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宜TGY（The good youth优秀少年）电子竞技俱乐部，王者荣耀分部一楼会议室。
冷空气顺着半敞开的推拉窗鱼贯而入，杜咏冻得打个喷嚏，收好签约合同，笑眯眯跟眼前青年握了握手：
“以后这几个孩子就多麻烦你操心了。”
青年配合着笑了笑，狼尾勾在脖颈，脸部线条棱角分明，骨骼感很重。往那一站跟个千年寒冰似的，叫人不敢轻易靠近，可偏偏他又生了双含笑丹凤眼，微眯起来有万般风情流转，特别容易把人勾进去。
“应该做的。”青年特自觉的担上小辈角色，客套道，“还是多谢领队给我这个机会。”
他这番追捧让杜咏很受用，TGY战队才成立第二年，哪哪都缺人，青训队十几个孩子野生流浪两年，管理层终于想起来楼顶还有一屋脆嫩小野草，趁冠军奖金还没捂热，忍痛割爱发布了招园丁通告——
青训队生活经理。
往白了说就是照顾人的，而且一七年外界对“电子竞技”接受度还不是很高，刻板印象觉得不行不靠谱，公告站街似的挂了将近一个月，终于有怨种投来了简历。
作为队内唯一领队，杜咏每天不仅要操心首发队那五个珍惜品种，还要偶尔拨冗跑楼上给小野草浇水，年纪轻轻，发型却已经在谢广坤赛道一骑绝尘。
此时有人投简历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杜咏压根不看对方有没有“养草”经验，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签约合同往上递得速度快到好似机器客服。
“什么领不领队，就是讨口饭吃。”杜咏摆手笑道，“你要是不介意，喊我声哥就行，我叫你小岚成不成？”
“成。”徐岚从善如流地改口，“咏哥。”
杜咏“嗳”下了，“青训生那群孩子年纪小有点皮，你得多操点心，尤其是小心那个5号——”
TGY内部规定，青训生只有进入二队替补才能注册属于自己的ID，进不去统一由数字代称。
按身高排序。
杜咏声音微微压低了：“这孩子自己想法太多，不好管，还是江家老二，连他家里人都说他纨绔事多，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
来之前徐岚做过工作，知道TGY青训队养了尊大佛，刻板印象加上杜咏这番说辞，他自动脑补代入狗血电视剧里矮胖丑的反派富家少爷模样，无声打了个恶寒。
“不过也别有啥心理压力。”杜咏说，“咱正规俱乐部，他要惹事了你该骂就骂。”
徐岚莞尔一笑，这种客套话听听就过了。
青训生训练室在四楼，挺大一间，电脑放了两排，各种数据线缠绕蜿蜒，黑白相间，没吃完的外卖塞在垃圾桶内，味道挺冲。
徐岚一进门就熏得想捂鼻子，又怕杜咏看见了心里有意见嫌他事多，堪堪忍住了。
“我靠！”
事实证明徐岚想多了，杜咏压根没注意他什么表情，反应比徐岚还激烈，捏着鼻子去开窗户通风，“说几遍别在训练室吃味大的，你们都闻不见臭啊？”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个胖胖的男生嘿嘿一笑，面部容貌活像白面馒头粘俩黑豆。
杜咏随手给白面馒头一巴掌，好像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都把手里的事放放，我说个事儿——”
他揽住徐岚肩膀往前面使劲一推，“这是你们以后的生活经理，往后请假啥的找他就行。”
说完他宿管查寝般巡视一圈，蹙眉，“五号怎么不在？”
“他应该去买水了。”白面馒头说。
“事儿精。”杜咏蛐蛐也不背人，“饮水机里的有毒不能喝？非得搞特殊。”
有人语调拉得一波三折，接话：“没办法啊，人家大少爷看不上桶装水——”
“砰！”
话音未落，训练室厚重铁门被人打开又重重关上。
闷响在逼仄空间，所有人不约而同闭嘴。
刚才阴阳怪气的男生嘴角下撇，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翻了个白眼。
这种诡异的安静持续到门口那男孩把一整箱纯净水放地上，又是“咚”的一声。
杜咏蓦然被唤回了神，原地上演川剧变脸：“小江回来啦，诶，早说你想喝矿泉水嘛，我下楼给你捎上来不就行了，也不用你来回跑。”
闻言男孩连眼都不抬一下，从中抽了瓶就视若无物地走到最角落的机位自顾自坐好了，好像这一屋子的人都是空气。
杜咏背对着男孩无声地眼珠上浮，胳膊在暗地里捅了捅徐岚的腰。
徐岚会意，跟到他身后出去把门带上了。
出来后杜咏冲着门一抬下巴，“刚才搬水那个就是5号，你稍微上点心就行，他请假你就走个流程，其他不用管那么多。”
都是出来工作的，徐岚又不是傻子，不给自己找不愉快，杜咏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顺着上级拍马屁总归没错。
杜咏交代完最后的注意事项，让他先试着带一上午，自己下二楼去照看首发队了。
生活经理说闲不闲说忙也不忙，平常选手训练在旁边和教练一起进行监督，队服、拍物料、请假也是经理来管。
要往俗里说就是——
一个高级版幼师。
徐岚整理好表情进去，男孩子们都坐在电竞椅里，背对着他的那排队员有的露出一点发顶，面对着他的那排几乎被整个遮挡，什么也看不见。
截止到现在他还没见过教练，杜咏也没告诉他教练不在他该干什么，徐岚原地杵了会儿，拍白面馒头肩膀。
“同学，你们教练上午不在吗？”
白面馒头呃了半天，显然对“同学”这个称呼不是很习惯：“他一般都是训练赛才过来。”
