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校放假了,可是柏林大学还没有。赫尔曼早已习惯早起,收拾好自己后读了半小时的《步兵操典》和《我/的奋/斗》,天也差不多完全亮了。
赫尔曼利落的把书本收好,下了楼,同样早起的父母亲吃了早餐。冯·里斯特将军在沙发上看报纸,冯·里斯特夫人朝他慈祥的笑笑,他孤零零的度过一个人的早餐。
所幸,楼上很快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但灯光却在墙纸投下了两个人的身影——西尔维娅也醒了,被西格德抱着走下来。
“姑父姑妈,早上好!”西尔维娅挣开哥哥的怀抱,小跑到冯·里斯特夫妇面前。
“早上好,亲爱的西莉。”老将军慈祥地笑笑,少了些对待两个儿子时的威严,“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我来送赫尔曼哥哥!”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回答。她昨天缠着两个哥哥问这次回来能陪她多久,才知道赫尔曼还有在柏林大学额外进修法语的事,小脸上欣喜的神情瞬间就塌了。
“好吧。”冯·里斯特将军瞥了竖起耳朵默默听着的儿子一眼,“现在,西莉应该先吃早餐。”
小姑娘应了老将军一声,迈着小短腿坐到赫尔曼旁边,安静看着赫尔曼斯文优雅的运作着刀叉,直至餐盘里一点食物都不剩了,她才拽着男人的衬衫袖子,“赫尔曼哥哥,你一定能学好的,我相信你。”
赫尔曼的嘴角抽搐了半晌,为了不被父亲以‘不稳重’为由训斥一通,他在很努力的忍笑了,“西莉,乖乖吃早餐。”
折腾了半天,在得到赫尔曼每晚都会回来的保证后,小家伙才很有食欲的喝完了专门为她准备的燕麦粥,冯·菲利诺斯夫人仔细的替她擦了擦嘴角,抱着她将两个儿子送出门。
“赫尔曼哥哥,你早点回来。西莉弹《小圆步曲》给你听。”
带着妹妹的碎碎念,赫尔曼心情很好的来到了学校。孟瑄禾在听到明显是军靴踏出来的脚步声时,火速将诗集正在读的那一页折好——她拒绝和这个傲慢的一点文艺细胞也没有的德国男人谈论明显和他不对调的法国诗集!
昨天尴尬的记忆涌上心头。
“孟小姐,这句诗是什么意思?”男人抱着胳膊,貌似很有兴趣的问她。
“爱与伤痛,都终将败给岁月。”
“你很喜欢这句话吗?我听见你读了三遍。”
“谈不上喜欢,只是偶然碰到,看过了很多人和事,比较有感触而已。”
“感触?”赫尔曼很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个词汇,笑容更深了,很明显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一个14、5岁的小姑娘在念了这样一句诗后有感触?哈哈哈!”
当时的教室里还没有其他人,男人笑得很是放肆,收了笑后朝她颔首,“请您继续吧。顺便提一句,您在一支凄美钢琴曲下感触也许会更深。”
孟瑄禾竭力忍住把那本书扣在男人脸上的冲动,她两辈子加起来都过了不惑之年的人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什么呢?
等她回过神后,班上的同学们纷至沓来,所有人都默认了自己的新座位。但有两个身姿挺拔的灰色军装男人却始终站在外头,好像和他们的老师在交谈着什么,隐约还能够听见彼此间的笑意。
“孩子们,早上好啊。”他们的法语老师走进来,是一位胖胖的和蔼的老教授,此刻两撇花白的胡子笑得微微抖动起来,“今天,我们暂时先不上课,帝/国国/防军军部派了长官要来为我们科普一下军事常识。这是军部的汉斯中校,这是他的助手曼施坦因少尉。”
曼施坦因?孟瑄禾心下一乱,悄悄抬头扫了两眼,和男人目光相撞之时,她甚至来不及藏起自己无措和脸红,像头小鹿迷失于深林,她沉溺在曼施坦因眼里的温柔深邃中。
她在他眼里看到了惊讶,欢喜,似乎还多了几分责怪。不过…责怪?
不待她多想,也许是怕给她带来麻烦,曼施坦因的目光移开了,看向她后面的赫尔曼。那位名叫汉斯的中校将军帽摘下放于讲台,沉沉的目光早在进门之时就将教室里的众人扫视了一遍。这是一个25、6岁左右的成熟男人,剪裁得体的军装衬得整个人十分英挺,相比起他,曼施坦因就显得要青涩的多。
“曼施坦因少尉,请帮我为同学们分发这些《防控手册》。”汉斯中校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打小册子朝曼施坦因示意。
“是,长官。”
汉斯中校以‘共鉴’之名炫耀一番德国的军事成就,才开始今天演讲的正题。
“诸位同学!今日的德国,正以科学和意志锻造坚不可摧的防御之盾。每周三的防空演习不是儿戏!
外国同学们,请仔细观察:
至于德国同学们,今后拂晓的烟雾弹演练,我要看到比以前投降更快的反应速度!
有人质疑为何大学生要学这些?记住:当敌人的轰/炸机出现在天际时,你们手里的《悲惨世界》救不了命——但帝/国航空部发的这本《防空手册》,可以!”
“好了,现在,我要提问几个问题。”汉斯中校背着手,装模做样的扫视了一下众人。其实在他心里早已做好了打算,目光锁定,下巴一抬,“你,对,那个黑头发的姑娘,起立。”
众目睽睽之下,孟瑄禾也不磨蹭,照做了。随着汉斯中校每往前踱一步,曼施坦因的目光里就染上几分担忧,他的姑娘单纯的就像中国的羊脂玉,要如何应付他们这位长官呢?
“小姑娘,不要紧张。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谈话而已。”汉斯中校换上一幅和善的微笑,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女孩,邻座的伊芙琳这时也没闲心欣赏美男子了,暗暗替新朋友捏了把汗,“我曾看过班级里所有同学的档案,说实话,您是最让我感到意外的。上面显示,您来自中/国。”
“是的,长官。我是中/国人。”“您父亲曾是20年代贵国公派留/德的高材生?”“是的。”
“您父亲是否曾经跟您谈论过有关德国那时的情况?他对德国有什么印象?”“他常提起往日神圣罗马帝/国的辉煌,但对近些年德国在科学和工业上的新发展也很关注。”
“您学习法语,是否也对法国政/治感兴趣?您如何看待法国对德国的政/策?”
“中校…这是否…”老教授有些看不下去,这是非常明显的刁难,但对方回头抬起右手,并抛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我学习法语是为了文学,比如雨果和笛卡尔。至于政/治,我认为应该交由外交官回答。”
“您注意到德/国街头的军/人增多了吗?您觉得这是好事吗?”“德国的秩序让我印象深刻。但作为留学生,我想大学的图书馆更吸引我一些。”
“坐吧。”呵…回答的倒是滴水不漏,看起来是个聪明的姑娘,但也只是对他们毫无威胁的小聪明罢了。觉得无趣的汉斯又随意提问了其他几位来自欧洲国家的学生,就结束了这场漫长的谈话。
二人告辞离去后,孟瑄禾紧紧握着手中那本《防空手册》只觉得还残留在上面的体温,分外灼人。
“孟小姐,下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