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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残铃惊梦

作者:珞钰金瑶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大雨瓢泼,再向前一步便是万丈悬崖。


    肩头流下鲜血滴落在石缝间被雨水裹挟着落入崖下,妫橙辛无路可退,她捂住伤口艰难转身,直视后方欲将她置于死地的女人。


    巫贤儿手持带血利剑,逐步逼近。


    “橙辛,别怪姨娘,要怪就怪你知道的太多,留下你,那日后死的恐怕就是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要理解姨娘,死后化作冤魂也别来缠着我。”


    妫橙辛对上巫贤儿决绝目光,神情恍惚,胸口传来抽痛让她分不清是伤口撕裂还是心疼至极。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其实杀我母亲的人根本不是江泽对不对?”


    面对质问,不知是不是妫橙辛的错觉,巫贤儿眼中杀意消散眉头微微蹙起,睫羽低垂,随之逃也似的瞥朝一旁。


    “江泽死前已经同我说清当年真相,”妫橙辛声嘶力竭,目光中夹杂的怨毒似要将面前的仇人吞噬,“一直以来都是你,利有我的感情欺骗我控制我,现在我妫橙辛沦为一颗对你不利的棋子就要将我赶尽杀绝。”


    “住口!”


    巫贤儿捂住双耳厉声打断,快步上前,一剑捅穿妫橙辛胸口。


    妫橙辛唇边绽开出红艳,血珠在持剑的者手背化开,唇瓣阖动喋喋不休说着什么……


    “其实,你才是杀我父母的真正凶手,对吗?”


    巫贤儿震愣不语,眉头深深拧作一团。


    以往这个时候妫橙辛会将手放在她眉间轻轻将其中怨气揉散,这次也不例外。


    “你为什么要杀我?”妫橙辛步步紧逼,将巫贤儿拥入怀中,染血指尖擦过怀中人的唇,“你也爱我对吗?姨娘?”


    妫橙辛攥紧巫贤儿的双手,在她羽睫之上落下一吻:“巫贤儿,陪我去死吧。”


    语毕,妫橙辛向后仰身,紧紧环抱巫贤儿,二人跌落悬崖,周围的物景飞速旋转。


    极速下坠感惊醒梦中人,随着手中银链掉落在地,巫贤儿猛地抽吸,凉气如刀划过她干燥喉咙,胸口剧烈起伏,身上的衣袍全被冷汗浸湿,眼前的场景让她恍惚分不清梦境现实。


    榻上人强撑坐起身,寝殿内漆黑一片。


    她最是受不了死一般的寂静,恐慌惊唤:“岚灵!岚灵!”


    殿门被推开,中年女子快步来到床旁:“国师,可是又做噩梦了?”


    巫贤儿颤抖握住岚灵的手:“她的尸体找了吗?”


    “属下已派人寻了三日,山崖下是条湍急的河流,接连几日大雨,山路崎岖泥路难寻,派去的人也很难找到司察史的踪迹。”岚灵用丝绢擦拭榻上人额前汗珠,“国师放心,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去,必死无疑。”


    “不行!”


    巫贤儿指甲嵌入岚灵肉中,“加急人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见不到妫橙辛尸首,我永远都不会安心的。”


    岚灵奉命退下,偌大的寝居再度陷入死寂。


    巫贤儿呆愣坐着一动不动,窗外明月高悬,她却再也不能入眠。


    这是第几次从梦中惊醒?恐怕她自己也记不清楚,自从将妫橙辛逼入悬崖,便夜不能寐,每每好不容易睡去,都会做同一个噩梦——妫橙辛向她索命。


    一路走来,手上染满多少鲜血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巫贤儿从不心软,也绝不会内疚不安,但这次例外。


    每夜,梦境便会开始重演,妫橙辛会一次又一次拉着她跳入万丈悬崖,最后摔得粉身碎骨。


    奇怪的是,梦境却与那日巫贤儿逼死妫橙辛的情景截然相反……


    那日,妫橙辛被刺伤肩膀后一路逃至崖边,巫贤儿提着剑堵死她最后的出路,悬崖边,二人相顾无言,妫橙辛不问,巫贤儿不提不答,那日的雨像薄墙隔绝开二人,亦是斩断数十年情分。


