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金圆秋》 第1章 真是可恶 悠远古史《俠鎻》记载大夏之域,有岛焉,其间神兽不可胜数。 无形无迹,不可寻其踪; 若虚若冥,弗得窥其渺, 有曰凰岛,自加入天庭。 其岛有规《規》,其曰, 岛中神兽出岛须学凡规, 降祥瑞于世间,取功德于百姓; 不可擅施神术,不可扰民安生。 京城内的一间木屋,古刹檐角滴落着暮春雨珠。 亢金猊踏过青苔斑驳的石阶时,金丝履碾碎了一地水光,步履轻盈却带着金玉相击般的微响。 她锦袖下的手指微微蜷起,长睫下散着金意的黑眸望着蜷在滴水檐下的少年。 那孩子单薄得像片枯叶,褴褛衣衫下支棱着嶙峋肩骨,在微寒的雨气里显得格外刺目。 她按凰?教的礼数欠身,发间金步摇在雨雾中漾开细碎流光,映着微暗的天光。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你的吗?” 亢金猊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端庄而疏离,目光平静地落在那少年身上。 这要取功德自是须有满足百姓的所求,取其内心善意。 主动询问总比被动的好。一想到前几天的那个老赖,亢金猊就是一阵心痛! 乞丐仰起脏污小脸。 眼前人金锦华服灼灼生辉,腰间佩玉随着她欠身的动作轻叩,发出清越的微鸣,连那浓密纤长的睫毛颤动时,仿佛都溢出点点不易察觉的金粉,整个人如同画中走下的神祇,与这破败的寺庙格格不入。 他喉头滚动着咽下酸涩,忽然想起前几日被那些总爱把施舍当恩赐的贵人们踹断了肋骨,至今仍隐隐作痛。 来这里假模假样,我看起来哪里不都是需要帮助的吗? 这人不会闲着没事干,来抽我吧? “别……别干我,”少年突然瑟缩着往后蹭,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惨白的额角,单薄的身体几乎要嵌进冰冷的柱子缝隙里, “我还小,只是躲个雨的。” 他声音带着惊惧的颤抖,眼神像受惊的小兽般警惕。 看着是要干乞丐的亢金猊:(ー_ー)!! 她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归于平静。 这凡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就算……这样……那也不该将好心当作歹意。 亢金猊心态稳定地,连睫毛颤了下都仿佛有细微金芒闪过。 她并未因对方的误解而退却,反而微微俯身,拉近了距离,语气带着一丝清冷的玩味: “小弟弟,我像是会干你的人吗?” 乞丐没多想就看着她的眼眸,立刻点头! 直到看到亢金猊的目光坦荡而直接,带着一丝审视。 乞丐微“卡”住了头,睁着圆润黑漆的眼,迟疑了片刻,就立刻快速摇头! 又接着微倾身上前,仔细看了看亢金猊那张精致得不似凡尘的脸庞和她周身那不容亵渎的气度,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小声地嗫嚅: “不像是的。” 他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 亢金猊脸上放出光彩,那光彩并非得意,更像是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她唇角微扬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声音也柔和了几分: “那告知我,你有没有我可以帮助的?” 天庭凰岛神兽只有受人祈福,或满人所愿求得了功德有望修到神格,成为一位神仙,这对一只神兽是多么美好的事! 乞丐静了会,小小的身躯在檐下反而缩得更紧了! 亢金猊正要再次开口,却见少年黑曜石般的眸子突然亮起,如同拨云见日,声音轻软,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的希冀望向她: “能...能给些钱么?” 自己的妹妹还饿着,自己家的公子尚在病痛中,钱使鬼推磨! “钱?你要钱?” 她眼睛眨了眨,长睫抖了抖遮住了黑眸。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缠金丝的精致荷包,仿佛在心疼地掂量着什么。 声音却依旧温和,没有探究: “你拿钱想要干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双脚缩得更紧,双臂环抱着膝盖,将脸埋了进去,只露出乱糟糟的发顶,肩膀微微耸动。 亢金猊倒也不是个事事追问到底的性子,她看着眼前这瓷娃娃般脆弱又倔强的少年如此伤心,心头莫名一软,爽快地问道: “你想要多少?” 语气里带着金族特有的豪气。 “真的吗?” 乞丐猛地抬起头,眼眸瞬间亮得惊人。 他仰着小脸望着她,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姐姐,你真好!” 亢金猊听他这叫得又甜又软,感觉是带着纯粹的拿完钱就跑的人! 但亢金猊还是被这一声声“姐姐真好”甜甜的叫声渐渐迷失自我,点了头,“说吧。” 