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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南疆圣女

作者:砚墨漱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明霁七年,人间降瑞叶。


    岁聿云暮,一元复始。


    ——————


    微生葶苧摩挲着手里的黑蛇鞭,时不时抬头望向水月湖,眼底晦暗不明。


    这里不像南疆,密林丛生,天气阴晴不定。


    前几日刚下了场大雪,湖面早早结了冰。湖的两岸都是芦苇,银白色的芦花被风吹得摇曳生姿。


    随行的侍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反应过来后连忙跪在地上:“圣女大人恕罪…恕罪…这儿太冷了,小的实在是没忍住…”


    “很冷吗?”微生葶苧随手折了枝芦杆,慢慢地扯下芦花丢进湖里。


    “那你也下湖吧,正好锻炼锻炼…”微生葶苧顿了顿,将光秃秃的芦杆丢给侍从,“喏,用这个吸气。”


    侍从惊恐地拼命摇头。


    他出身贫寒,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全靠他一年到头给人做工的碎银几两艰难度日,要不是南疆祭司允诺给的丰厚酬金,这趟浑水他有十个胆子也是不敢去踏的。


    他死了无所谓,可他那年幼的女儿和常年卧床的老母怎么办…


    正当他细想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奶奶时,


    “咕咚咕咚…”湖中心的冰面开始破裂,不断冒出细密的水泡,数量越积越多,聚集在中心形成了一个漩涡。


    “嘘,别出声,要不然让你也下去喂它。”


    微生葶苧笑着向侍从指了指湖上刚冒出的几根零碎的白骨。


    侍从直接被吓到瘫在地上,惊恐之余又想起圣女的提醒,双手紧紧捂住嘴巴,瞳孔猛然放大。


    他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见到能吃人的湖,幸亏刚才他不用跟着下去,要不然那堆白骨里面准有他的一份。


    与此同时,阵阵寒风呼啸过岸边,剧烈地拍击芦苇荡。


    “呲呲…”


    湖中心的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水流卷着枯枝落叶吞进黑洞里,周围仍不断涌出一截截的白骨和衣物残料。


    微生葶苧着一身玄青素衣,提着鞭子在岸边徘徊。


    她要找一个最合适的时机给这湖里的东西下失心散,方便日后为己用。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还是她从中原人那学来的道理。


    随着银白色的腕铃叮当作响,灵珠颜色慢慢黯淡,一条条乌青细纹攀上腕珠表面,不过几秒,原本晶莹剔透的灵珠已然更新了模样。


    微生葶苧双眸微敛,再抬眸时,深邃的瞳孔中浸染了不易察觉的灰绿色。


    “砰!”一股强烈的水柱从湖面上喷涌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分裂成无数张牙舞爪的水蛇朝着岸上两人奔去。


    “圣女大人,小心!”


    当其快要靠近岸边时,黑紫色的鞭风呼啸而去,一刹间,水蛇消失殆尽,只在岸边留下了斑驳的水痕。


    微生葶苧捻了点鞭上的水渍,靠近闻了闻,只感觉到一股独特的香味。


    清新淡雅,如山泉水般清冽,又饱含一丝柔软的甜香。


    微生葶苧不自然地蹙了蹙眉。


    这个气味的来源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记得。


    “圣女…果真是厉害…小的佩服,佩服!”


    侍从惊魂未定地躲在一旁,死死抓住一旁的芦草杆,断断续续地说。


    日薄西山。


    明明是日中天,天色却暗地格外早。


    湖中心外的冰面也开始破裂,开始是一小片一小片,而后是大面积的塌陷,芦花如濒临死亡的浮蝶儿一般飞舞在空中,尽情描摹着冬序的尘世。


    “圣女大人…这这怎么办啊,大祭司说必须取到池中之物才能拿到酬金……这下完了,酬金没拿到命也搭进去了……”侍从随手抓起旁边的芦花杆当垫子埋头嚎啕大哭。


    “娘啊,原谅这辈子没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还您老人家的恩德,还有我的星儿和镜儿,爹爹没能当好一个父亲,也无颜再去见你们的母亲了呜呜呜…”


    哭声响彻云霄,惊起了几只啄食谷粒的飞鸟。


    池中之物也不禁发出悲鸣声。


    “嘘,再哭的话你们真的就有见面的机会了哦。”


