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远古史《俠鎻》记载大夏之域,有岛焉,其间神兽不可胜数。
无形无迹,不可寻其踪;
若虚若冥,弗得窥其渺,
有曰凰岛,自加入天庭。
其岛有规《規》,其曰,
岛中神兽出岛须学凡规,
降祥瑞于世间,取功德于百姓;
不可擅施神术,不可扰民安生。
京城内的一间木屋,古刹檐角滴落着暮春雨珠。
亢金猊踏过青苔斑驳的石阶时,金丝履碾碎了一地水光,步履轻盈却带着金玉相击般的微响。
她锦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长睫下散着金意的黑眸望着蜷在滴水檐下的少年。
那孩子单薄得像片枯叶,褴褛衣衫下支棱着嶙峋肩骨,在微寒的雨气里显得格外刺目。
她按凰?教的礼数欠身,发间金步摇在雨雾中漾开细碎流光,映着微暗的天光。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你的吗?” 亢金猊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端庄而疏离,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少年身上。
这要取功德自是须有满足百姓的所求,取其内心善意。
主动询问总比被动的好。一想到前几天的那个老赖,亢金猊就是一阵心痛!
乞丐仰起脏污小脸。
眼前人金锦华服灼灼生辉,腰间佩玉随着她欠身的动作轻叩,发出清越的微鸣,连那浓密纤长的睫毛颤动时,仿佛都溢出点点不易察觉的金粉,整个人如同画中走下的神祇,与这破败的寺庙格格不入。
他喉头滚动着咽下酸涩,忽然想起前几日被那些总爱把施舍当恩赐的贵人们踹断了肋骨,至今仍隐隐作痛。
来这里假模假样,我看起来哪里不都是需要帮助的吗?
这人不会闲着没事干,来抽我吧?
“别……别干我,”少年突然瑟缩着往后蹭,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惨白的额角,单薄的身体几乎要嵌进冰冷的柱子缝隙里,
“我还小,只是躲个雨的。”
他声音带着惊惧的颤抖,眼神像受惊的小兽般警惕。
看着是要干乞丐的亢金猊:(ー_ー)!!
她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归于平静。
这凡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就算……这样……那也不该将好心当作歹意。
亢金猊心态稳定地,连睫毛颤了下都仿佛有细微金芒闪过。
她并未因对方的误解而退却,反而微微俯身,拉近了距离,语气带着一丝清冷的玩味:
“小弟弟,我像是会干你的人吗?”
乞丐没多想就看着她的眼眸,立刻点头!
直到看到亢金猊的目光坦荡而直接,带着一丝审视。
乞丐微“卡”住了头,睁着圆润黑漆的眼,迟疑了片刻,就立刻快速摇头!
又接着微倾身上前,仔细看了看亢金猊那张精致得不似凡尘的脸庞和她周身那不容亵渎的气度,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小声地嗫嚅:
“不像是的。”
他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
亢金猊脸上放出光彩,那光彩并非得意,更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她唇角微扬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声音也柔和了几分:
“那告知我,你有没有我可以帮助的?”
天庭凰岛神兽只有受人祈福,或满人所愿求得了功德有望修到神格,成为一位神仙,这对一只神兽是多么美好的事!
乞丐静了会,小小的身躯在檐下反而缩得更紧了!
亢金猊正要再次开口,却见少年黑曜石般的眸子突然亮起,如同拨云见日,声音轻软,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的希冀望向她:
“能...能给些钱么?”
自己的妹妹还饿着,自己家的公子尚在病痛中,钱使鬼推磨!
“钱?你要钱?” 她眼睛眨了眨,长睫抖了抖遮住了黑眸。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缠金丝的精致荷包,仿佛在心疼地掂量着什么。
声音却依旧温和,没有探究:
“你拿钱想要干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双脚缩得更紧,双臂环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只露出乱糟糟的发顶,肩膀微微耸动。
亢金猊倒也不是个事事追问到底的性子,她看着眼前这瓷娃娃般脆弱又倔强的少年如此伤心,心头莫名一软,爽快地问道:
“你想要多少?”
语气里带着金族特有的豪气。
“真的吗?” 乞丐猛地抬起头,眼眸瞬间亮得惊人。
他仰着小脸望着她,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姐姐,你真好!”
亢金猊听他这叫得又甜又软,感觉是带着纯粹的拿完钱就跑的人!
但亢金猊还是被这一声声“姐姐真好”甜甜的叫声渐渐迷失自我,点了头,“说吧。”
乞丐眯着眼,带着一丝狡黠和破釜沉舟的勇气,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五根脏污却指节分明的手指。
“你要五两黄金?” 亢金猊眼咻的睁大了,金意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和审视。
她微微直起身,语气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尖锐,
“你这不摆明想骗我吗?”