乞丐眯着眼,带着一丝狡黠和破釜沉舟的勇气,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五根脏污却指节分明的手指。 “你要五两黄金?” 亢金猊眼咻的睁大了,金意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诧异和审视。 她微微直起身,语气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尖锐, “你这不摆明想骗我吗?” 她脚着的金丝履无意识地在湿漉漉的石板上碾了一下。 早就听财神爷爷说凡人的小心脏有些大,但没想到……这么大! “不,不是!”乞丐立即否定,再道,“我不是要金子。” 亢金猊听着松了头皮,差点吓坏兽了! “但姐姐,你看起来好有钱,” 乞丐倒是被亢金猊的反应微惊了一下,脱口而出。 亢金猊略显尴尬的一笑。 内心os:我堂堂天庭凰岛金族族长自是多些金的。 “我想请你帮我买...买五笼包子。” 他鼓起勇气仰起头,再次伸出了五根脏污却指节分明的手指,补充道: “五笼包子。” 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又夹杂着怕被拒绝的惶恐。 亢金猊也被乞丐这峰回路转的要求,竟一时之间屏住了呼吸。 这乞丐儿无依无居,要的竟只是一时之饱?与她预想的贪婪相去甚远。 想想前些天被一个男子骗走的八两金锭还在心头作痛,那个拆白党狡黠的笑脸与眼前少年渐渐重叠。 她本想就罢,又怕这样就回凰岛会被笑话了,就又留下了。 想来第一次遇人不淑,不代表第二次扑街头就起不来了。 听凰鯉长老说,百姓以钱为货物流通物什,饿极反扑。 不过这财神爷爷不是说此朝百姓算是安定,为何还会有流落街头,为了个包子可以放弃警惕的? 她们一同买了五笼包子,就回了城外寺庙,乞丐过程中有好几次试探她到底是不是伪装的坏人,但看着不像是,像是只想着做好事的多金傻姐。 他对亢金猊是渐渐消了防心,带着他来到了他自己的藏宝地…… 巨大佛像挡住了庙外的轰然大雨,背后在蛛网密布的佛龛下,他的宝物是一位爬在地上不动的……小孩? “妹妹,我带到包子了,”他自言自语着扶起小孩,抖着手掰开包子,面皮碎屑簌簌落在小孩青灰的唇间, “你最爱的城南中巷的包子。” 那小孩身体虚弱的不成人样,眼都没力气睁开了。 不过睫毛倒是微微颤着,这也许是她拼尽全力做出来的回应了。 亢金猊怔怔望着他发颤的指节,他喂着有些熟练的让亢金猊心疼。 他一个喂着一个,瘦小的身体渐渐发了颤抖。 亢金猊眼神复杂无比,“我还可以帮你些什么忙吗?” 他趁着亢金猊的说话,来到了一个满身伤痕的男子。 男子斜倚断柱,头上的发丝黏着脸上的伤口,剑眉染血却难掩英气,依稀可以看出原是很俊气的脸,骨形很是好。 亢金猊眼尾余光微不可察的扫了一下,她握着剩余包子的手紧了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是那个老赖! “这是怎么了,受的这么严重的伤,”她斜倚在旁边的柱子上,身姿如水般柔顺,锦袖垂落,指尖随意地搭在石柱表面,假装不经意的问。 那眼尾余光却如实质般抛了过去,精准地落在那满身伤痕的男子身上。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骗人东西了吗?” “公子被金铺子的人给打了。”小乞丐本是一股和气的,听着后没忍住破了声, “不!他不是骗东西!他是被人抢走了身上的东西,还被打了!” 他眼眸瞬间燃起了不平之火,挺直了瘦弱的脊背,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激愤: “我家公子这般温柔和气的人,不会骗人东西的!” “这样么?” 亢金猊指尖在冰冷的石柱上轻轻划过,留下几不可见的金痕。 她微微仰头,下颌线绷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怎么会这么惨?好可怜,真是可恶!” 像是在问天,又像是在自语。 “他们总是这样为难我们,” 乞丐心疼地将手中仅剩的一点面包屑,小心翼翼地喂进那气息微弱的公子口中,动作轻柔而专注。 他抬起头,眼中是刻骨的恨意与无奈,“他们真的不是人!强抢强打!” “姐姐,你可以救救我家公子吗?” 小乞丐趁着公子艰难吞咽面包屑的间隙,猛地抬眸,望向亢金猊。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指尖流转的、仿佛天生带着贵气与力量的光晕。 他瘦小的身体几乎要伏下去,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哀求和哭腔, “求求……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嗯?” 亢金猊头上的金饰被微风吹拂,发出细碎悦耳的轻响。 她并未低头看那哀求的少年,只是微微侧过脸,线条优美的侧颜在昏暗的光线下如鎏金神像般清冷矜贵。 “我看起来像是会救人的样子吗?” 