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馆长来了》 第1章 饭局 夏淮昨天晚上两点多才回到家,今天一大早就被他爸妈拉起来一顿唠叨,他头都大了。 “今天晚上的饭局别忘了。”夏执明看着这个眼睡眼惺忪的儿子就来气,天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跟谁?” “梁馆长啊,”楚岚月在旁边小声提醒,见儿子还是没想起来,“啧”了一声,“梁聿!” 夏淮一脸懵的看着他们,是真不记得有这回事儿了。 “反正今天晚上六点,通知过你了,敢迟到你试试!”警告过夏淮后,夏执明背着手走了。 夏淮见他爸回房间了,立马跟楚岚月又撒娇又抱怨。 “妈!你看看我爸!他什么态度啊,好好说话不行吗?” 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从小就靠这一招吃遍天,哄的身边人都对他百依百顺,除了他爸。 夏执明完全不吃他这一套。 “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了还撒娇。”楚岚月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温柔的摸着他的头,“跟你爸去见见人家,说不定非遗这事儿就有着落了呢。” 非遗?夏淮坐直身子,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前一段时间夏执明突然发给他一个项目申报书让他填,少说得有十来页,复杂程度堪比毕业论文。他实在懒得写,全部打包发给了AI。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申报书当时填完了吗?填完了的话……申报书去哪里了?! 他隐隐觉得后脊发凉,申报书如果丢了夏执明饶不了他。 “妈……我爸之前发我的那个申报书,晚上不用带吧?”夏淮心存侥幸的问。 “当然要带。填怎么样了,我帮你看看?” 夏淮连连拒绝,瘫倒在沙发上,脑子飞快转动。 夏执明发他的文件早就过期了,根本打不开。当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源文件他也没留。 再找夏执明要一次?夏淮摇摇头,直接排除这个选项。那就不是要申报书了,直接变诊断书。 不过夏执明倒是让他加过这个什么梁馆长的微信,不然问问他?他应该有这个文件吧?但晚上就要去吃饭了,这会儿找人家要文件,不是摆明了自己没填吗? 夏淮左思右想,还是打开了梁聿的对话框,发现好友是一个多月前加的,加完一句话都没说。 好尴尬…… 但夏执明比他可怕多了,夏淮最终屈服于他爸的威严之下,硬着头皮尬聊。 【夏淮】:梁馆长您好,我是夏淮,听我爸说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饭,那晚上见咯! 夏淮试探的客套一句,想先看看对面是什么反应,再考虑要表格的事。 消息如石沉大海,十几分钟过去,杳无音讯,夏淮坐立难安。 “你干什么呢!”夏淮坐在沙发上不老实,一直动来动去。楚岚月被烦到,让他要蹦迪回自己房间去蹦。 夏淮被赶回房间。床上的被子还没叠,但他此刻困意全无,只希望梁聿赶紧回他消息,再晚一会儿他就没命了。 等了很久,就在他准备另辟蹊径的时候,梁聿终于回复了。 【梁聿】: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官不大威不小,还惜字如金的!不过这也说明他知道自己是谁,那就好办了。 【夏淮】:梁馆长,还有件小事想请您帮帮忙。我电脑之前坏过一次,文件都丢了,找回来以后很多都有缺失。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再发我一次非遗项目申报书,我自查一遍,看看有没有缺失的地方。 打完字反复检查几遍,夏淮点了发送,满怀期待的看着手机等待回复。但这次等的时间更长,他九点多发的消息,梁聿中午才回一个“好”。 夏淮已经等的快要发狂,恨不得打个语音电话过去骂他。可自己现在又全仰仗着人家,也只能对着空气乱打几拳,然后忍气吞声的说谢谢。 本以为梁聿说完“好”就会给他发文件,谁知道又是无尽的等待。眼看着离吃饭时间越来越近,夏淮实在等不了了,又发了一条消息。 【夏淮】:梁馆长,方便的话,可否麻烦您发一下文件呢? 四点,没有回复。 四点半,没有回复。 五点,没有回复。 五点半,梁聿终于把文件发过来了。夏淮一个激灵坐起来,顾不上骂梁聿,飞快的把文件传给AI。几分钟后,打印机开始工作。 “呼……”夏淮长吁一口气,把申报书整理规矩订好。还好还好,活下来了。 “夏淮!”夏执明在楼下叫道。 “来了来了。”夏淮赶紧拿着文件跑下楼。 车上,夏执明在跟夏淮叮嘱,一会儿见了人家记得叫人,有点儿眼色。 夏淮完全没听进去。这个什么梁馆长,差点儿没害死他,破文件再晚发一分钟他就完蛋了。还想让自己给他好脸色,想得到挺美! *** 六点钟,夏淮和夏执明准时走进房间。 房间里夏执明的两位朋友已经到了,几个人互相寒暄一番,轮到夏淮问好。 “李叔好,江叔好。” “好好好,好小子!”李叔应道。 “小淮越来越帅了,前几天我闺女还问起你呢!”江叔拍着他肩膀,热情的像是在问候女婿,“什么时候有空去我家坐坐?” 夏淮顿时头大,怎么像个相亲局? 所幸夏执明及时开口:“这小子天天没个正形,别再把江翎带坏了。” 这话一出,江叔倒是不惦记闺女的事了,话题又转向今晚的饭局,矛头再次指向他这里。夏淮在心里暗暗祈祷梁聿赶紧过来,打破这让人窒息的局面。 随即夏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期待他干什么?他又不是什么好人。 六点二十,梁聿终于推开了房间门。夏淮松了口气,觉得他真是胆大妄为。不看看这房间里坐的都是些什么人,居然敢迟到二十分钟。 “实在抱歉各位,馆里事情太多,久等了。”梁聿低沉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声音还挺好听。 梁聿走到位置落座,顺便脱了夹克衫,卷起里面白衬衣的袖子。动作很斯文,但在夏淮眼里他就是个败类。夏淮愤愤的想。 李叔替梁聿解释了几句:“当初是我把他调到文化馆的,确实很忙,自打去了以后周末都没休息过,每天开不完的会。不过小伙子还年轻,多历练历练也是好事。” 说完李叔笑了笑,夏执明听完眼中全是欣赏,附和道:“忙点儿好啊,年纪轻轻就一表人才!” 梁聿全然没有被夸奖后的不好意思,不卑不亢的谢过,十分自然的转移话题:“夏淮也很优秀,没记错的话是24岁?才这么小就申请非遗,前途无量。” 夏淮差点儿被他几句话夸的找不着北,脑子里回想了好几遍他今天的恶行,终于冷静下来,沉着应对:“梁馆长过奖了,我也是全靠家里帮衬。” 夏淮用“也”,是因为潜意识里觉得梁聿是靠家里关系才走到这个位置的,他看着也就三十不到的样子,凭自己能当上馆长?! 梁聿不置可否的笑笑,没接话。 “行了,菜都上齐了,开始吧。”夏执明说道。 几轮酒下来,夏执明给夏淮使眼色,让他去给梁聿敬酒。夏淮内心抗拒,但不敢真的反抗,拿起酒瓶子去找梁聿。 “梁馆长,敬您一杯,感谢您对我的关照,祝您事业有成。”夏淮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关照”两个字,“我干了,您随意。” 梁聿微微一笑:“言重了,也没关照什么。”说完也一口把酒干了。 夏淮在心里恶狠狠的说你知道就好! 回到座位上,夏淮越想越气,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他爸以外的人降服过。本着自己生气梁聿也不能好过的原则,他开始对梁聿进行疯狂的打击报复。 梁聿每次要夹菜的时候,夏淮就会有意无意的转桌子,几圈下来梁聿什么也没夹到。梁聿勾起嘴角,深邃的黑眸看向夏淮,似乎带着几分轻佻。 夏淮心虚的缩了下脖子,默默收回手。同时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这有什么好怕的!干他! 桌子停止转动,梁聿不再夹菜,端起杯子喝水。夏淮被自己鼓舞,突然站起身往房间外走去。几个大人正在聊天,听到动静停下来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热火朝天的说起来。 夏淮路过梁聿的时候,故意撞了他一下,水洒了一身。夏淮暗爽,假装惊讶的连说对不起。 “我去帮你要毛巾。”说完就准备出门,打算等个十几二十分钟再进去。 “我跟你一起。”梁聿站起身。 梁聿比夏淮高半头,坐下的时候不明显,一站起来压迫感十足。夏淮飞快的出门,离开这是非之地。 出了房间门,夏淮往饭店外面走去,被梁聿几步追上并拉住胳膊,语气不怀好意:“去哪儿啊?” 饭店门口人来人往,夏淮非常排斥大庭广众下的拉拉扯扯,皱眉低声道:“松开!” 梁聿不松,刚刚房间里一本正经的样子一扫而空,换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上来:“你不是要给我找毛巾吗?毛巾呢?” 夏淮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斯文外表下就是个败类。抽一下胳膊没抽动,怒道:“松开我!我去车上给你拿!” 梁聿还是不松:“你跑了怎么办?我跟你去。” 夏淮没脾气了,就这么跟他拉扯着去停车场。梁聿依然拉着他胳膊,他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开后备箱,费劲的扒拉半天,终于找到一条还没拆封的一次性毛巾。 “可以松开了吧?”夏淮把毛巾递给他。 第2章 前任 梁聿没接,一只手仍然拉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按在后备箱的门框上,靠近夏淮嗓音低沉地说:“你这么慌干什么?两个大男人,拉的还是胳膊,你怕什么?” 夏淮被他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后备箱上,耳朵通红,目光呆滞:“你你你……你干什么?!” 梁聿把贴着身体的湿衣服拎起来一点,悠悠地说:“等你给我擦衣服啊。” “你自己擦!”夏淮把毛巾扔到他身上,又往后挪了挪。 “你泼的。” “我那是不小心!”夏淮心虚道。 梁聿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里有几分轻佻:“那我夹菜你转桌子呢,也是不小心?” 夏淮被拆穿,恼羞成怒的问:“你擦不擦!不擦我走了!” 梁聿气定神闲:“你不给我擦,咱俩就在这儿等着,什么时候衣服干了什么时候走。” 夏淮气死,忍辱负重的把毛巾拆开,乱擦一气。 一次性毛巾很薄,擦的时候难免互相碰到。夏淮的指尖能清晰感受到梁聿湿衣服下偾张的肌肉,夏淮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压迫感和荷尔蒙在梁聿的身上肆意爆发。 夏淮移开眼睛,咽了下口水:“好了吧?” “我觉得,还有点湿。”梁聿说着开始解衬衣扣子。 夏淮瞬间瞪大眼睛,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不让他解,四下看了看,低声说道:“你干什么!” “我解开晾一晾,这样干的快。”梁聿一脸无辜。 夏淮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行,让别人看见该误会了。” 梁聿饱含深意的看着他,话里有话: “两个大男人,误会什么?” “反……反正不行。”夏淮结结巴巴,“你要脱去别的地方脱,别在我面前脱。” *** 衣服终归是没脱下来,两人也不好在外面待太久,梁聿整理好自己跟着夏淮一起回饭店。 “你们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夏执明问道。 梁聿又恢复了那个一本正经的样子,睁眼说瞎话:“跟小夏说了一下申报书的问题。” 夏淮在背后狠狠瞪他。小夏也是你能叫的?而且他俩连申报书都没拿,有什么问题可说的,真想拆穿他伪善的嘴脸! 梁聿仿佛有感应似的回头看夏淮,把夏淮眼里凶狠的目光看了个干干净净。但梁聿完全没当回事儿,甚至勾着嘴角冲他挑衅的笑了笑。 夏淮:“……” 夏执明听完他们在说申报书的事情倒是很高兴,笑着问都有哪些问题。 夏淮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爹啊,您可真是我亲爹啊!您儿子全是用AI写的,快别问了,再问露馅儿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露馅儿了梁聿也得完蛋。申报书是吃饭前才给他的,梁聿只是草草的翻了几页,根本没仔细看,料他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只能说“没什么问题”才能把这事儿揭过去。 这么想着,夏淮松了口气。可谁知一口气还没松完就被梁聿堵回去了。 “是有一些问题的,”梁聿波澜不惊的开口,“内容太空洞,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需要大改。” 夏淮一脸懵:不是,哥们儿,你看了没啊就说空洞!!! 夏执明听完略严肃的看了夏淮一言:“听见没?” 夏淮不敢和他对视,点头如捣蒜。 许是为了替夏淮挽回一下,梁聿又开口道:“他第一次写,没经验很正常,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文化馆找我,我再帮你看看。” 谁要你假惺惺的好意!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场,夏淮不好发作,只能憋一肚子气,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那就先谢谢梁馆长了。” 这种饭局没那么多可说的,酒喝完了就撤场。回去的路上夏执明叮嘱他记得有空去找梁聿,就算不是说申报书的事情,多跟他聊聊也是好的,学习一下人家是怎么年纪轻轻就走到这个位置的。 夏淮嗤笑了一声,年纪轻轻?29岁了还年纪轻轻呢。怎么上来的不用想也知道,家里给他送上来的呗。 但这话终归只是他自己想想,不敢真的说出来。 *** 回了家躺到床上,一晚上没看的手机弹出来十几条消息,是司玄发来的,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夏淮打开微信扫了一遍,果然。 司玄要跟他分手。 其实一切早已有迹可循,但夏淮自欺欺人,一直不想面对。 司玄是直男,或者说是双性恋。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工作室,司玄带着女朋友来做扎染,那时候他就被吸引到了。之后他们经常过来,据司玄所说是因为女朋友喜欢这个,一来二去大家渐渐熟悉起来。 司玄最后一次去工作室是一个人,他说跟女朋友分手了,想送对方一个分手礼物。夏淮说不上来当时是什么心情,有点高兴,又有点心疼。听说他跟女朋友谈了八年,已经见过双方父母准备结婚。 夏淮当时很喜欢他,又或者是因为大学期间受到国外艺术氛围的熏陶,思想奔放,觉得没结婚前都无所谓。总之不管哪种理由,他不要脸的趁虚而入,司玄被他掰弯,两人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最开始真的很甜蜜,有父母,有爱人,有朋友,所有人都很爱他,夏淮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司玄开始变得冷淡、不耐烦。 司玄是医生,每天都很忙,夏淮以为他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从家里搬出来和他住在一起,希望能多陪伴他,帮他减减压。 很快他就发现不是,房间里经常会出现女生的长发,夏淮安慰自己可能是司玄妈妈来过,或者其他女性朋友来过,就是不愿意相信最坏的那种可能。 直到有一天。 那天司玄调班休息,所以头一天晚上他们放肆的□□。第二天夏淮去工作室,路上走到一半发现有东西忘记带,掉头回去拿。 刚打开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女生的呻吟声。夏淮没有进去,关上门回到车里坐着,一直待到他们下楼。 是司玄的前女友。 女生恋恋不舍的赖在司玄怀里,司玄应该是在哄她,不停的亲吻她。他的车就停在他们眼前,可谁也没注意到他,司玄把前女友送走就上楼了,直到离开都完全没发现那辆熟悉的车。 夏淮那天之后又搬回了家,司玄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二人关系下降到冰点。直到刚刚,他发来分手的消息。 说实话,夏淮不想分,他贼心不死,总觉得他们还有机会。这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初恋,也是他人生中比较重要的两年,他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结束。 但理智告诉他不行,这事儿没商量,必须得分。 夏淮盯着消息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回。倒是梁聿发来一条消息,让自己明天有空可以去找他,申报书问题真的很大。 他长叹一口气,情感事业双双不利啊。 *** 夏淮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出发去找梁聿,父母对他的积极很是满意。 梁聿看到他意外的挑了挑眉:“我以为你得下午四五点才能起床。” 说着随意一指让他坐下,在他面前放了一杯水,又道:“现在看起来你似乎压根儿没睡。” 夏淮懒得跟他扯,不耐烦道:“你有话就说。”后半句没说,他怕梁聿又搞他。 “失恋了火气这么大?”梁聿坐到他对面随口道。 夏淮瞬间脸如菜色,憋了半天说:“有这么明显吗……” 梁聿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微微瞪大眼:“真的假的?” 夏淮忽略他嘲讽的笑,说什么不能让自己在他这里落下风,冷冷开口:“假的,挽回中。” “你的问题?”梁聿得寸进尺的八卦。 夏淮忍无可忍:“你有完没完?不是说申报书有大问题吗?哪里有问题,我改。” 