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政务回府时,天色将暗。
容栖棠走向别院某间客舍,敲响房门。不一会儿,门后露出张疲惫的面容。
陆元化看见她,眼里略微惊慌,继而躬身将她请进去。
“陆长史用过晚膳了?可还合胃口?”容栖棠寻了把椅子,坐在桌边。
陆元化端正站在她身前,赶忙应声。
容栖棠与他客套半晌,忽然讥笑道:“看得出来,陆长史的病情比先前好很多。意识清醒后,还有闲心去醉月楼听曲儿。”
面前的人身体忍不住些许发抖,强撑着笑意道:“听闻京城有位琴师,近些年名声鹊起,有许多人慕名而去。下官极少来到京城,便想一睹风采。”
“原是如此,本相以为你跟弹琴的公子认识。”
陆元化显出些慌张道:“这……下官不会……可惜的是,下官没能看见表演。”
他的言行举止不禁让容栖棠生出疑虑。
毕竟,陆元化极有可能是安排刺客的主谋。容栖棠吩咐过下人,时刻关注陆元化的所有举动。
两个时辰前,她得到陆元化出府的消息。担忧打草惊蛇,她并未乘坐马车,仓促地跑至醉月楼,探明陆元化的动机。
等待赶到那方,早就寻不见陆元化的身影。
幽菀告诉她,卿瑜刚刚演出结束。容栖棠猜测,陆元化应该是看完表演之后离开了。转来细想,她发觉蹊跷之处。
陆元化悄然出府,必定是步行去醉月楼。她特意沿着从左丞相府到醉月楼的线路,狂奔至醉月楼,却并未在路途中碰见过他。
方才到达府邸,秋玿向她汇报,陆元化在何时回到的左丞相府。容栖棠根据秋玿所说的时间推算,发现陆元化肯定看完了裴钰的演出,这才返回此地。
此刻陆元化朝她解释,他不曾欣赏到裴钰的表演。
究竟是幽菀哄骗自己,还是陆元化在说谎。
幽菀好似没有必要欺骗她。到底,陆元化的动机不纯。
“好巧,本相曾有幸听过那位卿瑜公子的琴音,的确能够令人难以忘怀。”容栖棠打破沉默,紧接着道,“陆长史生着病,尽量莫要四处走动,于本相府中安心养病就是。往后听曲儿的机会甚多,下回本相可以跟随你同去。”
“下官不敢……”
听见他说这句话,容栖棠耳朵快起茧子,暗暗讽刺道:“陆长史老实待在左丞相府罢,留你在府里养好身体,并非玩笑话。本相好意给你提个醒,意欲杀害本相以及右丞相的刺客仍未抓捕归案,外头算不得有多么太平。陆长史未提前告知本相便出府,倘使往后依然做出今日这般行为,一旦发生何种意外,本相很难顾及到你的安危啊。”
陆元化眼神诚挚道:“多谢左丞相。您的劝诫,下官牢记于心。”
“那么就先聊到此处。本相不打扰你休憩,”容栖棠走到门口停住,微微偏过头,“陆长史,好自为之。”
她快步从客舍离去。与此同时,机械音响起。
【系统:恭喜宿主,限时任务已完成。获得奖励:两百积分。】
***
醉月楼如同往日一般热闹非凡。
装扮华贵的女子姿态张扬,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容栖棠途径她身侧,轻声呼唤道:“瑞安乡主,别来无恙。”
瑞安乡主猛地停止步伐,抬眼打量她片刻:“是你。”
容栖棠点点头。
瑞安乡主赠予裴钰的绿绮琴,已经被裴钰转送到她的手中。念及于此,容栖棠莫名忐忑,随即关切问道:“您与卿瑜公子交流的如何?玩得可高兴?不如鄙人再陪您……”
“本乡主还有正事,哪里有闲心跟你玩。”瑞安乡主冷脸打断,撇嘴道,“卿瑜仍在练琴,你先去二楼的雅室等候罢。”
话音刚落,她大步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容栖棠已然习惯瑞安乡主的性格,丝毫未在意,转身进入醉月楼。她晃悠几圈,却未曾听到幽菀像往日那般朝她打招呼。想来幽菀应当不在此处,她只好先到雅室。
室内依旧点着熏香。容栖棠闻见淡雅香气,身心放松些许。现下对这里熟知不少,她自然而然地走向软垫,双膝并拢,跪地而坐。
过去一刻钟左右,房门发出响声,紧接着被人推开。容栖棠正趴倒于桌上,突然听见动静,慌忙挺直腰背。
裴钰抱着琴进来,见到她并未惊讶,礼貌问好道:“容小姐午安,伤势是否全然恢复?”