    少女艳若桃李。


    于是哭声止的很识时务。


    微生葶苧抬手轻轻触碰了其中一朵,指尖上的芦花瞬间融化消失地无影无踪,清凉的触感使她顿然清醒。


    刚开始进入这片区域她就觉得不对劲,就算是温和湿润的香雪海一带,芦花也不可能还在盛开。


    起初还觉得这是幻象,可这触感分明是真的。


    “你,过来。”微生葶苧朝瘫坐在一旁的侍从勾勾手,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让其吃下。


    侍从不敢不从,颤颤巍巍地接过药丸一口吞了。


    “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女孩娇笑着,挥了挥手中的银铃。


    一条极其艳丽的蛇从芦花丛中爬出来,边吐着蛇信子边朝着湖里爬去。在蛇头接触到漩涡的一瞬间,蛇身被骤然吞没。漩涡似乎又大了些,一下下激起的浪很快拍倒了最外层的芦花,侍从连忙退后,不料被枯枝绊倒,疼地直叫唤。


    “呜呜…”湖中的东西痛苦地呜咽着。


    “嘶…圣女大人快看!”


    漩涡在慢慢变小,连着卷动的速度也在变缓。


    不久,湖面渐渐回归于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侍从颤颤巍巍地从地上起来,拍了拍沾灰的衣角,喜道:“还是咱们圣女大人厉害,我就说嘛什么妖魔鬼怪都能降服,就算再有百十来个都不……圣女救我啊!!”


    巨大的蛇影瞬间笼罩住侍从,时不时伴有嘶嘶的叫声,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蛇尾已围了个圈将他困在了里面。


    大蛇颈部微微抬起,朝着少女露出了一双极其相近的绿色眼眸。


    “嗯,这话我爱听。”


    少女眉梢微挑,摆弄着手腕的彩绳,垂眸道。


    “……啊?大人说什么啊啊啊救命!”


    下一瞬,少女抬头直直地对上了大蛇的眼睛,两者视线交汇,大蛇的瞳孔猛地微缩,频繁地吐着蛇信。


    微生葶苧不知何时解下了腰间的银铃,置于眉心前,薄唇轻启。


    “我说…”


    “嘘,闭上眼睛。”


    一只蓝闪凤尾蝶忽停在侍从鼻间。


    侍从忽然察觉到有粉末飘入眼睛,一时恍了神。


    银铃响。


    眼前人突然听话地嗯了一声,随即阖眼。


    晃动的银铃后,一双竖着的蛇瞳赫然显现。


    与此同时,彩色的编绳顺着蛇尖缓缓爬上蛇身,不断变长,从蛇尾、蛇身到蛇头,缠绕地越来越紧。大蛇毫无反应,似是束手就擒,最后被结结实实地绑了个同心结。


    微生葶苧放下银铃,满意地看向自己的杰作。


    她很喜欢欣赏猎物濒死前最美的模样。


    然后,亲手将其猎杀,这样就能留下它们有生之年最美的时刻,这是自己对它们的馈赠。


    就在大蛇愣神之际,一道黑紫色的雾气从蛇丹升起,接着,数道异色雾气在蛇头、身、尾三处升起,最终汇聚成一团,在蛇腹横冲直撞,硬生生将其扭成麻花状。


    大蛇怔怔地俯视着眼前人,眸光黯淡,一双深绿色的眼眸里尽是不解。


    最终它忍不住疼痛,泄了力,自爆内丹,化作一缕紫烟徐徐而去。


    侍从醒了神后才发觉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手心仍止不住地出汗,浑身发冷,显然被吓得不轻。


    他回头看向正在湖边恬然清洗鞭子的女孩,那人虽十五六的年纪,却是南疆百年天赋最高,实力顶尖的圣女。


    只是,脾性有些怪。


    她大多数时候是独来独往的,似是不喜与他人来往。


    可圣女若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来,便面露喜色,和谁都笑呵呵的。说来也怪,哪有人喜好是自残的。