梁聿不紧不慢的说:“我觉得你现在的问题比申报书要大,我应该先着手解决你本人的问题再说申报书的事。” 夏淮没那个闲心搭理他,起身就走。 “行,慢走不送。我给你爸回个电话,他刚刚问我什么来着?”梁聿停顿了一下,假模假式的思考,“噢,问我你到了没。看来你在他那里的信誉值不是很高啊,经常找借口出去谈恋爱?” 夏淮面对着门闭了闭眼,手握紧成拳,深呼吸几下,转过身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梁馆长,您刚刚说准备先解决我的个人问题,您有什么高见,我洗耳恭听。” 梁聿很满意,指着椅子笑眯眯的说坐。虽然只说了一个“坐”字,但那语气听起来倒像是“给我坐下”。 夏淮坐下后还是忍无可忍的激情开麦:“我根本不认识你,你莫名其妙插手我私人生活什么意思?!” 梁聿好整以暇道:“怎么叫莫名其妙呢?你申请非遗,我肯定要全方面考量你适不适合当这个传承人。如果你只有手艺,但人品不行,公示之后引起民愤怎么办?” 夏淮嘴角抽了抽,好好好,分手而已,倒成他人品有问题了。 “所以,你要如实告诉我,谁是过错方。” “……”夏淮真的很怀疑这个流程有没有掺杂私人恩怨,“你对别的申报人也这么刨根问底吗?” “那倒没有,”梁聿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一般申报人年纪都比你大的多,感情稳定。你这个岁数的少见,又正是情感泛滥的时候,我当然要仔细一点,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夏淮总感觉他说的那句“免得给自己找麻烦”有其他含义,不像是怕引起民愤的意思。但这人又说的一本正经,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儿一样。 第3章 偶遇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梁聿手撑着头看他,重复了一遍,“谁是过错方?” 夏淮内心非常抗拒,又怕梁聿拿夏执明威胁他,随口瞎扯:“我是。” 梁聿挑眉,一脸怀疑:“我可能需要提醒你一下,骗人也算人品有问题。” 这算骗人吗?他不知道。 谁是过错方?他也不知道。 这件事说出去,任谁都会觉得是司玄出轨在先,他是受害者。可最初不管不顾掰弯司玄的是他,真要追根溯源,似乎也是他有错在先。 这样算起来,他实在不知道谁才是过错方。他总是会下意识维护司玄,即便心里很难受,他也不想任何人说司玄不好,别人只是旁观者,不知道事情的全貌。 但他知道,他们最初在一起的时候,司玄是真的很爱他。所以现在哪怕被绿被甩,他都想在外人面前维护司玄。 “就是我的问题,怎么了吧?”夏淮看向一边硬邦邦的说。 梁聿笑了一下,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材料全部重写。” 夏淮瞬间把头扭过来,瞪着他:“全部?!不是改有问题的地方就行了吗?!” 梁聿抱着胳膊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淡淡的说:“全部都有问题。” 夏淮怀疑他公报私仇,恨不得冲过去揪着他的衣领打一顿。 梁聿欣赏了一会儿他的愤怒,起身去饮水机旁接水,背对着他说:“反正你也分手了,时间应该很充裕。” 夏淮受不了,几步冲到他背后,抡起拳头想打他。梁聿忽然转身,想起什么似的又说:“对了,你用的什么AI啊,说一下我避个雷。” 梁聿伸出手包住夏淮的拳头按下去,摇着头补充道:“AI味儿太重了,一打开你的申报书,简直扑面而来。” 夏淮:“……” *** 从文化馆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夏淮给司玄发了个消息,问他中午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司玄可能在忙,一直没回消息,夏淮就在文化馆楼下的公交站坐了很久。 梁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夏淮手肘撑着双膝,低着头一动不动,活像一尊雕像。他走过去坐到夏淮旁边,夏淮还是没反应。直到他出声询问:“你怎么了?” 夏淮下意识循着声音扭头,和梁聿对视上。 他眼睛很红,像是哭过,梁聿一愣:“你……” 夏淮对视的一瞬立刻扭头,起身就走,被梁聿眼疾手快的拉住,想甩甩不掉,语气中隐隐带着不耐烦:“松开!” 梁聿不松,夏淮低声怒道:“你总跟我拉拉扯扯什么意思!我有对象!” 梁聿闻言勾着唇,语调闲散:“你都分手了还怕误会,是有多爱?” 夏淮刚想骂他,手机响了,是他给司玄单独设置的铃声。右手被拽着,他费劲的用左手去摸右侧的兜,却被梁聿抢先。 “司,玄。”梁聿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 “你有病?!手机给我!”夏淮一边挣扎着右臂,一边用左手抢手机。 推搡中也不知梁聿是有意还是无意,电话断了。 夏淮沉着脸把他按到一旁的墙上,揪着他的衣领在耳边咬牙怒道:“我想打你很久了。” 梁聿完全没在怕的,垂眸看他,不疾不徐地开口:“那你打啊。” 夏淮的忍耐到了极限,一道劲风从梁聿脸旁掠过,随后很闷的一声“砰”落在耳边。是□□和粗糙的水泥墙面接触的声音。 梁聿微微侧脸瞥了一眼,墙面血迹斑斑,夏淮的手更甚。但他没知觉似的接连打好几拳,梁聿看不下去了,在他要落下一拳之前伸手截住。 夏淮每一下都卯足了劲儿,梁聿的手被巨大的冲击力怼到墙上,巨痛瞬间袭来。但他也没知觉似的,勾唇笑了笑,吊儿郎当的说:“消气了吗?” 夏淮放下手,哑着嗓子开口:“你能走了吗?” “不能,”梁聿的手背不知是蹭到了墙上夏淮的血,还是刚刚那一下受的伤,此时也是一片血迹,但他毫不在意,整理一下衣服道:“你这么红着眼流着血走了,回去你爸再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呢。” “去医院包扎一下。” 夏淮想也不想的拒绝。离这儿最近的是司玄上班的医院,他怕碰到解释不清。 梁聿随口道: “你怕什么?对象在医院?” 夏淮僵了一下,正好被梁聿看到,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我……我又猜对了?” 夏淮不想搭理他,抬手拦了辆出租车准备回家。车刚停下,梁聿抱歉的跟司机摆摆手,跟人家说不坐。 夏淮:“……” “你行行好,把我当个屁放了行吗?” “不行,我的手因为你受伤,你不包扎我得包。” 梁聿生拉硬拽,路人频频扭头。夏淮受不了这个神经病了,冷着脸开口:“松手,我跟你去。” *** 到了医院,夏淮让梁聿进诊室里包扎,自己在外面等。他看了一眼今天的值班医生,好巧不巧是司玄的同事,还认识他。 梁聿没跟他拗。 给他包扎的是一个女医生,看见梁聿害羞的抬不起眼。梁聿对别人的这种反应早已见怪不怪,怕自己一直盯着看她不好意思,刚要把视线移向别处,医生的手机响了,他下意识看过去。 司玄师哥。 梁聿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 医生似乎没有接电话的打算,认真处理着梁聿的伤口。 “不接电话吗?”梁聿问。 “不用。”医生的脸更红了。 “还是接一下吧,万一有急事呢。” 医生在梁聿笔直的目光下红着脸接电话,声若蚊蚋。 “那你下来找我吧,我现在走不开,这边还有一个病人。” 电话很快挂断,医生继续给梁聿清理伤口。说是伤口,其实就是擦伤,根本没什么好清理的。但梁聿仗着现在是午饭时间,外面没其他病人,硬是在诊室里耗到司玄进门。 *** 司玄看到夏淮的时候很惊讶,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怎么了。夏淮脸扭到一侧,动了动嘴说没事。 但司玄还是上下检查了一番,直到看见沾满凝固血液的手,皱眉问:“怎么弄的?” 夏淮把手藏到背后不想多说,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司玄拉住。 他心想自己今天是撞了什么邪,怎么一个两个都跟他的手过不去,非要拉一下。 “进去处理一下。”说着司玄就推开诊室的门。 “我不去!”想到里面还有梁聿,夏淮莫名心慌,总感觉事情要超出想象。 但门已经打开,里面的人双双望向他们。 “宋羽,帮他处理一下。”司玄把夏淮推过去坐下。 梁聿靠坐在桌子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夏淮在几道目光的注视下被逼无奈的伸出手,一副任凭宰割的样子。 “你俩打架啦?怎么都把手搞成这个样子?”宋羽一边给他的手消毒一边问道。 夏淮没说话,倒是梁聿,轻笑了一声,若有所思的说:“打架?不算吧,是他单方面殴打我。” “为什么?!”宋羽相当吃惊的抬头,像是很意外夏淮会做出这种事。 夏淮皱眉,刚要解释,梁聿再次拖腔带调的开口:“因为惹他生气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宋羽手上力道不自觉的大了点儿,夏淮“嘶”一声,又很快闭上嘴。他不想把表现的自己像个弱鸡,尽管真的很疼。 宋羽反应过来,连忙道歉,顺便还偷偷看了一眼司玄。 司玄听见这话毫无反应,似乎注意力全在夏淮的手上,对其他一切充耳不闻。 夏淮其实也想看看司玄听了这话是什么反应,但他不敢,他怕当众泪洒诊室,太丢人了。 但梁聿不管这些人心里的小九九,他就像个疯子,逮谁创谁:“不好意思,他怕疼,麻烦轻一点。” 除梁聿以外的所有人:“……” 司玄觉得自己再这么装死下去就要发生命案了,终于清清嗓子问夏淮:“你朋友?” “男……” “不是!”梁聿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夏淮提高八度的声音盖过去,许是认为自己反应过于激烈,声音忽然又降的很低,“你别误会……” 梁聿掀起眼皮看向他,脸上依然吊儿郎当,眼中却多了一丝冷淡。 “我没误会。”司玄安抚的摸摸夏淮的脸,熟悉的感觉侵袭而来,夏淮渐渐放松,却在谁也没看见的地方红了眼睛。 处理完伤口,司玄和宋羽去吃饭。临走前他跟夏淮说今天很忙,晚上回家聊。夏淮同意了。 “你觉得他爱我吗?”夏淮看着司玄的背影问道。 梁聿没答,看着他的侧脸语气闲散:“就你家里这个情况,勇气可嘉啊。” 梁聿指的是他喜欢同性这件事。 “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夏淮收回目光,冷淡的跟梁聿回望,语气毫无波澜,“你不也是吗?” 夏淮本意是自己打车走,但梁聿这个神经病不让,死死掐着他受伤的手把他甩上副驾,顺便俯下身给他扣上安全带。 夏淮手疼的半天缓不过劲儿,用抑制不住颤抖的手恶狠狠的指着他:“你知道我是靠手吃饭的吧?” 梁聿发动车,一脸纳闷:“我知道啊,谁不是靠手吃饭的。” 夏淮收回手,闭了闭眼,骂道:“我可是手艺人!你把我手弄成这样我饶不了你!” 梁聿更纳闷了:“怎么成我弄的了,这不是你自己练拳练的吗?都是你光荣的战绩。” 夏淮:“……” 下车!我要下车!! 正是午饭时间,梁聿带夏淮去单位附近吃了个饭,并再次叮嘱他回去认真写申报书。 “我知道了知道了!”夏淮十分不耐烦。 “你材料不写好,谁都帮不了你。” 夏淮握着筷子抬头望天,这人简直比他爸还啰嗦。 “我这次是有原因的,之前那份找不到了,只能重新写,时间又紧……”夏淮一时嘴快,说完才发现不对。 “哦?”梁聿不疾不徐的吃着东西,吃完才慢悠悠开口,“我没记错的话,你找我要文件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夏淮想抽自己,跟梁聿说那么多干嘛,祸从口出! 于是后面的时间夏淮不再说话,梁聿说什么他都只听不说,绝不开口。直到一顿饭吃完,夏淮飞快的把账结了,跟梁聿说自己有事先走,他才松了一口气。 出租车上,夏淮心想再也不想跟他有牵扯了,不亏是体制内的人,说话做事都太贼了! *** 夏淮回到家后就开始写材料,内容实在太多了,一直到手机响起,他一抬头,才发现居然已经晚上了。 【司玄】:我下班了 夏淮回了一个“好”,起身换衣服去找他。下楼的时候楚岚月问他去哪儿,他心情不太好,低声说出去一下。 夏执明问他材料改怎么样了,他心里很烦,但又没法儿发作,只说差不多了。 被左右盘问一通,终于走出门。夏淮看着无边的黑夜,突然感觉很茫然。工作室现在半死不活,完全依靠家里做支撑。夏执明让申请非遗,申报书又全是问题。还有司玄,他的初恋,马上就要成为他的白月光了。 二十几年来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失败,没了家人都活不下去的那种。 第4章 过夜 司玄家离的不远,夏淮一路溜达过去。走到楼下,看着一排排高楼中那个他一眼就能找到的小窗子,夏淮停住了脚步,他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但他不想面对。 “怎么不上去?”司玄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夏淮:“……” 行吧,不面对不行了。 楼道里空无一人,暖黄色的灯光把一切照映的温暖又诡异。他不可避免的想起那天司玄和前女友在这里搂搂抱抱的场面。 其实他知道这件事怪不了任何人,当初趁虚而入的是自己,强势掰弯司玄的也是自己,现在回旋镖打在自己身上,他只能忍痛接受。 可他心里好堵,他放不了手。 电梯来了,两人沉默无言的走进去。一直到进家门,司玄才问了一句: “你那个非遗申请的怎么样了?” 夏淮在换鞋,闻言顿了一下,低声道:“在写材料。” “用不用我帮你看看?” 夏淮没说话。是了,司玄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面面俱到、替他着想,尽他所能的提供帮助,哪怕他刚下了班回来,早已身心俱疲,却还是会温柔的对他笑,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夏淮摇摇头,走到沙发前坐下。他有很多话想说,面对司玄的时候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司玄开了瓶啤酒递给他,顺便在他旁边坐下。 两人沉默的喝酒,夏淮觉得今天这酒异常的苦,完全喝不下去,喝了几口就放到桌子上,静静地等司玄。 司玄喝完最后一口,斟酌了一下说:“我觉得……” 还没说完就被夏淮打断,他垂着眼,语气平淡:“还有机会吗?” “夏淮……” “还有机会吗?”夏淮重复了一遍。 “你那天看见我了吧?”司玄忽然问道。 夏淮愣住,司玄说的是他和前女友从家里出来的那天。夏淮以为他们没注意到自己,没想到却是看见了。 看见了但什么也没说,这说明什么? 司玄早就不在乎了,因而懒得跟他解释。 夏淮拿起面前拿瓶巨苦无比的酒一口气喝完,喝完觉得不过瘾,又开了一瓶喝掉。他觉得自己真是太贱了,人家什么都不在乎,他还眼巴巴的求复合。 司玄安静的看着他,等他喝完后慢慢说道:“如果你想知道原因,我可以告诉你。” 夏淮摇头,准备开第三瓶。司玄按住他的手,皱着眉说:“行了,你手受伤了,别喝这么多。” 夏淮僵了一瞬,随后拨掉他的手把酒打开,刚送到嘴边,却被司玄一把抢过飞快喝掉。 喉结上下滚动,嘴角溢出的酒顺着脖颈滚落进衣服里,夏淮看了几秒,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握住他的脖子,拇指在喉结上轻柔的抚摸。 司玄放下酒往旁边躲了一下,这动作激怒了夏淮,他一个翻身压坐在司玄腿上,两只手按着司玄的肩膀压到沙发靠背上。 “我们说好今年见父母的!”夏淮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红着眼低声怒吼。 司玄看向一旁,忽然感觉胸前一湿,他又转过头去看,是夏淮的眼泪。 “别哭。”司玄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从夏淮脸上滑过,眼泪越擦越多,“我会心疼。” 夏淮笑了,脸上全是泪水,看起来疯癫又唯美:“心疼,你跟她在我面前又亲又抱的时候心疼过我一秒钟吗?” 司玄皱眉:“夏淮……” “怎么,现在又是在心疼谁?”夏淮依然坐在他腿上,疯子一样仰着身子大笑。司玄怕他掉下去,双手扶着他的腰。 夏淮想到什么一般,笑声戛然而止:“我知道了,你在心疼她,因为我刚刚说了她几句,你心疼了。” 司玄静静看着他发疯,只字未言。直到夏淮终于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趴在他怀里,他才终于拥抱住他,在他耳边低语,声音竟带了一丝哀伤:“夏淮,我不值得。” 夏淮声音很轻:“那她就值得吗?” “她不一样。”司玄沉默良久说道。 夏淮想问问司玄究竟有什么不一样的,但是他太累了,最后只说了一句“绝不分手”就睡着了。 第二天夏淮很早就醒了,但司玄比他更早,受伤的手重新被包扎过,床头柜熟悉的位置上写着熟悉的字: 把饭吃了再走。 夏淮躺在他们的床上,看着天花板莫名想哭。以前觉得因为情感问题得抑郁症的人很不可思议,现在啪啪打脸,他觉得自己可能也要抑郁了。 本来想再躺一会儿,结果梁聿催命一样的电话来了。夏淮对着电话骂了好几句,一边洗漱一边接通。 “干什么?”夏淮叼着牙刷口齿不清的问。 “一会儿带你去见个人,现在正在往你家去,你准备出来吧。” “?”夏淮牙刷都吓掉了,“别别别,别去我家!” “怎么了,你没在家?”梁聿在开车,声音很嘈杂,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爸说你在家啊。” 夏淮手撑着洗手台,心里暗叫大事不好。他爸妈以为他昨天晚上回去了,然而并没有。 “你……你顺着我家门口那条路再往前开一点,我在前面的路口等你。” 梁聿闻言挑了挑眉,说了句“好”准备挂电话,就听到那头又小声说嘟囔了一句:“别跟我爸说,求你。” 夏淮惴惴不安的在路口等,直到坐上车才松一口气。 梁聿看着他的样子好笑道:“怎么,怕我把你爸一起拉来?” 夏淮不想跟他说那么多,刚才电话里没顾上问,上了车才想起他连去哪儿都不知道。 “负责这个项目的上级。”梁聿答道。 夏淮纳闷道:“走后门需要见这么多人吗?” 梁聿像看智障一样扫了他一眼:“你想多了,这种事不是开个后门就能成的,你必须得有真材实料。” 夏淮更不理解了: “那现在是去干嘛的,让别人看看我到底有几把刷子?” “不是,他单纯想见见你。”梁聿用难以形容的眼神又扫了他一眼,“你能别想那么多吗?” 夏淮:“……” 他闭嘴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梁聿问他:“刚才那个地方,是你家的另一处房产?” 