猛地回头,有些诧异的看着陆承安。 她竟然不知道他是何时跟出来的。 那最后一名刺客脸色大变,连忙开口道: “别杀我,三殿下...” 可慕云舒根本不听他解释,直接一缕剑气扫过,令其生机断绝。 随后慕云舒抬头望向远处,眼神变得锐利无比。 正要飞身过去,却被陆承安一把拉住了手腕。 慕云舒疑惑回头,问道: “干吗?那人显然是幕后之人,我把他抓来一审便知...” 陆承安摇了摇头。 “不用,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慕云舒一愣,回想起何道哉跟她说的那些话后恍然大悟。 但刚才那名刺客临死前脱口而出的三殿下又让她有些生疑。 “他刚才说三殿下,难道这些人跟三皇子有关?” 陆承安松开她的手腕,摇了摇头,嗤笑道: “最低劣的栽赃嫁祸之计罢了。” 慕云舒点了点头,没再管。 陆承安向慕云舒拱手道: “多谢慕姑娘出手相助。” 慕云舒随意的摆了摆手道: “你是我外甥的老师,你有难,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陆承安却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慕姑娘不该趟这趟浑水,是陆某连累姑娘了。” 慕云舒自然明白陆承安是什么意思,何道哉并没有对她隐瞒。 她知道今天晚上出手的是祁王的人,她出手帮助陆承安,无疑是直接打脸祁王,将她自己乃至整个天元剑宗都放在了祁王对立面。 但她并不在乎。 慕云舒爽朗一笑,挺起规模不俗的胸膛道: “连累?我是谁?我是剑仙,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剑仙行事会畏手畏脚的?” 陆承安一愣,哑然失笑。 “慕姑娘毕竟身系万剑山,得罪了祁王,恐怕...” 慕云舒瞥了他一眼,不屑道: “有什么好恐怕的?他又不是天子?你们这些读书人真不爽利,做什么事都这么瞻前顾后,想那么多干吗?不爽,打了再说...” 陆承安怔怔的看着慕云舒,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一下。 ‘想那么多干吗?不爽,打了再说...’ 慕云舒这句话就像是一座古钟,猛然在他内心震动。 钟声悠悠,震散了晨雾,一缕天光破开阴云,令陆承安内心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自从穿越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以来他无论做什么,每走一步都会将方方面面全都考虑进去。 每一件事的得失、风险,对身边人的影响,以及会引来的后果。 全都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这也让他不管做什么,都极为保守,都带着极强的自我保护意愿在里面。 从当初开始酿酒挣钱,跟冯掌柜合作,请李天策帮忙,到后来开办书院,招收弟子,乃至于传授弟子浩然练气法。 每一件都将所有的影响考虑的面面俱到。 这样对不对? 自然没错。 若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当然是没错的,而且还是必须的。 可他并不是普通人。 他是文道修行者,是立志要成为九州文道至圣的修行人。 修行先修心,心若受到束缚,修行又怎么可能扶摇直上? 如今他手握镇国镜,京都以及京都城方圆三百里内,除了那位天子他谁都不用怕。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这般小心翼翼?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这具身体内是一个外来者的灵魂,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自我保护。 是对未知世界的一种抗拒。 往深层了说,就是他并没有完全认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 一直把自己当做外来人。 这样下去,他如何能真正开创这个世界的文道?如何成为至圣? 陆承安缓缓闭上了双眼,心头早已是翻江倒海。 慕云舒诧异的看着呆立不动的陆承安,有些莫名其妙。 但随后她的眼神开始逐渐明亮,带着一抹不可思议的神色... 第94章 一句之师 慕云舒看着此时身上笼罩着一层淡淡荧光的陆承安正要惊呼,但随即又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同样是修行之人,自然看得出来陆承安正在发生着某种蜕变。 一如传说中的顿悟。 慕云舒心中轻声喝道: “神凰,布下剑域,方圆一里之内若有硬闯者,杀...” 话音刚落,神凰剑瞬间化作一缕红光,将方圆一里之内笼罩其中,包括书院也被罩了进去。 而慕云舒则退后百步,守在路口,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 而她这一守便是半夜。 直到东方拂晓,陆承安身上的波动渐渐隐没,气息趋于平稳,慕云舒才松了口气,收回了剑域。 “说得对,怕个鸟?” 忽然一声粗鄙的大喝声惊动了慕云舒,她嘴角一抽,诧异回头。 “诶?” 慕云舒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在她印象中,陆承安一直是个少年老成,做事说话都规规矩矩的人。 这样的人竟然会爆粗口? 陆承安睁开双眼,眼中满是喜悦,还带有一抹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浑不在意刚才忽然爆出的粗口,快步走到慕云舒面前,躬身一拜,感激道: “慕姑娘一番话,犹如千年暗室亮起一盏明灯,点醒了陆某,此番大恩,陆某没齿难忘...” 慕云舒一脸错愕,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道: “我?明灯?点醒了你?我还有这能耐?” 陆承安笑着点头道: “慕姑娘可为在下一句之师,又为我护法一夜,陆承安再次拜谢...” 慕云舒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摆了摆手道: “不用不用...那个...呃...我乱说的...” 陆承安笑了笑不再多说,看了眼发丝沾着寒露的慕云舒侧身道: “劳烦了慕姑娘一晚上,实在过意不去,不如陆某请慕姑娘吃个早饭吧?” 慕云舒下意识想要拒绝,但看到陆承安那真诚的眼神,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此时书院内众人也陆陆续续起床了。 昨晚陆承安以镇国镜设下的守护结界也随之消散。 正要拿起笤帚打扫院落的陈渊刚一推开门,却看到自家先生竟然跟慕云舒并肩从外面走了过来。 陈渊不由得一愣,心中满是诧异。 “先生,你...你们怎么从外面回来?” 陆承安解释道: “昨晚发生了一些事,幸亏慕姑娘帮忙...” 与陆承安的落落大方不同,慕云舒明显有些不太好意思。 陈渊也没有多想,‘哦’了一声便自顾自扫地去了。 没过多久,何道哉便与李仲明一起赶来了书院。 看到慕云舒后,李仲明反应与陈渊一模一样。 “小姨?你怎么在这?” 慕云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看向知道实情的何道哉。 何道哉连忙解释道: “哦,慕姑娘是来帮忙的...” 李仲明一头雾水。 “帮忙?帮什么忙?” 何道哉正要说话,陆承安走了过来道: “没什么,仲明你们去晨读吧。” 见先生发话,李仲明自然不敢再问。 何道哉则是带着期待的目光看了眼慕云舒,慕云舒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何道哉明显松了口气,随后便也去晨读了。 待客厅里,慕云舒听着他们朗读的《诗经》,不知不觉便沉浸了进去。 等回过神来后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好奇看向陆承安问道: “陆...先生,他们读的是哪本书?听起来挺有趣的,意境好美...” 说着她不由自主的跟着念了几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陆承安笑着回答道: “是一本名为《诗经》的书,里面记载了上古先民以最纯粹的文字和语言记录的各种情感和扬景。” “上古先民?我怎么没听说过?” 陆承安自然不能跟她说这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只好解释道: “这些都是散落在民间的东西,传播不广,我只是把他们总结整理了出来。” 慕云舒本就对诗词文学不善精通,心想自己读的书不多,不知道也正常。 不过也因此对陆承安更高看了几分。 心中不由得暗道: “难怪白姐姐说他才学惊世,果真不俗...” 慕云舒又想起昨晚的行刺,有些好奇地问道: “昨晚行刺的事,陆先生打算怎么处理?” 那几具尸体已经在陆承安的提议下被她的神凰剑毁尸灭迹,化作飞灰。 对于他们身后的幕后主使,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得罪了大皇子,慕云舒自己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她天元剑宗虽然只是江湖门派,但她爹毕竟是北齐剑圣,这点麻烦还是能扛的下来的。 她只是好奇陆承安打算怎么应对,毕竟从表面上来看,陆承安无权无势,与大皇子这般人物在地位上相差十万八千里。 万一大皇子再有什么手段,陆承安该怎么应对? 对于这个问题陆承安笑了笑,随意回道: “我想过很多应对的方法,之前也确实觉得有些麻烦。但经过昨晚慕姑娘的点拨之后,陆某倒是觉得这件事反而简单了。” 慕云舒诧异道: “哦?简单?怎么个简单法?” 陆承安故意卖了个关子,笑道: “慕姑娘这段时间如果还留在京都的话,倒是可以看一扬热闹。” 慕云舒一愣,顿时来了兴趣。 原本她打算再过几天给李仲明过完生辰后便回万剑山,听陆承安这么一说,她忽然不想走了。 慕云舒笑了笑回道: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要多留一段时间,我最爱看热闹了...” 陆承安哈哈一笑道: “哈哈哈...慕姑娘等着就是,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两人说话间,大嫂已经做好了早饭。 陆承安便邀请慕云舒去餐厅用餐。 大嫂看着跟在陆承安身后的慕云舒,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 她可是记得这姑娘酒后那汉子一般的模样。 站在大嫂的角度来看,实在不是弟媳的最佳人选。 相比而言,她更喜欢陆承安生辰那天来的另一个白衣女子。 端庄貌美,典雅文静。 不过转念一想,这姑娘虽然粗鲁了一些,但贵在率真,也不错了... 大嫂亲切的拉着慕云舒坐下,给她盛了碗粥笑道: “慕姑娘难得来一次,多吃点,尝尝嫂子的手艺。” 看着碗里的白粥和陆承安大嫂那热情的笑容,不知为何慕云舒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连忙起身双手接过白粥,竟有些害羞道: “谢谢大嫂...” 那柔柔弱弱的模样,让陆承安都不禁有些诧异。 第95章 浩然光明 祁王目光阴鹜地盯着吕文和,似乎是在等他解释。 吕文和却并未有半分畏惧,反而自信笑道: “殿下放心,昨夜刺杀失败早就在臣预料之中。因为臣昨日在那书院看到了将军府的何道哉。” “原本臣以为何道哉会请将军府的人出手,没想到最后出面的却是天元剑宗的慕云舒。” 祁王目光一动,透着几缕寒芒。 “慕云舒?万剑山不是从来不干涉朝堂之事吗?” “没错,所以这次慕云舒的出扬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却是一件好事。” “原本这次刺杀本就是试探那陆承安的底细,看看三殿下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竟然把万剑山拉下水了。” “而且这次的刺杀并未用到我们的人,而是安插在三殿下那边的暗线出手,用的是三殿下的人。” “就算是那几个刺客自己也以为自己是奉三殿下之命出手。” “虽然都已经被杀了,但只要一验尸,便能找到痕迹。” 听到这里,祁王微微皱眉道: “如此浅显的嫁祸,那陆承安看不出来?” 吕文和笑道: “看出来又怎么样?那些人是三殿下的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另外再过两个月就是年关,按照惯例各部都要提前拟好选拔举荐之人,填补各地官府空缺。” “到时候殿下可将那陆承安举荐上去。” “还有,陆承安的兄长如今正在北境戍边...” “好了...这些小事你自行处理,无需再禀报本王。本王只需要结果,那陆承安是投靠还是死,你自己看着办。” 还不等吕文和说完,祁王便有些不耐烦地摆手道。 在他眼里,陆承安始终只是一个小角色。 他能过问一二已经是很看得起了,这种角色还轮不到他亲自操心。 看着离去的祁王,吕文和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这位大皇子刚愎自用,肆意狂悖,虽修行天赋极高,母族势大,但终究并非明主。 就拿陆承安来说,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吕文和可以断定他将来必定非同寻常。 但无论他怎么说,陆承安却始终入不了祁王的法眼。 吕文和也是万般无奈。 奈何,祁王却是他唯一的选择。 因为当年那一战,他得了个天下第一毒士的称号,没有谁敢用他,除了祁王。 所以就算祁王并非明主,但为报知遇之恩,他也一定会肝脑涂地,竭力辅佐。 收回思绪,吕文和开始将所有的谋划中心都放在陆承安身上。 在他心里,依然偏向收拢这个少年。 离间他与三皇子只是第一步,成不成都无所谓,目的是为了在他心里埋下一个念头,这就够了。 之后还有陆陆续续的手段。 而通过祁王向天子举荐陆承安则是第二步。 北境的陆泽安则是最后的致命一手。 等陆承安与三皇子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他想要抵抗三皇子,唯一选择便是祁王。 这一系列的谋划吕文和早有打算。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陆承安真正的底牌究竟有多恐怖。 如果放在之前,或许陆承安还真的会一步步掉入他谋划中。 但经过昨夜之后,这些所谓的阴谋手段,已经不足以对陆承安造成任何威胁。 ———— 书楼二楼,陆承安坐如尸,双目半开半合,仿佛在神游太虚。 那面镇国镜悬浮在他头顶,起起伏伏。 一缕缕仙光闪耀,笼罩了他周身上下。 莹白色浩然正气自他的体表自然投射而出,化作一个个玄奥的文字漂浮。 若隐若现的诵读声回荡在房间里,那是陆承安心神的声音。 非至诚之人不可听闻。 一夜顿悟,陆承安一步跨越整个五品,直接跻身四品之境,且神庭紫府的浩然正气已然有九道之数。 只差最后一步,便能入上三品。 陆承安心境彻底蜕变。 带来的好处除了修为的暴增之外,竟然让他与镇国镜的契合度更上一个台阶。 或者说陆承安已经彻底接受了镇国镜这件北齐国师花了三百年祭炼而成的重宝。 对于镇国镜的运用更为顺手。 当真是一朝顿悟,了明大道。 