她金意的黑眸平静无波,红唇轻启,语气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疏离, “我救不了。” 第2章 道句礼谢 一切生物自有命数,忤逆命格不仅会受天谴还可能会被取消神位! 自己下凡来是干什么可能无功而返,而做这事的耗力又会多少不用想,这连回家的路都没有了! 这不能本末倒置! “我知道小姐金贵,不像是会医的样子,” 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沾上地面的湿泥,声音因急切和绝望而结结巴巴: “我可不可以……借你几银子。” “我渴了,” 亢金猊仿佛没听见他的请求,也无视了那沉重的一磕,姿态依旧从容,慢悠悠地回应,“不如,你去给我烧壶水?” 她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地上气息奄奄的公子,“我们再谈谈?” 她的提议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却又像抛出了一个诱饵。 “真的吗?” 他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光。 他咬了咬牙,看着亢金猊那深不见底、含义不明的眼神。 他稚嫩的脸上显出坚毅,语速飞快,生怕亢金猊反悔, “姐姐可别走这么快,我会很快回来的。” 乞丐说着拔腿就往外跑去,瘦小的身影在雨幕中跌跌撞撞,很快迫切地消失在庙门口。 “我说,” 亢金猊侧过脸,完美无瑕的侧颜在残破的佛殿中如同鎏金神像般闪耀,衬得她神气昂扬,“我们再谈谈” “你是听不懂吗?”她眉眼微移,目光精准地落在那“昏迷”的公子身上,声音清泠,带着洞悉一切的笃定,“你可以醒了,” “唉,” 公子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狼狈,但很快被惯常的慵懒掩盖, “嗯,这怎么有位姑娘在这?” “怕是小眍麻烦了您?”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虚弱却依旧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声音低哑: “我替小眍道句礼谢了。” 公子只见亢金猊不再动,那眉眼始终定格在自己这里。 “抱歉,骗了你。” 他并未试图起身,只是费力地调整了一下倚靠断柱的姿势。 因牵扯到伤口,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显了许愧疚。 “姑娘?我可不敢当!上次你诓我时,” 亢金猊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也是这么说的。” 她缓步走近,金丝履踩在湿冷的地面悄无声息, “我问了缘由,你说看样子,你还比我大上许多,话我应你声妹妹,我本是不信,你骗了我后我还真是信了。” “公子可真是,” 她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锐利如刀, “让我一顿好找!” 兽有仇必报,况且还是这么令人一想就恼羞成怒的骗法! “这哪里是骗人,我且问你,” 公子虽气若游丝,吐字却依旧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我是不是比你大上几龄?” “另许,”他微微抬起眼皮,迎上亢金猊的目光, “这开封上人来人往,海贸交易,站在那不就有很多人应你,心里默默探你也算是祈问了?” “这么说,倒也有理,” 亢金猊微微一怔,随即眼一眯,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空荡的荷包,毫不客气地反驳,声音里带着金族对金银特有的不舍和被骗的羞恼, “但那也不值我的八两金子!” 天庭凰岛虽富庶但作为金族族长,担忧族人心思单纯被骗才设此关。 想以身作则的亢金猊,未曾想,这播首秀轰然倒塌! “知识是无价的,姑娘,” 公子仿佛没看到她眼中的怒火,单薄白皙的手臂费力地勾起来枕在脑后,试图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这个动作让他苍白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语气却依旧带着那股欠揍的闲散, “我当时提前告允你的,而且我也问了你,这点金子碍不碍事。” “姑娘,我记得,你说,” 他微微偏头,看向亢金猊,眼神无辜, “是!吧?” “不碍事”的亢金猊,“……” “那我还得谢谢你?”她正过身来,反问着“谢谢还特地为我考虑了?” “小事啦,” 公子像是读懂了亢金猊的心思,“大家出来互相帮衬嘛。” “哇塞,”亢金猊气得鼓起嘴,“你还真是大好人!” “不用谢了。”公子客气地摆了摆手,动作牵动伤口,让他闷哼一声,“举手之劳。” “况且,”但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混不吝的笑容,“姑娘心善人美,多些帮助,自是应该的。” 