夏淮扭头看了他一眼。梁聿穿着制式的白衬衣和行政夹克,用一种很不正经的语气说话,他觉得特别割裂,非常侮辱他身上这一身衣服。 “不是。”夏淮扭头看向窗外不再看他,这感觉太奇怪了。 “噢,前男友家。” 夏淮:“……”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每次都能猜这么准?! 梁聿抽空瞥了他一眼,看到他随时都要裂开的表情:“不好意思,又说对了。” 他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语气里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成分,甚至有些得意。 “都分手了还去前男友家过夜啊?” 夏淮本来打定主意不跟他说话,但听到“前男友”三个字跟被戳了肺管子一样,忍无可忍的开口:“谁跟你说是前男友了?” 前面是红灯,梁聿缓缓停下车,玩味的看着他:“你都把人家渣了,他还不跟你分手啊?” “谁跟你说我……”夏淮刚说一半紧急刹住话头,差点儿忘了是他跟梁聿说的自己是过错方。 ……行吧,反正也没差别,结局都一样。 虽然昨天说了绝不分手,但以司玄的性格,打定主意的事根本没得商量。 不过梁聿就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了,这个人好像跟他有仇一样逮着他的情史一个劲儿的问问问,真够黏的。 “你怎么?”梁聿还在孜孜不倦的问。 他觉得每次跟梁聿待在一起的时候,无语的次数特别多。 夏淮闭了闭眼道: “我是渣男,素质有问题,就喜欢去前男友家过夜行吗!” 梁聿一脸惊讶,上半身往夏淮这边探了探,恨不得贴着他耳边,神神秘秘的问:“那你爸知道这事儿吗?” 夏淮:“……” 他真的要疯了,扭过身子双手合十的向他拜了拜,欲哭无泪:“哥,梁哥,梁馆长,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行吗?” 绿灯了,梁聿逗完他回到座位坐好,他们是第一辆,梁聿一个弹射起步窜出去。夏淮没防备,侧着的身子被狠狠甩进座椅里。 夏淮:“……” 梁聿用一种看起来像是抱歉的表情冲他笑笑,意有所指的关心:“腰没事吧?” 夏淮一个字都不想说,表情都不想给。 *** 到达目的地,夏淮一言不发的下车。梁聿又恢复了斯斯文文、一本正经的样子。 “一会儿要见的人是文旅局的秘书长,姓王,你叫他王主任就行。他问什么你如实回答,不用紧张。”梁聿站在他身侧事无巨细的嘱咐。 夏淮点点头,有些出神的想,如果梁聿能一直是这个状态,那他还是很愿意跟他交流的,靠谱又安心,会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现在是办公时间,大楼里空无一人,夏淮莫名有些紧张。他自打毕业就在爸妈的帮助下开了工作室,一直都自由散漫,从来没跟这类人打过交道。 想象中他们应该是不苟言笑,十分严肃的 记忆里跟这个地方最相似的大概就是学校的办公楼了。 啧,越想越紧张。 上楼的声音在静谧的楼道里不停的回响,夏淮不自觉的放轻脚步,并且越走越慢。 梁聿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紧张,挑眉笑道:“紧张?” 夏淮没空搭理,在心里默念一会儿要说的话,一不留神踩空了一个台阶,眼看着就要爬下,被梁聿眼疾手快的拽着领子拉回来。 “怎么见我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紧张?”梁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别打扰我。”马上就到房间门口了,夏淮的神经绷到了最紧。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跟梁聿说话就从不紧张,而这种时候就特别紧张。可能是梁聿太气人了吧。 夏淮乱七八糟想这些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走到房间门口了,刚刚打的腹稿全忘了,顿时一慌,想说等下再进。 可梁聿已经敲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同时,他附身在夏淮耳边说了句话。 第5章 别怕 “别怕,我在。”他说。 梁聿声音很低很轻,夏淮往旁边躲了一下,耳朵瞬间通红。这话仿佛带有安神的作用,一直紧绷的那根神经倏地松了。 怔愣的时候,梁聿推开门,轻轻把他往前推了一下。 他回过神,一边往房间走一边打招呼:“王主任您好,我是夏淮。” 让他意外的是,这位王主任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戴着一副眼镜,面容和蔼可亲,说话的时候满脸笑意:“好好好,过来坐吧。” 可能是因为对方并不严肃,也可能是因为有梁聿陪着,夏淮慢慢放松,走到会客沙发前坐下。梁聿看起来经常来,对一切熟门熟路,不慌不忙的接了三杯水放在各自面前。 虽然夏淮几乎没有参与过这种场合,但不妨碍他觉得这种时候应该先寒暄几句。这对他来说是一个难题,他并不认识这位王主任,自然不知道从哪里切入话题比较合适。 眼看着各自已经喝过几口水了,在这么沉默下去,场子还没热就要凉了。他脑子飞快的运作,想着不管怎么样先发个声音再说。 就在他准备干咳一声的时候,梁聿开口了。他从来没有觉得梁聿的声音这么动听过,如同天籁,余音绕梁。 夏淮觉得自己此刻看向他的眼睛都在冒星星。 “王主任,您上次跟我提的那个项目已经差不多了,正在收尾。” 他听到梁聿在旁边说道。 后面梁聿和王主任的对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他正在一边崇拜梁聿,一边继续打腹稿。 二人的对话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毕竟只是一个话引子,最终还是会自然而然的落到夏淮这里。 “我听说小梁说你是跟着姑姑学的扎染?”王主任问道。 夏淮有些意外,梁聿居然在明知道是AI写的情况下,依然仔细看过他的申报书。 其实申报书只有一部分是AI写的,因为个人经历、传承谱系等等都是AI无论如何也完成不了的,只能他自己写。 这些部分是夏执明刚跟他提申请非遗的时候就编辑好的,他并不是大家眼中四六不靠的混子,关于自己的事情他很上心。 “是的,”夏淮下意识坐的笔直,想给人一个良好的精神面貌,“我们家到我这里是第四代了。” “据我所知扎染在云南很盛行,怎么想到来这里发展的?” 夏淮祖上靠扎染起家,每一代人都会做这个。本来到了夏执明这一代,几个兄弟姐妹多少都是要学一些的,奈何他实在没这个天赋,做出来的东西要么是一块纯蓝色的布,要么是看不出来图案的花布。 最初家里做的扎染只是做装饰用,很少对外销售,因此一直算不上富裕。好在夏执明虽然对扎染不在行,但从小头脑灵光,很有做生意的天赋,思来想去之后主动承担起售卖的职责。 他们家就这么富裕起来的,后来夏执明把家里安顿好,跟着大趋势来到浙江发展,成功把身价翻了好几番。 说起来也是一个很励志的故事。 夏淮简单把这个故事讲了一下,听的王主任频频点头,还没见面就已经相见恨晚,恨不得立刻就和夏执明一块坐下聊天。 王主任喝了口水对夏淮说:“过几天文化街那边有一个非遗主题场景展,对现在的你来说机会很不错,可以多认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夏淮有些诧异,扭头看了梁聿一眼。他现在还不属于非遗传承人,就能参加这种活动了? 梁聿还没说话,倒是王主任看出了他的疑问,笑着解释:“不用有压力,你就把这当成一个普通展览。这事儿我已经交给小梁了,我看你俩也挺熟的,后续你跟他对接就行。” 我看起来跟他很熟?!夏淮惊呆了,但没表现出来,只是不自然的笑笑。 一杯水见底,梁聿识趣起身,顺便给夏淮递了个眼神。夏淮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倒是先动起来,立刻跟着起身。 梁聿收拾了杯子,礼数周全的带着夏淮告辞。直到出了大楼夏淮才像活过来一般大喘一口气。 他还是安安心心的开扎染店吧,体制内工作是注定干不成,他家可能就没有那个基因。 “我发现你人前人后差别还挺大。”梁聿见他光喘气不说话,随口逗他。 夏淮还沉浸在刚刚的氛围里,梁聿突然开口吓他一跳,眼看着左脚绊右脚就往前扑过去,慌张中手一通乱挥,抓住哪个算哪个,堪堪稳住身形,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死死抓着梁聿的手。 他愣了一下,如同摸到烫手山芋一般迅速抽手。但梁聿比他更快一步,在即将离开之际回握住他的指尖,并顺势把手心翻过来。 梁聿看着他的手“啧”了一声,摇摇头道:“你这个感情线不好。” “怎么不好了?”夏淮没反应过他什么意思,直直地问道。 梁聿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指尖从他的感情线上如同羽毛一般轻轻划过,仿佛透过手心直接划在心尖上。 好痒。他的手虚握一下,想赶走这根羽毛,又想抓紧。 “断了一截。”梁聿说。 “断一截怎么了?”夏淮听到自己呆呆的问。 然后他又听到梁聿轻笑了一声,附在他耳边说:“说明你感情会遇到一道坎。” “我……!!!”夏淮瞬间回神,手抽回来的时候差点儿一个拐弯甩到梁聿脸上。 *** 梁聿还要上班,把夏淮送回家后就匆匆回了单位。临走前还看似好心、实则是威胁的提醒他赶紧回家,不要乱跑。 他对着汽车尾气乱踹好几脚,忽然耳边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你干嘛呢?” 夏淮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给楚岚月跪下。 楚岚月刚从超市回来,拎着大包小包,他自觉接过去,手都是软的:“妈……您吓死我了。” “干什么亏心事儿了,说来我听听。” 母子二人并排走在一起,小区里的桂花味阵阵袭来,这味道甜腻腻的,夏淮有些上头,愤愤的跟楚岚月抱怨:“这个梁聿,有事没事的总找我茬,就不能换个负责人吗?” 楚岚月像被戳中笑点一样笑了半天:“你以为你爸是什么人?咱只是有点家底儿而已,没有通天的本事,能把一个项目的负责人都换掉。” 夏淮当然知道这些,他只是上车前被梁聿闹了一出,莫名烦躁,忍不住抱怨。梁聿有一点说的没错,他在人前人后反差确实很大。 梁聿出现之前,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听话懂事的样子,只有独处的时候另一面才显现出来。 而梁聿出现后,他的另一面不受控制的暴露无遗,完全不加掩饰。或许就是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他无比烦躁,看见那个人就烦。 夏淮压了压心里的不爽,调整了一下笑着说:“好啦我知道了,我也就随口一说。” “我听你爸说人家梁馆长对你的事挺上心的,有空请人家来家里坐坐吧。” “???”夏淮人傻了,这个梁聿,明明对他坏事做尽,却在一众人嘴里都落了个好名声。他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睛扒开,让他们好好看那到底是个什么畜生。 “来家里就不用了,我有空多跟他联系就行了。”夏淮果断拒绝,决不留商量余地。 楚岚月正在开门,闻言扭头看了一眼夏淮,觉得他有些反常。平常他不会用这么坚决的语气说话的,今天这是怎么了,真被刁难了不成? 可还没等她仔细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夏淮就窜回房间了。 “这孩子!”楚岚月只能无奈的看着楼梯拐角那一抹残影消失。 *** 夏淮回了房间就开始埋头苦写申报书,明天就要交了,他不想再被梁聿逮到机会嘲讽。 申报书实在是有点复杂,很多地方他都搞不懂到底是让写什么。十分钟过去了,他手悬在键盘上没动过,一个字都没敲出来。 其实他应该问一下梁聿的,不然自己现在胡乱写一通,明天梁聿看了肯定还得改。但他不想跟这个人有多余的牵扯,太让人烦躁了。 左思右想之后,他觉得打个电话问问奶奶,她曾经申请过另一个非遗项目,应该能帮他解决问题。 夏淮果断拨通电话,边问边写,看着渐渐丰富起来的申报书,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大事解决,他身心都舒畅起来,伸了个懒腰准备去工作室看看。这几天被小人缠身,那边都没顾得上去。 工作室开在一个湖畔的别墅里,由于是住宅区,不算热闹,但风景很好,每次过去都要开一段环湖公路。夏淮很享受这段路,会故意放慢速度,放下车窗,认真感受安静自由的独处时光。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原因是司玄。这条路由于车少人少,没有进行人车分离,傍晚的时候可以坐在湖边看夕阳,他们曾在这里相拥、接吻。 在这个繁华诺大的城市里,没有任何一条路可以和这里媲美。它是夏淮人生的起始,既承载了他的梦想,也承载了他的爱情。 第6章 团建 工作室一直佛系营业,夏淮什么时候想去就什么时候开门,因此生意一直冷冷清清,他倒也乐得清闲,可以专心做想做的事。 然而此时,院子里却站了七八个一脸茫然的人,本来就不大的院子更显拥挤。 夏淮隔着车窗看到他们的时候也很茫然。 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这么多人。 院子里的人正在翻看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门牌,嘴里还嘀咕着什么: “今天不开门吗?” “就是这里没错啊。” “没到营业时间吗?” …… “麻烦借过一下。”夏淮一边吸气收腹,一边艰难的穿梭在人群中,心里纳闷为什么不能站在院子外面等,这么小个地方不觉得拥挤吗? “老板没在。”一个人好心提醒。 “在的。”几步路的距离夏淮走了半天,还没摸到门。 “在睡觉吗?”另一个人边说边扒着玻璃望了望,里面关着灯,什么都没看见。 “在你面前。”夏淮无奈的看着面前堵着门的大块头,“麻烦让一让,我开门。” 本来安安静静的院子瞬间吵闹起来,跟随着夏淮的脚步往门里涌。 开了灯,房间里的装修一览无余,生动形象的展现着房主的审美。 工作室以侘寂风为核心设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木质元素,以做旧的手法制作出岁月的痕迹,仿佛在静静诉说着时光的故事。无论是前台、展示区还是手工区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质朴无华的美感。 “我天……”大块头惊叹道,“老板,你这装修,不说加工费,光是买木头都得一大笔钱吧。” 夏淮正在开吧台的灯,准备磨点咖啡给这群人,闻言扭头看了一眼他,意外的挑了挑眉:“行家啊。” 这装修确实是花了不少钱,仔细算下来可能都够再买一套房子了。不过花的不是他的钱,是他爸妈出的资。 得到肯定答复,大块头更加目瞪口呆:“那你还这么佛系营业?!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赚回本?” 旁边一个女生见夏淮没有说话,十分有眼色的让大块头闭嘴:“行了你别说了,人家能在这地方租别墅大搞装修,还开着豪车,肯定不差钱,你就别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我……”大块头莫名变成太监,讪讪闭嘴。 这个女生其实说错了一点,别墅不是租的,是他家的。但他确实是不差钱就是了,开工作室的初衷是他爸妈不想让他毕业后天天在家闲着,索性给他找点事干。 咖啡香气袭人,混着木质家具淡淡的清香,宁静又安神,大家仿佛被手动降噪一样逐渐安静下来。 夏淮举着托盘端咖啡,修长有力的手指把咖啡一一放到大家面前。 “好了,说说你们打算做什么吧。”夏淮就近坐下,靠近他的一个女生悄悄红了脸。 其实不止这位女生,在场的女生都有点不敢直视他,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时不时的偷瞄他一眼。夏淮注意到了,于是把目光转向大块头。 “是这样的老板——” “不好意思我先打断一下。”夏淮抬手示意了一下,“叫我夏淮就行,夏天的夏,淮北的淮。” 大块头犹豫的叫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们单位打算做一个团建活动,小徐在网上刷到了你,噢,就是她。”说着顺手指了一下其中一个女生。 夏淮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冲她微微点了一下头。小徐腼腆的笑笑作为回应,然后飞快地移开目光。 “我们今天来是想问一下你这边大概能容纳多少人,报价是多少。” 夏淮没有立刻回答,看了他们半天,斟酌着问了一个无关问题:“你们平常谈合作都是这么多人一起?” 大块头听完有点汗颜,摸了摸后脑勺说道:“没有,只不过网上都说这个店的老板很帅,所以大家想一睹真容。” 这话说完,刚刚还不敢跟他对视的女生们瞬间把目光聚焦到他身上,并且冲着他一个劲儿的点头,好像在说“对对对,就是这样的!果然没说错,真的很帅”。 这下轮到夏淮汗颜:早知道不问了! 为了避免大家再说什么自己承受不来的话,他起身去前台拿了纸笔,边写边说,“楼上还有地方,上下加起来差不多能容纳25个人,当然多几个少几个的影响不大。 “时长大概是60到90分钟,报价要根据你们具体想做什么才能定下来。” 写完后他把纸递给大家传阅,这其实是一张宣传页,上面有各种扎染成品的示意图。 谁都没有接触过扎染,大家一时犯了难,不知道选哪个好。 夏淮看他们犹豫不决,主动开口:“要不你们今天先试一下,拿到成品以后再商量。” 众人一听觉得十分靠谱,当即就撸起袖子准备干,按照夏淮的指示穿围裙带袖套,整整齐齐的坐在桌子旁边看他示范,活像一群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夏淮没忍住笑了一下,这一笑再次把几个女生迷的神魂颠倒,注意力全集中在脸上,手上的动作是一点没看见。 女生似乎天生有做手工的天赋,没费什么劲就做好了第一步,而剩下的几位男生还在和眼前的面料做抗争。 洁白的面料从平平整整到皱皱巴巴只用了几分钟,夏淮实在看不下去,上手帮忙。 他刚绕到一个男生身侧,弯下腰准备指点一下,就听到女生们一片羡慕的感叹声。 “夏淮,我也需要帮忙。”一个女生大着胆子说。 他轻笑一声,明知道这是玩笑话,还是拿起来仔细看了一下,温和的说道:“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女生们又是一片感叹声,对又帅又会夸人的男生简直没有一点抵抗力。 夏淮把所有人的作品都检查了一遍,领着大家来到染缸前,一人发了一副手套:“投放的时候注意不要溅到身上和脸上,一个个都这么漂亮,弄脏就不好了。” 几个女生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但因为离的近,还是被夏淮听到了: “我好喜欢这里,我们直接交钱吧,别商量了。” “你那是喜欢这里吗?你喜欢的是这里的人吧!” “人帅心善会提供情绪价值,谁能不喜欢?” …… 夏淮本意想当作没听见,但听到她们说想直接敲定,还是打算提醒一下:“你们还是回去跟领导商量一下再做决定吧,这样太草率了。” “不草率不草率。”小徐立马摆摆手说道,“领导把这活儿全权交给我负责了,你一会儿报个价,我直接给你交钱。” ……行吧,那他也就不说什么了。 人多了就是热闹,本来冷冷清清的别墅突然多了人气儿,夏淮还挺不习惯,自从毕业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同时接触过这么多人了。 扎染已经做完,其他人围绕在吧台旁边喝咖啡闲聊,小徐走到他跟前,说要敲定一下时间。 “我们团建时间是下周日,具体人数我刚刚发群里问了一下,应该是15个人左右,大家都比较倾向做一件衣服,所以你先报价吧,我按15个人交钱,到时候多退少补。” “600吧。”夏淮随口报了个数。 小徐有些诧异:“你确定?” 夏淮无所谓的耸肩:“我多少都行,或者你报个数。” 小徐一脸惊愕的摇摇头,扫码付了全款。本来想先交定金的,现在看来也不用了,人家压根儿不在意,甚至她怀疑哪怕不给钱都行。 “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夏淮闲聊了一句。 “文化馆的。”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哪里?” “文化馆,”小徐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你们馆长……叫什么?”夏淮干笑了一下,不愿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 “梁聿。” “……”冤家路窄,他觉得自己需要掐人中抢救一下。 小徐看到他一言难尽的表情觉得更加奇怪了:“你认识我们馆长?” 何止是认识。 夏淮心想。 他没回答,小徐也没再问,喊了一声大家。原本热火朝天的一群人瞬间哀嚎遍野,一边恋恋不舍一边往外走。 夏淮跟着出门送了一下,几个女生顺势加了他的微信。 忙活了一下午,一直没顾得上看手机,这会儿打开一看,十分钟前梁聿给他发过消息。 【梁聿】:听说我们单位的团建定在你工作室? 他不想回,当作没看见刚要熄屏,那边又来一条。 【梁聿】:咱俩还挺有缘。 夏淮对着手机骂了几句,骂完觉得不过瘾,改成打字骂。 【夏淮】:我要知道是你这个畜生,说什么也不会接! 【梁聿】:为什么知道是我就不接了,咱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吗? 夏淮气的手在键盘上停了半天,愣是一个字没打出来,那头等了一会儿,又发来一条。 【梁聿】:咱俩的关系这么难以启齿吗? 夏淮:…… 他看着满屏的“咱俩”,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冷着脸硬生生的回复了一个“别跟我咱俩咱俩的”。回完直接把梁聿屏蔽了,眼不见为净。 虽然嘴上说着不想接活,但答应的事怎么也不可能反悔。夏淮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准备一下下周末要用的东西,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他其实没有接过这么多人的活动,也从来不知道网上居然还能查的到他。 夏淮捞过手机打开社交媒体软件输入“怀夏工作室”,没想到还不少。 他饶有兴趣的点开一条,想看看大家是怎么评价这个店的,结果清一色全是夸老板帅的。 退出去换几条打开,依旧如此,跟店有关的评价是一条没有。 夏淮:…… 我就多余看! 第7章 喜欢 礼拜五这天,夏淮拿着重新写好的申报书,信心满满的敲响梁聿办公室的门。 “请进。” 刚推开一条门缝就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脑子还在犹豫要不要进,手已经飞快的把门打开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欠手,真想剁了。 “夏淮?!”一道惊讶的声音响起。 他抬头看过去,就见到小徐一脸瞠目结舌的样子。 “这就是我们馆长梁聿,你那天问过的。”小徐十分激动的给双方做介绍,“馆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扎染工作室的老板夏淮。” 梁聿看着夏淮点点头,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夏淮稍好点,倒是对小徐友善的笑了笑,但没有给梁聿一丁点眼神。 许是双方反应都过于平淡,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热切,小徐觉得自己的心情没人能懂,目光在双方脸上逡巡了两圈后,遗憾的叹了声气,走了。 离开的时候夏淮还笑着给她摆了摆手。 门刚关上,笑容立马消失。申报书往梁聿面前一放,非常不客气的走到对面坐下。 “你同事没看到咱俩热情的客套,很惋惜的样子。”夏淮手肘架在扶手上靠坐进椅子里,那个气势仿佛他才是这个办公室的主人。 刚才小徐在的时候梁聿坐的笔直,这会儿办公室只剩他们两个,他也随意起来,翘着二郎腿翻看申报书。 “那她还是惋惜吧。如果看到我表演跟你握手,你表演视而不见,我怕她会尴尬的哭着跑出去。让人看到以为我对她图谋不轨了,影响不好。” 夏淮嘴角抽了抽,嘴快的回道:“你本来也不像个好人,让别人误会很正常。” “是吗?”梁聿正看着申报书,抽空抬头扫了他一眼,“你为什么这么认为,我对你图谋不轨了?” 夏淮抬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让你嘴欠!让你嘴欠! 梁聿没有刨根问底的要一个答案,仿佛只是随口斗嘴,继续看申报书。夏淮也没有再打扰,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着。 夏淮不擅长写这种材料,所以写的时候抓耳挠腮特别费劲。但梁聿却不一样,他看得很快,很多部分他扫一眼就能抓住精髓,指出问题。 几分钟后,梁聿拿了一支笔敲敲纸的边缘,问道:“能在上面写字吗?” 夏淮正看着窗外出神,听到动静他点点头。 得到许可,梁聿夹着笔的手冲他招了招,让他过来自己这边。 那只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一块用白玉雕成的雕刻品。夏淮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像一只狐狸精在冲他招手,仿佛要不怀好意的勾引他。 此刻,那个雕刻品放下笔,三根手指捏在一起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干嘛呢?”梁聿问。 夏淮回过神,眨了眨眼往他那边走过去,嘟囔了一句:“没干嘛。” 但梁聿这回好像不打算放过他,偏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盯着我手看半天?” “我……”小动作被戳穿,夏淮有点儿局促,站到他旁边“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 “你什么?”梁聿用促狭的目光看着他。 “我对象手比你好看多了!”他被逼急了,脑子一热脱口而出。 梁聿挑了一下眉,无所谓的点点头,翻着申报书给他圈了好几个地方:“刚刚圈的这些,全改。” 夏淮:“……” 停了两秒,夏淮指着他鼻尖破口大骂:“公报私仇!你还是不是人了你!你个畜生!” 被人指着的感觉并不舒服,但梁聿没动,任由夏淮指着自己,甚至伸出手握住他的指尖,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对莫名背负的罪名没有任何辩解,反而耸了耸肩,那意思好像是默认了自己就是在公报私仇。 “……”夏淮猛地抽出手,因为速度太快还不小心扭了一下食指,但他顾不上痛,“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那你现在见到了。”梁聿合上申报书,捏着一角递给他,看着他的时候依然是一脸无所谓的欠打表情。 申报书在阳光的照射下反着耀眼的白光,夏淮垂眸站着。他想看看梁聿,想从他的表情窥见一斑,抬眼的那一刻却被光刺的睁不开眼,看不清人。 他快恨死梁聿了,想不通梁聿为什么总是报复他,明明在此之前他们完全不认识。 上学的时候总流传着一句话,喜欢谁就会捉弄谁。但他已经明确说过很多次自己有对象,所以完全不相信梁聿是因为喜欢才总是捉弄他,况且那些事情在他看来就是很没素质的恶作剧。 不就是改吗,写论文的时候比这改的次数多多了,有什么好怂的。 夏淮强迫自己忽视眼中的刺痛,迎着光直视他,抽走申报书一字一句的说:“你给我等着,下回再需要改我是你孙子。” 梁聿回望着他:“静候佳音。” *** 回去的路上夏淮给司玄打了个电话。 之前不想让他帮忙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已经面临分手,再让他知道自己连个申报书都写不好,岂不是更要看低自己,更觉得分手选择正确无比。 但今时不同往日,梁聿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宁可让自己人看低,也不能让一个外人看笑话。 “喂?”电话很快被接通。 “这几天有空吗,帮我个忙?”夏淮问道。 其实自从司玄提出分手之后,他一直都很抗拒跟司玄见面、聊天,总觉得下一句就是自己不愿意听到的话。 若非迫不得已,他真的不想开这个口。 一切都是拜梁聿所赐!夏淮心想。 “今天晚上?”司玄有点意外,顿了一下说道。 “可以,我晚上去找你。”说完飞快的挂了电话,挂断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他说是什么事。 服了,人怎么可以没出息到这种地步。夏淮锤着方向盘愤愤的想。 时间还早,夏淮先回了趟家,一进门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查非遗资料,楚岚月来敲了好几次门他都没理。 光线渐渐变得昏暗,只剩下一台电脑闪烁着刺眼的蓝光。夏淮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实际就是睡着了。 前几次申报书上需要修改的地方梁聿会把问题说的很清楚,他照着改就行了,完全不费功夫。 但今天他从办公室走的时候堵了一口气,拿着东西扭头就走,梁聿自然也没来得及跟他说问题。 现在可倒好,硬气是硬气了一把,可他找了一下午资料,看得头晕眼花,依旧两眼抓瞎不知道问题所在,索性睡一会儿,晚上再说。 这一睡,倒是梦到不少以前的事。 夏淮从小有个毛病——依赖心理特别强。他很清楚这个问题,但他没改过,也不想改。他始终觉得既然身边人能尽可能的给他提供帮助,让他什么心都不用操,那他又何乐而不为。 只有在没人帮得了他的情况下,才会勉为其难的动动脑。 比如高考。 美术单招结束后夏淮给学校提交申请在家学习。所有人都以为他一个富二代不会有学业压力,肯定是打着学习的名义出去吃喝玩乐,直到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大家啪啪打脸。 夏淮以近六百分的成绩考入清华大学美术学院。 那年夏天很热,教室里的空调被偷偷调到16度,依然阻挡不了毒辣的阳光,以及少年少女们的躁动难安。 他捏着成绩条靠在讲台旁边,风扇把纸条吹的上下摆动,他就这么垂眸看着。周围的人一拥而上,对他说着或真或假的祝福,很吵,又很安静。 曾经在他耳边疯狂叫嚣的人全都闭上了嘴,看向他的目光既羡慕又嫉妒。 但他没有得到快感,只是觉得这是自己付出努力赢得的回报。他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因为高考没人帮忙,只能靠自己。 后来大学四年匆匆而过,他作为优秀毕业生顺利毕业,许多顶级设计公司向他抛来橄榄枝,却都被他一一拒绝。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需要他靠自己的阶段已经全部结束,他终于可以回家当一个真正的富二代啃老族,把曾经别人扣给他的帽子全部戴上。 这才是能让他获得快感的事情。 手机一直握在手里,此时正在嗡嗡嗡的震动。 夏淮听到动静醒过来,伸展了一下僵硬的手,按下接通。 “喂?”睡了一下午,他声音有点哑。 “我下班了,你可以现在过来。”司玄在那头说道。 他闭上眼缓了一下神,才想起来自己跟司玄约好了。 “行,”夏淮看了眼时间,六点多,“你吃饭了吗,要不要给你带点?” “直接过来吧,我做饭。” 夏淮说了声“好”便挂了电话。 说是让直接过去,但毕竟是让人家帮忙,关系再好他也不能空着手去。 况且这个申报书估计一时半会儿改不完,索性拿上车钥匙去附近的超市买点吃的喝的。 夕阳西下,路上人潮涌动,正赶上晚高峰,路上堵的像便秘。 他呆呆的看着前方,思考着等会儿要怎么跟司玄打招呼。 自从司玄提过分手之后,他们之间就变得异常尴尬,比陌生人还不如。 但他的想法很明确,绝不分手。他一直都相信司玄的人品,哪怕是旧情复燃,也不可能是以出轨的方式。 司玄一定有其他原因,他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被甩了。 “嘀——” 还没思考出个结果,夏淮就被后面狂躁的喇叭声打断了思绪。 他踩下油门的同时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后视镜。 第8章 使诈 “???” 这一瞄,倒是看见个熟车—— 梁聿的大众CC。 “冤家路窄!”夏淮咬着牙蹦出来几个字。 虽说他俩每天有掐不完的架,但也不能在路上胡闹。夏淮在后车的催促下踩着油门往前走,奈何前面车实在太慢,他被迫压着速度缓慢爬行。 还没开几米后面的CC又不乐意了,喇叭按的震天响。 “按按按!眼瞎啊你!看不见前面有车?!”夏淮看着后视镜里的梁聿破口大骂。 然而CC浑然不觉,甚至打着转向灯想要超车。 夏淮看了一眼周围的车距,直接气笑了。 这个距离超车就是找死,他今天开的兰博基尼Urus,旁边的车都恨不得离他八丈远,梁聿倒好,上赶着找蹭。 “敢碰到我你死定了!”夏淮在车里暗戳戳的说。 半个小时后,夏淮终于开到了超市,他幻想的蹭车事件也没有发生,心里不禁感到遗憾。 下车的时候还不自觉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夏淮吓的一激灵,猛地扭头。 梁聿正垂眸看着他,若有所思的说:“你该不会是遗憾我没蹭上你吧?” 他想后退一步,但后面就是车,退无可退,只能靠在车门上。 “想让我赔钱赔的倾家荡产?”梁聿跟着往前压了一步,手撑在兰博基尼的车门上。 夏淮梗着脖子开口:“怎……怎么了,不行吗?” “那你只能想想了。”梁聿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视线下移到嘴上,低着头缓缓靠近。 就在夏淮以为他马上要亲到自己的时候,他忽然偏了下头,靠近自己的耳朵说:“这车我家也有一辆。” “???”夏淮顿时睁大眼,一把推开梁聿,骂道,“那你开什么大众CC,装穷啊?!” 梁聿被推的倒退几步,计谋得逞般笑了一下:“没办法,体制内还是要低调一点的。” 夏淮没上过这种班,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人有病,简直不可理喻。 他不想多说,锁了车往超市走,梁聿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身后。 “你跟着我干嘛?”夏淮没好气的说。 “你干嘛我干嘛。” 夏淮服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在超市里乱转,乱七八糟的拿了很多东西。夏淮走一路想一路,问了一个一直想不通的问题: “所以你早知道那是我的车?!” 梁聿正拿着一瓶酒在研究,闻言扫了他一眼,说道:“令尊之前让我欣赏过你的战绩。” “什么战绩?”夏淮纳闷道。 “你一车库的车。”梁聿把酒放进购物车里。 “他让你看这个干嘛?”夏淮更纳闷了。 “他问我认不认识收废品的,想当废铁卖了,太占地方了。” 夏淮:“……” “你那辆,”梁聿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想一个形容词,“骚粉色的兰博基尼,就在其中。我敢说这城市里绝对找不出第二辆那个颜色的车。” 夏淮:“……” 去死吧。 他二话不说推着车就往前走,把梁聿放进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归位。脚底生风的去收银台结账。 梁聿跟在后面什么也没说,笑的如沐春风。 就在收银员清点完东西准备扫码的时候,他伸手从货架上拿了个小盒子,说道:“还有这个,一起,谢谢。” “?”夏淮随意扫了一眼那个盒子。 瞬间石化。 他僵硬的抬起头,面无表情的对收银员说:“我不认识他。” 尽管收银员此时嘴角正在疯狂抽动,比AK还难压,眼睛里也充满激动和兴奋,但还是职业素养占了上风:“好的,一共573.2元。” 扫了码,夏淮飞快的离开案发地,晚一秒他的拳头就要挥到梁聿脸上了。 梁聿跟在后面慢慢悠悠的出来,帮他把东西在车上放好。 “你可以滚了。”夏淮拉开车门上车。 “啧,”梁聿摇了摇头,“用完就踹,你个小没良心的。” 夏淮没搭理,开车就跑,只留给他一阵引擎的轰鸣声。 他自然也没看到后视镜里,梁聿嘴角挂着的意味不明的笑。 *** 咚咚咚—— 夏淮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费劲敲门,房间里由远及近传来脚步。 