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梁聿家出来后,夏淮回自己家收拾了行李。地上摊着几个大行李箱,里面乱七八糟的塞了一堆东西。楚岚月在楼下坐着喝咖啡,听到楼上一阵一阵叮铃咣当当的死动静后上来看了看。
衣帽间的柜门全部大敞着,衣架有的在架子上挂着,有的扔在地上。房间里的所有抽屉都被拉开,地上的衣服堆积如山,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看的人气血上涌,眼冒金星。
“夏淮?”楚岚月压着火翻山越岭的找人。
“干嘛?”夏淮从卫生间探出头。
“你要死啊!”楚岚月费劲的挪到卫生间门口,揪着他耳朵骂,“好端端的拆什么家,给你送去训狗学校你信不信!”
“我以后住工作室了。”他把手拨开,抱着一堆洗漱用品扔进行李箱,坐在上面死命的合上箱子。
楚岚月一听立马慌了,满脸焦急:“不行,你一个人住妈妈不放心,那别墅位置太偏了,本来都不算要了,怕你在家无聊才给你折腾着玩儿的,荒郊野岭的多不安全,你身边我才能睡个安稳觉,家里哪里住着不舒服了,你跟妈妈说,妈妈给你想办法。”
又来了,以爱的名义绑架他,让他心软,不得不屈服。
其实他很爱父母,可正是因为爱,才让他不忍心看他们伤心难过,一次次的妥协让步。和周子川的吵架让他惊醒,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自卑,家庭没有让他变得更好,恋爱也没有,如果不做出改变,他很快就会失去自我。
楚岚月担忧的面容映在他眼中,心里倍感煎熬,但还是咬咬牙忍住,拉起她年过五十依然保养的如凝脂般的手:“妈,我们都应该独立了。”
夏淮看到她眼眶湿润,抽张纸递给他,笑道:“这么大人了,怎么像个小公主一样,我又没走远,随时都能回来。”
楚岚月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摸出手机低头操作。
没一会儿,夏淮手机响了一声,他扫了一眼,瞠目结舌。
楚岚月给他转了一大——笔钱。
“花完了跟妈说。”
没反应。
“听见没?”
夏淮长着大嘴呆滞点头。
***
忙忙叨叨收拾一天,行李没整理出多少,垃圾倒是扔了不少,屋子眼瞅着就空了。他想了想,还是把东西拿出来一部分放回去,免得爸妈看见空屋子以为他携款潜逃了。
楚岚月伤感半天,拉着他不松手,等到出门的时候天都黑了。
他终于踏上通往自由的路,呼吸都畅快许多——如果没有再次碰上周子川的话。
“哟,少爷怎么沦落到自己开商务啊,家司机呢?”
冤家路窄。他握紧方向盘,努力遏制住下去打人的冲动。但周子川这个不识相的还在挑衅,恨不得把吃的亏一口气全讨回来:
“哎,昨天开CC那个,哥们儿替你打听过了,不怪你脚踏两只船,人家那条件比司玄优秀多了,任谁也忍不住倒贴啊,我一个大直男都快心动了,更何况你呢。”
说这话的时候周子川眼里阴测测的,他总觉得不怀好意,不想惹得自己一身骚,权当没听见,开车准备走,结果这家伙扒着车门不松手。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周子川身后,得体的笑一下:“周叔叔好。”
周子川果然上当,立刻松手站好,边看向身后边叫人:“爸。”
空无一人。
再扭回来的时候,只有一串汽车尾气和他作伴。
“你吗的!!!”
***
夏淮趁着今天不在工作室,请保洁来把别墅打扫了一遍,方便他能直接拎包入住。
卫生是整理干净了,但归置衣物的事还是要亲自上阵,他挨个儿视察一遍房间,最终选择了一间湖景房作为自己的卧室。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房间没开灯,只有天上的明月作为唯一的光源照射进来,倒也显得一片皎洁。他走到窗边的毛绒地毯躺下,静静感受着孤独又自由的滋味。
将睡未睡之际,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他摸索着挂断,但很快又开始嗡鸣。
“啧。”眯着眼睛扫一眼。
“在干嘛?”周遭空无一人,万籁俱寂,梁聿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得他耳朵怀孕,整个人泛起一阵酥麻,情不自禁的缩了一下脖子。
“怎么?”
“我想去找你。”
夏淮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不自知的熟稔:“你来找我什么时候打过商量,不都是直接破门而入的吗?”