    他听交好的一位农家说,上次南疆圣女来他们村收作乱妖灵的时候借宿了一户人家,就在那一晚,男主人砍柴回来看到了此生难忘的画面——圣女拿着匕首,笑着慢慢地划向自己的手臂,一道接一道,血还没来得及从血痕流出就被她用灵力修复,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男屠户本想好意劝她,未等他走近,圣女忽然回头朝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与此同时,有一大团黑色的东西滋滋叫着从圣女的衣袖里不停涌出来,他定睛一看,竟是一堆密密麻麻的毒虫,特殊的是长了一副人脸。仔细听的话,就能听到那些嘴巴一张一合地叫着他的名号。最吓人的是,那男主人后来成了个疯子,有人说她被南疆圣女下了蛊,也有人说,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被神罚了。


    这些事,还是从那疯子嘴里知晓的,他每天都在和别人重复着那天的事,不吃不喝,逢人就讲,直到在一个雪夜里被人发现了他在后山的尸体。


    被村里人找到的时候,尸身完好,独独少了一对眼珠。


    村里人原本不信鬼神之说,经此一事,家家户户纷纷筹资修建了一座神庙,精心供奉着里面的神明,昼夜不息,香火不绝。


    侍从不禁摇摇头,世人所言,多是无稽之谈,何况是救了自己一命的人。


    但先前,确是死了几个人,但都是穷凶极恶的歹徒。


    侍从想到这,不禁打了个哆嗦,感觉更冷了。


    微生葶苧洗好鞭子,视作珍宝地贴了贴脸颊,将其装进能纳万物的百宝袋。接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绣有锦鲤纹路的小布包,又在腰链上取下一个小银环串在上面。


    “拿着朝北边跑,这上面有委托的标志,会有人接你的。”


    微生葶苧顺手将布包丢过去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别回头哦,不然……”


    她朝漩涡里那团人骨碾成的白沫瞥了一眼,回头轻轻地笑。


    “是…是是,小的遵命!”


    侍从接过布包,踉踉跄跄地直奔北堰方向,临走时还想回头瞧一眼,却又想起圣女的唬告,拨开芦花丛后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比起好奇心,还是保住小命更重要。


    “滋啦滋啦…”


    漩涡仍在不停地吞噬周围落下的枯枝落叶,越吞噬一点,漩涡卷动的速度就越快,越兴奋。


    好像永远都填不饱似的。


    不多时,水月湖的周围便被一条白线圈住,白线上还布满若有若无的黑点。乍一看,像一条首尾相接的虬褫。


    微生葶苧画好最后一条符咒后,轻轻拂过腕铃,阖上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在脑海里的某一处。


    一只青紫色的毒蝎从她的衣袖里缓缓爬出,弯着尖尖的尾刺,以极其诡异的姿势绕着白线挥舞着钳子。


    片刻,她脑海里的景象幻化成一个光点,渐渐泛白……


    四周的景象在不断变换,从千沟万壑的高原到漫山遍野的芦苇地再到一望无垠的海。


    澄澜浮照着夕曛,一叶扁舟,似有故人棹唱。


    潮起潮落,永不停歇。


    远处有一方海岸,渔人正准备收获最后一张渔网。


    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忽地变了天,鹤雾缥缈,如曳练般澄净无暇。


    在雾气后,渐渐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窈窕身姿,翩翩佳人。


    渔人身形一顿,手上拿的渔网滑落,颤抖着问:“来者可是海神大人?”


    “是。”身影轻飘飘地回答。


    “我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儿…她…她才六岁,不能就这么去了啊!”


    “可以,作为交换,你要献出自己的三魂七魄。”


    “给给给,我就在这里,只要能让阿茵复活,我什么都愿意给您!”


    “海神”招招手,示意他走过来。


    就在渔夫靠近雾气的那一刻,一个小巧明亮的宝珠从雾气后缓缓升起。


    “海神”默念了咒,只是一瞬,宝珠破裂,浮沫飘落。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雾气后。


    女孩身影娇小玲珑,梳了双鬟髻,静静的坐在那里。


    “茵儿,是我的茵儿!真的…真的活过来了…感谢海神大人,感谢海神大人!”说罢,渔夫激动地磕头谢恩。


    “人见也见了,该献出你的诚意了吧,嗯?”


    “海神”威严的声音响起,带了一丝蛊惑的意味,勾了勾手指,渔夫只在一霎间便失了神,眼瞳涣散,直起身,愣愣地望着海。


    “这话本子,演够了吗?”