一开门,司玄惊呆了,接过他手里的购物袋:“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快进来。” 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受到梁聿那个畜生干扰才胡乱买的,太智障了。 “就随便买的。”夏淮嘟囔道。 “你先坐,我去看一下火,饭马上好了。”说完司玄就去了厨房。 夏淮坐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也起身走到厨房,从身后抱住司玄道腰,脸贴在后背上。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十分踏实。 “怎么了?”司玄抚摸着腰间的手,侧脸询问。 司玄说话的时候,夏淮能感受到他胸腔嗡嗡的共鸣声,夏淮有点出神,闷闷的开口:“你很久没抱过我了。” “夏淮……”司玄在他怀里扭过身,低头想要看他。 但他在司玄转身的前一秒就垂下头,脸埋在面前人宽厚的的胸膛里。 仿佛有预感对方会说什么,夏淮抢先开口:“我不分手,除非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不然你就算天天出轨我也绝不分手。” 面前的人叹了口很长的气,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没开口。 夏淮本想逼他一把,让他把问题说清楚,他却摸了摸夏淮毛茸茸的脑袋:“先吃饭吧。” 四菜一汤被一一摆上桌,全是夏淮爱吃的。 他看着这些菜心里有一万个不明白。 司玄明明还爱他,到底为什么要分手,而且是出轨以这么劣质的方式倒逼他。 “发什么呆?”司玄在他眼前挥挥手,把筷子递给他。 “喝饮料吗?”夏淮接过筷子放下,拎起一个购物袋打开。 袋子里东西装的很满,刚解开结就从里面滚落出来一个东西,正好掉在了司玄脚边。 夏淮没在意,继续在袋子里翻饮料:“可乐行吗?” 无人应答。 他抬头扫了一眼,就看到司玄正低着头盯着地板。 “怎么了?”夏淮侧了侧身,顺着视线往地上看。 这一看不要紧,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夏淮深呼吸几下,看着地上那个本应该在货架待着、却莫名其妙跑到了司玄家里的、熟悉的小盒子,木着脸说:“我说不是我买的你信吗?” 他在脑子里快速回忆了一下,付完钱梁聿一反常态没有紧跟着出来,而是落后了很久,肯定就是在买这个死东西。 出来以后看到他在装车,梁聿又看似好心的帮忙,肯定就是那会儿偷偷塞进去的!!! 你个杀千刀的!!! 夏淮面上毫无波澜,心里气到呕血。 他问完那句话后,司玄把盒子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他们常用的牌子。 夏淮:“……” 这下好了,百口莫辩。 梁聿,你看见了吗,六月飘雪了…… 好好的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夏淮生怕被误会,一句话不说闷头干饭,搞得司玄想说什么也无从开口。 二人沉默不语的吃完饭,司玄去洗碗,夏淮收拾桌子,顺便把罪魁祸首扔掉。 一切都整理完毕后,夏淮把申报书拿出来,跟司玄说了有问题的地方,让他帮忙看看到底要怎么改。 “你这里写的内容跟它让你填的没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没明白它想让你填什么?”司玄指着一处说道。 夏淮郁闷的点头。 司玄把整本材料看完,想了一下跟夏淮说:“你去书房把我电脑拿出来,再拿只笔。” 他起身走向书房。 电脑就在桌子上,一眼就能看见,笔却不太好找,他扭头冲着外面喊道:“笔在哪里啊?” “抽屉里你翻翻。”外面的人答道。 书桌上有好几个抽屉,他挨个儿翻过去都没有,正要拉开最后一层的时候,司玄突然冲进来:“等等!” 但来不及了,夏淮已经拉开,里面依然没有笔,只有孤零零的一个方盒子,上面印着某个金店的名字。 夏淮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迫使他伸手去拿出来。 “别……”司玄按住他的手,但被他挣开。 他手抖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亮闪闪的金戒指。 “所以,你已经准备跟她求婚了是吗?”夏淮眼睛通红,颤着嗓子问。 手上的盒子被“啪”的一声合上,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戒指的尺寸明显不是适合女生的指围。 那是司玄准备给夏淮求婚的戒指,但此刻已经用不上了。 司玄他爸是个赌徒,这几个月频繁打电话来要钱。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夏淮的家庭情况,威胁他如果不给钱就去找夏淮要。 他起初没当回事儿,直接把手机号拉黑了。谁知清静了一阵儿后,他妈又打来电话,哭着让他给钱。 司玄本意是不理不管,他心里清楚这俩人一唱一和的是在跟他演戏。却还是在听到电话里打骂声的时候心软了一下,问她要多少钱。 对面说了个数,司玄听完笑了,觉得荒唐至极。 五百万。 把他的器官拆了放黑市上卖都不值这个钱。 “你要是不给,我就去找那个小子,我看他家挺有钱。”电话那头声音里带着阴鸷的笑。 他直接挂了电话,打开电脑开始写辞职报告。 不能再待在夏淮身边了,不然迟早被自己害死。 电脑的旁边就是戒指盒子,那是他刚从店里买回来的,接电话的前一刻正算着日子准备跟夏淮求婚。 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眼的光芒闪的他直流眼泪,他忍不住幻想着夏淮戴上戒指开心幸福的模样。 他的夏淮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男生,哪怕给他套一个狗尾巴草编成的戒指,都能高兴的抱着他亲半天。 这么简单干净的人如果被玷污了,他恐怕会把他爸杀了。 太讽刺了。 他明知道自己和夏淮阶级巨大,本就不是同路人,却还是沦陷其中,想拖延散场时间,想再和他多说一些话,多跟他见几面,多做一些特别的事,这样即便分开了,至少还能存有对方的记忆。 可他做了什么呢? 为了逼走夏淮,他找来前女友配合自己演出轨的戏码,假装在夏淮面前搂搂抱抱刺伤他。 他早就不配和夏淮在一起了。 第9章 分手 “对。”司玄垂眸看着那枚戒指,平静的回答。 “啪”的一声,戒指盒关上了,夏淮紧紧攥在手里,边角硌的手生疼也不肯松开,心里骂自己脑子有病,送上门来自取其辱。 紧握的手指被一根根打开,司玄把盒子放在一边,看着他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问道:“疼吗?” 疼吗? 他倒宁愿只是手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心脏仿佛被割开一样疼的喘不上气。 其实根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疼些什么,心疼自己搭进去的青春?好像也没耽误几年。心疼自己浪费的感情?可他也从中得到过快乐。心疼自己?有什么好心疼的,识人不清就应该长长记性。 夏淮在心里嘲笑自己,是司玄作为男朋友实在太合格,让他找不出理由埋怨,还是说他实在太喜欢司玄,直到现在都不肯说他一句不好。 “如你所愿,”夏淮手搭在门把手上,重重吐出一口气,“分手。” 说完他逃亡似的出了书房,生怕多停一秒就改变主意。 路过客厅的时候,不小心带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申报书,厚厚一沓掉落在地,他才想起自己是来找司玄帮忙的。 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他现在只想回家蒙上被子睡一觉,明明什么也没干,却累的一步也迈不动。 “改完再走吧,”司玄站在书房门口,静静的看着他仓皇失措的背影,“想睡觉的话就去卧室,我改完叫你。” 夏淮低头站着,拼命忍住不争气的眼泪。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无法割舍这段感情,司玄总是能一眼看出他所有的情绪,知道他所有的需求。他被爱裹挟,所以几次三番对出轨的事情避而不谈。 又卑微又懦弱,沉溺在司玄的爱里无法自拔。 就像现在,他本应该夺门而出,可双腿却不听使换的往卧室走,盖上被子蜷缩着流泪。 被子里都是司玄的味道,像毒药一样让人上瘾又安心,却也充斥着戒不掉的恐慌。他拼命的掐自己的腿,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但毒药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戒掉的,不脱一层皮只能说明它毒性不够。 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一直在做乱七八糟的梦。 夏淮醒来以后习惯性的摸向身侧,空空如也,懵了一下才想起来他们已经分手。他摸来手机看时间,九点了。 “卧槽!”夏淮惊坐起来,一晚上没回家也没跟爸妈说,“完蛋了完蛋了!” 颤抖着打开微信,果不其然,夏执明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 “臭小子死哪儿去了,还回不回来了!” “翅膀硬了是吧,现在出门招呼都不打一声!” “再不回消息我报警了!” …… 夏淮心颤着看了几条就不敢再看,脑子里拼命想着找个什么借口能应付过去。他焦虑的划拉着微信页面,退出又进去,进去又退出。 “嗯?”刚刚翻得太快没注意,他忽然发现对话框最下面有一条他的回复。 “爸,刚看见消息,我在工作室改材料,今晚不回去了。” 夏淮抿唇看着这条消息。 是昨晚他睡了以后司玄替他发的。 眼眶不受控制的开始泛红,鼻头也酸的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怎么办,能把昨天分手的话当作没说过吗? 他怔怔的看着窗外,麻雀叽叽喳喳的叫,树叶晃动个不停,一个叫的他心烦,一个看的他眼花。 夏淮揉揉鼻子,缓过这阵疼,起床走出卧室。 卧室和书房挨着,司玄可能是听到了卧室的动静,两人同时从房间里开门走出来。 “起来了?” 司玄穿着白毛衣站在阳光里,洁白干净的样子让夏淮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是会做出出轨这种事的人。 “我去给你做早饭。” “不用了。”夏淮拉住他,不自觉的看向书房的桌子,昨天的记忆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再次全部涌入脑海,涨的他脑门儿生疼,心脏闷闷的跳着,沉重的让他喘不上来气。 戒指盒还在那里放着,他眼睛被刺痛般僵硬的转回来,垂眸看着地面,淡淡的说:“我回去了。” 他拖着步子慢慢的往门口挪动,脑子里乱七八糟,又好像一片空白。 “你这样子能开车吗?我送你吧。”司玄跟在他身后。 “不用。” 司玄担忧的跟着他下楼,看他还能正常的打开车门、系安全带,稍稍安心,敲了一下车窗让他把窗户放下来。 “改好的材料发你微信了,回去记得看,有什么问题再来问我。” 夏淮呆滞的看着他嘴翕翕动动,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机械的点头。 “我说什么听到了吗?”司玄看他眼神飘忽,抬手打了个响指让他回神。 他听到声音眨眨眼,伸手搂住司玄的脖子,自己半个身子伸出窗外,用力的吻住那张让自己恍惚的嘴。 晶莹的泪珠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出刺眼的光芒,司玄被这光芒刺痛到,闭紧了眼,眼角也随之滑落下不知名的眼泪。 一吻毕,夏淮坐回进车里,无意识的舔舔嘴唇,垂眸点火,发动机的轰鸣声让他稍稍回神。 车窗缓缓升起,他目视前方,抬起右手向车外挥了挥,余光看到车外的人也抬了一下手,但不是在跟他说再见。 你哭什么呢,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夏淮胡乱的想着。 *** 夏淮没有回家,URUS被他开出龟速,后面的车一辆一辆的超过他,想骂又不敢骂。他浑浑噩噩的把车开到工作室,像丧尸一样走进院子里,开门、关门、坐下。 工作室里充斥着扎染染料的味道,草木的清香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酒气,闻的人陶醉。 他躺在地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心里想着哪根木头能识趣一点,赶快掉下来砸死他,他一分钟也活不下去了。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大脑终于不堪重负的罢工了,夏淮又睡着了,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他明明才刚起床,怎么又困了。 *** 梁聿此时正在火急火燎的找夏淮,非遗主题场景展要报名了,这臭小子微信不回电话不接,跟死了一样。 今天是礼拜六,他加完班以后开着车直奔夏淮工作室。 其实他也不确定夏淮在哪儿,只是凭感觉去找,当他看到那辆骚粉色URUS的时候,不禁感叹自己对夏淮的直觉总是准的这么出奇。 梁聿第一次来夏淮的工作室,本以为装修风格也会像那辆车的颜色一样奇葩,没想到却素雅的让人不敢相信。 “你小子风格挺多变啊。” 工作室里很安静,完全没有人影,他边喊夏淮边往里走。 无人应答。 “没在?”梁聿嘀咕道。 他皱着眉拿出手机给夏淮打电话,悠扬的铃声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响起。 “?” 梁聿挂了电话准备上楼看看,一扭头忽然发现白色的窗帘纱后面隐隐约约有一个坐着的人影。 “卧……”他吓的整个人耸起来,猛的往后弹起,拍着胸脯惊魂未定的说,“室不睡你睡窗台?!” “干什么?”夏淮拉开纱帘,捂着脸醒神,声音沙哑的几乎让人听不清。 梁聿还处在惊吓中,心跳飞快,腿脚发软,跌坐进沙发里给自己顺气儿。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夏淮疲惫至极,在梁聿的视角里他像鬼影一样飘到门口,打开门接过一大袋子东西,随手扔在地上,又飘回到窗台坐下。 “这什么东西?”梁聿走近看了看,一大袋子酒,“你买这么多酒干什么?” “做染料。” 梁聿嘴角抽了抽,看着袋子里五花八门的啤酒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申报书上写的制作染料需要的酒,好像是高度纯粮食酒吧?” “你有事吗?”夏淮很心烦,梁聿简直跟司玄家窗外的麻雀一样聒噪,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他现在头重脚轻,还没喝就已经高了,非常需要安静。 “把报名材料提交了。”梁聿走到他面前,举着手机让他看。 不知道是屏幕上的字太小还是他眼花了,眼前朦朦胧胧一片,死活对不上焦,直到脸上滑落一滴水。 终于看清了。 他抬手把水擦掉,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纳闷儿为什么会有水滴在脸上。 “你发给我吧。”声音还是很沙哑,而且口干舌燥,他边说边去拿酒,完全没看见梁聿脸上诧异的表情。 夏淮随手拿了最上面的一瓶,看都不看一眼拿牙撬开就往嘴里灌,一整瓶下去,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感觉脑子清亮点儿了。 他提着袋子放到吧台上,又抽出一瓶撬开,边喝边看手机:“你怎么不发给我?” “你……怎么了?”梁聿观察着他的表情,迟疑的开口。 夏淮抬头,挑眉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怎么了?” 他很正常,完全没有刚才绝望又心如死灰的表情,仿佛梁聿看到的眼泪只是错觉。 “没事,我现在发给你。” 手机响了一声,夏淮收到消息专注的填写表格,时不时的喝两口酒。梁聿一直在看他,他受不了直愣愣的视线一直盯着他,也发了一个文件给他。 “申报书改好了,你再看看。” “这么快?”梁聿收回目光,也低头看起手机,结果越看越意外,这内容和他之前写的简直天差地别,完全不像一个人写的。 “这是你自己写的?” 夏淮已经填完表格了,手里拿着第三瓶酒闲散的喝着,眼睛虚无的看着窗外,嘴里随意应了一声:“嗯。” 第10章 宿醉 梁聿被单位临时叫回去了,夏淮一个人半靠在沙发里喝酒,他感觉体制内的工作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天天不是加班就是开会,还有一大堆人际关系需要处理。 真是搞不懂这个人,家里应该挺有钱,这是体验生活来了? 眨眼间的功夫酒已经喝完了,夏淮拿出手机又点了一单酒,顺便在还清醒的时候给夏执明发了微信,跟他说这几天工作室很忙,不回家了。 干完这些事,他扔下手机,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手臂搭在眼睛上遮光。眼泪无知无觉的往下掉,脑子在酒精的作用下昏昏沉沉,再一次睡去。 夏淮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重新经历一遍他和司玄的这些年,他努力的想找到一些司玄不爱他的证据,好让他醒过来以后能好过一点。 可是没有,他翻遍了所有回忆,瞪大眼睛仔细寻找蛛丝马迹,都没有,他只找到了司玄对他无微不至的爱。 唯一的污点就是出轨。他在梦里歇斯底里的大叫,央求司玄不要走,就在司玄张了张嘴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他醒了。 头顶的灯光晃的他睁不开眼,他不记得自己开过灯。 摸了一把脸,冰凉一片,又哭了,他眼睛是坏掉了吗,为什么总是不受控制的流泪。 “醒了?” 他现在听见这个声音就烦。 “你不是去单位了吗?”夏淮皱着眉坐起来,环顾了一圈找酒。 “少爷,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梁聿托着腮坐在吧台,冲着夏淮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找这个?” 夏淮头重脚轻的站起来,一步三晃荡的走过去,想拿牙撬一瓶,没成功。他喝了一堆酒又睡了一下午,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哟,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爷吗?怎么虚弱的连瓶酒都打不开了。” 夏淮懒得搭理他的阴阳怪气,想绕过他去找开瓶器,结果被拦了一道。他坐在高脚凳上,两只长臂一伸,就把夏淮困在身子和墙壁的狭小空间中。 夏淮站定,没有和他接触到,低着头有气无力的说:“放过我,行吗?” 吧台的灯光很昏暗,把人照的不清不楚,朦朦胧胧,夏淮的轮廓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颓废又堕落。 梁聿屈起一条腿搭在高脚凳的横杆上,端详了他一会儿说道:“放了你可以,把之前那个混不吝的小少爷给我变出来。” “你有病啊!”夏淮扭头怒骂他,用力推了一把横在面前的胳膊想走。 纹丝不动。 夏淮:“……” 胳膊的主人慢条斯理的说:“健身的好处。” 顺便在夏淮面前展示了一下他的肱二头肌。 夏淮:“……” 梁聿没再逗他,扭身从身后拿了一瓶酒,在桌面上轻轻一磕,瓶盖应声落地。 “喏。” “赔钱。”夏淮接过来,扫了一眼没有任何痕迹的桌子敲竹杠。 “没钱。”旁边的人无赖的笑。 “拿URUS抵。” “那辆你都有了,送你辆柯尼塞格?”梁聿微微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夏淮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你是从原始人开始就入编了吗?” 梁聿直起身子笑个不停,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比划了一下,谦虚的说:“有点小钱,而已。” “神经病。”夏淮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还是不能理解,“几千块钱的工资都不够你喝口水的吧。” 梁聿无所谓道:“够买你个高兴就行了。” 夏淮听完举起拳头往他身上招呼了好几下,骂道:“我就这么便宜!!!” 本来还好好的,说完这句话夏淮突然安静下来,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深呼吸好几次想憋回去都收效甚微。 他背靠着墙,几根手指提着瓶口,缓缓滑坐到地上。瓶子触到地面的时候发出一声脆响,他看了一眼,几口喝完后随手扔在一边,两只胳膊环抱膝盖,低下头埋进臂弯。 梁聿见状立刻从凳子上下来,蹲在他旁边想安慰他几句,手刚抚上他的后背,就发现不太对劲。 他并没有在哭,而且呼吸均匀,好像是睡着了。 “夏淮。”梁聿在他耳边轻轻叫了一声,没有反应。 他皱眉看着这个蜷缩在墙根的人,莫名其妙的流泪、嗜睡,他觉得夏淮出大问题了。 *** 夏淮一直在做梦,他现在一睡觉就做梦,翻过来覆过去的就是那几个片段,怎么也醒不过来,他摆烂的想,醒不过来就算了,就这么睡着吧,至少梦里司玄还在。 他这么一摆烂就摆烂到了夜里两三点,睁开眼以后发现梁聿居然还在,正坐在工作台前摆弄电脑。 “你要打算住这儿就交房租。” “啧,睁开眼就没好话。”梁聿正在打字,腾出一只手指了一下茶几上的杯子,“喝水。” 夏淮看都没看那杯水,站起来到处找酒。 “别找了,我喝完了。” 夏淮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去冰箱里拿存货,边喝边去梁聿身边坐下,眯着眼看他的电脑屏幕,看完以后摇着头说:“体制内开公司,你不想活了。” “我只是浏览,浏览。”梁聿斜觑了他一眼,夺过他手里的酒喝了几口放在一边,“这我爸的公司。” “哎你——”夏淮眼看着他就着瓶口喝,想拦没拦住,叹了口气,“算了。” 梁聿浏览完毕,合上电脑,状似无意的问道:“你今天怎么了?不是喝就是睡的。” “又困又渴。” 梁聿:“……”算了,不问了。 “行吧,你醒了我就回家了。”梁聿拿过一旁的电脑包,把东西一一收好,速度很慢,因为心里隐隐期待着夏淮能开口挽留一下。 但夏淮无动于衷,趴在桌子上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坐了起来,梁聿两眼微微放光的看着他。 只听夏淮义愤填膺的说:“我要去举报你,你个富不知道多少代平白无故占了一个编制,简直浪费名额。” 梁聿:“……” “趴下吧你,老子凭实力考上的!”梁聿按着他的后脑勺一把挥到了桌面上趴下。 梁聿走后,夏淮把灯全部关上,窗帘拉上,房间里霎时一片漆黑,寂静又恐怖。他摸着黑打开冰箱,幽幽的冷光把周围照亮了一些。 冷气吹的他头脑清醒,他发现自己好像精神出问题了,但并不是因为分手,其实一切早有端倪。 或许是从他小时候开始,父母给了他足够的钱和爱,却限制了他的自由,他被控制住,像一只风筝一样只能往父母期望的方向飞,多高多远都由他们决定,一旦偏离就会被收回一截线以示惩戒。 所以他学的很乖,拼命压住心里叛逆的一面,只展示他们想要看到的那些,以此来回报他们所给予的钱和爱,他已经比大多数人幸福太多了,没理由要求更多。 他一路顺利的考上名牌大学,作为优秀毕业生毕业,如父母所愿的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认识他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他承认,这里面有父母的功劳,如果不是他们,他不可能是现在大好青年的样子。 司玄一直以来是他压抑的出口,他放心的跟司玄倾诉,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 现在,出口没了,所有曾经倾倒出去的东西都被原封不动的倒回来,甚至比之前更多、更让人窒息,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 这礼拜夏淮一直住在工作室,申报书已经提交,每天除了喝就是睡,梁聿有空就来陪他,大概猜到他这回是真分手了,但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看着他的状态越来越差。 感情这件事,旁人说再多也帮不上忙,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屋子里一片漆黑。梁聿今天下班早,特意去超市买了很多火锅食材过来吃火锅。 他把厚重的遮光窗帘一一拉开,四点多的阳光直射在夏淮脸上。这会儿的阳光已经没那么刺眼,但夏淮在黑暗环境待久了,猛一下眼睛没法适应,一阵刺痛把他疼醒了。 “有病啊你!”沙发上的人捂着脸坐起来骂。 梁聿边走边捡起散落一地的酒瓶,统一收集在门口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这一袋子应该能卖十几块钱了。”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你走行吗?”夏淮皱着眉缓慢的睁开眼,看着梁聿在房间里到处穿梭着找空酒瓶。 “我又不差钱。”梁聿漫不经心的回答,注意力全集中在地上。 几声玻璃碰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听的夏淮心烦,砰的一声合上门,把梁聿关在了外面。 刚转身准备清静一会儿,密码锁传来“滴滴滴”的声音,夏淮不可置信的扭头:“你怎么会知道密码?!” “你喝多了说的。”梁聿侧身路过他,拎着食材上楼,“喝酒喝傻了吧,不然你以为我这几天怎么进来的。” 夏淮愤恨的打了自己嘴巴一下。 厨房本来在一楼,改造成工作室后一楼原有的功能都被转移到了二层,所以这一层现在和普通楼房无异,三室两厅两卫。 但他不会做饭,也不在这儿住,几乎没上过楼。 “我真搞不懂有钱人,搞这么大个房子,居然只有一层在用。”梁聿摇头叹气的把东西放进厨房,熟练的找出各种需要的厨具,撸起袖子洗菜做火锅。 夏淮没有跟他走楼梯,宿醉好几天,他脚步虚浮,一步也走不动。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拖着步子往外挪。 “可显着你了!”梁聿听到声音挥着菜刀出来骂,“二楼做什么电梯!” 第11章 刻骨 夏淮没理他,盯着他身上蓝色的围裙像树懒一样慢慢瞪大眼睛:“哪里来的围裙?” “一楼翻的,你染了一堆,我随便抽了一件。” “怪不得这么好看。”夏淮摸着下巴仔细端详,越看越满意。 “……”梁聿本来很受用他的目光,但发现他是在欣赏围裙后,挥舞着菜刀回去了。 夏淮大少爷本性难移,眼里没活儿,只会等现成的。他双臂前伸,下巴垫在桌子上,视线跟着梁聿忙碌的背影来回晃。 恍惚间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司玄的影子,夏淮闭上眼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个影子晃出去。 再一睁眼,发现梁聿正双手撑着桌子站在对面,一脸探究的看着他:“你干嘛呢,吃□□了?” 夏淮十分无语的撇了撇嘴,重重的闭上眼,心里暗骂自己:想什么呢你,这个畜生怎么能跟司玄比,魔怔了吧! 火锅的香气从厨房溢出来,梁聿去厨房端锅,见夏淮还一动不动的坐着,无奈的说:“少爷,你好歹动一动。” 夏淮这回倒是听话,站起来走了两步到厨房洗手池,洗手准备吃饭。 梁聿:“……” 菜品一道一道的端上桌子,所有食材都被精致摆盘,仿佛他们吃的不是火锅,而是米其林大餐。夏淮没什么食欲,看着面前一盘气势澎湃的山峦图直纳闷儿: “牛肉为什么要摆成这个样子?” 梁聿夹走其中一座山放进锅里,慢条斯理的回答:“吃饭也是要讲究品质的。” 神经病。夏淮低头搅和着碗里的麻酱,手上一圈一圈的不停转,脑子神游天外,隐约想起司玄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也在吃火锅,前后的对话都忘了,只记得他说:“吃饭的品质也很重要。” 随后司玄夹了牛肉给他。 夏淮低头回忆以前,手上机械的搅拌麻酱,忽然看到碗里冒出一块牛肉。 对,就像现在这样。 他眼睛充满光亮的抬头,刚准备说话,却发现面前坐的是梁聿,眼神光瞬间暗淡下去。 梁聿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脸上变换的表情,辣手摧花直接捅破:“看来我让你想起了前男友。” 对面的人没什么反应,怔愣的盯着碗里的牛肉,过了半晌呆呆的说道:“我要死了,我好想他。” 这几天夏淮总是对着他的背影发呆,他心里门儿清,八成是把他当作前男友了。可能自己身上有些地方确实跟他前男友很像,加上夏淮疯狂喝酒,脑子没个清醒时候,会恍惚很正常。 对于要不要点破他其实犹豫了很久,一方面他享受自己被当作替身时夏淮对他充满爱意的眼神。可另一方面,他又对于自己其实只是个替身这件事非常恼火。 “忘记一个人最快的方法是爱上另一个人,你不想试试吗?” 夏淮反应迟钝,过了好久才木讷的摇头:“爱不上。” 他眼神虚焦的望向梁聿的方向,像是给梁聿的忠告,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你知道趁虚而入的后果是什么吗?” 他笑了一下,指指自己:“就是这样,毫无理由的和前任复合结婚,毫不留情的把现任甩掉。 “替代品终究还是替代品,代替不了任何。” 说完夏淮忽然疯了一样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搭在桌子上,一只手弯着腰捂着肚子:“不行了笑的我肚子疼,救命谁能让我停下来,我不想笑了,肚子好疼哈哈哈……” 整个空旷的二层都回荡着他疯癫的笑声,梁聿面无表情自顾自的吃饭,可能是在思考夏淮的话,也可能是魔音入耳让他动弹不得。 夏淮的笑声渐小,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动不动,梁聿以为他睡着了,准备过去抱他进卧室,刚蹲下来却发现他并没有睡,只是在无声流泪。 “你才多大,这爱情就这么刻骨吗?”梁聿无奈的叹了口气,抽了张纸递给他。 他接过纸,捏在手里无意识的摩挲:“没觉得多刻骨,但身体有自己的反应,我控制不了。” 梁聿回想了一下他这段时间的状态,试探开口:“你……要不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但夏淮完全不领情,留下一个鄙夷的目光轻飘飘的走了,留下梁聿一人独自面对一大桌子菜愣神。 很多次梁聿都觉得自己犯贱,上赶着贴人家冷屁股。对夏淮的喜欢也来的莫名其妙,原本只是看他好玩想逗逗他,谁能想到逗着逗着居然把自己逗进去了。 他的家世在圈子里也算数一数二的了,身边不乏追求者。而哪怕不论家世,就他现在的工作,都能得到不少人的青睐。可他却在夏淮这里频频碰壁。 “我还就不信了。”梁聿喃喃自语,一直伪装的斯文气质逐渐被纨绔子弟的劲儿盖过去。 他不当什么正人君子了,虽然夏淮好像很喜欢这一挂,但总被当替身这谁受得了。 而且夏淮说的有道理,替身永远是替身命,哪天正牌回来了,他哭都没地方哭,不如索性拿真面目示人,给人一点别样的震撼。 梁聿收拾完碗筷后下楼找人,发现夏淮又又又睡着了。 “你楼上有床不睡为什么总睡沙发?”梁聿蹲在沙发旁边,轻轻捏住他挺翘的鼻尖。 正在躺着闭目养神的人被打扰,皱着眉把那只讨厌的手扒拉开,不耐烦道:“梁聿,你很闲就去单位加班,党和人民需要你。” 梁聿闻言诧异的挑挑眉,他以为夏淮不清醒的时候会叫司玄,没想到居然能分清谁是谁。 “工作已经做完了,我觉得现在你更需要我。” “没有做完。”夏淮闭着眼睛说。 梁聿:“?” 仿佛能看见梁聿头顶的问号似的,他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轻轻摇晃脚尖,老神在在的答疑解惑:“礼拜天你们单位团建要用的东西还没整理好,你去归置一下,梁馆长。” 梁聿:“……” 梁聿一句话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夏淮虽然闭着眼,但能清楚的感觉到旁边人想锤爆他头的念头,于是先一步起身,离开前顺便抬手指了一个方向:“东西就在那里,梁馆长。” 贱的慌!我真是贱的慌!!梁聿心想。 话是这么说,但夏淮毕竟收了钱,交钱的就是顾客,顾客就是上帝,他也不好让上帝来干杂物,于是上个厕所回来撸起袖子干活。 梁聿手上忙着给产品分门别类,抽空斜觑了他一眼,语气平平的说:“哟,良心发现了?” “嗯。”夏淮点点头,同样毫无波澜,“发现被狗吃了。” “……”让你嘴贱!梁聿在心里怒骂自己。 夏淮给团建活动准备的是材料包,需要把要用到的工具分发成十五份,没什么技术含量,分类就好,他经常干这种活,做起来顺畅又麻利。 这倒让梁聿颇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少爷也没那么无用。 “你很喜欢做扎染?”梁聿看着他专注但毫无激情的样子问道。 “不知道。”他手上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 良久,他说:“可能吧。” “那我换个问法,你为什么要开这个工作室?” 是啊,为什么要开工作室。夏淮停下手上的动作,坐进椅子里垂着头思考。 好像是大学毕业的时候,他拿到了许多国外设计公司的offer,筛选的过程中父母打来电话,希望他毕业后能直接回家工作。 他举着手机出神的看向窗外。防盗网像牢笼一般卡在他眼前,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这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狱,只有偶尔几只麻雀能站在窗台上叽叽喳喳的冲他叫两声。 他讨厌麻雀,那么小,却那么自由。 “想什么呢?”梁聿打了个响指。 夏淮回过神,调整了一下情绪,勾着嘴角胡言乱语:“终极。” “中级职称?” 夏淮:“……”打狗队能不能把这个上班狗打走。 两个人干活效率奇高,很快就把材料包准备好了。夏淮一闲下来就犯困,打着哈欠准备睡觉。刚走到沙发前,屁股还没坐下就被梁聿拉着往门外走。 “干嘛去,别拉拉扯扯的。”他挣扎着想甩开,但梁聿抓的奇紧。 “说好了送你辆车。” “我不要。”夏淮挣扎的动作更大了,死扒着门框不出去,“柯尼塞格我有了。” “那送你一辆你没有的。”梁聿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打开,矮下身子搂着膝盖窝就把人扛肩上了。 “???”视野突然倒置,夏淮懵住,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坐上CC的副驾,他呆呆的看着梁聿给自己系安全带,忽然喊道,“我不坐你这破CC!老子晕车!开我的车去!” “晕车就忍着。”梁聿给他系完安全带绕到主驾坐进来,“谁惯的你这臭毛病,选择性晕车,只晕百万以下的是吧。” 夏淮抱着胳膊窝在副驾里用鼻孔出气,扭头看着窗外一句话不说。 他不说话,梁聿也不说话,一路上车里安静如鸡,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这路线怎么这么熟悉。 “这不去我家的路吗?” “哟,舍得说话了?”梁聿手搭在方向盘上,悠闲的目视前方。 “去我家干什么?从我家地库里挑一辆车送给我?” 梁聿抽空瞄了他一眼:“那地方只许你家住,不许别人住?” 第12章 冲突 夏淮家所处位置是本市的豪宅区,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豪车遍地,所以当梁聿开着CC大摇大摆的行驶在路上时,他心里莫名升起一种羞耻感,于是默默的把车窗关上。 “关上干嘛,你不是晕车吗?”梁聿“好心”的帮他把车窗重新打开。 他立刻缩起脖子,做贼一样紧张的看向周围,生怕有熟人经过看到自己,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关上。” 但这个畜生非但不关,还开的特别慢,就等着别人来看似的,带着他在大马路上兜了好几圈才准备回家。 终于回去了,夏淮送了口气,只要进了地库就好,私家车库不怕别人看见。 