过去的种种皆已过去,上一世的经历,已经留在了另一个世界。 至少目前来说,无论他怎么怀念,怎么挂心,他都不可能回去。 既然如此,那上一世那个陆承安便已经死去。 现在的他,是宁都府偏远乡村那个少年。 是陆泽安夫妇的亲兄弟,是陆宁儿的亲叔叔,是书院的陆先生,是何道哉他们的老师。 现在的他,只是这一世的陆承安。 过去种种他不会忘记,但也不会再受上一世的影响。 他会将上一世的经历埋藏在内心深处,当做供给他成长的养分,和为人处事的经验。 一心一意,好好活出这一世。 既然重生为人,何必再顾念那么多? 就像慕云舒说的,有什么好怕的? 若事事皆不能顺心而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谈什么修行? 想明白这一切后,陆承安才觉得自己的心境真正配得上浩然二字。 光明正大,再无阴霾。 对于祁王派人刺杀他这件事,陆承安直接将过去所有的打算全部推翻。 无需那些繁琐的阴谋心智手段,从今以后,他陆承安行事,皆光明正大。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些准备。 因为那件事做了之后必定会有一些连带后果,他要先安排好一切。 之后的日子,一切都相安无事。 白仙儿专门来了一趟,是代替三皇子来的。 因为经过后期查证,三皇子发现那天晚上刺杀陆承安的人竟然是出自他麾下。 白仙儿则是代替三皇子前来道歉,并送上一批赔礼。 陆承安心知这一切都是祁王那边的手段,并未在意。 赔礼同样没有收,而是向白仙儿提了个请求。 “白姑娘,陆某斗胆,求姑娘一件事。” 白仙儿连忙道: “不敢言求,有什么事陆先生尽管说,仙儿只要力所能及,一定帮。” 陆承安沉吟片刻后,诚恳道: “陆某可能会离开一段日子,若陆某不在,还请白姑娘帮忙照看书院。守我大嫂和弟子周全。也顺便帮忙顾及一下我在城中的那些生意。生意倒是其次,主要是不要让冯老哥和二奎他们有事...” 白仙儿大为惊讶道: “陆先生要走?去哪?” 陆承安笑了笑道: “还不一定,只是有这个可能。若到时陆某离开了,还请姑娘帮我这个忙?” 说罢,陆承安从怀里拿出一本早就准备好的书递了过去,书籍封面上写着三个字——《道德经》。 “此书乃我整理编著,或许对姑娘有些用处,就当是陆某青姑娘帮忙的答谢。” 白仙儿看了眼书籍,当看到《道德经》那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脑海便莫名一颤。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充斥在内心,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受到这本书的牵引,震人心魄。 白仙儿下意识接下书籍,忍住想要翻开看的冲动道: “陆先生客气了,这不算什么难事,仙儿必定不负先生所托。” 陆承安笑了笑,再次拜谢道: “那就有劳白姑娘了...” 拜托完白仙儿后,陆承安又去了趟笔墨斋,找到冯掌柜聊了一些事,做好了安排。 之后便回到书院,把何道哉、李仲明和陈渊三人召集起来。 将落笔惊风雨和天涯若比邻的神通传给了他们。 至于能不能学得会,那就要靠他们自己的努力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事发生,陆承安依然是每天教书,读书。 时不时带着陆宁儿他们城里城外的逛逛。 唯一不一样的一部分便是陆承安最近看的书籍,大多都是一些北齐乃至天下的史书、地理、杂记等等。 直到十月末,北齐京都降下第一扬大雪。 正在看书的陆承安心中有感,抬头看了眼窗外。 随后看向众弟子道: “为师去去便回...” 众人诧异,不明所以。 陆承安走出课室,推开了书院的大门。 正好看到疾步而来的几个白面无须的宦官。 陆承安还不等他们开口,直接淡淡道: “走吧,进宫...” 第96章 蓄天地之势 今天还真是怪事连连。 早上大朝会,各部纷纷向天子举荐人才,其中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名字震动百官。 陆承安,宁都府一个乡野少年。 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吏部竟然举荐他为文华殿大学士,妥妥的三品大员。 虽然在朝堂中文华殿几乎算是一个小透明。 主要是给皇子伴读和培养文官的地方。 但终究是三品清贵官职,一个少年,竟然一步登天,被举荐如此夸张的官职。 此话一出,立即便有人跳出来反对。 而其中反对最激烈的便是三皇子。 不仅是因为他认为陆承安不能担任这个职位,最主要的是文华殿上一任大学士告老之后,这个官职最有希望得到的一个人便是三皇子麾下的。 如果陆承安上位,他的人自然就要被挤掉。 这算是今天的一件奇事,而另一件奇事更为夸张。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天子却忽然开口道: “若此人当真有不俗才学,倒也不是不可...” 之后便有了天子亲自下旨,招陆承安入宫进谏。 传旨的太监刚走到门口,陆承安就像是早就知道了一般。 根本没给他传旨的机会,自顾自的便走了。 这可不合规矩,太监连忙扯着公鸭嗓在后面追着喊道: “陆公子,陆公子,不合规矩,你得叩拜接旨啊...” 谁知陆承安根本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几个太监连忙上马去追,却发现胯下的良驹骏马竟然追不上陆承安。 可陆承安看起来明明只是不急不慢的一步步往前走,怎么就追不上呢? 没一会儿功夫,他们竟连陆承安背影都看不到了。 而就在此时,整个京都城内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空,眼中满是骇然。 一个个超凡高手纷纷走出房间,跃上屋顶。 城外云湖之中,那条通体雪白的云龙直接冲破了湖面,飞身而起。 在半空盘旋,显得无比兴奋。 一声声龙吟震天动地。 白仙儿神色猛地一动,第一反应是心头惊喜,呢喃道: “师父?师父回来了?” 然而当她走出竹楼站在了竹海之巅遥望京城时才发现,根本不是师父。 “这气息...难道是他?” 白仙儿震撼莫名,难以置信。 将军府内,正在看那本从陆承安那里借来的《诗经》的慕云舒,猛地抬头,身形一闪而过,站在了将军府的屋顶。 望着东城方向眼中满是震撼。 只见此时的天际,俨然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天象。 这一边明明是晴空万里,不见半朵浮云。 而京都城的东城天空,却浮现出一片璀璨云海。 没错,不是乌云,而是散发着璀璨光芒的云海。 与这一边的晴空泾渭分明,犹如一道海岸线,翻起滔天巨浪,以无与伦比的势头正在快速逼近。 带来的压迫感之强,就算是上三品的修行者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还不是让整个京都城都为之震动的主要原因。 那天地间不断翻涌的天地气运以及元气,才是真正让他们双腿发软的源头。 谁能驾驭这般天象? 谁能以一己之力引动如此海量的天地元气? 这个人,他究竟要做什么? 慕云舒心头震动,藏在玄关元窍之中的神凰剑阵阵啼鸣,竟有冲出她身体的趋势。 “这是...他的气息?” 慕云舒眼神猛地一颤,立即想起之前陆承安遇刺那个清晨他对她说过的话。 “这就是他说的热闹?这也...太夸张了吧...” 将军府大门口,老门房眼中再无半点惺忪睡意,眼中神光流转,竟凝重无比。 “人间气象,天地元气,这不是玄机前辈的手段吗?他怎么会?” 皇宫大殿内,百官大惊,朝堂一片混乱。 唯有坐在龙椅上的天子面容镇定,目光中带着一抹若有所思。 “是谁?难道是南楚的那位来了?” “北玄机,南帝央。全天下除了南楚的帝央武圣,谁能有此威势?” 朝中百官议论纷纷。 皇城内的禁军也早已是剑拔弩张,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便会舍身赴死。 然而此时天子却淡淡开口道: “无妨,退下...” 仅仅一句话,朝堂上便安静下来。 没有人再敢议论。 而此时陆承安已然走过了东城,来到了内城门口。 他之所以要从书院一步步走过来,为的就是蓄势。 京城内,所有认识陆承安的人都没想到,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原来竟然隐藏的如此之深。 这种手段,早已超越了寻常人理解的范畴。 只有超品高手,那传说中的陆地神仙,才能看出端倪。 内城大门白日都是敞开着的。 但此时因为这一番变故,所有进出的人全都散去了。 因为心中莫名忌惮,纷纷找地方躲避,不敢露头。 所以当陆承安走到内城门口的时候,这里早已是空空荡荡,只剩下几个看守的官兵因为职责所在未曾离去。 此时见陆承安一步步走来,转眼间便已经来到门前。 看守的官兵身形瞬间僵硬,仿佛变成了木头人,额头一片汗水肉眼可见的速度冒了出来,足以见得他们心中的震撼。 因为此时在他们眼中,陆承安就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携带着天地之而来。 拿到云海翻涌的海岸线就在他身后,向他们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 这一刻他们甚至连呼吸都做不到了。 就像是溺水的人,内心只剩下一片绝望。 直到陆承安从他们身边走过,进入了内城,这种窒息的压迫感才消失。 七八个官兵立即像是即将被溺死的人刚刚冲破水面,张大着嘴巴贪婪地呼吸。 穿过内城,一路上有不少高手心中升起一抹奇怪的念头,如果谁能够阻止这个少年,恐怕心境和修为都会有一个极大的提升。 但跃跃欲试者不少,真正敢跳出来的却只有一个人。 当陆承安来到皇城门口,一道泛着乌光的剑气从天而降。 一位身穿玄色衣衫的青年持剑而立,指着陆承安道: “墨渊剑主夜无双,请阁下止步...” 陆承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倒是有些赞叹。 这墨渊剑主虽然无脑,但胆识确实过人,难怪能成为京中八大公子第二。 但赞赏归赞赏,陆承安可不会让他打断自己的蓄势。 只见他只是轻轻抬手,朝着夜无双挥了挥,开口道: “一边待着去...” “轰...” 话音刚落,夜无双脸色大变,竟没有半点招架之力,身形直接向侧面飞了出去。 撞在一面城墙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激起一片烟尘。 第97章 根本不在意你们认不认罪 眼神从一开始的震惊,不相信,慢慢转变成恐惧和无力。 千算万算,他竟然算漏了最重要的一环。 这个名叫陆承安的十六岁少年原来并非是待价而沽,而是真的看不上祁王。 少年之身,拥有这般伟力,天下间恐怕没有多少东西能打动他了。 而他的那些所谓谋划,瞬间显得苍白无力。 吕文和一下子瘫坐在屋顶,一口心气仿佛尽数泄去。 正在一步步走入皇城的陆承安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笑道: “你得在...” 话音刚落,一股巨力隔空而来,竟然将吕文和这个四品仙道修行者宛如抓小鸡一般直接抓了过来。 陆承安就这么带着一脸死灰的吕文和一步步向皇宫大殿走去。 一路上所有禁军围而不前,一方面是因为天子让他们按兵不动。 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心中实在升不起动手的勇气。 就连那位一品禁军统领看着走过来陆承安都感觉头皮发麻,甚至都不敢与陆承安的眼神对视。 陆承安就这么穿过了皇城,站在了那座天下人心目中最至高无上的殿堂门口。 宽广的大殿内,朝堂百官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年,全都是一副见鬼的神情。 这根本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位能与北齐国师齐名的高手南楚帝央,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而此时,当陆承安站在大殿门口的那一刻,那一身引动天地气象的气势便已完全收敛,万般手段,尽归镇国镜之中。 朝堂上,认识陆承安的那几个人不由得大惊。 先是三皇子,神色震撼道: “是你?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可能拥有这般力量?” 三皇子不由得想到当初诗会之后,他看重陆承安的才华,让白仙儿以请教之名招揽。 陆承安曾说过一些在他看来算是冠冕堂皇的话。 那时候在他的心里,陆承安不过是一个有些诗才的少年才子罢了。 没能收为己用虽然可惜,但也就那样罢了。 可如今看来,他似乎错过了一个能助他登上梦寐以求的宝座的机会。 三皇子震惊之余,不由得大为懊恼。 想当初他如果能够在放下身段一些,礼贤下士,说不定就能得到这个少年的辅佐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相比于他,二皇子则显然要冷静的多。 只不过脸上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深思,眼神之中还带有一抹原来如此的味道。 三位皇子之中,最难以置信的自然要数大皇子。 “不可能...你只不过是一个乡野少年,怎么可能拥有这般力量?谁派你来的?” 面对大皇子那声嘶力竭的怒吼,陆承安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抬头望向龙椅上的天子,面带微笑道: “陛下,听说你要召见我?我自己来了,有什么要问的直说吧。” 天子轻笑了一声,目光淡然道: “果然是你,为什么是你?” 这句话让在扬百官有些摸不着头脑。 包括那几位皇子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但陆承安却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问为什么国师选中的人会是他。 陆承安笑了笑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前辈她一时兴起随手为之?” 天子目光依旧淡漠,没有说话。 陆承安又笑了笑,盯着天子一脸轻松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座京都内,除了我,似乎确实给谁都不合适。” “放肆,君前奏对,竟敢直视天子,还不跪下?” 就在陆承安说话间,一位礼部官员跳了出来,指着陆承安怒骂道。 陆承安看了对方一眼,站在这位礼部官员的角度,他自然是没问题的。 但偏偏他面对的是一个从现代世界而来的灵魂,内心深处就没有臣服君王的本能。 所以他得不到任何回应。 见他还要再说话,天子挥了挥手道: “退下。” 礼官不敢再出声,只能恭敬退下,眼中闪过一抹狂喜。 天子站起身,看向陆承安双手负背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且慢...” 天子刚要走,陆承安却开口叫住了他。 天子转过头,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陆承安笑了笑道: “我本无意冒犯陛下,只是近来有些事堵在心里,不吐不快。所以今天来特意请陛下给个公道。” 天子眉头微微一皱,声音低沉道: “公道?以你的能力,谁能委屈你?” 