亢金猊彻底怔住了,那自下凡就用神力遮住的金眸,露出了些暴露,金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凡间的人,怎的能如此……不要脸皮! 财神爷爷的嘴是真的严! 在佛像后狭窄的藏身处,亢金猊屏息凝神,根本不想再和这无赖之人多说半句! 她很生气! 庙外 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碎了雨后的泥泞,最终在破庙门前戛然而止,伴随着几声马匹不安的响鼻。 紧接着,是皮靴踩踏积水、甲胄轻微摩擦的声响。 亢金猊掀开眼皮感受到来人的数量有十人左右。 亢金猊瞥见公子脸上那份强装的悠然自得瞬间冰消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警惕,眼神锐利如刀,扫向庙门方向。 但奇异的是,那紧绷的眉宇间竟还透出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仿佛等待已久的结局终于来临。 “外面的人,怕是来抓你的吧?” 亢金猊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讽笑, “看来,你这从容,也装得颇为辛苦。” 金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看穿了他强撑的镇定。 公子艰难起身后向更里处黑暗走去,只是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痛楚压下,并未回头,。 他单臂用力,竟试图用那副伤痕累累的身躯去抱起地上那个昏迷的孩童。 动作牵扯到后襟的伤口,暗红的血渍在褴褛的衣衫上迅速洇开更大一片。 他身形微晃,却咬牙稳住,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终于转向亢金猊,声音因压抑痛楚而沙哑:“不想死,就跟着过来。” 语气不容置疑,带着濒临绝境的紧迫。 “都这副模样了,还逞强?”亢金猊眉心微蹙,金步摇随着她离开倚靠的柱子而轻微发颤。 这公子身高八尺,即便重伤佝偻,骨架依旧挺拔。 亢金猊比他矮了一头多些,几步上前,广袖轻柔如风,不由分说地从他臂弯中接过了那个轻飘飘的孩子。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我来。” 就在孩子离手,重量转移的刹那。 安沅澧一直强撑的身体似乎失去了部分支撑点,他猛地踉跄一步,扶住斑驳的墙壁才未倒下。 忽然,他眼瞳骤然收缩如针,失声低呼:“糟了!小眍还在外面!” 亢金猊抱着孩子的手臂几不可察地一紧,身形微顿。 她侧首看向公子,金眸中带着探究与一丝冰冷的质问: “你们究竟干了什么?引来这般阵仗的追杀?该不会是……” 她刻意停顿,目光扫过他染血的衣衫, “……骗了不该骗的人,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这就不劳姑娘忧心了。” 公子迅速敛去惊惶,恢复了表面的镇定,只是声音依旧紧绷, “我自有法子。” 他不再多言,快速摸索到佛龛后方一处极其隐蔽的暗门机关。 随着一声沉闷的机括轻响,一块石板悄然滑开。 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入口和向下延伸的石阶,一股陈腐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示意亢金猊进去,眼神决绝:“进去。今日之后,只当陌路。” “我们好像也没同过路吧?”亢金猊出了副单纯小兽的懵懂。 她快速返回神,问道,“你要去救他?” 就在公子转身欲走的瞬间,她猛地出手,纤纤玉指如金箍般精准地扣住了他破损的衣袖! 力道之大,让公子身形一滞。 “就凭你现在?” 她声音陡然转冷,带着金石般的铿锵, “拖着这副残躯,去了不过是白白送命!这种事,还轮不到你!” 公子背对着她,身形僵住。 片刻,他缓缓转过身,苍白的脸上竟又强扯出一抹惯常的、带着几分浪荡不羁的笑容: “我好歹也是八尺男儿,这点伤……还扛得住。” 他甚至故作轻松地挺了挺脊背,却引来一阵压抑的闷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你不是总说我骗你么?” 他微微歪头,眼神带着一丝挑衅的认真, “这次,我不骗你。我去带小眍回来。” “那小乞丐看着机灵,” 亢金猊直视着他强装镇定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话语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可以躲好,况且我应了他的忙救你一命,你出去要是……” 公子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语。 亢金猊缓缓松开了手,广袖垂落,掩住了紧握的拳,只剩一句叮嘱,“你最好活着!” “放心,活着见你!”