“我这不是正在改过自新。”
“不用麻烦,我改密码就行。”
“……”对面挂电话了。
“这么不禁逗呢。”夏淮摇摇头没当回事,只当他是大半夜闲的无聊想找人聊天,放下手机继续闭眼感受生活。
这回是真睡着了,他翻了个身,像往常一样把腿和胳膊都搭在枕边人的身上。身下的人僵了一下,拿起他的胳膊放回去,夏淮不高兴的把腿上下蹭,嘴上嘟囔:“你干嘛呀……”
梁聿疯了。谁能想到他躺在地毯上的初衷只是想装尸体吓唬夏淮,但现在他恨不得自己真的是具尸体。
即使有铺了厚地毯,跟床比起来还是太硬,尤其对于夏淮这种娇生惯养的少爷来说。他不安分的乱动,怎么躺都不舒服,慢悠悠睁开眼,就看到梁聿的侧脸在他面前呈现。
“我靠——”他登时睁大眼,惊叫一声,匆忙用胳膊半撑着身体向后猛退,双腿乱蹬,好几下都蹬到了梁聿身上。
这畜生什么时候来的?!贴这么近是要死啊!!他拍着胸脯顺气儿。
“你靠什么?”梁聿像一具安详的尸体般双手在腹部交握,阖着双眼面容安宁,语气阴森。
“我靠……靠窗醒醒神儿。”他缩在窗户和墙的夹角,屈膝环抱着安慰自己受到惊吓的心灵。
屋内归于沉静,夏淮擂动的心跳渐渐平稳,随意盯着一个地方出神。柔和的月光洒在他的发梢,脸部轮廓藏于阴影之下,朦胧的不真实。
梁聿坐起身,看看夏淮,又看看行李箱:“你这是打算出家了?”
“是走出家门,”夏淮白了他一眼,“什么出家。”
“那还不收拾一下,还是说打算就这么放着方便随时回家?”
他真受不了梁聿,嘴里没一句好话,不损他几句浑身难受。他把下巴搁到膝头,看着那几个行李箱:“你这么积极,你来收。”
***
梁聿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开始了他的收纳整理工作。
他任命的走到箱子旁边,弯下腰开行李箱的锁扣,谁知刚一开锁箱子就像爆炸般弹射开来,吓的他往后一窜。
价值不菲的衣服、首饰和日用品混乱的挤在一起,争先恐后的从箱子里冒出来,他看到的第一眼甚至觉得这些东西比A货还不如,拿去摆地摊都没人要。
“……”梁聿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额头,小心翼翼的去开剩下的箱子。
其中一个箱子里装的全是香水,应该是怕瓶子碎掉,被夏淮胡乱的用衣服包住瓶身,他随手展开了一件,简直皱的没法儿看。
箱子被依次打开,干净整洁的房间瞬间变得杂乱无章:“老板,这得加钱。”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睁大眼睛看看这要的到底是谁的命……”
思虑良久,梁聿决定从衣服开始整理,按照季节和颜色依次挂好。
夏淮的衣服多的难以想象,他甚至觉得可能比他妈衣服都要多。而且很大一部分都是没拆吊牌的,估计买来连试都没试过就扔一边了,也不知道衣服买来不穿是要干嘛。
衣帽间很快就被填的满满当当,梁聿去行李箱里检查有没有遗漏衣服,扒拉几下还真让他给翻出一件漏网之鱼。
这衣服塞在角落里,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件白大褂。
梁聿纳闷儿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夏淮侧躺在床上,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闻言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淡淡道:“情/趣/服。”
话音刚落,衣服就被向后抛出去,好巧不巧落进垃圾桶里。夏淮视线随着衣服转了一下,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去拿出来。
“你敢。”梁聿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看到他有想要起身的动作时立马上床把人压住。
“行行行,扔就扔吧,你先起来。”夏淮快被压死了,身上这个人泰山压顶一样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还有他什么东西,全给我找出来扔了。”梁聿声音低沉又危险,目光慑人。如果不按他说的做,下一秒可能就会被拆解入腹。
“没了……”
其实还有好多,香水、首饰、衣服,很多都是司玄送的,不然他也不会费劲的专门从家里带出来。
“你最好是。”他说没有,梁聿根本不信,两个人在一起好几年,不可能没有对方送的东西,但不信也没办法。
他简直是给自己请了个祖宗回来!
柔软的床被两个人的重量压的凹陷下去,夏淮还在不停的挣扎,梁聿被闹的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气氛陡然尴尬变味。
双方都有所察觉,夏淮顿了顿,安静下来,偏头咳了一下,不自在道:“那个……你,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