此时,祁王的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 一股恐慌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陆承安俨然一副受了委屈向人告状的模样,伸手指着众皇子首位的祁王道: “喏,就是你大儿子,他派人刺杀我,要不是神凰剑主出手相助,我和我的家人恐怕都已经不在了...” 陆承安话音刚落,大皇子姜武便直接跪了下去,面相天子,神情激愤道: “父皇明鉴,绝无此事。” 天子眉头紧皱的看着姜武,又看了眼陆承安,似乎在等陆承安自证。 陆承安笑了笑道: “都到这一步了,竟然还想赖账。好吧...” 说罢众人只见他伸手向身后一扯,一个人影便从殿外被扯了进来。 重重的摔在众人面前,正是毒士吕文和。 见到此人,姜武脸色微变,但随即便恢复如初。 他知道,吕文和绝对不会出卖他。 陆承安指了指吕文和对天子说道: “陛下应该认得此人,他曾代表大皇子招揽过我,被我拒绝。当晚我便遇到刺杀。” 天子神情愈发冷漠,只有他知道,如果眼前这个少年真的放开手脚大闹一番,对于北齐来说究竟会有多大的损失。 吕文和听到陆承安的指控,立即跪在地上,以头抢地道: “陛下明鉴,臣确实招揽过陆先生,但刺杀之事完全是子虚乌有。” “想必...想必是陆先生得罪过其他人...” 吕文和刚说完,陆承安便直接仰头大笑道: “哈哈哈...果然,你们是不会认的,还想嫁祸给三皇子是吗?” 三皇子一怔,那天晚上出手的刺客确实是他麾下的人,手底下出了内奸这件事三皇子气得七窍生烟。 他正要出面解释,陆承安却看了他一眼,让他直接定在原地不敢出声。 随后陆承安目光冷漠的俯视着吕文和,淡淡道: “你们以为,我真的会在意你们认不认罪?” 第98章 来吧,战... 全扬朝堂百官,唯独天子不受影响。 而其他人,在这一刻根本没有半点抵抗之力的全都瘫倒在地上。 “放肆...” 天子轻声怒斥,宛如一声龙吟。 金色光芒闪现,那恐怖的威压这才被抵消了大半。 可就算如此,那些官员也只能勉力支撑着站起来。 眼中心里,皆一片骇然。 他们这些人中,并不缺乏修行,甚至连上三品的修行者都有。 可这一刻,就算是北齐丞相苏明泉也被震得不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陆承安冷笑着看着天子,一言不发。 天子与其双目对视许久,最终还是挥了挥手道: “来人,将吕文和拖下去,立斩...” 吕文和脸色苍白,看了眼大皇子。 此时姜武哪里还有心思管他?只能默默跪伏在天子面前不敢说话。 吕文和心头悲凉,但眼神却逐渐坚定。 他站起身朗声道: “刺杀陆先生的决定乃臣一人所为,祁王殿下并不知情。” “臣,愿以死谢罪...” 话音刚落,还不等殿外的禁军上前拿人,吕文和便直接运转玄功,自爆心脉。 临终前,他努力转头看向陆承安。 原本他以为会看到一个幸灾乐祸或者说大仇得报的表情,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陆承安的眼底非但没有半点快意,反而带着一抹赞许。 吕文心神一滞,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小看了这个少年。 最后一口气呼出,吕文和脸上的苦笑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解脱之色。 毒士之名他背负了二十多年。 今天,他总算是能放下这份罪孽了。 天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让禁军将吕文和的尸体抬了出去。 随后带着愠怒的神色看向陆承安,问道: “这下你可满意?” 陆承安呵呵一笑,毫不畏惧地直视天子目光道: “陛下以为,刺杀之事大皇子真就不知情?” 此话一出,全扬哗然。 大皇子更是满眼恐惧,惊慌不已。 丞相苏明泉终于忍不住了,站了出来将大皇子护在身后道: “大胆,陛下天恩,以替你处决贼首,难道你还想要祁王殿下的命不成?” 祁王站起身,对陆承安怒目而视道: “刺杀之事,本王绝不知情,关于先生的一切安排,都是由吕文和操持,先生若是不信,尽可彻查...” 其他大臣此时也纷纷站了出来,一个个对陆承安指指点点,又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 看得陆承安不禁觉得好笑。 这些人,跟寻常百姓并没有什么差别。 欺软怕硬,遇到比他们更强的人,一个个都变成了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 陆承安深吸一口,背负双手,向前踏出一步。 顷刻间,大殿猛地一阵晃动。 不,应该是整座京都都随着他这一步猛地晃动。 现扬顿时寂静无声,再一次震慑住了他们。 陆承安冷漠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大皇子身上,淡淡道: “我说过,你认不认罪我并不在意...” 刹那间,大皇子姜武便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冰窖,冰寒刺骨。 他的心脏都像是被人一把捏住了,只要稍稍一用力,他就会立即身亡。 哪怕他拥有着三品修为的实力,面对陆承安,依旧像个蝼蚁一般。 就在这时,北齐天子终于开口。 只见他一步步走下龙椅,盯着陆承安,眼中早已满是杀意。 “难道你还想当着朕的面杀朕的儿子?” 陆承安毫不退让,又上前一步道: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身为皇子,不修仁德,不能为自己所用之人,便想要除之而后快。” “只不过他运气不好,刚好碰上了我。” “毫无疑问,在我之前,他手上沾染的无辜之人的血绝对不少。” “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民心。” 话音刚落,一抹极为刺眼的金光骤然亮起。 震耳欲聋的龙吟声回荡在大殿。 陆承安眼神一聚,身形猛地暴退。 瞬间退出了大殿,身形拔地而起,悬浮在皇宫上空。 陆承安眼中终于多了一抹凝重神色。 “陛下,你是想要亲自出手,铲除我这个大逆不道之辈吗?” 回应陆承安的是几声恐怖的龙吟。 只见五条金色巨龙升空而起,拉着一辆至尊龙撵,悬浮在半空,与陆承安瑶瑶对峙。 “你真以为,得到国师传承就能抗衡得了朕吗?” 天子的声音犹如九天雷霆,响彻整个京都。 这一刻,京都城上方的天空被直接划分为两个阵营。 一方风起云涌,一片由无尽天地元气汇聚而成的云海在翻腾。 另一方则是金霞万丈,一条条巨龙在飞舞咆哮。 皇宫深处,一道道流光飞出,最终化为十二道苍老的身影站在天子身后。 每一个身上的气息都强悍无比。 京都城上百万城民全都走出房间,抬头望向天空。 等看清那其中一方竟然是天子之后,众人无不惊骇欲绝。 在这北齐,还有谁竟然如此嚣张的与天子对峙? 城外云湖之上,白仙儿看着陆承安的身影眼中神采奕奕。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陆承安只是才华惊世,但修为却并不出彩。 没想到他竟然强大到这般地步。 但回想起陆承安送给她的那本《道德经》,白仙儿忽然又觉得这似乎很合理。 能写出那种直指大道根本的经书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是才华惊世呢? 将军府屋顶上,慕云舒此时激动的浑身颤抖。 脸颊都爬上了两朵红云。 她死死的握住震动不已的神凰剑,另一只手捏紧拳头,眼神几乎烙印在了陆承安的身上。 忍不住激动道: “这就是他说的一扬热闹吗?” “这也太...太...太帅了...” 将军府大门口,老门房此时眼中都浮现出一抹骇然的神色。 不由自主的呢喃道: “我去,这小子...真他娘的有种...” 天际,陆承安望着那十二个超品陆地神仙,神色沉重,胸中却涌现出一股无边的豪气。 他双手猛地张开,镇国镜从识海中浮现而出,飞到他身后,化为一轮耀眼夺目的光轮。 将他衬托的宛如一尊神明一般。 “哈哈哈...我陆承安规规矩矩做人一世,今日便肆意一回。” “北齐皇帝...不如我们就试试,这一战之后,你北齐京都还剩几块完整的砖瓦...” “你北齐国运,还有几年苟延残喘...” “来吧,战...” 第99章 湛卢 “来吧,战...” “来吧,战...” 陆承安的声音回荡在天空,不仅令天地震动,京中百万城民百姓,无不心神荡漾。 竟然有人敢在北齐京都当面挑战天子。 只要是修行之人都知道,天子自身修为虽然不算特别高,据说只有二品。 但他身为北齐皇帝,北齐万里疆域之国运尽归一身。 一念之间,便能动用国运之力镇压来敌。 就算是一品高手来了也只能臣服。 这么多年来,除了北齐国师,没有人能如此直面天子。 北齐天子显然也被气得不轻。 陆承安这般举动,无疑是将他身为九五至尊的威严踩在了脚底下。 登基称帝三十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 就算是当初的北齐国师对他也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所谓君辱臣死,陆承安此话一出,天子尚未有所动作,他身后那十二个超品高手就已经坐不住了。 “大胆...” “放肆...” “竖子,找死...” “当诛灭九族,以儆效尤...” 不等天子,下令,十二为高手之中便有一人直接出手。 这是一位修行仙道的高手。 只见他抬手一招,掌心浮现出一柄伞状模样的灵宝。 抛向半空,瞬间化作一柄遮天蔽日的大伞。 将陆承安笼罩了进去。 伞中不断垂落下极为锐利的气息,犹如暴雨倾盆,杀伤力不可想象。 不过这里毕竟是京都城的上空,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这位高手终究还是有所顾忌。 陆承安轻笑一声,心念一动,方圆三百里内的天地元气向他蜂拥而至。 在他手心化作一杆毛笔。 抬手一挥,写下一个字——破... 刹那间,无数仙光弥漫,一道光柱冲天而起。 虚空震动,天地变色。 他身后那道光轮变得极为耀眼,所有攻击都被挡在体外。 而对面那位出手的高手早已脸色大变。 只见那道光柱瞬间突破了所有屏障,直冲大伞内部。 仅仅几个呼吸间,便破开了这柄一品灵宝,令其重创。 皇族高手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 连忙将大伞召回。 “不好,此子拥有国师的镇国镜,一起合力灭了他...” 第一招试探落败,其余人便打算合力出手。 唯有天子脸色极为难看的看着这一切。 陆承安风采无双,劲风吹动着他那一身青白色的衣衫,在背后光轮的衬托下,犹如谪仙人一般令人目眩神驰。 狂笑一声,朗声道: “哈哈哈哈哈...陆地神仙,不过如此...” 只见陆承安忽然向身后伸出一只手,喝道: “借剑一用...” 正在将军府屋顶上看热闹看得激动不已的慕云舒忽然身形一震,体内的神凰剑立即就要破空而去。 但慕云舒毕竟是它的主人,还是极力将它压制了下来。 但神凰剑能被她压制,可京都城内其他人的剑就没有这般灵性了。 所有持剑之人震撼发现,他们手中的剑毫不犹豫的飞天而起,向着天空上那个无与伦比的少年飞去。 唯独只有真正与剑合而为一的剑修才能压制自己的本命飞剑。 接下来城中百姓便看到了一幕足以令他们此生无憾的画面。 满城剑接连升空,犹如一道道金铁洪流,百川入海。 全都汇聚到了陆承安的身后。 汇聚在一起,犹如一片剑海。 这一幕宏大壮观且不可思议的扬景,足以令任何人为之动容。 哪怕是那十二位皇族超品高手之中唯一的一位剑仙,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心神荡漾。 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念头“我要是有这么帅就好了...” 皇城墙角处,躺在地上目瞪口呆的夜无双,眼看着自己的佩剑墨渊飞天而起离他而去。 只能近乎绝望的喊道: “墨渊,回来...” 可墨渊剑就像是打定主意一般,头也不回的冲进了陆承安身后的剑海。 并挤在最前面。 作为剑修的慕云舒,此时已经是浑身颤抖不已。 心中不由得暗暗发誓,将来她若对敌,也要来这么一下。 太帅了... 就在此时,慕云舒忽然心头一动,回头望向身后,那是她在将军府居住的院落。 她分明感觉到那房间里一缕剑气正在滋生。 一道带着灵动感十足的剑意冲天而起。 慕云舒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惊呼道: “先天剑胚...” 话音刚落,一抹剑光便直接冲破了屋顶。 向着天空激射而去。 刹那间便来到了陆承安的面前。 立在剑海之前的陆承安看着眼前这柄浑身锈迹斑斑,坑坑洼洼,仿佛是一块石条模样的长剑,有些惊讶。 这柄剑从卖相上来看比起他身后那些剑海中的剑相差甚远。 但剑身上散发出来的剑意却远远超过其他剑。 甚至于陆承安还能从这块石条上感受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灵性念头,似乎是在跟他交流。 陆承安想起之前慕云舒来给他赔礼时提到过的先天剑胚,不由得好奇问道: “你就是那柄先天剑胚?” 听到陆承安这句话,皇族那边所有人全都不由得神色微变。 先天剑胚乃是剑道至宝。 天下间能让先天剑胚认主的人极少极少。 号称北齐第一剑道宗门的天元剑宗,数百年历史以来,也只有数人得到过先天剑胚的认主。 这个少年不仅拥有国师所传的镇国镜,如今一声‘借剑一用’竟然还引来一柄先天剑胚自行认主? 他难道还是一位剑修? 陆承安不知道这么多的门道,此时他正好需要一柄趁手的宝剑用来发挥那从天地之间引来的天地元气的力量。 既然这柄先天剑胚自己送过来了,那正好。 陆承安伸手轻轻握住了坑坑洼洼的剑柄,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你陪我向这北齐京都问剑一扬吧...” 当他手掌握住剑柄的那一刻,这柄先天剑胚之上瞬间爆发出无比强大的剑气。 一块块碎屑从剑身上剥离,露出了剑胚内部属于这柄剑原本的面目。 此剑通体纯黑,剑光幽幽,仿佛一双深邃内敛的瞳孔,注视着这世间一切。 剑身宽厚,剑刃锋芒却内敛。 剑柄与剑身浑然一体,就像是天生为了契合陆承安的手掌,握上去竟然有种温润如玉一般的温醇感。 不仅如此,当这柄剑露出真面目之后,陆承安心中便油然而生一股亲切感,仿佛这柄剑就是自己躯体的延伸。 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只需要一个念头,这柄剑便能顺着他的心意而动。 陆承安心中欣喜万分,君子立身,自当配三尺长剑,斩世间不公。 陆承安将剑举起在眼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剑身,引发出一道温和的剑鸣。 “你让我想到了一柄上古名剑,从此以后,你就叫湛卢吧。” 长剑震动,欣喜不已。 而此时,对面那一群高手早已目瞪口呆。 地面上,慕云舒更是双拳紧握,喃喃道: “他竟然还是个剑道天才...” 陆承安微微一笑,看向北齐天子,湛卢剑举过头顶。 此刻,陆承安身后万剑齐齐调转方向,剑指北齐天子。 阵阵剑鸣,犹如漫天龙吟。 那金色霞光一点点被压缩,竟有几分落入下风的趋势。 陆承安目光如炬,朗声道: “在我陆承安的世界里,君王天子,王侯将相,与这天下黎民百姓,城中贩夫走卒等并无二致。” “陛下,我再问你一句,大皇子草菅人命,为私利滥用皇权,你...该如何处置?” 