他转身决然地钻出了暗门,身影随着声音渐渐模糊而消失! 亢金猊藏身于冰冷的石阶暗处,怀里抱着那小孩。 庙前院的动静透过石壁隐隐传来,变得清晰可闻。 第3章 刻骨铭心 一个尖细得如同用砂纸刮擦琉璃的嗓音,阴柔腔调刺破了庙宇的沉寂,也刺得亢金猊耳膜生疼,声音里充满了虚伪的关切和居高临下的嘲讽: “哎哟喂,我说小公爷,您这尊贵人儿,何必为了那么些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把自己弄到这般腌臜地步呢?不值当,忒不值当!” 是了,亢金猊恍然想起,凡间宫廷里有一种特殊的人,称作“太监”,去势之身,嗓音便是这般不男不女,阴鸷诡谲。 公子的声音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公公这话,安某倒是不明白了。不知公公所指的‘些个’,究竟是什么?” 亢金猊感叹这次下凡倒是看上了权谋,心里起了副欣赏,点道,“倒是滑头。” “呵呵呵……” 那太监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如同夜枭啼鸣, “小公爷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若非为了那点‘东西’,您这金枝玉叶般的人物,怎会屈尊降贵,躲到这连耗子都不屑打洞的破庙里来?难不成……”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恶毒的揶揄,充满了侮辱的意味, “是瞧着这秋高气爽,特意来此……‘秋游’?哈哈哈!” 那太监的笑声愈发得意张狂,亢金猊几乎能想象他拍着手掌、摇头晃脑的模样: “咱家看啊,这秋色虽好,未免单调了些。小公爷,您说……要不要给这秋日,再添点‘喜色’啊?” 最后“喜色”二字咬得极重,带着**裸的杀意和威胁。 就在这时,一个亢金猊熟悉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和虚弱,如同垂死的幼兽般挣扎响起,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清晰地刺入耳中:“公……子……别……管……我……快……跑!” 这声呼喊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压抑的气氛! 是小眍!他果然被抓了! 亢金猊心里顿感不妙! 看戏不能入戏,可现在该如何是好?! “我生平做事,” 安沅澧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 “从不应他人管教。” “但我这计相平日倒是很喜管教他人,” 他拖着冰冷的尾音,短暂停顿后,一字一句,陡然转厉,杀意如字如刀,清晰无比地砸向那太监, “望公公见谅。” “锵啷——!” 话音落下的瞬间,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炸响!如同平地惊雷,打破了死寂! 暗门内,亢金猊的心猛地一沉! 她倒是不追究这滑头之人是否会武。 而是担心他重伤在身,能支撑多久? 刀剑破空声、沉重的撞击声、闷哼声、惨叫声……如同疾风骤雨般从外面传来,激烈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叮叮当当!”一连串密集如雨点般的兵器碰撞声! “噗!”是利器入肉的沉闷声响!紧接着是人体倒地的沉重闷响! 亢金猊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嗤啦!”一声布料撕裂的锐响,伴随着公子压抑的痛哼! 亢金猊想起那乞丐是自己引出去才导致现在的局面,而且还算是答应保他家公子一命。 这要是出了什么问题,自己日后肯定会留下着心坎的。 她不能再等了!就在她准备强行推开暗门正要出去时。 怀里的孩子被激烈的打斗声惊醒,迷茫地睁开眼,张嘴就要哭喊! 亢金猊反应快如闪电!一手捂住孩子的口鼻,“呜……” 这手速在凰岛里可是称得上数一数二的,景涂哪次想吹笛应景,能拦住的人里,她就占一位! 孩子在她铁钳般的手掌下徒劳地挣扎,发出呜呜的闷哼,惊恐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亢金猊眉头紧锁,这下彻底被绊住了!外面的厮杀声越发惨烈。 每一次兵刃撞击、每一声闷哼惨叫都像重锤砸在她心上。 打晕!必须打晕! 但就不说自己是神兽了!一位普通的兽都比普通凡人强上几些,何况这是小孩! 她一掌掌的在柱子上似,三四掌后就差不多了! 她倒是没留意到那孩子由挣扎到放松到无力,眼眸不再是惊恐,而是巨大的无辜的乖感! 这导致亢金猊一转头,抬手就要劈下时,四目相对! 她心想,这好像不用打了。 这孩子眼睛睁得更大了,直勾勾地看着那停在半空中的手! 亢金猊抱歉的一点头,小声道,“失礼了!” 那手并未因小孩的卖萌而留情,一掌下去,即见效! 亢金猊刚踏出寺庙殿门,身形便猛地顿住,脸色瞬间凝固。 眼前的景象让她金眸骤缩,那公子拄着一根随手捡来的断刃,身形摇摇欲坠,却如磐石般立在场中。 