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澜握着她纤细的手腕,才意识到不妥,刚才情急之下他顾不上这么多。
他有些不自然地松开手。
“冒犯了。”
徐朝云好笑地看着他:“不就是抓个手,卫大人就害羞了?”
“聒噪。”
卫澜用剑柄将灯勾了下来。
徐朝云在一旁抱臂冷哼:“大人如今还觉得我是凶手吗?今夜我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去找吴姨娘和她肚子里的那只厉鬼。”
他瞥了一眼她腰间藏着短刀的地方。
“不要轻易动杀念,否则再也无法回头。”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徐朝云心虚地捂住腰带。
卫澜问:“你是如何发现吴姨娘肚子里有……厉鬼的?”
很明显,他并不相信她。
若她胡扯,卫澜肯定会发现。
于是徐朝云坦白道:“我能看见鬼,它刚进去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只是你们都不信我。”
卫澜被她的话噎得哑口无言。
半晌,他将头扭到一边:“抱歉,你提供的线索很有用。”
徐朝云正打算多埋汰卫澜两句,就见一个侍卫向这边跑来。
“大人!”
卫澜的属下邱司直匆匆赶来,在看到那盏鱼灯时突然脚下虚浮,一头栽倒在地。
邱司直双眼紧闭,口吐白沫,身子不住地抽搐。
徐朝云见状忙道:“快将灯熄了!”
卫澜听话地抓起一把土熄灭灯芯。
徐朝云又将随身携带的姜汁给邱司直灌下,他苍白的脸色这才恢复血色。
只是他躺在地上,依旧目光呆滞,魂不守舍。
徐朝云蹲下身,关切地问他:“司直大人,好些了吗?”
邱司直呆呆地看着徐朝云,咧嘴傻笑:“仙女,我看到仙女了。”
卫澜脸色黑沉,一巴掌扇了过去。
邱司直懵然地坐起,突然想起自己的来意,着急地对卫澜说:“大人,出事了!”
看守吴姨娘院子的两个看守死了。
二人的心肝被掏空。
徐朝云捡起地上的鱼灯,对卫澜说:“得赶紧进宫找司天台监,请他来驱邪。”
对于卫澜来说,方才发生的一切太有冲击。
即便他之前并不信鬼神之说,如今也不得不怀疑,此事并非人为。
他冲徐朝云伸出手:“把鱼灯给我,我自己去。”
“大人带上我吧。”
徐朝云心一横,扯住卫澜的衣袖,可怜兮兮地仰头望着他。
“大人,我实在是害怕,你刚才都看到了,徐家死了好多人,我怕、我怕继续留在家里,还会有危险,只有在大人身边我才觉得安心呢。”
邱司直在一旁看直了眼。
这小姑娘胆子可真大,竟然敢跟他们大人撒娇,就等着被无情的拒绝吧!
谁知卫澜不发一言,就任由她拽着袖子,转身向外走去。
徐朝云追着问:“大人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再啰嗦就留下。”
邱司直觉得自己一定是还没清醒。
——
这是徐朝云穿越后第一次进宫。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宫殿什么样,就被卫澜风风火火地领到司天台。
星穹下,一人正伏在星宿盘上专注地观星。
他一身皓雪白衣,光是侧影便已惊为天人。
那双清越如远山的眸子扫过来,不沾一丝悲喜温度。
徐朝云本以为司天台监会是个老人家,没想到是如此年轻的小郎君。
“你不该来这里。”
游荀看向她脚底。
五子棋嗷呜一声躲在徐朝云身后,怯生生地发抖。
徐朝云赶紧将五子棋抱在怀里,生怕对方抢了去。
卫澜还以为他说的是徐朝云,便解释道:“那盏灯,只有她拿了无事,所以我想着带她一同前来。”
卫澜原本打算亲自带着灯去找游荀,可当他碰到鱼灯时却像邱司直一样脸色惨白,快要昏厥。
最后只能决定由徐朝云执灯,与他一同入宫。
游荀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略一抬手,徐朝云手中的鱼灯便飞至他面前。
他轻挥衣袖,鱼灯瞬间化为尘埃,只剩一截乌黑的灯芯落入他手心。
徐朝云暗暗赞叹,好强好厉害!
神啊,她们全家有救了。
卫澜问:“这是何物?”
“这是阴司的索魂绳,应该是从鬼差手里偷来的。”
徐朝云忙问:“若是以它为灯芯,燃烧后会如何?”
“若寻常人闻到烟气便会燃烧魂魄,直到魂飞魄散。”
徐承业的院子离花园最近,怪不得他最先出事。
若是今晚他们没有将灯取下,只怕旁边周大夫人的院子也会遭殃。
光是想想,徐朝云就觉得心有余悸。
“此物凶险,在下先代为保管,日后还给阴司。”
游荀说着,那截灯芯便落入他衣袖中。
他又朝徐朝云张开手掌,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拽到他面前,五子棋急得冲过来却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在一丈开外。
他那双无悲无喜的眸子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卫大人身上有我送的护身符护体,可你一介凡人为何会无碍?”他又将她拉得近了些,声音中带着几分疑惑,“你身上,有在下的气息。”
卫澜撇嘴:“啧,老不正经。”
徐朝云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愤怒的眼神抗议。
那股强大的力量瞬间消失,徐朝云跌落在地上,愤然瞪着卫澜。
他骗人。
他有护身符护体,完全可以自己带鱼灯前来。
可他偏偏装成要昏厥的样子,将她一同诓到皇宫,为的就是让游荀查看她的身份。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混账。”
徐朝云抱起五子棋转身就走。
“徐大姑娘。”卫澜追上来,“难道你不想救你家人?”
她脚步不停,一直向台阶下走去。
这破楼梯怎么这么长,干走也走不到底。
徐朝云愤愤道:“查案救人是大理寺的事,我已经做得够多了,若还是难逃一死,那就让我们全家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作伴的。”
她说的是气话,可我她确实也是无计可施了。
游荀摆明了在戏耍她,并没打算帮徐府的忙。
还说什么她身上有他的气息。
埋汰人也不带这样说的吧?
卫澜无奈道:“看看你手中是什么。”
徐朝云疑惑地张开手心,发现不知何时手中竟然攥着一只荷包。
一缕光亮没入她眉心,游荀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将符咒溶于水中,给吴氏服下。”
徐朝云回头望了一眼司天台。
台子上空荡荡,已不见游荀的踪影,只有香炉中一缕白烟飘飘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