    一道淡紫色鞭风卷着水珠袭来。


    “我道是谁,原是故人子。”海神只是轻轻一瞥就化解了鞭风,轻飘飘道:“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可爱。”


    雾气渐渐淡去,一位面容姣好的美人轻拂玉扇,端坐在玉桌前,笑意盈盈。旁边还坐了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


    “靠滥杀无辜得道升精的妖,也称得上是神吗?”微生葶苧随手拈了个法诀,活生生扭断了“小女孩”的脖子,面不改色道:“多年不见,你什么时候又有新爱好了。”


    “海神”听罢,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用方帕轻捂唇,失笑道:“滥杀无辜?他们既与我做这场交易,自是心甘情愿的,他要他的女儿,我要他的三魂七魄,这很公平啊”。言罢,她用指尖凝聚水汽,水汽慢慢聚形,不多时,被扭断脖子的女孩重新出现在椅子上。


    她蹲下身,用方帕轻轻点了一下女孩的脸颊。女孩灰白色的脸渐渐变得红润,睁开眼地看了看周围,随后胆小地躲到“海神”身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懵懂地问:“媮姐姐,这是哪里啊,还有那些人,茵儿好害怕。”


    “不害怕,姐姐在这里呢。”


    “海神”指向渔夫:“那是你的父亲。”


    “父亲?”女孩疑惑了几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紧紧抓住海神的衣袖,惊恐道:“茵儿没有父亲,不需要父亲,茵儿…只有姐姐,只想和姐姐永远在一起。”


    海神什么都没说,俯下身,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女孩亦伏在她的怀里,看上去很安心。


    “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女孩,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神说,放弃自己本来快乐的生活,甘愿献祭成为造福一方天地的神女,永远困在神女庙,这是你们希望的结局。”


    “你们都说是福兆,是天大的恩惠,只要她献祭,就能成神女护佑这一方天地,可从来没人问她想不想。”


    “海神”语罢,望向怀里的女孩,温柔道:“你想成为神女吗?”


    茵儿坚定地摇了摇头:“茵儿没有那么高的理想,茵儿只想和家人在一起,现在的家人只有媮姐姐了。”


    她满意地抬头看向微生葶苧,拨弄了下指甲,忽然道:“差点忘了你也是这样过来的,真是可怜。”


    微生葶苧眸光微沉,旋即恢复如常:“你知道我要什么,我没有时间欣赏你的演技,姵媮。”


    姵媮眉梢微挑,惊讶道:“已经很多年没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随后轻笑,“这东西代价太大了,你可给不起。”


    “不如,你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


    “毕竟,我们才是一类人。”


    微生葶苧对上她的眼睛,随即微笑着摇了摇头,认真道:“我是人,你可不是。”


    她特地加重了尾音。


    姵媮装作伤心样,轻压蛾眉,方帕擦了擦那不存在的眼泪:“太伤心了,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真是负心…女。”


    “这样吧,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给你想要的。”姵媮整理好心情,单手撑着下巴,玩味般地看着她。


    微生葶苧没有说话,两人目光接触的一瞬,都从对方眼底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再唤我一声媮姐姐。”姵媮淡淡开口。


    “不行,这太难了换一个。”


    姵媮轻轻晃动玉扇,指尖一转:“一点都不难,你……”话还未落,一支冷箭穿雾而来,擦着彩色发绳而过,飞入玉扇不见踪影。


    微风掠过,更添几分凉意。


    姵媮像是早有预料般,倒着玉扇抵在桌上,叹息道:“每次来都这样,不提前打声招呼,真是没有礼貌。”


    微生葶苧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召出黑蛇鞭,嗔怪道:“你绝对没有好好修炼,这么厉害的阵法都能让人破了……”话还未落,一道剑光以迅雷之势破开了整个雾阵,刹那间,无数凌冽的寒光直直朝着姵媮飞去。


    姵媮谈笑抬起玉扇覆面,雾气重新聚集,恍惚间一袭玄影擦身而过,银铃炸响,飞箭被碾成粉末,洋洋洒洒飘落。


    随着粉末飘落的,还有一个瞳色赤红的姑娘。


    “妖物,无故伤人性命,还不束手就擒!”


    姵媮闻言施施然道:“你都说我是妖物了,还怎么能束手就擒呢?”