    妫橙辛好像并不意外,她一定已经看清自己虚伪的嘴脸。


    巫贤儿鬼使神差地朝前迈了半步,同时,妫橙辛没有一丝犹豫纵身跳下悬崖,巫贤儿连忙跌扑向前却连衣角都不曾拉到,唯落下一串银铃手链。


    想到这儿,巫贤儿下意识摸向腕间,空空如也,银链消失不见,她有过一瞬慌乱,直至在床下发现梦魇时掉落的侄女遗物,失而复得捧在掌心摸索。


    “橙辛,你是个乖孩子,但你我皆是棋盘上的棋子,一旦没了价值便会被执棋者遗弃。”巫贤儿喃喃自语将银链轻碰于脸颊,对这份冰凉贪恋不舍。


    想她巫贤儿虽为龙昭的国师,可仍是要听命于人,万事不由自己。


    朝中,太师秦禾与江泽丞相可谓水火不融,江泽为人刚正不阿,常在圣上面前弹劾秦太师,这也导致秦禾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


    上月,秦禾紧急将找来巫贤儿暗中商议,江泽已察觉他们的秘密,若真让江泽将此事公之于众,那等待他们的就是杀头诛九族的大罪,后患无穷,江泽就不能再留在世上。


    但陷害江泽之事本就操之过急,其中存有诸多疑点,幸运的是圣上将此事交予司察史负责追查,从那时起,巫贤儿心中已经计划好如何舍出妫橙辛保自己。


    妫橙辛不是要执意追查到底还忠臣一个公道吗?那巫贤儿便将她母亲之死嫁祸在江泽身上,她最擅长编造谎言,歪曲事实,她倒是要看看同样公正无私的司察史大人会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


    幸运的是巫贤儿赌对了。


    只要过了妫橙辛这一关,接下来就简单多了。


    圣上舍不得江泽?那便让太后亲自下旨。江泽死时由妫橙辛亲自执行,江泽会不会把所知道的全部真相告诉妫橙辛?巫贤儿不在乎,只要江泽咽气,那妫橙辛也别想活着,她这个做姨娘的会亲手杀了她。


    十多年的感情虽让巫贤儿生出几分不舍,但这份感情在荣华富贵权势地位面前不值一提。


    巫贤儿睁眼重新盯着手中遗物,心头满是不悦,她没想到妫橙辛会跳崖自尽,但现在这个情况只要一天没有见到妫橙辛的尸体,她是一天都不会安心的,有的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绝,斩草要除根。


    而皇城内外,巫贤儿的爪牙布满整个山崖,暗卫将里里外外搜查个遍,别说妫橙辛尸首,就连踪迹都找不到。


    也是在这个时候,丞相府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丞相府丧期,江丞相唯一的女儿江明朗长跪灵堂中为父守孝,不许外人打搅。


    夜深人静,黑袍人影踉跄立于府邸前,整个人被雨水浸湿狼狈不堪,她吃力抓住门环重重叩击。


    许久,家丁叫嚷着打开门却差点被一块玉佩扣在脸上。


    门外的人低垂着脑袋,家丁根本看不来人面容。


    黑衣女子也不客气,手持玉佩,绕过家丁大摇大摆径直朝屋内走去。


    直到女人走远,家丁才恍神想起,玉佩上刻有江明朗三个字,是江小姐的贴身之物已转赠给挚友。


    “妫橙辛!”家丁声音响彻整个府邸,叫嚷着前去通报。


    家丁走后不久,妫橙辛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急促脚步声纷至沓来,地上快要晕厥的人乏力抬头望去,等来的却不是江明朗,而是一群手持棍棒的护院。


    “她手里有江小姐的玉佩!她就是妫橙辛!快把她赶出去!”


    家丁为首指向倒地不起的女人,护院的棍棒如雨点般落在妫橙辛身上,她本就身有重伤,如此一来更是雪上加霜。


    “住手!”


    一道威严的女声传来,周围立马安静下来,棍棒也停了手。


    妫橙辛满身鲜血抬头看去,屋内而来的小姐一袭丧服,曾经清澈明亮的眸中此刻却散发阵阵寒意。


    江明朗蹲下身子,拨开她额前碎发,仔细打量后发现真的是那个罪该万死的仇敌。


    “我以为是谁呢,你怎么如此狼狈?”江明朗讥讽,片刻后假装恍然大悟,“难不成你良心发现,到我这儿自寻死路来了?你来的正好,我正愁找不到你呢!”