他周围除了紧紧抱着他一条腿、吓得浑身发抖的小眍,地上已横七竖八倒下了六七具尸体。 雨水冲刷着血水,蜿蜒成溪。 他身上的旧伤崩裂,新添的几道剑痕深可见骨,鲜血浸透了本就破烂的衣衫。 但他握剑的手依旧稳定,眼神锐利如鹰隼,冷冷地盯着最后两个步步紧逼的杀手,和身后那还有个没有眉毛的油光焕发的胖子! 公子眼风瞥见亢金猊出现在门口,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了一瞬。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耗尽了最后的气力,身体猛地向后踉跄倒去。 方向不偏不倚,正是朝着他不急不快走来的亢金猊。 “姑娘怎么跑出来了?”他嘴角竟还费力地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气若游丝地低语:“看来……姑娘还是担心我的……” “闭嘴,想活命,别说话!”亢金猊见他话音未落,人已软倒。 亢金猊见此情形倒是想起了下凡前财神爷爷、司命星君等一众天官随口提到的大夏财运八星……什么的她也没听清,只见得他们眉头微泛起皱! 八星啥的对上八两金琔,傻子都能想得到其中就算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也好歹有一丝牵连,大脑飞快运转。 那胖子扯了扯嗓子,尖叫,“这位姑娘,我算你今日误来到这,离开,我可以……” “我可以杀了你。”亢金猊没等他说完,接着那话顺着下去! 现在才知道这看着就想发呕的胖子原来是那个传说的太监! 亢金猊耳朵刚刚就差点要聋了! 就在那太监尖声下令、两名黑衣刺客如同离弦之箭般扑杀而至的刹那! 亢金猊甚至没有正眼去看那两道裹挟着杀气的寒芒。 二话不说,就抽走了那公子手中的断刃一个横飞甩出,把那正要冲到面前的两位刺客一下就砍杀了脖子! 就在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扭头就想跑路的瞬间! “想跑?”亢金猊眼中金芒暴涨,杀意如实质般凝成一线,直刺那仓惶逃窜的背影。 她素来耳根清净,最厌这等尖利聒噪、心肠歹毒之徒, 她毫不犹豫抬手,纤纤玉指快速探向发间,就要拔下那支寒光隐现的金钗! “别杀他!” 一声急促声自身旁响起! 这公子不知从何处弄出这么大力,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抓住了亢金猊的手腕! 力道之大,硬生生阻住了她拔钗的动作! 亢金猊手腕一紧,动作骤停。 她惊愕地垂首,金眸中寒光凛冽,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意瞪向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你?!” 都这副模样了,还敢拦她? 他唇角刚启,就被亢金猊怒斥一声,金眸中戾气陡生, “聒噪!” 她手臂猛地一振,公子那只拼尽全力抓住她的手,五指瞬间被震开,根本无法抗衡! 金猊再无阻碍,指尖已精准地捏住了那支冰冷坚硬的金钗! 她手腕一抖,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金色残影! 那支金钗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金色流光! “咻——噗嗤!” 金芒一闪而逝! 只见那狂奔的太监肥胖的身躯猛地一僵,向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整个人直挺挺地顿在原地。 在他的后脑勺正中央,那支金钗的钗身几乎完全没入。 只留下一点灿金的钗尾和精致的凤凰尾羽造型,在昏暗的天光下兀自颤动不休,反射出冰冷而残酷的光芒! 太监脸上的惊恐瞬间凝固,双眼暴凸,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意义不明的气音,肥硕的身体晃了晃。 然后“砰”的一声,面朝下重重砸在湿漉漉、布满青苔的泥土上,溅起一片泥水。 鲜血混合着脑浆,迅速从他后脑的创口处汩汩涌出。 安沅澧眼睁睁看着那肥胖的身影轰然倒地,瞳孔骤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剩满心无奈了! 这姑娘太任性了! 没关系!没关系! 但这很大快人心! 亢金猊本想挪开身体,毕竟自己是生人勿近,熟人勿扰! 还有从被骗的经历,让她对这无赖充满戒备:生人坑一半,熟人大满贯。 然而,就在他身体即将触地的瞬间,亢金猊敏锐的金色瞳孔骤然收缩! 透过那破碎的衣衫和淋漓的鲜血,她清晰地看到了他心口透出的一截染血的箭簇! 那鎏金的箭尾,此刻在微微震颤,命临黄昏! 怕被坑了的念头瞬间被眼前触目惊心的现实击碎,化作一股冰冷的惊悸。 亢金猊几乎是闪电般地伸出手臂,用一股巧劲托住了他倒下的身体,避免了他再次撞击地面的二次伤害。 她心中一片纷乱:谢谢,遇到你,这次出来算是很好体验了这凡间生活了,可真是……刻骨铭心。 