    话毕,姵媮将玉扇投掷上空,双手结咒。


    顷刻间,雾气散开,源源不断的水流化为灵力汇入玉扇,玉扇不断变大,化作一面玉盾,挡在三人面前。


    微生葶苧咬破手指,将血抹在鞭子上,黑蛇鞭似有感应般,多了分鲜亮的血红色。


    暗处无数箭矢飞来,净数融入玉扇。


    鞭风化作黑蛇缠绕在玉扇上,姵媮结咒的指尖一转,玉扇转换了个方向,朝着暗处的人飞去。


    一瞬间,惨叫连天。


    微生葶苧注意到变化,缓缓走到她身前。


    轻声在她耳边呢喃了些什么。


    姵媮听罢,朝她眨了眨眼,勾唇收起了玉扇。


    “也罢,真是拿你没办法。”


    又是一阵雾气弥漫。


    微生葶苧再睁眼时,周围的景观又回到了现实——一片湖和无穷无尽的芦苇丛。


    姵媮和女孩皆已消失不见。


    一位身形高大,面若冠玉的公子执弓而立,身后跟着无数官兵。


    最前面的官兵大声喊道:“你是谁,为何要助妖物相逃?”


    “公子请看,这是北堰的通行令牌,我是南疆圣女微生葶苧,特来为陛下驱逐邪祟,保佑圣安。”微生葶苧转身拿出一块金色令牌,高高举起,“我不慎落入妖物之手,刚才出手实属迫不得已,尽是她逼迫我做的,公子不信看我的眼睛,刚刚还是红色的。”


    “这…这不对啊,我们的暗卫来信说南疆圣女不是死在来的途中了吗,就在前几日,说是被妖灵拖入水中,死状凄惨,尸骨无存。”大头官兵疑惑道。


    “噢噢我知道了,人家圣女根本没有死,那只是个障眼法,障眼法懂不懂?就是咻的一下把一种东西变成另一种东西,尸骨什么的都可以变。”小头官兵认真分析道。


    “可那毕竟是话本啊…”


    “姑娘可否借令牌一看,若是真的我们自然会放行。”景兰衡收起弓,认真观察了她。


    眼前人一副受惊的姿态,瞳色是极浅的琥珀瞳。


    他虽不知微生一族的瞳色具体是什么样,但被妖灵控制者的眼瞳确是红色,这是正常现象。


    微生葶苧不加思考便将令牌扔到他手里。


    景兰衡细细观察了几遍,无论是制作令牌的材料或是初代帝王在上施加的咒符,皆准确无误。他的目光撇到令牌下方标的一串数字后,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随后敛下眼帘,将令牌归还与她。


    景兰衡旁边的随侍A道:“公子,这女子身份未明,又与妖物相勾结,不可轻信。”


    “无妨,不管什么,令牌总不会造假。”景兰衡吹了声口哨,一匹雪白色的骏马从他身后轻踏着马蹄出来,跪卧在微生葶苧面前。


    “此去都城路途遥远,姑娘既是圣上钦定之人,不如随我等前行,等圣上交代的任务完成再折返璇城,这样倒也安全。”随侍A急地刚想再劝,另一个随侍B悄悄扭了一下他胳膊肉,随侍A余光瞥见自家公子略微发冷的神态,立马噤声。


    微生葶苧装做什么都没看到,莞尔而笑,点头应允。


    景兰衡礼貌地回之一笑,而后翻身上了另一匹黑色的骏马,一个人领驾在最前面,吩咐了精骑随身保护她的安全,让她骑马走在队伍的中心。


    一行人骑着马绕过水月湖,向着南面的村子而去。直到彻底走远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从芦苇荡传出,不多时,一条小毒蛇一扭一拐地爬出来,吐着芯子,幽幽地望向他们离去的方向。


    ——水月湖心,海神庙内


    “呵,她比我会演多了。”姵媮回想起今天她在她耳旁说的话,嘴角缓缓勾起。


    身旁的侍女端着茶盏,接话道:“主子,我们的线人已经到都城了,随时听候您发落。”


    姵媮从小侍那接过茶盏,撇去浮沫,眼含笑意,不急不慢地轻抿了一口:“好啊,派人盯着那家药堂,哦对了尤其是那个小棋子,他可是最重要的一环。”


    “是。”侍女行礼后缓缓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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