徐岚问：“训练赛什么时候？”
白面馒头：“上午是十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五点，晚上是八点到十点。”
“哦……”徐岚点点头，“谢谢。”
果不其然，九点五十多的时候教练总算来了，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叫李启明，微胖，个不高。
徐岚跟他寒暄两句，坐旁边看他们训练。
这游戏他私下里也玩，多少了解一些，虽然不比这些职业、青训，但谁是大腿谁是拖油瓶还是能看出来的。
那个5号选手，江家公子哥，训练赛开始前徐岚还以为此人至少技术够硬，是个天赋怪才能脱离豪门家族向望不到头的电竞圈，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训练赛内容会在大屏幕实时播放，徐岚三把看完脑子里对公子哥只剩一个念头——我上我也行。
太他妈坑了，这水平放普通玩家里都只是中等的程度，怎么好意思来打职业的？
职业打完训练赛都会进行复盘，把打过的比赛内容回放、分析。像学生时期的考试，考完了研究错题，找出问题所在，保证下次同样错误不会再犯。
李启明拖动进度条一个一个挑问题。
比赛一共五个人，他点到最后：“五号。”
无人应答。
静默须臾，李启明加重语气，“江寒。”
一时之间所有人目光都向同个方向聚集，徐岚也下意识跟着扭头，终于看清楚了5号选手的尊容。
男孩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还没长开，虽然个子挺高，骨头上却没挂几两肉，显得清瘦羸弱。而且许是常年待在室内不见阳光，皮肤白得像瓷片，越发衬得眉眼如墨。
漂亮又贵气。
徐岚一声不吭，自觉把原先给人定义的矮胖丑印象打碎了。
这小孩长得忒齐整，像瓷娃娃。
要是他以后生的孩子也长这样就好了。
“我叫你你听不见？”
江寒一条腿微曲着：“听见了。”
李启明看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死样子就头顶冒火，一拍桌子说：“你给我站直了！”
江寒本来那条曲着的腿也发了点力，李启明这么一说，他干脆只用一条腿来支撑，身子站得更斜了。
右边眉毛还似有若无地挑高了一下。
身体力行地向他表示——
我就不。
李启明：“……”
徐岚看着这一幕，莫名幻视到高中时候上课睡觉被老师叫起来的问题学生，心说这江寒还真就跟杜咏说的那样，不服管教。
里面一些专业术语徐岚听不懂，复盘这种事跟他关系不大，趁此时间，徐岚去企鹅通讯回复舍友。
【爱匿于阴影中：兄弟，这个月我和强子阿海得去考试，明天就得走。】
【山风：挺好的，祝你们考研顺利。】
【爱匿于阴影中：你呢？】
【山风：我什么？】
【爱匿于阴影中：当然是你住哪儿！考试结束学校马上要赶人，你上个月就说在找房子，现在还没动静啊？还是你打算露宿街头？】
他们大学规定挺人性化，考研学生可以为其提供宿舍住处，徐岚当初报名了，只是压根没打算去考，只图学校免费提供的住所打工赚了些外快。
眼下马上到考试时间，他也找不到理由再赖到宿舍，当初投简历给TGY就是看上了包吃住这点。
【山风：我有住的地方，不用担心我。】
【爱匿于阴影中：找好房子了？那还行。】
【爱匿于阴影中：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待在华宜？】
头天上班，教练还在旁边坐着，徐岚不敢跟他聊太多，而且未来打算他自己都没想好，只好棱模两可地：
【可能吧。】
【山风：先不说了，我还有点事。】
【爱匿于阴影中：那你这两天抽时间把东西收拾走吧，导员已经在赶人了。】
最后这句才是重点，徐岚按了个表情包过去——
【山风：［猫猫点头］】
【山风：^_^】
聊天趋于平静，安静之后，徐岚惊觉他还没问杜咏自己住哪儿，但是现在正训练，他也不好多问。
等过了中午十二点训练赛结束，徐岚马不停蹄去找杜咏，幸好此人虽发型酷似谢广坤，但处事上还是非常能靠得住的。
纵观整个康平路①，TGY算是战队里最财大气粗的一家，住处有栋单独楼房，杜咏领徐岚过去，里面挺大，打扫也很干净，唯一缺点就是没有电梯。
“这间吧，你看行不行？”
三楼位置，还是单人宿舍带阳台，这房在华宜租一个月都得好几千块，徐岚哪儿还有挑的道理。
“行的行的，谢谢咏哥。”
杜咏一摆手：“嗐呀，住的惯就行啊，这钥匙我现在给你吧，你看着啥时候搬都行。”
他从一串钥匙里取出一个给徐岚，“东西多不多，用帮忙不用？”
“不用不用。”徐岚连连摇头，“我东西不多，一趟就够了。”
“成，那不管你了，下午两点到训练室，尽量早去会儿，都出来打工的……知道吧。”杜咏说。
徐岚：“知道。”
交代完杜咏先走了，徐岚又仔细把房子检查了一遍，确认里面东西都完好，看时间还不到一点，算算路程来回一趟应该够。
早搬早清静。
徐岚是行动派，算完时间抓上钥匙开始打车，拉开门，他听到旁边同时传来开锁声，无意识看了眼——
恰好对上一双淬了冰的桃花眸。
①康平路：王者荣耀职业联赛KPL首字母，代表KPL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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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