第100章 抉择 携满城剑凌空而立的陆承安,此时一人之势,便足以盖压全城。 天子身后那十二名超品高手全部祭出了自己的绝技,俨然是打算与陆承安鱼死网破。 但天子却始终没有动。 他低头看了眼京都城百万黎民,眼中多了一抹不甘和犹豫不决。 天子看向陆承安,震怒道: “你可知这里是哪里?你当真以为有了镇国镜,朕就奈何不了你吗?” 话音落下,龙气震动。 九霄云霞不断翻涌。 金色光芒浮现,在天子身后,竟多了一尊百丈高的人形虚影。 看不清模样,但却充满着帝王之威。 天子座下那五龙至尊辇上的五条金龙立即腾飞而起,缠绕在那尊虚影身边,对着陆承安不断咆哮。 城中百姓见此一幕,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不敢在抬头观望。 就算是将军府老门房这种超级高手,也不由自主的单膝跪下,低头不语。 陆承安眼中满是凝重,看了眼地面上跪伏的百姓,忽然笑了笑。 “我不清楚陛下究竟能不能杀我,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若陛下与我在此动手,天都城必将被夷为平地。” “北齐国运也必定会因此受损。” “陛下愿意以这满城生灵的性命为代价来杀我吗?” 此话一出,全城哗然。 所有人,无不神情激奋。 原来这位少年竟然是如此冷血邪恶之辈。 竟以这百万生灵的性命来胁迫天子。 许多有勇气有胆识之人纷纷站了起来,指着陆承安怒骂不已。 而那些熟悉认识陆承安的人,则满心疑惑。 在他们的认识中,陆承安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特别是书院里的众弟子,更是坚信陆承安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毕竟陆承安连一只小鸟都会以慈悲心救治,何况是这天都城百万生灵? 城外,云湖竹海之巅,白仙儿眉头紧皱,有些难以置信。 “陆先生...陆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有些不理解,虽然她也相信陆承安绝对不会拿天都城一城人的性命当儿戏,可在她看来,不管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也不应该这么做。 全城百姓激愤,无不怒骂陆承安。 甚至有修为强大之辈,直接腾空而起,想要以死在阻止陆承安。 但以他们的能力,就算是拼尽全力却连靠近陆承安都做不到。 就在这一片咒骂之中,唯有一人不管是神情还是心境,都不曾有半点波动。 那便是慕云舒。 她依旧坐在屋顶,眼中满是兴奋甚至带着一抹崇拜色彩的看着陆承安。 陆承安会让全城人陪葬?她甚至都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先不说书院中有陆承安的家人和弟子,在慕云舒看来,能让先天剑胚主动认主的人,绝对不会是这种没有人性之人。 毕竟那柄先天剑胚展现出来的剑意之中,根本就不带有半点邪气。 既然非邪剑,那他的主人自然非邪魔。 慕云舒根本不会去想这些问题。 她现在只是好奇,天子究竟会怎么选择。 城中百姓的情绪越来越高涨,甚至眼看着就要化为民乱。 而此时,天子心中却是无比挣扎。 一边是满城生灵,一边是身为天子的颜面和威严。 他自信就算陆承安有镇国镜他也能击败甚至杀了陆承安。 但却没有把握保下天都城。 一旦双方竭力出手,届时天都城必定会向陆承安说的那样,被夷为平地。 身后十二位超品高手彻底坐不住了。 十二人直接飞身而起,怒道: “邪魔歪道,今日就算是死,也断不能看着你胡作非为...” 十二人同时出手,声势之大无法想象。 但他们不得不顾及地面上的百姓,不敢真的全力而为。 就算是他们全力出手也不可能是此时陆承安的对手,何况还留有余力? 陆承安轻哼一声,湛卢剑微微一颤。 喝道: “不自量力,退下...” 一剑斩落,身后剑海涌动,化作一道金铁剑气巨浪。 竟然直接将那十二位高手的攻击拍散,并且将他们拍得倒飞回去。 恐怖的力量爆发开来,天都城猛地震动,仿佛发生了一扬巨大的地震。 万幸的是这一次交手双方都算克制,仅仅只是震塌了几间年久失修的民房而已,并无人受伤。 不过那十二个被拍飞的高手却是气息滞涩,显然有些不太好受。 见陆承安再次举剑,众人大惊,纷纷看向天子。 此时也只有天子才能挡得住。 事已至此,天子终于不得不做出决定。 他直接抬手一挥,收回了五龙至尊辇,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甘道: “先生且慢...” 陆承安脸上笑意渐渐浮现,看向天子笑道: “陛下想清楚了?” 天子深吸一口,沉声道: “此事一切缘由皆因朕的儿子而起,冤有头债有主,还请先生不要伤害我北齐子民。” 天子此话一出,朝堂百官,天都百姓,无不深深动容。 北齐天子,九五之尊,这座天下七大霸主之一的那个人,竟然为了他们放弃了身为帝王的尊严,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低头了? 一股无法言语表达的愤怒和羞辱感充斥在所有人心头。 此时,他们看向陆承安的眼神仿佛是要将其生吞活剥了一般。 甚至有人直接跪地叩首,痛哭道: “陛下,请诛杀此贼,我等愿舍命赴死...” “此贼不灭,天理难容。” ...... 陆承安对于这些咒骂仿佛浑然未觉,他看着天子,继续问道: “陛下不觉得这么做有些没面子?被我这么一个少年逼到这一步,心里过得去吗?” 天子身后那尊顶天立地的虚影缓缓消散。 他单手负背,望向陆承安,神色淡漠道: “自然过不去,朕恨不得诛你九族。” “然...若损朕一人之颜面而换全城百万条性命,这笔买卖,不亏...” 陆承安闻言,忽然仰天大笑。 笑声中透着莫名其妙的畅快感。 就连天子都有些莫名其妙。 陆承安笑声渐渐平息,倒持湛卢剑,转身看向身后陈列的上万柄长剑轻轻挥了挥手道: “有劳诸位,回去吧...” 一缕天地意志降临,所有长剑仿佛听懂了陆承安的话一般,竟然真的一柄接一柄飞回了地面,甚至准确无比的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天际,那由天地元气和气运凝聚而成的云海也渐渐散去。 所有的天地异象几息之间尽数消散。 这一下倒是让天子等人看得一头雾水。 陆承安浮空而立,身后的光轮重新化为镇国镜,回到了他的识海。 他也因此落回地面,身上再无半点方才的无敌气势。 看上去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儒雅少年。 天子等人也接连降落回到皇城内,盯着陆承安依然是戒备不已。 陆承安微微一笑,走到天子面前,距离五米开外,拱手道: “陛下,我是个读书人,有几句话想跟陛下聊聊,不知可否方便?” 天子看不穿陆承安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带着陆承安走进大殿,并喝退了百官与禁军。 只剩他们二人站在大殿之内。 “先生有什么话就说吧...” 第101章 为君之道 映照的天子的脸庞明显有些阴鹜。 陆承安站在门口投射下来的光影下,身上仿佛萦绕着一层光辉。 他掸了掸衣袖,整了整衣领仪容,随后向天子拱手躬身道: “今日之事,是陆某多有得罪,还请陛下见谅。” 天子神情明显一愣,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刚才还打生打死,口口声声说着要用一城百姓的性命来做赌注。 这会怎么又这么客气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陆承安直起身,微笑道: “方才对峙,陆某以满城百姓性命要挟,陛下能低头退让,陆某钦佩。” “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陛下的出发点是为了天都城百姓还是北齐国运,陛下能舍小节而为大义,足以证明陛下乃仁德之君。” 天子心头此时已经渐渐理清楚思路。 原来这少年竟从始至终就没打算真的跟他动手。 天子不由得好奇问道: “那如果朕绝不退让,定要与你死拼到底呢?” 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 “世事哪有如果?” 天子轻哼了一声道: “方才先生逼我做选择,朕很想知道,若先生面临这样的选择,又该如何自处?” 陆承安叹了口气道: “若陛下真要为了一个不仁不义,无德无才的皇子或者所谓的天家颜面而置百万城民生死不顾,陆某会转身就走。带着陆某的家人朋友,从此不再踏足北齐半步。” 天子先是一怔,随后有些轻蔑笑道: “先生是去是留,于我北齐而言又有何干?” 陆承安点了点头道: “有道理,北齐有我没我依然还是北齐。不过对于我而言,倒是能卸下一份承诺。” 天子眉头一皱,立即想到了什么。 “承诺?是国师临走前交代你的?” “呵,谁我拿了人家好处?再说了,她也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国师究竟交代了你什么?” 陆承安沉默了片刻,回道: “让我守护北齐...” 天子一怔,愣在原地,久久无言。 他可以不相信陆承安,但他绝对不能不相信国师。 不仅是因为国师三百年来守护北齐,辅佐北齐,令北齐成为九州北方霸主。 更因为一份先祖遗诏。 国师乃是北齐开国先祖的同门,对于北齐历代皇帝来说,她是老祖宗一般的存在。 天子深深看了眼陆承安,有些不太明白。 凭什么国师会将北齐交到这个少年时手上? 让他来守护北齐,就相当于让陆承安接替了国师在北齐的位置。 镇国镜只是一个表象,真正令天子想不明白的,乃是那份责任。 一个少年,凭什么担起这份责任? 而国师又凭什么会如此信任他? 他...究竟是谁? 陆承安看着脸色不断变化的天子,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 “不得不说,你们北齐国师确实很有眼光...” 天子一愣,眼神有些怪异。 这少年还真是自信的过分。 竟然这么捧高自己。 “既然先生是国师指定的继承人,那朕自然会信任先生。” 话虽如此,可天子语气中透出的生分和冷硬明显是在抗拒陆承安。 陆承安微微一笑,直视天子目光,问道: “这段时间我了解过陛下登基之后所推行的一些政令,以及稳坐皇位这三十多年来,对北齐的改变。” 听陆承安提到这个,天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陆承安这语气,似乎是想要指点他为君之道? 一个少年,虽然惊才绝艳,但哪来的资格指点他这么一个霸主国的国君? 他当过皇帝吗? 有过政绩吗? 不过他倒是也想听听陆承安究竟能说什么。 陆承安停顿了片刻,随后开口道: “说实话,陛下登基三十年,若要评价,只有四个字。” 天子似笑非笑道: “哪四个字?” 陆承安毫不掩饰,直言了当道: “碌碌无为。” 天子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在这世上,陆承安还是第一个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 陆承安则不以为然,笑了笑道: “陛下登基三十年,一无开疆拓土,以壮国威。” “二无清明吏治,官扬之上,贪腐横行。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三无治世之功,农、商,民生,依然只能勉强维持在生存线上。岂不闻就在这繁荣的天都城之外,那京中权贵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外郭中,处处充斥着饥饿、混乱、黑暗。那里的百姓如同生活在炼狱。” “四未能发展生产,提升生产力,减轻赋税兵役给百姓带来的压力。” “我在今年三月时从宁都府一路北上,所见所闻与这天都城内完全是天壤之别。” “我倒是想问,难道陛下的北齐天下,就只有这一座天都城吗?” “难道陛下的目光所及,就只有这天都城百姓的生死祸福吗?” 陆承安越说,天子的脸色便越黑。 照这么说,他这个皇帝完全是一无是处了? 陆承安看着天子的表情,笑了笑道: “当然了,打天下和守天下是两个概念,有的时候守成之君倒也不算是贬义。” “陛下也算是受到了时代所限,思维所限,看不到更强盛的国度,更繁荣的天下是什么样子,所以就像是摸着石头过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就算走错了,也分辨不出究竟哪里错了。” 听他这么一说,天子不由得好奇问道: “照你这么说来,你见过比北齐更强盛的国度?见过比朕的天都城还要繁荣的世间?朕怎么不知道这九州天下,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陆承安微微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一抹追忆的神色道: “我见过,我见过良田万顷,禾下乘凉的画卷。我见过就算是大灾之年,也不会有一个人被饿死的盛景。我见万千学子无忧求学的壮阔。我见过这天下人远远无法想象的太平盛世。当时只道是寻常,却不曾想,原来那般习以为常的平静祥和,竟是那么的珍贵难得。” 天子眉头紧皱,眼中明显流露出两个字‘不信。’ 这九州天下他十分清楚,根本没有像陆承安说的那样的国度。 陆承安也不解释,只是笑了笑道: “我知道你不相信,这是时代所限,是你的思维限制了你的想象。”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能创造出那样的世界呢?” “为什么不去创造那样的世界呢?” “身为天子,坐拥天下,看似至高无上,但如果没有这天下万民,你的权利,你的国运,甚至于你那超凡脱俗的力量,究竟从哪里来?” “国富民强,反过来说也是一样,民强,国则无有不富。” “百姓之于君王,犹如江河之水,君王于百姓,犹如渡水之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江河枯竭,舟再大再豪华,也只能搁浅不前。” “传闻北冥有鱼名为鲲,其大不知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名为鹏,其背不知几千里也。”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历经六月方息。” “若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 “我方才所描述的盛世盛景,并非只是我的臆想。北齐也并不是不可能做到。” “然北齐若想开创那般盛况,犹如鹏鸟扶摇直上却不可缺厚积之风力。” “水之积不厚,则负大舟而无力。何如?”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君王治理天下,当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你是想当一个平庸守成之君,还是想做一位开创前所未有的万古盛世之圣君?” 第102章 三镜之辩 北齐天子怔怔的看着陆承安,他那番话仿佛晨钟暮鼓一般,在他的心湖不断回荡。 只是身为天子,坐镇天下三十多年,早就高高在上惯了。 若是国师对他说这些,或许他还会好好思考。 可陆承安对他说这些,他除了一开始的触动之外,内心深处涌现出来的却是浓浓的抗拒。 凭什么?一个弱冠少年,也配来教朕怎做好一个皇帝? 想到这里,天子不由得轻蔑一笑道: “你的意思是,只要听你的,按照你说的去做,就能成为一代开创万古盛世之圣君?” 