她脚着的金丝履无意识地在湿漉漉的石板上碾了一下。
早就听财神爷爷说凡人的小心脏有些大,但没想到……这么大!
“不,不是!”乞丐立即否定,再道,“我不是要金子。”
亢金猊听着松了头皮,差点吓坏兽了!
“但姐姐,你看起来好有钱,” 乞丐倒是被亢金猊的反应微惊了一下,脱口而出。
亢金猊略显尴尬的一笑。
内心os:我堂堂天庭凰岛金族族长自是多些金的。
“我想请你帮我买...买五笼包子。” 他鼓起勇气仰起头,再次伸出了五根脏污却指节分明的手指,补充道:
“五笼包子。”
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又夹杂着怕被拒绝的惶恐。
亢金猊也被乞丐这峰回路转的要求,竟一时之间屏住了呼吸。
这乞丐儿无依无居,要的竟只是一时之饱?与她预想的贪婪相去甚远。
想想前些天被一个男子骗走的八两金锭还在心头作痛,那个拆白党狡黠的笑脸与眼前少年渐渐重叠。
她本想就罢,又怕这样就回凰岛会被笑话了,就又留下了。
想来第一次遇人不淑,不代表第二次扑街头就起不来了。
听凰鯉长老说,百姓以钱为货物流通物什,饿极反扑。
不过这财神爷爷不是说此朝百姓算是安定,为何还会有流落街头,为了个包子可以放弃警惕的?
她们一同买了五笼包子,就回了城外寺庙,乞丐过程中有好几次试探她到底是不是伪装的坏人,但看着不像是,像是只想着做好事的多金傻姐。
他对亢金猊是渐渐消了防心,带着他来到了他自己的藏宝地……
巨大佛像挡住了庙外的轰然大雨,背后在蛛网密布的佛龛下,他的宝物是一位爬在地上不动的……小孩?
“妹妹,我带到包子了,”他自言自语着扶起小孩,抖着手掰开包子,面皮碎屑簌簌落在小孩青灰的唇间,
“你最爱的城南中巷的包子。”
那小孩身体虚弱的不成人样,眼都没力气睁开了。
不过睫毛倒是微微颤着,这也许是她拼尽全力做出来的回应了。
亢金猊怔怔望着他发颤的指节,他喂着有些熟练的让亢金猊心疼。
他一个喂着一个,瘦小的身体渐渐发了颤抖。
亢金猊眼神复杂无比,“我还可以帮你些什么忙吗?”
他趁着亢金猊的说话,来到了一个满身伤痕的男子。
男子斜倚断柱,头上的发丝黏着脸上的伤口,剑眉染血却难掩英气,依稀可以看出原是很俊气的脸,骨形很是好。
亢金猊眼尾余光微不可察的扫了一下,她握着剩余包子的手紧了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是那个老赖!
“这是怎么了,受的这么严重的伤,”她斜倚在旁边的柱子上,身姿如水般柔顺,锦袖垂落,指尖随意地搭在石柱表面,假装不经意的问。
那眼尾余光却如实质般抛了过去,精准地落在那满身伤痕的男子身上。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骗人东西了吗?”
“公子被金铺子的人给打了。”小乞丐本是一股和气的,听着后没忍住破了声,
“不!他不是骗东西!他是被人抢走了身上的东西,还被打了!”
他眼眸瞬间燃起了不平之火,挺直了瘦弱的脊背,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激愤:
“我家公子这般温柔和气的人,不会骗人东西的!”
“这样么?” 亢金猊指尖在冰冷的石柱上轻轻划过,留下几不可见的金痕。
她微微仰头,下颌线绷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怎么会这么惨?好可怜,真是可恶!”
像是在问天,又像是在自语。
“他们总是这样为难我们,”
乞丐心疼地将手中仅剩的一点面包屑,小心翼翼地喂进那气息微弱的公子口中,动作轻柔而专注。
他抬起头,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与无奈,“他们真的不是人!强抢强打!”
“姐姐,你可以救救我家公子吗?”
小乞丐趁着公子艰难吞咽面包屑的间隙,猛地抬眸,望向亢金猊。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指尖流转的、仿佛天生带着贵气与力量的光晕。
他瘦小的身体几乎要伏下去,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哀求和哭腔,
“求求……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嗯?” 亢金猊头上的金饰被微风吹拂,发出细碎悦耳的轻响。
她并未低头看那哀求的少年,只是微微侧过脸,线条优美的侧颜在昏暗的光线下如鎏金神像般清冷矜贵。
“我看起来像是会救人的样子吗?” 她金意的黑眸平静无波,红唇轻启,语气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疏离,
“我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