第4章 一阵难过 “姑娘,你总这般……贵冷样子,” 公子被她半揽在臂弯里,偏过头,苍白如纸的面庞上竟又浮起那惯常的、带着戏谑的浅笑, “让我好一阵难过。” “闭嘴,有什么就快说!”亢金猊用那玉脂般的手压住那流血的伤口,“别说这些废话!” “我这不是在说着嘛!”他艰难地喘息着,目光有些涣散地落在她紧绷的下颌线上,死亡也无法抹去他言语中的调侃, “让我……由衷觉得……是要还你那金子的……” “我就这样子了,” 亢金猊感受着他身体迅速流失的温度,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她慎重地摇了摇头,试图用惯常的冷淡掩饰内心的波澜。 声音却带着一种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微哑, “没必要,我不缺那发沫,而且我觉得收回,会被你坑的更厉害……尽管你要死了。” “怎么会这样?” 小眍听着,在旁撕心裂肺地哭着,扑过来紧紧扒着亢金猊华丽却已染血的裙角, “姐姐,你说过……你说过救我家公子的,求求你了……你那么厉害……” 泪水混合着雨水和血水,糊满了他的小脸,仍不住的说,“你把我家公子医好了,不会亏待你的。” “本就受了伤,现在又是挨了这么多剑伤,尤其心脏处受的几道伤!” 亢金猊明明此刻的动作是搀扶着垂死之人,语气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质问, “我没说过我救,我应的是几银子,现在也不够救他了……而且,” 金眸低垂,看着怀中气息越来越弱的男子,“你我应着的是你活着见我,刚刚你是活着的。” “而且我说的水呢?”她抬眼看向小眍,目光锐利, “你连我要的水来清理伤口的事也没做到。” “多说无益,” 她固执地抓住这个细节,仿佛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掌控的、不被这巨大变故和情感漩涡吞噬的浮木, “还是听听你家公子的遗言吧。” 亢金猊现在一个亏也不肯吃! 小眍被她问得一呆,满腔的哀求堵在喉咙里,只能在一旁绝望地缄默着,身体因哭泣而剧烈颤抖。 “小眍,没事的……我也是……活够了……” 公子忽的出声,语调微扬,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松和解脱,却又因虚弱而显得断断续续,不太正经, “我说姑娘……这次真不吃亏……你想见识的贸易……确实是真的……” “我不骗你,” 他费力地抬起眼皮,望向亢金猊近在咫尺的脸庞,那双总是带着戏谑光芒的眼睛,此刻却异常认真, “你可以再信我一次吗?贸易、海运、盐铁……” 亢金猊虽然表面依旧维持着金族族长的无表情,但尖尖的、被金饰半掩的耳朵却几不可察地向上颤动了一下。 她是金兽,对金银财货、商贾流通有着本能的兴趣,贸易,那是金钱流动最鲜活的气息。 “我相信你……会很快上手的……” 公子艰难地抬着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将某种信念刻入她眼中,话里带着鼓励,却又因力竭而显得飘忽, “你有这个能力的……而且……” 他气息微弱,却强撑着扯出一个浪荡不羁的笑容, “姑娘就不想着……娶,而不是嫁?多有实力……” 临死还不忘调侃一句! 亢金猊听得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她现在无比渴望自己能像白荥这样的白泽,或者凰?那样的凤凰,拥有治愈神通的神兽一样。 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然后狠狠教训一顿!或者用力打一顿! “我差点忘了……姑娘怕是……早已有了那般实力了……” 公子突然呛咳起来,呕出大口的鲜血,染红了亢金猊华贵的衣袖。 “真可惜了……” 他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去唇边的血迹,转头又瞧着她,眼神开始涣散,话语却仍带着那股欠揍的调侃语气, “那姑娘可否……看在我刚刚……救了姑娘一命……帮我一个忙?” 他每说一个字都异常艰难。 被“救”了的亢金猊,“……” 不是!我说你长着这副人模人样,临死了咋还这么不要脸呢! 她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仿佛想捏碎这混蛋的骨头。 两人的交流仿佛自动隔绝了旁边小眍撕心裂肺的哭泣声,在这血腥的雨幕中形成一种诡异的宁静。 “刚刚……抓我的是……正与外人勾结的阉党……圣上近来……龙体不好……” 公子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次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残余的气力,只够支撑他说完这最后的托付。 他单薄的身体在亢金猊臂弯里微微颤抖,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 “他们想……趁机……从我这里……拿到朝廷和外贸的……交易权……可是……” “那关乎着……大夏子民的……生活啊……” 他忍不住又剧烈地咳起来,更多的鲜血涌出。 