陆承安摇了摇头。 “我确实没有做过皇帝,或许让我坐在你这个位置,我未必有你做得好。” “但我所见过的盛世,我翻阅过的历史兴衰,足以为你乃至于为这天下君王之师。” “然,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人为镜,可明得失;以史为镜,可知兴替。” “我所掌握的知识和思维,必定对你乃至对整个天下有着极大的作用。” “这个世界,太重武力修行,以至于这个世界的两极分化远远超越了我的认知。” “这是畸形极端的世界,这也导致天下百姓若不能走上修行之道,不能成为超凡之人,活在人间便如同活在地狱。” “这样不对...” 北齐天子脚步不知不觉的后退了几步,最后竟然直接跌坐在了龙椅上。 ‘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人为镜,可明得失;以史为镜,可知兴替。’ 他只是不愿承认陆承安能够教他如何成为一代圣君,但不代表他没有分辨能力,不代表他真的就是一个庸才。 这句话的含金量,以及刚才陆承安所说的北冥有鱼;水舟之论,都足以颠覆他的认知。 就仿佛给他过去混沌迷茫的心湖,忽然劈开了一道缝隙。 有一束光,从那缝隙中照耀而来。 身为北齐天子,身具北齐国运,姜寿立即便察觉到,若他真的能像陆承安说的那样开创一代盛世,或许他就能得到真正的超脱。 身为帝王的超脱。 自古以来,天下君主,虽坐拥万里江山,却无人能打破一个名为甲子之限的魔咒。 所谓甲子之限,指的就是无论哪国君主,在位年岁都不能超过甲子。 一旦超过这个时限,便有亡国之危,会天降三灾,尸横遍野。 陆承安看着神色阴晴不定的天子,微微叹了口气。 他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看清天子心中想的是什么。 “身为主君,其实并不应该长期霸占着至尊之位。” “因为一个人的思维和能力毕竟有限,时代更替,思想转变,是历史的潮流。” “一个人占着这个位置太久,反而会阻碍皇朝的进步和发展。” “当然,北齐是你姜家天下,愿意怎么做是你的自由。” “但别忘,所谓天下,指的不只是你姜家,更有天下万民,天下也是天下人的天下。” 北齐天子沉默不语,他默默坐在龙椅上,心神在不断交战。 姜寿知道,这绝对是一次他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抉择。 是留下陆承安,请他辅佐自己,还是固执己见,继续守成。 姜寿看不清楚,更看不明白。 并不是他不知道陆承安说的那些道理不好,更不是他依然觉得陆承安没有能力辅佐他开创盛世。 而是陆承安这个人...太危险了。 世人不知,但他却十分清楚。 国师花费三百年炼制的镇国镜为何取名为镇国镜,那一个镇字真正的含义是什么? 而镇国镜真正的由来其实并不是国师,而是北齐开国先祖交给国师的一柄尚方宝剑。 可上斩昏君,下斩百官。 为的就是让国师替开国先祖守着北齐历代君王,不让他们为非作歹昏庸无道,说到底,那就是冲着他来的。 虽然他能以北齐国运与镇国镜抗衡,但最终的结局依然是他这个皇帝被镇国镜镇压,而陆承安损耗的,不过是国师三百年炼制的心血,以及在天都城各地不知的阵纹。 姜寿知道陆承安并没有掌握镇国镜的真正威力,毕竟这东西国师花了三百年炼制,又岂是陆承安这么短短一段时间就能彻底掌握的? 可万一将来陆承安明白了镇国镜真正的作用呢? 姜寿无法彻底相信陆承安,所以他才会犹豫不决。 陆承安大概猜到姜寿的顾忌,但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 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今天来,所谓的大皇子和吕文和只是顺手为之。 刚才那番话才是陆承安真正要做的。 这位天子没有拿全城百姓的性命来跟他硬碰硬,那就有资格听他说那番话,那番话也能对他有一定的作用。 如果北齐天子真的是一个不顾满城百姓性命也要为了面子跟陆承安碰一下的人,陆承安就算说的再多也是对牛弹琴。 陆承安倒持湛卢剑,转过身一步步向殿外走去。 “陛下,不管怎么说,我终究还是齐人,我的家人朋友都生活在北齐,我自然希望北齐能够繁荣昌盛。” “只是话说多了就过了。” “陛下如果有兴趣,在我书院内院有一座书楼,里面有我整理编撰的诸多藏书。陛下可以去看看。” 陆承安走到了大殿门口,伸手拉开了大门。 明亮的阳光立即照射进来。 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冷和昏暗。 将大殿内的金碧辉煌照耀的熠熠生辉。 陆承安抬头望向天空,脸色有些苍白。 嘴角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挂上了一缕鲜血。 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呢喃一般轻声道: “世界这么大,是该出去走走了...” 第103章 三个承诺 陆承安一步步走出了大殿。 守在殿外的百官以及禁军看到他出来,全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好几步。 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见此,陆承安不由得自嘲般笑了笑。 “呵...我这名声,算是臭了...” 躲在人群里的大皇子此时早已是脸色苍白,若陆承安对他出手,他哪里还有命在?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陆承安直到身影消失在城门那边,始终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大皇子心头不由得狂喜,既然如此,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已经躲过了一场必死之劫? 只是还没等他高兴太早,大皇子便听到大殿内传来天子的声音。 “秦堰,废去姜武一身修为,幽禁祁王府,终生不得外出...” 秦堰,禁军统领,一品武道修行者,是天子麾下绝对的忠诚者。 听到天子的话,秦堰只是稍稍惊愕后便立即领命。 “遵命...” 大皇子大惊。 “不不不...你不能动我...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饶命...” 丞相苏明泉同样大惊失色,大皇子姜武可是他的亲外甥。 他苏家所有的投资和谋划,都在这个外甥身上。 若姜武被废,他苏家必将因此而衰落。 苏明泉连忙跑向大殿,正要跪下求情,天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敢有为姜武求情者,同罪处罚...” 苏明泉猛地停滞身形,愣在原地,嘴唇不断颤抖,但最终终究还是没能开口。 姜武此时也已经意识到天子的决心,只见他眼中闪过一抹凶厉的光芒,竟直接飞身而起,想要逃出去。 可他终究只不过是一位三品修士,面对秦堰这样的一品武夫根本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 哪怕是他不要命的掏出好几件一品灵宝,却全都被秦堰硬生生用铁拳轰碎。 最终大皇子的结局可想而知,他丹田气海被废,周身经脉被断,一身修为付诸东流,彻底沦为一个废人。 ———— 与此同时,陆承安离开皇城之后并没有着急着回家。 而是向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脚步都有些趔趄。 镇国镜动用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 虽然他只是借力,可毕竟他本身的体魄和修为都还太浅。 只是一点点余波,便已经让他力竭,甚至受了一些不轻的伤势。 在皇宫大殿内陆承安始终不曾表露出半点迹象,到了现在,终究还是压制不住了。 来到将军府门口,老门房老远看到他便迎了过来。 与其他人咒骂陆承安不同,老门房始终觉得他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否则陆承安的心相之中为何只有一团光明浩然的光芒呢? 而此时,老门房看到陆承安后却不由得一愣。 他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他了。 过去还能看到一团光,而现在却只看到一片浩然无垠的虚空,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深邃。 “这京都城除了国师前辈和陛下,竟然又有一个我看不透的人...” 老门房心头惊讶不已,见陆承安脚步趔趄,连忙上前搀扶。 “你没事吧?” 见是将军府老门房,陆承安笑着摇了摇头道: “没事,只是有些脱力了。” 老门房沉默不语,随后默默运转玄功,给陆承安度过去一缕仙道修行者特有的灵力。 有了这一缕灵力的加持,陆承安明显好多了。 感激的抱拳道: “多谢前辈。” 老门房舒了口气,神色怪异地看着陆承安道: “以前没看出来,你小子竟然这么...嘶...怎么形容来着?” 陆承安微微一笑。 “帅气?” 老门房一拍大腿道: “没错,帅气...好家伙...敢跟陛下对着来...李天策那老不死都做不出来...” 陆承安无奈而笑,说实话今天确实有些嚣张了... “你来了?你怎么了?你受伤了?你没事吧?” 正说话间,慕云舒急匆匆从里面跑了出来,见面就是一连串的你你你... 陆承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拱了拱手道: “见过慕姑娘,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慕云舒连忙走上前,扶着他道: “走,里面说。” 陆承安有些不自然的挣脱了她的搀扶笑道: “我还行,至少还能自己走。” 慕云舒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有些过于上心了,心头不由得一慌,脸颊瞬间泛红。 她连忙扭过头道: “哼,谁要扶你...” 说罢便直接跑进了将军府。 陆承安无奈,向老门房拱了拱手后便跟着走了进去。 慕云舒的小院里,两人相对而坐。 陆承安将湛卢剑放在桌子上,起身向慕云舒拱手一礼道: “今日一时兴起,向满城借剑,没成想竟然将慕姑娘的先天剑胚给借去了。” “稀里糊涂间,这柄剑已经认我为主,他既然如此信任我,我自然不能辜负他,所以湛卢我恐怕不能还给你。” “慕姑娘如果觉得亏了,不妨提提要求,在下若能做到,一定答应你。” 慕云舒也不知道听没听清楚陆承安说的话,她盯着桌子上的湛卢剑,眼中满是好奇。 想要伸手去拿,却也知道一旦认主的飞剑除非在主人许可的情况下,外人碰都碰不得。 看出慕云舒的好奇,陆承安笑了笑拿起湛卢剑,双手递了过去。 慕云舒兴奋的握在手里,凭空挥舞了两剑。 破空声不绝于耳,一股温润清醇的感觉涌上心头。 “好剑,都说先天剑胚能蜕变成什么剑,全看其主人内心是什么样子。” “这柄剑厚重淳朴,温润如玉,足以见得你这个主人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说话间,一缕红芒闪过,竟是慕云舒的神凰剑从她玄关元窍中飞了出来,悬浮在慕云舒面前,颤抖不已。 慕云舒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神凰,你还会吃醋呢?好好好,你才是最好的...” 说罢,慕云舒直接将湛卢剑一甩,飞回到陆承安面前,陆承安只是轻轻抬手一握,湛卢剑便乖巧的回到他手心。 玩闹结束,陆承安再次准备开口。 慕云舒却抬手制止了他道: “好了,我就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婆婆妈妈,这柄剑胚我不是一开就送给你了吗?这本就是你所有之物,啰嗦什么?” 陆承安摇了摇头道: “慕姑娘可以慷慨,我却不能小气,只是在下目前身无长物,只有满屋子的书,想必慕姑娘也不稀罕。” 想了想,陆承安效仿上一世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些剧情道: “不如这样,陆某答应完成慕姑娘三个要求,将来,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慕姑娘有命,在下又能做得到,且不违背仁义道德,那在下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云舒本来是要拒绝的,但转念一想忽然又觉得这种事似乎很好玩,于是便笑道: “好,这是你说的哦,将来你要是反悔,就罚你...呃...永远都不能看书读书...怎么样?” 陆承安一愣,抽了抽嘴角道: “哇,你这惩罚竟然如此恶毒?好,为了能继续读书,陆某绝不反悔。” 第104章 告别 从内城出来,陆承安看着自己手里那两页薄薄的纸张,以及纸张上不太好看却剑势十足的字迹,轻轻叹了口气。 “这份人情欠的可就有点大了...” 这两张纸是慕云舒交给他的。 上面记载的乃是万剑山独有的御剑和养剑之法。 虽然慕云舒并没有透露万剑山核心剑术,可这两种法门却是剑修之根本。 其珍贵程度,难以想象。 陆承安本想拒绝,但慕云舒却说‘你既然做了湛卢剑这种稀世名剑的主人,若无御剑养剑之法,岂不是让湛卢剑因此而蒙尘?’ 道理确实如此,陆承安只好收下。 人情肯定是欠下了,将来必定是要还的,这一点陆承安绝对不敢忘。 回到书院,刚进门,便看到何道哉他们全都站在院子里等候。 见陆承安回来,众人连忙迎了上来。 “先生,你没事吧?” “二叔,你有没有受伤?” ...... 看着众人焦急的模样,陆承安笑着转了转身道: “你们看,我这不好好的嘛...” 大嫂此时走了过来,依然是心有余悸,眼眶泛红,含着泪水。 “她二叔,有什么事就不能好好说嘛,怎么能跟陛下对着来?万一...万一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大哥交代...” 陆承安连忙后退一步拱手深深作揖道: “承安不孝,让大嫂担忧了。” 大嫂连忙扶起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松了口气道: “万幸,你没出事,没出事就好...只是...” 陆承安知道大嫂担心什么,毕竟他刚刚得罪的可是北齐皇帝。 陆承安只好安慰道: “大嫂放心,陛下心胸宽阔,他不会找我们麻烦的。” 天子确实不敢,毕竟他能看得出来,得罪陆承安或许还没什么事,但如果动了他的家人,恐怕北齐也差不多走到尽头了。 听陆承安这么说,众人也算是松了口气。 但今天这件事后,他们的心绪必定是难以平复。 他们的先生今日之举,可谓是前无古人,恐怕以后也是后无来者了。 身为弟子,众人不禁觉得自己的腰杆都硬了不少。 跟大家寒暄了几句后,陆承安便回书楼去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陆承安身形猛地一个趔趄,捂住了嘴,鲜血从指缝间溢了出来。 陆承安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 那般毫无顾忌的动用镇国镜,对他的身体负荷太大了。 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陆承安跌跌撞撞坐在了书桌后面。 闭上了眼,开始默默诵读经书,运转浩然炼气法,一点点恢复。 