然而天不如人意,一口气刚没松完,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车旁,来人附身看了看车内,讥笑道:“嚯,少爷这是什么情况,家道中落了?” 夏淮淡淡瞥了一眼窗外,面上毫无波澜,实则心里气的跳脚。让谁看见不行,非得让这个二货看见!回去指不定怎么传他闲话呢,名声全毁了!都怪梁聿这个畜生! 一番心理活动结束后,夏淮调整了一下坐姿,怎么着也不能在嘴上落了下风,当即嘲讽回去:“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高中肄业的周子川同学么,怎么着,家产还没被你挥霍完啊,令尊可真够能干的。” 说完脑袋伸出窗外上下打量了周子川几眼接着说:“也是,家里有这么个吉祥物供着,退休无望啊。” “你……!”周子川气结,举起拳头作势要打,夏淮直接推开车门下车,揪着他的衣领走到车头前,让两个人能完整的进入行车记录仪的拍摄范围。 夏淮指了指自己的脸:“来,打,照这儿打。” 梁聿好整以暇的在车里坐着看戏,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甚至从扶手箱里翻了包零食出来。 外面两个人小学鸡互啄一样僵持不下,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恨不得能把对方气死。夏淮一扭头看见车里的人居然在吃东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CC的引擎盖上。 这一脚铆足了劲儿,梁聿坐在车里都能感觉到晃动,他放下零食出去看,果然,一个大坑。 这形势发展的方向有点奇怪,敌方好像起内讧了。周子川萎缩的小脑不够用,挠了挠头:“你俩,不是一伙的?” “你别管,”夏淮凑近他耳边恶狠狠的说,“总之我告诉你,再敢说司玄一句不好,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周子川完全没把他的狠话当回事儿,眼睛扫过梁聿,不怀好意的说:“你脚踏两只船的功夫可真让人望尘莫及啊,你爸妈知道你在外面是这个欠c的骚样吗?” 梁聿离他们有一段距离,加上声音小,他听不清两个人在说什么,但看到夏淮突然变得阴沉的脸色,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好话,至少肯定不是学鸡互啄的程度。 他走近两步想把两个人拉开,刚抬起手就听到夏淮嗤笑了一声:“我就是欠c怎么了,我就是骚怎么了?” “夏淮。”梁聿听了两句就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但夏淮当作没听见。 他跟周子川贴的极近,抓着对方的领口死死盯着:“就这么骚浪贱的一个人,在你爹妈眼里居然是个好孩子,这才是你望尘莫及永远也学不来的东西。” “夏淮!”梁聿语气沉了几分,皱眉拉住手腕把人带离。 他非常不喜欢夏淮破罐子破摔随意贬低自己的态度,照理说小小年纪谈恋爱分手再正常不过,但怎么到了夏淮这里影响会这么大。他不禁感到怀疑,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莫非是其他原因造成的? 车里很安静,两人都在沉默。梁聿斟酌半天,决定揭过这点不愉快,但毕竟是自己没事找事才闹了这么一出,于是故作轻松的开口:“地库的车,随便你挑,两辆,当给你赔礼了。” 话音落了半天,没有得到一句回应,他心虚的观察旁边人的表情。并不像在生气,好像是在发呆。 怕惊到人,他轻轻碰了碰夏淮,还是没反应,伸手在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夏淮一直盯着窗外的一朵小花出神,视线被阻拦,他眨了眨眼,快速调整表情,把眼前的手扒拉下来,指着车库吊儿郎当的说:“走啊,两辆车,我听着呢。” *** 这一片的别墅区都是同样的格局,只不过因为每幢别墅占地面积极大,私密性又很好,所以很少能在路上碰到邻居,以至于夏淮甚至不知道他家后面居然还有这么多幢别墅。 进了地库,他跟进自己家一样这儿看看那儿摸摸,其实格局没什么新奇的,新奇的是装修。梁聿家的地库居然是赛博朋克风,地库顶部装了一圈炫目的蓝白色灯带,每个车位都像一个精致的展示台,奢华又大气,活脱脱的汽车展厅。 反观自己家地库,好像一个废铁厂,车在里面胡乱停,有些不经常开的车早已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脏的他都不想碰。 “你挑吧。”梁聿在一旁的沙发坐下等,但夏淮只是转着欣赏了一圈,来到他身边坐下。 “我看看就行了。” 梁聿挑眉看向他,他打了个哈哈道:“这不是便宜东西,玩笑话别当真,你真送我也不会收。” 刚才进地库的时候,夏淮想起周子川说的话,觉得人家说的也没毛病,自己确实够贱的,不仅贱,还脏,车也脏人也脏。 可他只谈过一次恋爱,怎么到别人嘴里就成了脚踏两只船了呢?恍然间他惊觉,自己以前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指指点点就陷入自我怀疑之中。 是什么时候搞成这副样子的?他坐在沙发上呆呆的想。 “你能把我当个人吗?”梁聿托腮看着他。 “我怎么不把你当人了?” 梁聿气笑了,不把他当人还不自知:“你老跑神儿,总是正说着话就开始发呆!” “我有吗?”夏淮依然神游天外,对话全是机械的反问句。 忽然他眼前一黑,身上一沉,就看到梁聿一个翻身跨坐在自己身上。 “???”他瞬间回神,拼命的往后躲,奈何被沙发靠背阻拦,拉不开距离,想要上手推,但被梁聿抢先一步,两只手分别将他的手腕禁锢在靠背上。 眼看着面前的人越来越近,他又情不自禁的开始出神,想着如果他像羊驼一样吐口水会是怎样的下场。 “嘶……”夏淮手腕一紧,眉头轻皱,“疼……” “在我眼皮子底下还敢跑神,”梁聿紧攥着他的手腕让他清醒清醒,“你不会是因为在床上老跑神才被甩的吧?” “你放——”屁字还没说出来,梁聿加大力度捏着他的腕骨,目光里充满警告,他痛的直吸气,咬牙切齿道,“心,绝对不是。” 手上皙白的皮肤泛起一片红,梁聿觉得自己也没用多大劲儿,怎么看着像施暴现场一样,手上力道渐松,夏淮趁机挣开,活动了一下手腕推他:“起开,别骑我身上。” 身上的人稳如老狗,岿然不动,甚至直接一屁股坐在他腿上,附在他耳边用气声说:“我要非骑不可呢?” 托健身的福,梁聿一身腱子肉,身体非常瓷实。但夏淮常年不锻炼,没事就在房间里窝着,纯纯一个柔弱小白脸,此刻被秤砣牢牢压着,他腿都快断了,手撑着梁聿的胸肌呲牙咧嘴:“你骑不了我。” “?” “不美观。” “??” “马踏飞燕见过吗?你就是那个马,我就是那个燕。” “……” 梁聿翻身下来,坐回到沙发上。最近越来越容易被夏淮勾起歪心思了,怎么搞的,显得自己动机很不纯,只想跟人上床一样。 虽然这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吧……他舔舔嘴唇,余光不经意扫到旁边,竟然看到两条白晃晃的大长腿。 “!!!”梁聿忙不迭的把目光转到一边,正式心态不稳的时候,再看两眼得崩盘,“你干嘛呢?!” “你看你给我压的!”夏淮把裤子卷到大腿,低下头看腿上通红的一片,是刚刚被梁聿压的,他痛心疾首的摸着自己的腿,“我这么细白的腿让你给我糟践成什么样了!” “你你你赶紧把裤子放下来,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成何体统。”梁聿嘴上冠冕堂皇,眼睛却像抽筋了似的往夏淮腿上不停的瞄。 “衣衫不整?”夏淮嗤笑了一声,漫不经心的把裤子放好,上下扫视他几眼,语气不屑,“老子真要衣衫不整的时候,送你一句话——” 他站起身,把衣服整理好,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背着手往车库外走去:“从此君王不早朝。” 戏曲般的语调婉转悠扬,在地库里回荡了好几遍。 梁聿看着他的背影舔了一下牙齿,眼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光芒,不禁想起夏淮之前说的话。 趁虚而入?明明是天时地利的好机会,这小妖精要不拿下,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第13章 整理 从梁聿家出来后,夏淮回自己家收拾了行李。地上摊着几个大行李箱,里面乱七八糟的塞了一堆东西。楚岚月在楼下坐着喝咖啡,听到楼上一阵一阵叮铃咣当当的死动静后上来看了看。 衣帽间的柜门全部大敞着,衣架有的在架子上挂着,有的扔在地上。房间里的所有抽屉都被拉开,地上的衣服堆积如山,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看的人气血上涌,眼冒金星。 “夏淮?”楚岚月压着火翻山越岭的找人。 “干嘛?”夏淮从卫生间探出头。 “你要死啊!”楚岚月费劲的挪到卫生间门口,揪着他耳朵骂,“好端端的拆什么家,给你送去训狗学校你信不信!” “我以后住工作室了。”他把手拨开,抱着一堆洗漱用品扔进行李箱,坐在上面死命的合上箱子。 楚岚月一听立马慌了,满脸焦急:“不行,你一个人住妈妈不放心,那别墅位置太偏了,本来都不算要了,怕你在家无聊才给你折腾着玩儿的,荒郊野岭的多不安全,你身边我才能睡个安稳觉,家里哪里住着不舒服了,你跟妈妈说,妈妈给你想办法。” 又来了,以爱的名义绑架他,让他心软,不得不屈服。 其实他很爱父母,可正是因为爱,才让他不忍心看他们伤心难过,一次次的妥协让步。和周子川的吵架让他惊醒,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自卑,家庭没有让他变得更好,恋爱也没有,如果不做出改变,他很快就会失去自我。 楚岚月担忧的面容映在他眼中,心里倍感煎熬,但还是咬咬牙忍住,拉起她年过五十依然保养的如凝脂般的手:“妈,我们都应该独立了。” 夏淮看到她眼眶湿润,抽张纸递给他,笑道:“这么大人了,怎么像个小公主一样,我又没走远,随时都能回来。” 楚岚月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摸出手机低头操作。 没一会儿,夏淮手机响了一声,他扫了一眼,瞠目结舌。 楚岚月给他转了一大——笔钱。 “花完了跟妈说。” 没反应。 “听见没?” 夏淮长着大嘴呆滞点头。 *** 忙忙叨叨收拾一天,行李没整理出多少,垃圾倒是扔了不少,屋子眼瞅着就空了。他想了想,还是把东西拿出来一部分放回去,免得爸妈看见空屋子以为他携款潜逃了。 楚岚月伤感半天,拉着他不松手,等到出门的时候天都黑了。 他终于踏上通往自由的路,呼吸都畅快许多——如果没有再次碰上周子川的话。 “哟,少爷怎么沦落到自己开商务啊,家司机呢?” 冤家路窄。他握紧方向盘,努力遏制住下去打人的冲动。但周子川这个不识相的还在挑衅,恨不得把吃的亏一口气全讨回来: “哎,昨天开CC那个,哥们儿替你打听过了,不怪你脚踏两只船,人家那条件比司玄优秀多了,任谁也忍不住倒贴啊,我一个大直男都快心动了,更何况你呢。” 说这话的时候周子川眼里阴测测的,他总觉得不怀好意,不想惹得自己一身骚,权当没听见,开车准备走,结果这家伙扒着车门不松手。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周子川身后,得体的笑一下:“周叔叔好。” 周子川果然上当,立刻松手站好,边看向身后边叫人:“爸。” 空无一人。 再扭回来的时候,只有一串汽车尾气和他作伴。 “你吗的!!!” *** 夏淮趁着今天不在工作室,请保洁来把别墅打扫了一遍,方便他能直接拎包入住。 卫生是整理干净了,但归置衣物的事还是要亲自上阵,他挨个儿视察一遍房间,最终选择了一间湖景房作为自己的卧室。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房间没开灯,只有天上的明月作为唯一的光源照射进来,倒也显得一片皎洁。他走到窗边的毛绒地毯躺下,静静感受着孤独又自由的滋味。 将睡未睡之际,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他摸索着挂断,但很快又开始嗡鸣。 “啧。”眯着眼睛扫一眼。 “在干嘛?”周遭空无一人,万籁俱寂,梁聿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得他耳朵怀孕,整个人泛起一阵酥麻,情不自禁的缩了一下脖子。 “怎么?” “我想去找你。” 夏淮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不自知的熟稔:“你来找我什么时候打过商量,不都是直接破门而入的吗?” “我这不是正在改过自新。” “不用麻烦,我改密码就行。” “……”对面挂电话了。 “这么不禁逗呢。”夏淮摇摇头没当回事,只当他是大半夜闲的无聊想找人聊天,放下手机继续闭眼感受生活。 这回是真睡着了,他翻了个身,像往常一样把腿和胳膊都搭在枕边人的身上。身下的人僵了一下,拿起他的胳膊放回去,夏淮不高兴的把腿上下蹭,嘴上嘟囔:“你干嘛呀……” 梁聿疯了。谁能想到他躺在地毯上的初衷只是想装尸体吓唬夏淮,但现在他恨不得自己真的是具尸体。 即使有铺了厚地毯,跟床比起来还是太硬,尤其对于夏淮这种娇生惯养的少爷来说。他不安分的乱动,怎么躺都不舒服,慢悠悠睁开眼,就看到梁聿的侧脸在他面前呈现。 “我靠——”他登时睁大眼,惊叫一声,匆忙用胳膊半撑着身体向后猛退,双腿乱蹬,好几下都蹬到了梁聿身上。 这畜生什么时候来的?!贴这么近是要死啊!!他拍着胸脯顺气儿。 “你靠什么?”梁聿像一具安详的尸体般双手在腹部交握,阖着双眼面容安宁,语气阴森。 “我靠……靠窗醒醒神儿。”他缩在窗户和墙的夹角,屈膝环抱着安慰自己受到惊吓的心灵。 屋内归于沉静,夏淮擂动的心跳渐渐平稳,随意盯着一个地方出神。柔和的月光洒在他的发梢,脸部轮廓藏于阴影之下,朦胧的不真实。 梁聿坐起身,看看夏淮,又看看行李箱:“你这是打算出家了?” “是走出家门,”夏淮白了他一眼,“什么出家。” “那还不收拾一下,还是说打算就这么放着方便随时回家?” 他真受不了梁聿,嘴里没一句好话,不损他几句浑身难受。他把下巴搁到膝头,看着那几个行李箱:“你这么积极,你来收。” *** 梁聿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开始了他的收纳整理工作。 他任命的走到箱子旁边,弯下腰开行李箱的锁扣,谁知刚一开锁箱子就像爆炸般弹射开来,吓的他往后一窜。 价值不菲的衣服、首饰和日用品混乱的挤在一起,争先恐后的从箱子里冒出来,他看到的第一眼甚至觉得这些东西比A货还不如,拿去摆地摊都没人要。 “……”梁聿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额头,小心翼翼的去开剩下的箱子。 其中一个箱子里装的全是香水,应该是怕瓶子碎掉,被夏淮胡乱的用衣服包住瓶身,他随手展开了一件,简直皱的没法儿看。 箱子被依次打开,干净整洁的房间瞬间变得杂乱无章:“老板,这得加钱。”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睁大眼睛看看这要的到底是谁的命……” 思虑良久,梁聿决定从衣服开始整理,按照季节和颜色依次挂好。 夏淮的衣服多的难以想象,他甚至觉得可能比他妈衣服都要多。而且很大一部分都是没拆吊牌的,估计买来连试都没试过就扔一边了,也不知道衣服买来不穿是要干嘛。 衣帽间很快就被填的满满当当,梁聿去行李箱里检查有没有遗漏衣服,扒拉几下还真让他给翻出一件漏网之鱼。 这衣服塞在角落里,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件白大褂。 梁聿纳闷儿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夏淮侧躺在床上,手支着脑袋昏昏欲睡,闻言掀起眼皮扫了一眼,淡淡道:“情/趣/服。” 话音刚落,衣服就被向后抛出去,好巧不巧落进垃圾桶里。夏淮视线随着衣服转了一下,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去拿出来。 “你敢。”梁聿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看到他有想要起身的动作时立马上床把人压住。 “行行行,扔就扔吧,你先起来。”夏淮快被压死了,身上这个人泰山压顶一样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还有他什么东西,全给我找出来扔了。”梁聿声音低沉又危险,目光慑人。如果不按他说的做,下一秒可能就会被拆解入腹。 “没了……” 其实还有好多,香水、首饰、衣服,很多都是司玄送的,不然他也不会费劲的专门从家里带出来。 “你最好是。”他说没有,梁聿根本不信,两个人在一起好几年,不可能没有对方送的东西,但不信也没办法。 他简直是给自己请了个祖宗回来! 柔软的床被两个人的重量压的凹陷下去,夏淮还在不停的挣扎,梁聿被闹的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气氛陡然尴尬变味。 双方都有所察觉,夏淮顿了顿,安静下来,偏头咳了一下,不自在道:“那个……你,你下去。” 第14章 撒娇 梁聿自认为是玩儿的开的人,大学时炮没少约,恋爱没少谈,是公认的花花公子。只不过现在工作性质使然,多少要收收心,注意形象。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朋友们得知他的工作之后惊讶的表情,完全不敢相信他一个浪迹花丛的人居然选择了一份体制内的工作。 确实,这份工作给他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五颜六色的头发彻底染黑,各种夸张的首饰全部压箱底,花里胡哨的衣服换成了白衬衣和行政夹克。 很多时候他也想不通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因为失恋吗,也许吧。 蒋离是他谈的最投入的一任。他想着自己长这么大从没认真谈过一场校园恋爱,多少是有些遗憾的,碰巧蒋离出现了。 当时他大四,蒋离大三,其实他们已经互相认识很久,在各种局上都经常能碰到,但也仅限于认识,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那天不知道怎么了,蒋离主动给他打了语音,接到电话的时候他还挺意外,蒋离问他有没有时间出来聊聊。 