亢金猊下意识地抽出袖中一方金丝织就的锦帕,动作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柔,为他擦拭唇边和下颌的血迹。 那帕子上繁复的金线瞬间被染成暗红。 “这些权力……一旦落了……这些个贪官……阉党手中……保不齐……又是更大的乱……” 他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忧虑,“姑娘算我求你了,好吗?” “那你是白痴吗?” 亢金猊没忍住,冷声顶了回去,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既然你知道你手上有这么重要的东西!刚刚出来逞什么强?你现在死了,不让他们更有可乘之机了?!” 金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解,似乎还有一丝……不舍? “不是……这么说的……” 公子一改方才的戏谑不正经,神情认真得过分,甚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 “他们早已……分取了我……大部分实权去了……但最重要的……还在我这……”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力气抬起那只未染血的手,颤抖着探入怀中。 “拿着这……” 他掏出一个温润细腻、雕刻着水波纹路的玉珏配饰。 那玉质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一层层内敛的光华。 染血的玉珏被郑重地、小心翼翼地放入亢金猊摊开的掌心,尚带着他滚烫的体温和生命的余温。 “小眍……会带你去……城南漕运码头...咳...” 他每说一个字都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呛咳, “以你的实力……夺回我大夏的商脉...还是能办到的……它绝不可……落于阉党……与外人之手……要让百姓……享着……海运的……宁安……” 最后的话语,几乎是用气声吐出,却重逾千斤。 “我说,” 亢金猊低头看着掌心那枚被鲜血浸染、纹路蜿蜒的玉珏, “你也是心大,” 她忽而冷笑一声,垂下头,金眸如寒潭般直视着他开始失去焦距的眼睛, “你就不怕我也是来抢这东西的?” 语气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被全然托付的荒谬感。 公子想说却无甚力气,只是空张着嘴。 亢金猊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那拿着玉珏的手放至他的胸口,一股神力从中释放侵入他的心脉! “不是……” 公子费力地摆了摆手,动作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你不是这种人。” “我从贸多年……的确……”他假装上下打量了亢金猊一圈,眼神已有些涣散,却依旧强撑着点评道,声音微弱如蚊蚋:“没见过你……开始你应该是……刚出阁……没多久……” 他试图用最后的幽默缓解沉重的气氛,“现在……” “这么自信?” 亢金猊轻轻摆动了肩头垂落的发丝,金步摇发出细微的碰撞声,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屑,“万一我是修了容呢?” 她逼近一步,目光紧锁着他。 “姑娘……开了笑……” 公子像是被逗乐了,极其微弱地牵动了一下嘴角。 他忽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凑近了亢金猊的耳畔。 “这修容……是修不美之人……姑娘这般美貌……”那曾经清朗如今却气若游丝的声音带着回光返照般的清晰和惯有的吊儿郎当:“怕不是凡品……现在还真不是!” “愿借姑娘……这一神通……佑我这大夏,”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大夏子民一时……贸安易顺……” 话音未落,他像是完成了最后的使命,眼中最后一点神采彻底散去,所有的力气瞬间抽离。 他身体彻底软倒在亢金猊怀里,头无力地枕在她肩上。 那副闲散浪荡的模样彻底消失,留下的是一张苍白却气宇泰然、眉宇间犹存忧国忧民之色的沉静脸庞。 无论亢金猊如何输送神力都无果而终,脸上始终无甚情绪,除了刚刚有些聒噪外,其他无甚变化! 庙外春雨渐息,暮雨将地上的血迹晕染成一片片淡淡的胭脂色。 亢金猊沉默地抱起怀中已然冰冷的公子,转身走向寺庙后方幽深的树林。 金丝履踏过血泊时,鞋面上缀着的明珠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暗红的猩红。 一切准备停当,只差在简陋的墓碑上镌刻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