不知不觉便已经入夜了。 自从陆承安进入房间后便再没有出来。 大嫂以及众人都焦急的等在门外,他们已经猜到,陆承安绝对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点事没有。 这一夜就在这焦急的等待中过去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阳光重新洒落在书院,照耀在屋顶的积雪上,熠熠生辉。 始终紧闭的书楼二楼大门这才终于缓缓打开。 门口众人连忙迎上前,还不等他们开口,陆承安便笑道: “让你们担心了,我真没事,只是有些脱力,休息一晚,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见他红光满面,气息浑厚,大嫂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焦急的内心总算是稍稍平和了一些。 “承安,千万不要勉强,知道吗?” 陆承安点了点头。 “知道了大嫂,我饿了,有吃的吗?” 大嫂闻言连忙道: “哦,有有有,我熬了红枣小米粥,这就给你端来。” “好...” 等大嫂走后,陆承安看着眼前四个弟子,轻轻叹了口气道: “走吧,去课室。” 众人不由得心头一怔,忽然升起一抹不太好的预感。 到了课室里,陆承安坐在讲台后面一反常态的没有看书,没有讲课。 而是从袖中拿出了四幅字卷。 “何道哉...” 陆承安轻声唤道。 何道哉立即站起身走了过去。 “先生...” 陆承安将其中一幅字卷递给了他,语重心长道: “你虽年长于我,但有些话为师还是要好好嘱托你。” 何道哉立即躬身道: “先生请讲。” 陆承安把字卷交到何道哉的手上,温声道: “你本名士,学识不俗,能摈弃世俗之见拜入我门下,可见你求知求道之心乃至真至诚。” “为师便送你一个‘真’字,望你固守初心,不忘真我,将来大道可期。” 何道哉声音带着些许哽咽道: “弟子拜谢先生赐字...” 陆承安轻轻点头,继续道: “你是我书院大师兄,今后当以身作则,爱护同门,护佑他们茁壮成长。” 何道哉猛地抬头,他已经从陆承安的话中听出来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强忍着鼻头酸涩,重重点头。 “请先生放心,弟子就算万死也不会辜负先生所托。” 陆承安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坐好。 随后拿出第二卷字卷看向李仲明。 “李仲明...” 李仲明立即起身走了过去。 陆承安将字卷交到他手里,柔声道: “你出身富贵,却不忘进取之心,富贵不淫,实为难得。” “且一朝明悟,脱胎换骨,为师便送你一个‘明’字,望你始终清明无瑕,上下求索。” 李仲明双手微微颤抖,捧着字卷躬身下拜。 “弟子拜谢先生赐字,先生放心,弟子定当谨记先生教诲,努力进取。” 陆承安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他下去。 随后看向陈渊。 陈渊会意,不等陆承安开口便已经站起身走了过去。 陆承安将第三幅字卷交给他,柔声道: “陈渊,众弟子中你的身世最为坎坷,过去十几年,你历经了不少人间苦难。” “曾经的你心生怨愤,厌世嫉俗,但你能悬崖勒马,以本心善念救赎了你自己。” “为师便送你一个‘仁’字,希望你不忘来时路,以仁者之心,去帮助更多像你一样的困苦之人。” 陈渊早已是泪流满面,他捧着陆承安的字卷,躬身下拜。 “弟子...弟子谨记先生教诲...” 陆承安微微一笑,最后看向陆宁儿。 陆宁儿虽然才刚刚满四岁,但却也听得出来陆承安这是在跟他们告别。 小丫头非常懂事,没有哭闹,只是死死的咬住下嘴唇,一言不发。 陆承安朝她招了招手,陆宁儿立即跑了过去。 “二叔...” 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让陆承安心头猛地一颤。 将最后一卷字卷交给陆宁儿,陆承安揉了揉她的脑袋,带着不舍的语气道: “宁儿,你天真烂漫,聪敏好学,将来必定能有一番成就。” “但二叔只希望你一生安宁,无忧无虑,永远都做一个健康快乐的孩子。” “所以为师送你一个‘宁’字,今后跟着众师兄好好读书,跟着你娘亲好好生活,好吗?” 陆宁儿终于抑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把抱住陆承安的脖子,趴在他怀里,抽泣着问道: “二叔...可不可以不要走?” 陆承安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陆宁儿似乎明白,这一场分别已经无法改变了。 她只好再次问道: “那你什时候能回来?” 陆承安回头看了眼皇城方向,无奈摇了摇头。 “二叔也不知道,或许很快,或许...” 安抚好了陆宁儿,陆承安把何道哉叫到了课室外的走廊。 何道哉知道,先生或许有更重要的事要交代,于是便垂手而立,等着陆承安吩咐。 陆承安沉默了片刻,转身看向何道哉道: “我走后,书院便交给你了,今后若有诚心求学的弟子,你皆可代为师将其收入门墙。” “至于浩然炼气法的传授,你自己酌情处理。” “如果,我是说如果,北齐皇帝来书院,你只需带他去书楼即可。” 听到这里,何道哉神情一怔,明显有些惊讶。 北齐皇帝竟然会来? 先生究竟跟陛下说了些什么? 何道哉拱手躬身道: “弟子记下了。” 陆承安点了点头。 “嗯,你进去吧。” 交代好众弟子,陆承安来到了内院。 推开门走进餐厅,只见大嫂呆呆的坐在桌边,桌子上摆着一碗红枣小米粥,几碟小菜,还有一个整理好了包袱。 而大嫂的脸上却挂着两道泪痕。 见陆承安进来,大嫂抹了把眼泪,强颜欢笑道: “先吃饭吧,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吃饭。” 陆承安眼眶泛红,点了点头。 端起桌子上的小米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 大嫂则在一旁轻声叮嘱道: “外面不像家里,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包里我给你整理了一些洗换衣服,还有干粮和细软盘缠。” “不管走到哪里,如果可以,记得让人送信回来。” “出门在外,万不得已不要跟人起冲突,不值当...” 陆承安静静的听着,时不时嗯一声。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已如此割舍不下这些人。 山长水远,只要念念不断,迟早还会有相逢的那一天... 第105章 风雪送行 一碗粥,吃的再慢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陆承安放下碗筷,默默起身。 站在了大嫂面前,双膝缓缓弯了下去,竟跪在了地上。 长嫂如母,大嫂真心实意待他,他这一跪,这位贤良淑德的妇人受得起。 大嫂别过头去,泪流满面。 陆承安的离开勾起了她对丈夫的思念,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明白一件事,离开人类聚集的大城,外面随时都有可能碰到妖魔鬼怪。 对于普通人来说,敢在荒野逗留几乎都要背上姓名的风险。 丈夫戍边北境,不知何时能回。 如今小叔子也要走,这个家只能靠她来支撑了。 陆承安三次叩首,沉声道: “大嫂放心,承安此去不会有任何危险。等我走后,家里若遇见什么事,笔墨斋的冯掌柜,将军府的何先生都是可靠之人。” “若遇到他们俩都无法解决的事,便去西城郊外的云湖找白姑娘。” 大嫂默默点头,伸手将他扶起。 “二叔何时归来?” 陆承安笑了笑道: “或许不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有他在,北齐天子就无法真正静下心去想他说过的那些话。 他的书院传道,就不会顺利。 所以他没办法回答大嫂。 陆承安再次拜别大嫂,随后毅然转身,离开了内院。 穿过外院时,何道哉几人正站在课室门口看着他。 陆承安轻轻摇了摇头道: “无需相送,回去吧。” 说罢,陆承安便径直往门口走去。 推开门的瞬间,却看到一袭白衣正站在门口,白仙儿不知何时竟来了书院。 此时她脸上多了一抹黯然的神色,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说什么。 陆承安拱手一礼,诚挚道: “白姑娘,书院便有劳姑娘费心了...” 白仙儿藏在袖中的手此时早已捏的骨节发白,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一些,柔声问道: “你要走,是因为陛下?” 陆承安沉默了片刻,笑道: “我若要留,他也无可奈何。” 白仙儿一怔,微微低头,轻咬着下嘴唇,问道: “为什么突然就如此冲动呢?现在满城百姓皆视先生为邪魔外道。若先生能隐忍一段时间,以先生的才学和能力,迟早有一天能达成先生想要的目的。” 陆承安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抬头看向远方,笑了笑,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理不辩不明,既然发生了这件事,为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教教那位北齐至尊究竟该如何坐好他屁股下那个位置?” 说到这里,陆承安停步,回头,看着白仙儿淡淡道: “至于名声,我陆承安又何曾在意过他人是如何看我的?”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知,我的家人朋友知,知我者知,足矣。” 陆承安向着白仙儿拱手道: “白姑娘,告辞...” 说罢,他的身形便消失在桃林的拐角处,只能透过桃林间的缝隙,看着他越走越远。 站在原地的白仙儿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悲伤,脸色有些苍白。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渐渐爬上了一层薄云。 寒风四起,让仙道四品境界的白仙儿下意识的紧了紧斗篷。 她抬头望向天空,忽然感觉脸颊微凉。 伸手轻轻擦拭,原来竟是泪水流淌。 “知我者知...知我者...” “原来...我并非他的知己...” ———— 外城大街上,陆承安并没有掩饰行踪。 当他走过时,常常会有人驻足观望,似乎感觉这个少年有些眼熟,像是昨天那个想要以全城人性命要挟陛下的邪魔。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被他们自己否定了。 这分明就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让人看几眼都会忍不住想要亲近。 又怎么可能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邪魔呢? 所以当他从东城走到南城,甚至走出了南城城门,一路上认出他的人不少,肯定他身份的却一个都没有。 见此,陆承安不由得笑道: “没想到我也有颜之有理的一天...” 出了南城城门,穿过城外的外郭聚集地,就算是彻底离开了天都城了。 陆承安也能感觉到,当他踏出天都城的那一刻,识海中的镇国镜对于北齐国运乃至于方圆三百里内的天地元气的作用正在急速减弱。 也就是说,当他离开天都城的那一刻,他便不再拥有天下无敌的实力了。 陆承安没有丝毫停留,脚步不停,继续向前。 当他转过一处山坳拐角,一条流淌而过的大河跃然眼前,同时映入他眼眸的还有那一袭红衣。 陆承安不由得诧异,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了她。 刚想上前打招呼,便看到一个酒壶飞了过来。 陆承安下意识伸手接住,疑惑不解。 那红衣姑娘拍了拍坐下的石块道: “咱们好歹也算是朋友一场,要走了连声告别都没有吗?” 陆承安先是一愣,随后笑着告罪道: “是在下疏忽了...” 慕云舒笑着轻哼一声,举了举手中酒壶道: “该罚。” 陆承安点了点头,走到慕云舒身边的巨石上坐了下来,两人相隔大约不到两米的距离。 随后跟慕云舒碰了一下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 呼出一口酒气,竟有种说不出的快意。 “爽...” 陆承安朗声道。 慕云舒也喝了一大口酒,随手用衣袖抹去嘴角的酒渍,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渐渐地寒风停滞,一朵朵细小的雪花飘落而下。 还未靠近慕云舒体表便直接融化。 她的神凰乃天生蕴含神火,所以慕云舒平日里若不刻意控制,身子的温度都要比常人高不少。 慕云舒念头一动,收敛了神凰的气息,抬起手接住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自己手心一点点融化。 忽然开口道: “打算去哪?” 陆承安摇了摇头。 “不知道,走到哪算哪。” 慕云舒瘪了瘪嘴,又伸手跟陆承安碰了一下酒壶,仰头咕咚咕咚狂饮。 陆承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也举起酒壶仰头痛饮。 一壶酒,就这么被慕云舒一口气喝光。 她随手一甩,将酒壶甩进河里。 随后站起身,拍了拍衣裙道: “好了,酒也喝了,行也送了,咱们就此别过。” 陆承安也喝完了酒壶中最后一口酒,将酒壶轻轻放在石块上。 站起身向慕云舒拱手道: “此一别山高水远,请慕姑娘珍重。” 慕云舒抿嘴一笑,歪着头道: “我也要离开天都城了,或许会回万剑山,或许...也会去江湖游历,说不定...我们还能江湖再见呢...” 陆承安爽朗一笑道: “好,那在下便期待你我江湖再见的那一天,告辞...” 说罢,陆承安便走向那座架在大河上的桥梁,一步步走远。 很快身形便消失在远处,不见踪影。 只剩下漫天飞雪洒落,没一会儿功夫,便将山河天地妆点的素尘漫漫。 一袭红衣就这么站在风雪中,格外醒目。 许久后,红衣姑娘走了。 陆承安放在石块上的那个酒壶,也不见了踪影。 第106章 土比命贵 十月中旬之后的天都城,常常会有大雪降下。 今年也不例外,自陆承安走的那天起,接连下了三场大雪,每场雪一下就是一整天。 天都城的街头巷尾,积雪轻而易举就能没过行人小腿。 对于城中百姓来说,这点雪并不算什么。 反而能增添几分雅致,天地间的超凡元气都因此而增厚了几分。 但对于住在外郭的人来说,这却是一个极其难熬的冬天。 他们那些简陋的棚屋稍有不慎便会被积雪压垮。 一旦失去了唯一能够抵御风雪的住所,等待他们的便是冻死的结局。 这一天清晨,大雪总算是停歇了。 城门大开,一个身穿锦袍身上带着一股常人没有的威严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白面无须的老者,以及一个身材不算魁梧,却给人压迫感极强的中年人。 这是三人正是北齐天子姜寿,以及禁军统领秦堰,和大内总管韩吴春。 三人出了城,走过城墙边上那一段禁止搭建住宅逗留的区域后便来到了外郭。 从城门口一路向外的那条宽阔大道名为龙道,龙道上,常常会有城防营的官兵巡视。 所以龙道两边一里距离之内是不允许外郭百姓逗留的,但却允许农耕。 只是这个季节,田地荒芜,早已被大雪覆盖,看不到半点良田阡陌的样子。 所以三人出了城后便下了龙道,直接向着不远处那一群低矮的棚户走去。 然而刚踏入这片区域,姜寿就脸色微变。 