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这时,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让她整个人失去了重心。
她所在的房间,其外侧的墙壁,竟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瞬间摧毁!坚硬的石块如同纸片般炸裂开来,混合着滚滚的浓烟与呛人的尘土,向房间内部席卷。艾蕾娜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感到脚下的地板也开始分崩离析。
这股突如其来的、充满毁灭性的冲击,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她那混沌的意识。她猛然想起了卢克莱修所说的事情——终望堡已经沦陷了。
她看着眼前那巨大的、正呼啸着灌入狂风的墙壁破口,以及下方那片火光冲天的战场,立刻明白,这里已经没有一寸安全之地。房门早已被坍塌的碎石堵死,唯一的出路,就是跳下去。
艾蕾娜没有丝毫犹豫。她口中迅速吟唱起简短的咒文,一股轻柔的魔力包裹住她的身体。她纵身一跃,从那摇摇欲坠的房间缺口中跳出,身体并没有下坠,而是在法术的作用下,轻盈地悬浮在了半空中。
借着这片刻的滞空,她终于看清了终望堡此刻的全貌。
这再也不是一座坚固的要塞,而是一片燃烧的地狱。无数的尸骸与怪物,如同黑色的潮水,早已冲垮了外围的防线,正从堡垒的四面八方疯狂地涌入。昔日庄严的建筑,如今正燃烧着熊熊烈火,黑烟直冲天际。她能看到,在堡垒的各个角落,都有零星的、被分割包围的士兵,在做着最后的、绝望的抵抗。
唯一尚未被这死亡的潮汐彻底淹没的地方,就是堡垒后方码头的方向。那里,一支残余的部队,正围绕着几艘准备离港的船只,结成最后的防御阵型。而在那道由盾牌和刀剑组成的、摇摇欲坠的防线中,一团格外耀眼的、金红色的火焰,正顽强地爆裂、燃烧着。
是艾莉西亚!
艾蕾娜心中一紧,立刻控制着飞行的法术,如同一只敏捷的雨燕,冒着空中呼啸的乱箭与碎石,径直向着码头的方向飞去。
她稳稳地落在艾莉西亚身边,反手发出一道净化的光矢,将一只试图偷袭的食尸鬼化为灰烬。
“艾蕾娜!”艾莉西亚看到她,又惊又喜。
两人重逢的瞬间,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只有一个饱含着决心的眼神交错。艾蕾娜立刻加入了战斗,与挚友、以及独眼军官和雷恩大叔带领的残余部队,组成了最后一道防线,拼死掩护着幸存者们向码头撤退。那里,停靠着她们来时乘坐的那艘船,以及另外几艘小型战舰,是他们离开这座死亡之岛的唯一希望。
然而,敌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士兵们浴血厮杀,用泛着微光的武器一次次地将亡灵砍倒,但更多的怪物却从四面八方涌来。一名士兵的盾牌被巨力砸碎,他本人被一只如同巨猿的怪物撕成了两半;另一名士兵则被几只行动迅捷的食尸鬼扑倒在地,惨叫声瞬间被淹没。
“守住阵线!”独眼军官怒吼着,他用仅存的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手中的战斧每一次挥舞,都能将一头腐尸的脑袋劈开。但就在这时,一头小山般的缝合巨怪,撞开了最后一重障碍,它那巨大的、由无数尸骸手臂构成的巨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狠狠砸下。
“快退!”独眼军官将离他最近的艾莉西亚猛地推开,自己则迎着那巨大的阴影,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勇猛的咆哮。他将全部的“生者之息”灌注于战斧之中,整把战斧都亮起了刺眼的光芒,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战斧掷向了巨怪的脸。
战斧命中了目标,在巨怪脸上炸开一个大洞,但那巨大的拳头,也已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就在所有人都因这悲壮的一幕而陷入绝望之际,一道快得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蓝色身影,骤然出现在了巨怪面前。
是那个一直守在爱丽雅门外的神秘护卫,德兰。
只见他手中握着两柄造型奇特的弯刀,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闪而过,与那只巨大的拳头擦身而过。下一秒,缝合巨怪那粗壮的手臂上,竟无声无息地出现了数十道深可见骨的切口。还未等巨怪因痛苦而咆哮,那条手臂便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中,断裂成了无数碎块。
他的身手矫健得令人匪夷所思。没有使用任何魔法,仅仅依靠纯粹的、凡人无法企及的速度与技巧,就在尸骸大军中掀起了一场死亡的风暴。他的每一次旋转,每一次挥刀,组合成一支最精确而高效的、冷酷的死亡之舞,一群又一群的怪物纷纷应声倒下。他一个人为众人殿后,竟硬生生地暂时遏制住了那势不可当的死亡狂潮。
“快!上船!!”雷恩大叔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用尽全身力气怒吼道,“起锚!立刻起锚!”