    “明朗……”妫橙辛声音嘶哑,紧紧抓住她的衣角“你听我说……”


    江明朗嫌恶拍开衣服上的脏手,起身脚踩在她的肩头,抬手让侍从递上宝剑:“狡辩的话,下去和我父亲慢慢讲吧。”


    “是巫贤儿和秦禾的阴谋!他们联手陷害江丞相,你父亲通敌叛国的那些证据都是伪造的,我现在是你唯一的人证,你不能杀我,我现在也不能死。”妫橙辛紧咬牙关。


    “妫大人还知道那些漏洞百出的证据是别人所为……难道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告诉我的?”江明朗望着苟延残喘的人着实想笑,“当初皇上让你彻查此事,你为何一定要咬定是我父亲通敌叛国?”


    妫橙辛哑口,许久之后才缓缓道:“这事复杂……我承认是我对不起你,所以现在我来弥补我曾经所犯下的错。”


    “呵呵……”江明朗冷笑,“你现在像个废人,你怎么弥补?难不成以为圣上还会信你?”


    “皇上信不信我不要紧,明朗你是我的朋友,这个时候我想请你再信我一次……”


    江明朗大笑,笑的癫狂:“妫橙辛,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在我父亲死前我一直都信你,我天真的以为你会还我父亲一个清白,可你呢?我当初是怎么跪着求你的难道你都忘了吗?你和你的姨娘颠倒黑白,逼死了我的父亲!现在让我凭什么信你?!”


    妫橙辛缄默许久。


    “……明朗,你想知道江大人的遗言吗?”


    气氛陷入死寂。


    等待许久,妫橙辛仍不言语,最终江明朗深吸一口气,挥手示意身旁的人退下。


    “秦禾之所以要置江丞相于死地,不仅仅是因为你父亲常与他作对,最重要的是江大人挡了他的路,而且还发现了秦禾不可告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


    妫橙辛声音压得更低:“江大人临死前曾告诉我,秦太师私下与外国使节交往密切,这让我想起,曾经我将指证江大人的物证尽数阅览,其余证据或多或少都有些破绽,唯独那些叛军背国的文书不似作假,居然一切都是秦禾嫁祸,那会不会……”


    “你是怀疑秦太师通敌叛国?”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他必定还有其他阴谋……你知道的明朗,朝中大部分官员与秦禾为伍,现在只有与你其他几位誓死效忠皇上的大臣,你们宛如一片孤舟,所以,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江明朗沉默不语,似乎有所顾虑。


    妫橙辛似看穿她的顾虑:“放心这不是阴谋,我不会因为巫贤儿是我姨娘的就手下留情,相反的,我不仅要巫贤儿死,我还要将她碎尸万段。”


    “巫贤儿?”江明朗挑眉,“橙辛,你真会说笑,朝廷之上谁不知道你是国师的一条狗呢?”


    地上的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随后自嘲着笑:“在她心里,我恐怕连只狗都不如,她不仁在先,别怪我不义在后。你要同秦禾讨债,我要找巫贤儿报仇,归根结底,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


    “那我现在要怎么做呢?”


    妫橙辛在她耳边细语: “现在巫贤儿一定派人在到处找我,如果他们没有找到尸体的话可就麻烦了……从现在起,妫橙辛已经死了。”


    江明朗点头,随后起身一剑刺穿妫橙辛肩头旧伤,鲜血再次从伤口中涌出,妫橙辛倒地没了动静,江明朗从她手中抽出玉佩藏于袖中。


    血腥味混杂着雨水让江明朗蹙紧眉头,大声唤来家仆:“我父亲丧期,谁许你们将这个乞丐放进来的?”


    视线纷纷凝聚在一人身上,家丁着急解释:“小姐,可她是……”


    “啪——”


    巴掌重重落在家丁脸上,江明朗怒道:“你可看得仔细?江府仍是丧期,由得你大吵大嚷?!本小姐看你的舌头是不想要了!”


    家丁跪地捂住红肿的脸不敢多言。


    江明朗目光重新落在妫橙辛身上,嘱咐身旁侍从道:“将她扔出去,丢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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