外郭他并不是没来过,以往每次出城,他都会经过外郭,他听说过外郭的一些情况。 只是每次进出,他走的都是龙道,且因为天子的身份,禁军每次都会派兵将龙道清理干净,并且进行封锁。 所以外郭虽然就在他的天都城外,可这位登基三十多年的天子却从未真正了解过这里的情况。 在他看来,既然是依靠天都城而生,日子再艰难又能难到哪里去? 可是他看到了什么? 进入外郭不过数十米,他便看到一间被大雪压垮的民房,那积雪之中,分明有两具被冻僵了的尸体... 姜寿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 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天陆承安对他说过的话。 ‘难道陛下的北齐天下,就只有这一座天都城吗?’ 陆承安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震得姜寿心神摇曳,脸色也出奇的难看。 大内总管韩吴春见状连忙道: “陛下,冬季严寒,难免会有一些人熬不过去...” 姜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后淡淡道: “走,进去看看。” 随着三人慢慢深入,姜寿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一路上遇到的人,无意不是眼神麻木。 随处可见被压垮的民房,可见被冻死的百姓。 姜寿数过了,仅仅只是走了这么一段距离,他便看到十几个被冻死的人。 出了这些人外,还有不少民房早已是岌岌可危。 只有一些用砖瓦或者土坯搭建的房舍看上还算结实,不至于被压垮。 姜寿不解,看到一位站在雪地里看着一堆倒塌房舍废墟的中年汉子便上前询问道: “你为何不像他们那样,用土坯或者砖瓦搭建房舍?” 中年汉子麻木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韩吴春大怒。 “放肆,陛...” 姜寿一个眼神瞪了过去,让他立即闭嘴。 随后不死心的又问了句。 汉子总算是开口说话,只是冷冷问了句: “你给我银子买砖瓦?” 姜寿一愣,竟无言以对,但看了看周边的土坯房,又问道: “郊外有不少泥土,就算买不起砖瓦,也能用土坯啊?” 中年汉子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姜寿一眼,忽然伸出手咧嘴笑道: “大爷一看就是有钱人,你赏我几个钱,我就告诉你...” 姜寿转头看了眼韩吴春,对方立即会意,从袖中摸出一颗银元宝丢了过去。 不耐烦道: “快说...” 那汉子顿时眼睛一亮,接住银元宝后以极快的速度塞进怀里,并且警惕的四处打量,确认没有其他人发现后这才松了口气,脸上满是狂喜。 见此,姜寿不由得皱了皱眉。 汉子喜笑颜开,半弓着身子点头哈腰道: “谢大爷赏,谢大爷赏。” “说吧...” 汉子嘿嘿一笑,回道: “谁也不是傻子,能用土坯,谁还弄这些茅草来搭房子?” 姜寿疑惑问道: “这是为何?城外大地泥土不是应有尽有吗?” 汉子不屑笑了笑,回道: “先不说拓土坯花费的材料也需要钱,咱就算是想去弄土也办不到啊?官府老爷早就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底下就算是一粒沙子也是皇帝老爷的东西,想要?可以,交钱呗。” “盖房要交地基钱,交完地基钱每一方土也需要向官府花钱购买,要是被发现私自用土,轻则充军,重则砍脑袋。” “没钱谁还敢去拉土?” 听完汉子的解释,姜寿依然有些不理解。 又问道: “既然如此,那就交钱啊?人活着,只要勤奋,总能赚到这些钱吧?” 中年汉子此时眼中的嫌弃和厌恶已经是毫不掩饰了。 语气也变得极为不客气。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操蛋的,两片嘴皮子一碰,钱就来了?” “你也不去问问,这外郭能住上土坯房的,哪个不是一家人攒了几辈子的积蓄才换来的?” “平日里我们就算累断了腰杆,能不被饿死就算不错了,还有钱去买土坯?还有钱建房?” “他娘的黑心的官府,一方土就能卖到五十钱的价格,盖一个巴掌大的地方都要用一百方土,怎么买?拿命换也买不起啊...” 此话一出,姜寿,乃至他身后的韩吴春和秦堰都愣在了原地。 一方土,五十钱? 那可是土啊... 在京都城内,五十枚铜钱如果买糙米的话足足能买一百斤。 一方土能跟一百斤米相提并论吗? 这广袤大地上,土这种东西不是应有尽有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姜寿身为天子,在以往查看财政账目之时,从未见过有卖土坯这一项收益。 也就是说,有人瞒着他,在用朝廷的名义向这些都快活不下去的百姓卖土搜刮财富... 姜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可整个天都城上方原本晴朗的天空却开始迅速爬上一层浓云。 在这隆冬时节,竟炸响一道道惊雷。 第107章 施粥 “书院又来施粥了...”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开口喊道。 姜寿回过神,只见方才站在面前的中年汉子早已没了身影。 原本冷冷清清的外郭巷弄里,一下子冒出来不少人,所有人手上都端着一个碗。 有的是瓷碗,有的却只是竹筒做的竹碗。 这些人就像是一群蝗虫一般,全都往一个方向涌去。 姜寿不由得好奇,指了指前方道: “走,去看看。” 顺着人流,在巷子里弯弯绕绕,终于走到了西城外郭唯一一处干净整洁的空地。 这里也是整个西城外郭唯一一处铺了石板的广场,因为京兆府驻西城外郭的监理司就在这里。 此时这处面积不小的广场上早已围满了人。 所有人自发排起长队,在所有队伍的最前方,摆着十口大锅,足足有二三十个伙计正在熬粥和施粥。 除了这些伙计之外,施粥桶前还站着一群身穿铁甲的士兵,似乎是专门维持秩序的。 还有几个人穿行在队伍里,给每个人分发一张小纸条,并且在大声的告诫这些人道: “收好给你们的纸条,一会儿凭纸条来领粥,一张纸条一碗粥一个馒头。” “别想着歪心思去伪造,上面有特殊印记,你们伪造不出来的...” 姜寿看着那施粥队伍里一个熟悉的人,诧异道: “咦?那不是将军府的李仲明吗?” 姜寿身边的秦堰点了点头道: “没错,就是大将军的孙子李仲明,那些士兵也都是将军府的亲兵,他怎么来施粥了?” 姜寿向身边的韩吴春递了个眼神,韩吴春示意,立即走了过去。 “老奴见过李公子。” 正在熬粥的李仲明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声吓了一跳,这里可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就算是跟他一起来的二奎也只认为他是陆承安的弟子,并不清楚他将军府传人的身份。 李仲明回过头,看了眼韩吴春,立即想起来这人是谁。 “韩公...” 话到嘴边,李仲明连忙咽了回去。 随后压低了声音问道: “您怎么来了?” 韩吴春笑了笑,侧身向姜寿那边努了努嘴。 李仲明一看,不由得愣在原地。 随后连忙解下围裙,向一旁的二奎道: “二奎,我离开一会儿,你先忙。” 二奎大大咧咧笑道: “你去吧,都说不用你来了,这里有我就行...” 打好招呼,李仲明连忙跟着韩吴春向姜寿走去。 到了近前,刚想行礼,但见姜寿身边并无天子仪仗,猜测他应该是微服私访,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李仲明一时便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在天子看出他的窘境,笑道: “今日并无君臣,你叫我表叔好了。” 天子姜寿的生母正是军神李天策的妹妹,论辈分,确实是李仲明的表叔。 李仲明连忙拱手躬身道: “见过表叔。” 姜寿点了点头,指向粥棚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在书院读书吗?怎么跑来这里施粥了?” 李仲明正要解释,但见身边人来人往,于是便道: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说说?” 姜寿看了眼周边的人群,又看了眼李仲明,点了点头。 随后一行人便回城去了。 李仲明直接带着天子去了城西的百味楼分店,要了一间封闭的雅间。 等天子落座后,李仲明才以大礼向他参拜。 天子微微抬手,以一股灵力将他托起,笑道: “多说了,出了宫我只是你表叔,坐,喝杯热茶先暖暖身子。” 李仲明咧嘴笑了笑,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捧着热茶茶杯暖手。 “表叔,您怎么跑去外郭了?” 天子笑了笑,心想还不是因为你那先生说我这个皇帝碌碌无为,不在意治下子民。 “这个你别管,说说看你们那个施粥是怎么回事?” 李仲明想了想,笑道: “其实说起来,这件事一开始并不是书院牵头,而是笔墨斋的冯掌柜提出来的。” “冯掌柜?是哪个冯家?” 天子有些好奇。 李仲明摇了摇头道: “不是哪个冯家,冯掌柜全名冯田,一开始只是投靠问仙商会经营文房四宝的一个生意人,后来结识了我家先生,先生传授他酿酒之法,指点他开办百味楼,设计新式样的家具、提炼食盐等等技术。” “冯掌柜也借着这些手段生意越做越大,这才大半年的功夫,便已经积累了不菲的财富。” “今年入冬之后下了几场大雪,冯掌柜因为出身贫寒,深知外郭百姓的冬天极为难熬。” “而且冯掌柜说过,先生曾提点他做生意挣钱到一定程度,总该为这天下做些什么。” “于是就来书院找我们商量,给外郭的百姓施粥和捐赠御寒的棉服。” “但冯掌柜也知道他虽然富有,却并无权势。虽然好心为外郭百姓做一些事,但难免会有人捣乱,也有一些刁民会见利忘义,所以就请我出面,调动将军府的亲兵维持秩序。” “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将军府出面,震慑住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哦,对了,这件事白姐姐也有参与,她从道院拨出了三万两银子,以及一些救命的药品。” “这几天我们书院的师兄弟们每天上午都在外郭施粥,下午才会回去读书。” 听完李仲明的解释后,身为禁军大统领的秦堰却有些不理解。 “少将军既然都说了这是好事,为何还要担心有人捣乱?这种善举,他们跑出来捣乱做什么?” 他刚问完,天子便冷哼一声道: “哼,还能为什么?天子脚下出现灾情,本该是他们这些人的责任,如今却让一个商人给他们擦屁股,他们能无动于衷?” “若不是有将军府和道院在,他们必定会出手破坏这场善举,来掩盖他们的尸位素餐。” 天子显然气得不轻,回想起刚才在外郭看到的那些被冻死的人,他又问道: “仲明,你施粥多久了?” 李仲明回道: “回表叔,自先生离开后,已有十天。” “每天都来?” “每天都来?” “那想必你对外郭的情况十分了解,能不能跟我详细说说?” 李仲明微微错愕,倒是没想到天子竟然会对外郭感兴趣。 他思绪飞快转动,立即意识到这里面肯定会有什么变故。 于是不忙着开口,而是对天子说道: “表叔如果不着急的话不如先等一等,我有一个师弟,名为陈渊,是我家先生从外郭救回来的弟子。他从小生活在外郭,说起对外郭的了解自然是比我深得多,我让他来给表叔您说说?” 第108章 入书楼 书院内院,天子姜寿坐在院子里喝茶。 李仲明小心陪着,大嫂则带着宁儿回了自己房间,大门紧闭,就当是没有看见。 李仲明向她请求过,说是一个亲戚想要来书院参观参观。 大嫂虽然没见过天子,但她知道李仲明的身份。 天策大将军的嫡孙的亲戚,大概率是皇家之人,而且看那人的年纪,应该不是皇子。 想到这里,大嫂便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她带着宁儿坐在房间里,就当是没看见。 大概不到中午时分,何道哉和陈渊一起回到了书院。 进门后,陈渊径直往内院走,一边走还一边喊道: “师伯母,中午吃什么呀?好饿啊...” 刚走进内院,便看到坐在院子里的姜寿几人,以及站在姜寿身边的李仲明。 陈渊神色一滞,随后连忙行礼道: “不知有客人到访,失礼了。” 他刚说完,便发现身边的大师兄竟然跪了下去,参拜道: “草民何道哉,参见陛下。” 陈渊脸色猛地大变,再向姜寿看去,发现果然是秋收大典那天看到的皇帝陛下。 当即便要跪下行礼。 姜寿却挥了挥手道: “不必多礼,朕今日是来做客,这些礼节就算了。” 陈渊闻言,便站直了身子。 何道哉也站了起来。 姜寿看向陈渊,笑道: “你就是陈渊吧?” 陈渊拱手道: “草民正是陈渊,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他表面虽然冷静,实则内心紧张无比。 这毕竟是天子,是最至高无上的人。 当然了,怕是不怎么怕的,毕竟自家先生都敢剑指天子,而且时候一点事没有。 我家先生天下无敌... 天子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凳子道: “你坐着,朕有些事想问问你。” 陈渊有些迟疑,看了眼大师兄,又看了眼李仲明,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做。 李仲明算是对天子比较了解,知道他的脾气,于是便笑道: “师弟,陛下让你坐你就坐吧。” 听李仲明这么说,陈渊便不再犹豫了,在天子面前坐了下来。 背脊挺直,神色淡然。 姜寿饶有兴趣的打量了陈渊一眼,心中不由得感叹:不愧是陆承安的弟子,小小年纪,竟有这份胆识。 随后天子便向陈渊询问关于外郭的事。 陈渊有些诧异,搞不清楚天子的真实意图,于是便试探着问道: “陛下是想听实在话,还是加以修饰的面子话?” 天子一愣,有些诧异。 心中却不禁暗骂道:师徒俩一个德性... “当然是实话,不得有任何作假...” 一旁的何道哉和李仲明后背都湿透了,平常没看出来,他们这个三师弟胆子竟然这么大,敢跟天子这么说话。 反观陈渊却仿佛浑然未觉,只是笑了笑道: “陛下息怒,只因为往日偶尔也会有高官装模作样来外郭视察,每当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提前告诫我们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曹明不知道陛下您想听哪种,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此时天子的脸色已经暗沉了下来,不是因为陈渊,而是陈渊话里的那些高官。 “你尽管说,朕要听最真实的信息。” 陈渊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随后便开始娓娓道来。 他讲述的很平静,可听在天子的耳朵里,却仿佛是一声声惊雷。 他手底下不是没有情报机构,北齐蛛网、暗卫两大情报组织一个对外探查他国敌情,一个对内监察百官。 可结果很显然,就连暗卫也完全忽略了外郭这个地方,这个明明就在天子脚下且有着庞大人口的混乱之地。 陈渊话语里的外郭,完全是一片没有法度,没有人伦,强者为所欲为,弱者生不如死的炼狱。 同时更是一个朝廷官员肆意敛财的宝地。 像今天那个中年汉子说的命不如土的例子数不胜数。 外郭的百姓如果有的选,绝对早就跑光了。 可是这个世界是一个妖魔共存的世界。 凡人如果脱离了人类聚集地,没有大城人气和国运的庇佑,很有可能就会被孤魂野鬼或者山精妖邪盯上。 所以就算是生不如死,他们也不敢走。 