幸存的士兵与平民们连滚带爬地冲上了船。在强劲海风的吹拂下,船帆被瞬间扯满,几艘幸存的船只,如同离弦之箭,迅速地驶离了那片已被死亡彻底吞噬的码头。
艾蕾娜站在船舷边,望着身后那座逐渐远去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堡垒,心中百感交集。
“等等,”艾莉西亚突然指着岸边,惊呼道,“那个救了我们的人……他没有上船!”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在混乱的码头上,德兰正独自一人,面对着那无穷无尽的尸骸大军。他从背后取下了一张黑色的长弓,冷静地开弓搭箭,几只试图追击船只的、如同石像鬼般的飞行怪物,刚一升空,便被他用精准无比的箭矢,一一从空中射落。
在确认空中再无威胁后,他随手丢开了长弓,重新拔出那对致命的弯刀,最后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船队。随即,他转过身,如同一道蓝色的闪电,再次冲入了那片无边无际的、由怪物与尸骸组成的黑暗狂潮之中。
海风是自由的,但船上每个人的心,都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禁锢着,沉重无比。
几艘幸存的船只,在强劲的风力下,已经驶离了终望岛很远,但那座燃烧着、被黑暗吞噬的堡垒,却像一道永不磨灭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每个幸存者的脑海里。船上没有欢呼,只有一片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偶尔被伤者因剧痛而发出的、压抑的呻吟声所打破。
船上没有军医。艾蕾娜和艾莉西亚,这两位在战斗中创造了奇迹的魔法师,此刻又主动承担起了治疗伤患的责任。她们并非职业的疗愈师,只能依靠螺旋尖塔里学到的、最基础的治愈法术,以及一些改良过的、能促进伤口愈合的“生者之息”,来尽力帮助这些在奋战中幸存下来的士兵。
她们忙得不可开交。用净化过的水清洗伤口,用微光术安抚伤者的神经,再用最耗费心神的再生法术,去尝试让那些翻卷的皮肉重新愈合。当她们的精神力消耗殆尽时,就稍作冥想,恢复片刻,然后再投入到下一位伤者的救治中。
到了下午,雷恩大叔召集了船上所有还能站得起来的人。他的额头上缠着渗血的绷带,声音沙哑而沉重。
“终望堡没了。”他环视着众人那一张张茫然、悲伤、士气低沉的脸,“但我们还活着。我们必须退守努罗,把巫妖王占领了前线要塞的消息,带回共和国。他会以终望堡为基地,下一步,就是索拉芬的内陆。”
他的话,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凝重。所有人都明白,终望堡的沦陷,不是结束,而是一场更大战争的、残酷的序幕。
傍晚时分,夕阳将海面染成了一片悲壮的橘红色。艾蕾娜和艾莉西亚终于处理完最后一位重伤员,两人筋疲力尽地靠在船舷边,分食着一块干硬的行军面包。
“我们……明明坚持了那么久。”艾莉西亚望着远方的海平线,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不真实感,“可最后……还是……”
艾蕾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水袋递给了她。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说起来,爱丽雅领主……她为什么不在终望堡?雷恩大叔不是说,她派了很多人来这里吗?”
“哦,我听一个负责联络的士兵说,”艾莉西亚喝了一口水,回答道,“就在我们登陆的前一天夜里,领主大人似乎是接到了一份十万火急的密报,所以就提前动身,赶回努罗去了。”
艾蕾娜的心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蹊跷之感。前一夜接到急报,第二天终望堡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足以让其彻底沦陷的总攻。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她看着身边好友那因疲惫而毫无防备的侧脸,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份疑虑,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夜晚,她一个人躺在狭窄的吊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白天的战斗、独眼军官的牺牲、德兰——为了让他们安全撤退,他一个人留在终望堡,恐怕已经凶多吉少,还有卢克莱修的事情,以及爱丽雅那恰到好处的“提前离开”……所有的一切,都像走马灯一般,在她脑海中不断地回放。
她感到胸口烦闷,索性起身,悄悄地来到了甲板上。
夜色下的海面,风平浪静,月光如同一匹银色的绸缎,温柔地铺满了整个海面,已经完全看不到终望堡那不祥的火光了。白天的惨烈与喧嚣,仿佛都已被这片静谧的大海所完全治。
艾蕾娜靠在船舷上,任由冰冷的海风吹拂着她的脸颊,试图让自己的思绪也变得和这片海面一样平静。
就在这时,她感到胸口处,那枚被她贴身收藏的黄金挂坠,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却无法忽视的震动。
她立刻将它取了出来。在皎洁的月光下,那枚黄金挂坠盒,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盒身也在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地轻轻震颤着。
是卢克莱修。他似乎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