“有劳卿瑜公子与幽菀姑娘的关照,差不多快要痊愈。”容栖棠笑得明媚,“对了,怎的没有看到幽菀姑娘?昨日我令侍女过来交给她些物件,想找她问下情况。”
“她出去采买物件,稍后回来。”裴钰徐徐坐下,将瑶琴放于桌面。
容栖棠颔首,倏地观察起裴钰身后的空间。
大概她的动作过于明显,裴钰仿佛受到打扰,把琴谱搁置旁边,面露不解道:“容小姐是在作甚?”
“我瞧你后面,是否还有房门。”容栖棠毫不掩饰,脱口而出道。
“容小姐说笑。”裴钰神色自若道,“这般狭小之处,哪里会多出空余的地方,安置另外的房门。”
容栖棠长长地叹口气,装作烦闷道:“最近几日,有人在我的眼皮底下不断做出些小把戏,令我很是头疼。”
“哦?是官场上的事务罢。”裴钰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事关朝廷,我难以为你分忧。”
容栖棠努力扯起嘴角道:“你我二人作为盟友,相互之间必须真诚。这可是裴公子说过的话。”
裴钰忽地轻笑,似乎颇有讽刺意味。他不留情面道:“容小姐却并无半分坦诚。前些日子的雨夜,你狼狈逃至醉月楼。待你醒来之后,我询问到底发生何事,你始终不肯透露一个字。”
停顿片刻,他讥诮道:“哦,我记性不好。忘记容小姐提起过三字……陆元化。”
容栖棠:“……”
她沉默一瞬,继而认真道:“好,这就把我所经历的变故,一字不差地告诉你。
“那日我在洛州,不慎感染风寒,发热至昏迷。便只能暂停公务,乘坐官舫赶回京城。无任何人料想到,竟有几名刺客藏匿于船上,悄然杀害所有随行人员。
“我醒过来时,官舫快要靠岸。刺客原本隐于暗处,却骤然现身,攻击我和同僚。情急之下,我们跳进海里,打算强行游到岸边。刺客在后方紧追不舍,我们皆被匕首刺伤,同僚帮忙拖住他们,我才得以趁机逃脱,到你这里来。”
闻此,裴钰紧蹙眉头,深思半歇道:“应当触及了某人的利益,那人才会不择手段,想要你们的性命。”
“前往洛州治理水患,为民、为官排忧解难,何尝不是件好事?我想不通招惹到了谁。”容栖棠平复气息道,“不过我有个意外的发现。”
裴钰凝视住她,点头示意继续说下去。
“逃到京城,有两名刺客就要将我追上。我迅速藏身于巷子里,偶然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他们亲口抱怨,说陆姓官员命令他们做这类苦差事,给的银子数量却太少。
“我从而知晓,他们……是陆元化所安排之人。”
“绝对不可能是陆元化。”裴钰坚定道。
容栖棠举起右手,作发誓状:“我以人格担保,说过的话句句属实。”
“罢了,其中有误会。”
“裴公子缘何这般笃定?”容栖棠眨眨眼睛,向他靠近,“晓得了,因为陆元化效忠于你。”
裴钰抬眸瞥她一眼,语气淡然道:“容小姐又在说笑,我怎会有这般本事。”
容栖棠了然于心道:“昨日我赶来醉月楼,陆元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是从你背后的暗道离开,对否?”
顷刻间,接连响起几道敲门声。外头的人未经过裴钰的应允,贸然推门而入,急匆匆道:“公子,洛州那边传信……”
看清目前情景,幽菀陡然愣住,禁不住瞪大双眸,惊愕道:“容小姐……在公子这里?”
***
主厅内,熏香气味四溢。
容栖棠目不转睛地盯着庄太后赠予的香薰炉,思绪缓缓飘向远方。
“大人,右丞相已到达府邸。”秋玿凑近她轻声道。
“快将右丞相迎接进来,”容栖棠意识回笼,随后起身道,“算了,本相亲自过去。”
远远望见傅延铭,她快速行至他身前:“右相有伤在身,路途辛苦。快到主厅歇息。”
“无碍,伤势好得多。”
两人寒暄起来。迈进主厅,傅延铭不由得发问道:“你这是用了多少熏香?”
“有无觉得在何处闻到过相似的味道?”容栖棠落座,浅笑道。
傅延铭坐于她旁边,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秋玿斟好茶,缓缓退至主厅口守着,为他们留下谈话空间。
容栖棠见他仍在沉思,把手边的物品推到他跟前:“你瞧这个香薰炉。”
鎏金材质的香薰炉,极为贵重。
“……宫里的东西?”傅延铭审视半晌,笑着打趣道,“左相可真有出息,从谁那里得到的宝物?”
容栖棠意味深长道:“不如右相猜测一下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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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