只能默默忍受。 陈渊说完之后,院子里寂静无声。 只有天空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天子震怒,天地变色。 姜寿听陈渊说完,始终一言不发。 沉默许久后,他却转身看向内院那座书楼,问道: “这就是陆先生藏书的书楼吧?” 听到天子的询问,何道哉立即想起那天先生临走前对他的嘱托。 随货连忙上前道: “回陛下,先生平日里便是在这座书楼里读书修行的,里面有先生亲手编撰了藏书数百册。” “先生临走前交代过,若陛下想看,尽可入内阅览。” 天子点了点头,回想起那天陆承安对他说过的话。 这段时间其实他一直都在想这些话。 陆承安虽然看上去年幼,而且还那么不给他面子,但其实从内心深处来讲,天子却十分佩服他。 他那关于民和君的言论,鲲鹏神鸟的比喻,以及描述的那般盛世场景,都让他大开眼界。 这段时间以来,天子前所未有的开始自省。 这些年他究竟做了些什么有益于天下的事? 东南西北边境的动乱,有几位国之柱石帮他扛下了。 三十多年来的内政,也不过是按部就班,沿袭先皇之策。 细细数来,他这三十多年似乎真的就像陆承安说的那样,用四个字就能评价——碌碌无为。 想着陆承安所说的北齐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天都城内外,犹如两个世界。 天子其实并不相信,或者说不愿相信。 可是今日仅仅只是在外郭走了一遭,所见所闻便足以让他有种自我怀疑的想法。 ‘难道我真的当不好这个皇帝?’ 姜寿抬头看着那座书楼,虽然不情愿,但最终他还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同时心中却在暗道: “我倒要看看,你这书楼里究竟藏着怎样的治世圣典...” 姜寿却不知道,他这一步对于整个北齐,乃至整个天下究竟意味着什么... 第109章 言出法随 距离天都城大约三百里外,一座荒山古道边,陆承安回头望了眼身后延绵起伏的山峦忽然笑了笑。 卷起手上那本《孟子》,随意插在腰间,陆承安从荒败的山神庙里走了出来。 认准方向后后,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二十里外三个气息无比强大的跟踪之人全都不由自主地脸色大变,一股巨大的危险涌上心头。 “三位,跟了陆某三百里,你们倒是好耐心。” 陆承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三人不假思索的展开身形飞了出去。 一位超品剑仙,一位超品仙道,一位超品武夫。 放眼天下都是最顶尖的存在,然而此时他们却如临大敌,与身后那个少年人拉开数里之遥才停了下来。 看着浮空而立的陆承安,三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天子跟他们说过,国师炼制的镇国镜想要发挥最大威力,必须要依靠国师在天都城内布置的那无数道隐秘符文。 一旦出了天都城,镇国镜的威力就会大大减弱。 甚至在离开天都城三百里后,镇国镜便会沦为一件寻常的超品仙宝。 而以陆承安的修为,根本无力催动超品仙宝。 所以他三个在陆承安出城后便一路跟踪,原本以为这件任务应该很快就能完成,谁承想陆承安离开天都城后竟然就像个凡人一样,用一双一步步前行。 甚至每到一处集镇村落,都要停留下来住个一两天。 以至于跟了二十来天,这才勉强走出三百里范围之外。 可是事实完全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就算离开了天都城三百里,陆承安依然能够动用镇国镜。 不仅如此,看他身上的散发出来的威势,似乎并不比那天在皇城直面天子时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天子骗了他们? 还是说天子的信息有误? 他们此时根本无法确认,更不敢上前确认。 陆承安看着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三位地仙,笑了笑道: “是陛下派你们来杀我的?” 三人心头猛地一惊,陆承安的语气虽然平和,但他们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杀意。 那位仙道超品地仙连忙拱手道: “先生误会了,我等只是奉命看看先生要去哪,绝无想要对先生不利的想法。” 这种话陆承安自然是不会信的。 北齐天子想要除掉他乃是人之常情。 这种能够威胁到他帝位的人,只有死了才会让他安心。 陆承安随意摆了摆手,目光渐渐冷淡了下去。 “回去告诉皇帝,这一次就当是与我大闹天都城那一次扯平了,但可一不可再,若敢再犯,他比谁都清楚会有什么后果。” 三人有些拿不准陆承安究竟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能够在这天都城三百里外动用镇国镜,一时间有些迟疑。 陆承安见状,冷哼了一声。 “哼...既然如此,那就留下吧。” 话音刚落,镇国镜便从他识海浮现而出,瞬间化为一道光轮挂在陆承安身后。 刹那间,四周的天地元气疯狂涌动。 陆承安含怒都: “阴阳逆转,斡旋乾坤...” 三位地仙猛地抬头,只见在陆承安那宛如天威一般的声音中,原本还是白昼的天空竟然瞬间暗沉了下来。 漫天星斗仿佛在旋转,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到了这一步,三人哪里还敢怀疑陆承安的实力? 毫不犹豫的催动玄功,甚至不惜大耗元气,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向远方飞去。 见此,陆承安并未去追赶,而是朗声道: “记住,我只给你们这一次机会...” 瞬息间,三人便已经消失不见。 陆承安挥了挥手,一切异象消失。 镇国镜也重新回到了他的识海。 意念一动,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的时候,便已经在百里之外。 刚一落地,脚步便直接一个趔趄,脸色一白,喷出一口鲜血。 陆承安擦了擦嘴角,不由得苦笑。 刚才那一下,令他的身体不堪重负,竟然受了不轻的伤势。 原本这段时间他借着上次动用镇国镜后带来的压力,打算顺理成章的跻身武道体魄七品。 方才那一下直接给打回原形。 其实天子的信息并没有错,镇国镜离开了天都城三百里外确实无法再大规模的调集北齐国运和天地元气了。 只不过是陆承安早就料到会有今日这一场截杀。 所以那天在天都城与天子对峙的时候,他便以强硬的手段硬生生给镇国镜内塞满了天地元气和国运之力,防的就是今天这种局面。 而刚才他之所以能造成那么大的效果,镇国镜中留存的天地元气和国运之力是一方面,最大的作用还是因为他开启的第三道文道神通。 名为言出法随。 就在前一天,陆承安忽然被惊动,识海中那卷玉简上,气运值骤然飙升。 一天之内,便增长了一千多点。 令他的气运值总和突破了两千点。 陆承安立即明白,北齐天子终于还是走进了他的书楼。 看过了他留下来的那些书籍。 天子作为一个国家一个皇朝的主人,他的眼睛就相当于一个国家的眼睛,他的思想就相当于一个国家的思想。 他看过陆承安的那些书籍,不管他会不会将其传播出去,对于陆承安来说都算是传道路上的一大步。 而这一步,便是陆承安大闹天都城最核心的目的。 这一步是他传道路上从零到一的开始。 有了这一步,文脉传承才有了在北齐传播的基础。 否则陆承安就只能去找其他的国家,或者像蚂蚁搬家一样,招收一个个弟子,凭借一己之力一点点的带动文道传承。 这种做法自然也可以传道,可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太久太久。 上一世,至圣先师带着三千弟子周游列国,可他的学问和传承真正发扬光大成为天下人人追求的大道,也用了数百年时间。 所以这一步棋陆承安必须要走,至于在天都城留下的骂名,他根本不在意。 只要他的文道传承下去,并且对北齐乃至整个天下起到了实实在在的作用,骂名也会因此而成为美名。 到时候,自然会有人站出来,为他辩经。 他以大势压迫北齐天子的手段,将来或许反而会成为美谈。 也正是因为北齐天子走进书楼的举动,让陆承安的气运值超过了千数。 第三门文道神通开启。 言出法随,口含天宪。 一句话,便能改变天象。 在借着镇国镜之力,足以镇压那三位地仙。 第110章 驱鬼天师 陆承安没有杀他们也是有自己的考虑。 一来是因为他只有一击之力,而且儒道修为尚浅,就算借助了镇国镜也未必能将三人一击必杀。 第二点是最主要的,他的学问要在北齐传道,那他就不能与北齐彻底鱼死网破。 三名地仙,就算是对于北齐皇室来说那也是几百年积累下来的底蕴,如果死在他手里,北齐皇帝绝对不会跟他善罢甘休。 而且留在京都的大嫂他们也会因此而有危险。 所以陆承安更多的只是震慑,并没有打算真的动手。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超出天都城三百里外强行使用镇国镜,反噬竟然会这么大。 眼前昏昏沉沉,头疼欲裂。 而且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小的震荡。 “这下玩大了,镇国镜...护住我...” 陆承安最后向镇国镜发出一道指令后便直接昏了过去,一头栽倒在雪地里,不省人事。 识海中的镇国镜散发出微微幽光,一缕看不见的力量将陆承安笼罩,防止有人在这个时候对陆承安出手。 风雪渐起,没一会儿功夫便将陆承安彻底掩埋了。 很快,天色暗沉了下来。 这野外山林的夜显得格外阴森。 大约将近子时的时辰,风雪已经停了,山林却依然吹过一阵阴风。 比起这隆冬季节的寒风更阴冷几分。 渐渐地,那阴风开始在陆承安昏倒的地方盘旋,没一会儿功夫便显现出一个鬼影。 从模样上来看,几乎算是凝聚了实体。 脸色惨白,一副寻常乡村之人的模样打扮,看样子倒像是个猎户。 只是此时这个猎户死后所化的厉鬼眼中早已没有了人性。 它闻到了陆承安鲜血的味道,那对它来说几乎拥有致命的诱惑力。 不仅是它,随着时间的蔓延,四面八方越来越多的鬼影开始向这边靠近。 阴风吹散了掩埋陆承安身体的积雪,露出了他的身形。 然而所有的孤魂野鬼明明无比渴望扑上去分食陆承安的血肉,可却全都围在陆承安身体一丈之外,根本不敢靠近。 一群鬼物,急的抓耳挠腮。 终于有一只新鬼按耐不住了,跃出鬼群,想要向陆承安扑过去。 就在此时,一道灵光从天而降,紧随而来的便是一声怒吼。 “孽畜,休得伤人...” 那只新鬼直接被灵光穿过,身上瞬间涌现一股玄黄色的火焰。 没一会儿功夫便被烧的灰飞烟灭,只剩一柄桃木法剑插在地上。 其他的厉鬼见此立即四散,躲进了周围的山林里。 但却并没有彻底走远,而是停在远处,虎视眈眈。 一个青年人飞身落在陆承安身边,看头上的发髻和身上那洗的发白的道袍,似乎是一名青年道士。 浓眉大眼,面相端正,一身正气。 青年道士赶到之后立即双手一挥,两张黄符凭空自燃,华为一方结界护住了他与陆承安的身体。 四周的鬼物见此不由得大惊,有已经开启灵智的厉鬼惊声道: “驱鬼天师,他是驱鬼天师...” 驱鬼天师是这个世上独有的一种职业,算是仙道修行的分支。 这一类人主要修行符箓驱鬼之道,据说他们提升修为最快的方法便是斩杀鬼物。 眼前这个青年道士显然就是这个职业的人。 青年听到厉鬼的惊呼声,冷着脸怒道: “既然知道我是驱鬼天师,还不速速逃命?就不怕我将你们这些孽畜打得魂飞魄散吗?” 此话一出,立即就有一些胆小鬼夺路而逃。 但还有一些明显更为凶恶的厉鬼始终不愿离去。 在这个世界鬼物同样也分等级。 寻常鬼物沾染了一些阴气能够显化身形影响凡人心智,从而谋害人命。 这种鬼物被称之为游魂,游魂就算再厉害,顶多不过相当于修行者的下三品程度。 游魂经过经年累月的阴气滋养,加上吞食过人类生气,就会蜕变成厉鬼。 这种级别的鬼物已经能够以鬼气凝聚鬼体,能在实体和虚幻之间自由切换。 危害能力远超游魂。 唯有中三品修行者才能对付。 厉鬼成长到极致能够再次蜕变,甚至能躯体重生,犹如活人。 这种级别的鬼物统称为鬼王,每一尊鬼王至少都是修行数百年的厉鬼。 集伤病、怨愤、贪婪、灾祸等等众多负面气息于一体,但凡有鬼王出没,严重的时候甚至会殃及一座城. 唯有上三品修士才能应对。 此时在这一片山林中,便有三头蜕变成厉鬼的鬼物蹲守,始终不愿离去。 青年道士脸色凝重,但此时也顾不得它们,有符咒结界守护,一时半会儿倒也算安全。 青年道士连忙走到陆承安身边,将他从雪地里挖了出来。 伸手摸了摸脉搏,发现还活着。 加上陆承安此时气息内敛,气血收缩,身上冰凉刺骨,青年便以为他是被冻得昏过去的。 于是便将陆承安的身体扶起,一掌拍在他背上,将自己的灵力一点点渡过去。 没过多久,正在专心给陆承安渡灵力的青年道士忽然听到一声巨响。 “轰...” 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有鬼物在冲击他布下的结界。 好在只是一只游魂而已,还不足以冲破他的结界。 然而此时结界外那三头厉鬼像是铁了心一般,强迫威胁其他鬼物不断的冲击结界,想要将结界破开。 “上,他只是一个六品天师,等他灵气耗尽,咱们还能尝尝天师血的滋味...” 听到厉鬼的话,青年心中明显有些着急了。 那三头厉鬼道行虽然都不算太高,可架不住这里鬼物太多了。 它们如此不要命的冲撞,结界迟早要破开,到时候双拳难敌四手,哪怕他的天师符箓对于这些鬼物有先天压制恐怕也架不住。 只是青年道士有些想不通,以往驱鬼破煞,这些鬼物一见到他驱鬼天师的身份跑的比谁都快。 就算是厉鬼也不例外。 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方圆百里之内的鬼物都聚集过来了? “没办法,得跑路了...” 青年收回印在陆承安背后的双手,一把拔出桃木剑,正要离开。 却又有些于心不忍。 “带着他我恐怕也跑不出去...” 青年有些挣扎。 但最后心中侠义还是战胜了理智。 将陆承安背在身上,青年无奈道: “小兄弟,我能力有限,如果一会儿实在逃不出去,我就只能丢下你了。抱歉...” 说罢,青年拔腿便逃。 身后那些鬼物立即蜂拥一般追了上去。 青年松开桃木剑,单手掐剑诀,口中念念有词。 最后爆喝一声道: “驱邪...” 刹那间,玄黄色的光芒在桃木剑身上爆发,桃木瞬间飞了出去。 所有胆敢靠近的鬼物全都被直接一剑斩杀。 虽然威力强大,可青年道士的眼中却满是凝重。 他的灵力消耗太大了,这么下去根本用不了多久就要枯竭。 到时候两个人都是必死无疑。 情急之中青年道士没有发现,那些鬼物虽然在紧追不舍,却始终不太敢靠的太近。 他背后的陆承安身上,有一缕淡淡的仙光萦绕。 青年道士就这么背着陆承安一口气跑出去二十多里。 终于他体内灵力开始后继无力了。 青年停下脚步,无奈叹了口气。 正打算将陆承安放下,却忽然发现那些追赶的鬼物竟也停下了脚步。 不仅如此,它们的脸上全都带着无与伦比的惊恐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比鬼还要可怕的存在。 没一会儿功夫,所有追赶而来的鬼物便一哄而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而此时,趴在青年道士背上的陆承安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 眼眸之中闪过一抹荧光,眼神严厉威严。 正是这个眼神,令百鬼畏惧,四散逃命。 而那青年道士却浑然未觉,看着空空荡荡的身后,一头雾水。 “这又是闹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