两个不熟悉的人坐在酒吧里喝酒还是挺尴尬的,好在梁聿会玩儿会聊,倒是没冷场。后来蒋离喝醉,什么话都往外说,他才得知,原来两个人所有的看似偶遇,都是蒋离的刻意为之,他喜欢自己很久很久了。 梁聿那会儿对他没什么感觉,主要是太陌生,但他出现的时间刚刚好,所以答应他可以试试。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蒋离对他们在一起了这件事情都不敢相信,每天都要向他确认好几遍。 这个男生实在太可爱了,以往他遇见的都是和自己一样放浪不羁类型的,从没碰到过这种清纯挂的。他不可自拔的动了情,两人甜蜜的让人一种人羡慕嫉妒恨。 事情的转折没有发生在梁聿毕业那年,而是蒋离毕业的时候。梁聿家大业大,毕业后没有就业压力,索性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陪蒋离,两个人开启同居生活。 本来挺幸福的一件事,学校里却传出风言风语,说蒋离被富豪包养,是惯三儿,身上有病种种之类的。蒋离慢慢意识到自己和梁聿的差距,明明是正常的恋爱流程,到别人嘴里却变了味儿,而且自己只能是所谓被包养的那个,什么难听话都往他身上招呼。 临近毕业那段时间,蒋离说学校事情很多,打算搬回寝室住,梁聿不疑有他,痛快放人。怕打扰到他,每天只是在手机上和他聊天打电话。 很快迎来了毕业典礼,梁聿带了一束花,想等典礼结束后问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回家。可他全程没看到蒋离,问了他同学才得知,蒋离一个礼拜前就离校了。 他大概知道原因,但不能理解。对方不给他辩解的机会,直接判了死刑,他死不瞑目。 可能就是受到了这个刺激,他把以前的自己封闭,从工作、穿着打扮、人设等等,全部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他看着眼前的夏淮,想到自己努力好几年才变成今天这个正人君子的样子,难道要因为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就把所有成果付诸东流吗?他真的喜欢夏淮吗?如果他又变成以前的样子,会不会引起夏淮同样的反感而导致自己得不偿失呢? 他不确定自己对夏淮的喜欢有几分,不敢轻易赌,他不想再被判死刑了。 之前一瞬间的冲动被压回去,梁聿翻身从床上下来,回到行李箱旁边继续收拾,状似不经意、实则很刻意的问:“你喜欢一丝不苟类型的?像你前任那样。” 夏淮坐起身正在整理压皱的衣服,闻言顿了一下:“我只是喜欢他,跟类型没关系。” “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儿?能说说吗。” “他要结婚了,和前女友。”言简意赅。 梁聿皱眉,同妻?他只在医院见过司玄一次,剩下的都是听夏淮说的,但他觉得司玄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他沉默的摆放香水,心里自嘲的想他们还真是同病相怜,都是某天一觉醒来,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判了死刑。 “其实也好,省的我每次去找他都心惊胆战的怕被爸妈发现。”夏淮屈膝坐在床上,语气低落。 “你不打算出柜?” “我又没对象,还不如多享受几年合家欢的时候。” 这天晚上,梁聿收拾东西(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夏淮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直到四点多才睡觉。 *** 咚咚咚—— 卧室门被敲响。 梁聿等了一会儿,无人应答,直接推门进来:“九点多了祖宗,你跟我同事约的今天十点。” “什么啊……”夏淮还没睡醒,嘟嘟囔囔的不知所云,翻了个身继续睡。 “啧,”梁聿叉腰俯视他,“我掀被子了啊。” 话音刚落,没给夏淮反应时间,他直接就掀了。 床上的人瞬间惊醒,骂了句脏话爬起来,慌乱的把被子往自己身上扯,“你有病啊!!!” 就这么一秒钟的时间,梁聿不经意的瞄了一眼,刚好在缝隙中看到他身下的形状,语气淡定:“害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被子很薄,夏淮盘着腿,像动物筑巢一样把被子团成一团放在上面:“你你你赶紧出去,我等会就来。” 梁聿走了,他把被子拿开,懊恼的看了一眼身下,隔空狠狠指着它:“早不起晚不起非得这会儿起!脸都被你丢尽了!!” 洗漱完出门,梁聿正在准备早饭,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出来:“快点坐下吃,你还有15分钟时间。” 夏淮本意是不吃,有了刚刚那件事,他现在看见梁聿浑身不自在,但实在抵不住食物香气,只好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坐下。 太香了,比楚岚月手艺好一百倍,真想把他绑在这里每天给他做饭吃。 他这么想着,嘴上没留神儿就说出来了,说完自己都愣了。 “要想抓住一个人,就先抓住他的胃。”梁聿玩味的看着他,“我算是把你抓住了吗?” 夏淮落荒而逃,逃跑路上连抽自己好几巴掌。 文化馆的人在十点准时到达,夏淮温柔的笑着迎大家进门。这些天一直是小徐跟他对接,两个人更熟一些,小徐进来看了看,奇怪道:“我们馆长呢,他说他已经到了。” “他……”夏淮打了个磕巴,咬牙切齿的想:是啊!你们馆长呢,怎么还不下来!让人看见他从自己家楼上下来人家该怎么想!! “这儿呢。”梁聿终于舍得出现,他撇了一眼,差点儿没晕过去。 这个畜生,穿着家居服和拖鞋就闪亮登场了,这不明放着等人误会吗?! 梁聿也不懂自己好端端的干嘛整这么一出,昨天晚上还告诫自己别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今天可倒直接在坑里躺下了。 闹哄哄的房间瞬间安静,所有人都往声源处看去,脸上带着相同的目瞪口呆。 还是小徐干笑着打破死寂:“馆长,您这是……” “朋友。” “噢,哈哈,”小徐尬笑点头,冷汗直冒,“朋友好,朋友好……” 鬼才信是朋友,夏淮一看就是弯的,而且俩人还夜不归宿,啧啧。但是……梁馆长居然是弯的?!是她gay达失效了还是他柜门关的太紧,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她看了看其他人,并没有人发现异常之处,这种没人分享八卦的感觉可太难受了。 “咳……那个,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吧。”夏淮转移话题,让这窒息又尴尬的一趴快点过去。 屋子里重新哄闹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夏淮打开投影对扎染工艺进行简单讲解。梁聿没和大家坐在一起,在距离投影很远的吧台旁靠坐着,认真的看那个正对自己专业侃侃而谈的人。 前几天颓废无力的样子仿佛只是他的错觉,现在的夏淮正在发光,蓬勃而有力。这个样子太迷人了,他好想把他抱回二楼卧室,严严实实的藏进被子,谁也不许看到。 理论介绍完,夏淮拿出衣服做示范,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和梁聿如炬的目光对视到,他怔愣住,迅速移开眼睛。太炽热了,他险些被烫到。 不只是错觉还是什么,对视过后他总觉得梁聿的视线仍然黏在他身上。他强迫自己忽略那道目光,专注手上动作,给大家做出完美示范。 好在周围叽叽喳喳向他提问的声音帮他冲淡了一些异样感,他耐心的解答问题,走到每个人身边用心指点,尽力照顾到每一个人。 终于,他避无可避,来到梁聿面前。早上的事情和刚才无法忽视的目光都让他很不自在,但——顾客是上帝,他不能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你……不做吗?” “我要你做的那件。”陈述句,不带任何商量的语气。 “那件……”夏淮犹豫,那只是用来做示范的,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拿来送人实在寒颤,“别了吧。” “我就要那件。” “你要想要我回头重新做一件送你,那个别要了。”夏淮语气软下来,竟带有不自知的撒娇意味。 第15章 弃养 梁聿勾着嘴角玩味的看了他半晌后问道:“你结巴什么?” “我……”我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那点儿不知名的情绪被怒火替代,但又顾及着周围有人,不好放肆骂街。 夏淮靠近他,低声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汪。” “……”夏淮颇感心累。 跟一条狗能计较什么呢,算了。 他眼不见为净,准备去看看其他人完成的怎么样。 但梁聿此人,极其不要脸,在他刚转过身迈开步子的时候,一只手摸向了他的后腰。 夏淮没防备,不自觉打了个激灵,扭头怒视咸猪手的主人,无声骂了两个字。 面前的人看懂了他的口型,轻笑出声,引得大家都看向他们。夏淮慌张的同时心里怒骂自己没出息,做坏事的人明明是梁聿,始作俑者都不紧张,他紧张个什么劲儿! 再说这是梁聿的同事,又不是他的,就算传出流言蜚语也跟他无关,影响不了他丝毫。 虽说心里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理,特别怕别人知道他是同性恋。 究其原因也许是怕父母知道,他不敢想象父母知道后他会面临什么。 跟司玄在一起的时候他是有勇气出柜的,现在他的勇气跟着司玄一起离他而去,他只剩下了懦弱。 好在大家只是张望了一眼就继续专注手上的事了。他双手合十,抿着嘴求饶的看着梁聿,希望他高抬贵手,别再整幺蛾子了。 梁聿垂眸回看,那是很深的一眼,深到夏淮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看穿。 他仓皇移开视线,躲避那道锐利的目光,耳边是梁聿在对他的灵魂发问: “你在害怕什么?” 夏淮眼神失焦的看着某处,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就在他重新看向梁聿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 他摸出来准备挂断,却在瞥见来电人的一瞬间微睁了一下眼,随后转成静音任它打。 梁聿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低头扫了一眼,备注是“妈”。 看来这个答案自己是等不到了。不过没关系,他有大把的时间陪夏淮耗下去。 除了这个小插曲以外,团建活动顺利进行,离开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意犹未尽。 “夏淮,我以后还能来找你玩吗?”小徐问道。 “当然可以。”他带着笑意跟大家走到院子外,目送他们一一离开。 “太好了,那我以后每周都来找你。”说着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梁聿,奇怪道:“馆长你不走吗?”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好像是怕被追问,又补了一句,“别忘了写报告。” 这招果然奏效,小徐哀嚎一声,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夏淮对这行为非常不齿,回屋的时候扔下一句:“黑心老板。” “哎,打住,我可不是老板,我是人民的好公仆。” “行,人民的好公仆,”夏淮用手随意指了指凌乱的一楼,歪着头说,“就麻烦你把这一大摊子收拾一下了。” 认识夏淮之前,梁聿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贱,人家指使他干活,他乐的跟什么似的,二话没说撸起袖子就开干。 明明昨天晚上已经决定收心,怎么今天又改变主意了,他现在自己都搞不清楚对夏淮到底是什么感觉了。 收拾完房间天都黑了,夏淮良心过不去,准备点个外卖犒劳一下人民的好公仆。下单的前一秒,来电话了,是司玄。 电话铃声响在手里响了半天都没接,直到梁聿提醒他,他才回过神儿,按下接听。 “喂。”夏淮声音发颤,好像还带着一点隐隐的期待。 一通电话从头至尾他只说了这一个字,眼神却逐渐暗淡,想必不是什么好事。梁聿本不想打探别人的私事,但眼下这个情况,不问一句也不太好。 “你没事吧?” 回应他的只有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夏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手机划拉了几下对他说道:“外卖我先给你点上,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不用等我。” 话音刚落,握着手机的手被按住,他有些迷茫的看着对方:“怎么了?” “别点了,你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他轻轻转动手腕挣开束缚,三两下操作完成,拿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身后的人一秒没迟疑的紧随其后,跟着他出门。 夏淮稍显无奈的叹了口气,开玩笑道:“我真没事儿,你回去吧,那个外卖很贵的。” “你不差这点儿钱。”梁聿赶在他之前拉开驾驶位的门,利索上车。 没办法,实在拗不过这个不要脸的,他只好绕道副驾这边上车,顺便把地址输进导航里。 梁聿瞥了一眼目的地,机场。 他挑挑眉,没有多问。 距离机场还有一段距离,车内气氛有些低沉,夏淮提不起精神聊天,但实在不好意思把人又当保姆又当车夫,开口道:“你喜欢听什么类型的歌,我给你放。” “不用,闹了一下午,安静一会儿挺好的。” 夏淮偏头看他,忽然鼻子很酸,他的无微不至真的跟司玄很像很像。 胡乱放了首歌后,夏淮扭头看向窗外,在音乐的掩护下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为了男人哭,今天过后只能有喜极而泣。 “你怎么这么爱哭啊,你不知道眼泪是男人的兴奋剂吗?”梁聿把音量调小,存心逗他。 夏淮口不择言的反驳:“我听歌感动的不行吗?” “你别说,你共情能力还挺强。”梁聿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我头一次见到听《最炫民族风》感动到哭的人。” 夏淮:…… *** 机场出发层人来人往,有人活蹦乱跳,有人疲惫不堪,有人轻装上阵,有人负重前行。这里出现什么地方的人都不奇怪,但夏淮只想找到他心里的那个人。 每个安检口外都站满了人,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毫无章法的到处乱窜。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他不会已经进去了吧……”他喃喃自语的望着人群。 梁聿一直跟在旁边。其实他对司玄的长相早已没有印象,即使跟在旁边作用也不大,但他就是想陪着夏淮,他太知道这种感受了。 爱的人忽然退场,却连一句告别的话、一点告别的时间都不肯施舍,哪怕说一句“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都不至于这么难捱。 百米的长的安检口两个人来来回回跑了很多趟,但没有人关注他们,这里都是告别的人,每个人心中都有压抑着的不舍,他们并不稀奇。 手机响了,夏淮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接听。 “夏淮,别跑了。” 他瞬间红了眼睛,声音颤抖:“你在哪里?” “以后,要好好生活。”司玄站在人群中,看着那个茫然四顾的青年,心里针扎一样的疼,想再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 “你在哪里,我有话要跟你说。”夏淮拼命的想要保持声线平稳,喉咙哽的生疼。 “我不想听了。” 电话倏地挂断了,夏淮张了张口,不可置信的看着熄灭的屏幕,他不敢相信司玄能狠心到这种地步,一句话都不让他说。 “我上一段恋爱结束的方式和你差不多,”梁聿拉着呆滞的夏淮走到一旁坐下,目光平静的看着前面一对拥抱哭泣的情侣,“大学的时候我不是什么好人,经常始乱终弃,直到某一天我成了那个被抛弃的。 “我特别理解你现在的感受,像一只被弃养的小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主人离开,自己却无能为力。 “我想说的是,你不能再这么依附着别人而活,你要做你自己,做一只漂亮强壮的小狗,那时会有无数人来爱你,没有人会再舍得抛弃你,反而会担心你嫌弃他们。” 夏淮呆呆的低着头,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梁聿安静的坐在旁边,眼前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不知过了多久,小狗说话了: “我做不到,我现在是一只流浪狗了,我没有流浪过,连基本的生存都维持不下去。” 你想被收养吗?梁聿在心里这么问。如果夏淮点头,他能保证给他全部的温暖和爱意,让他做世界上最快乐的小狗,但是—— “你可以。”梁聿说道,“你一定可以做到。” “回家吧,”夏淮不置可否,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身子,“我想回家了。” “好,我们回家。” *** 这天之后,夏淮进入失联状态,除了父母的消息和电话,其他人一概不回,每天浑浑噩噩,没有清醒的时候。 梁聿最近也很忙,只有晚上有时间去看他,但他基本都是在睡觉,鲜少有醒着的时候。 今天进门的时候,夏淮的手机铃声刚好响起,他怕接不到父母电话,换了一个十分聒噪的铃声,音量调到最大,梁聿在一楼门口都听的清清楚楚。 电话迟迟没有被接听,他怕出什么事儿,三步并两步的跑到夏淮房间,看到人好好的站在洗手间洗脸,心里才松了口气。 脸上的水珠被胡乱抹了一把,一些甩落在地上,一些浸透进衣服。 “喂,妈。” “干嘛呢,这么半天才接电话。” 别墅里寂静无声,即使没开免提,电话那头的声音也轻而易举的传到梁聿的耳朵里。 “在一楼做东西呢,手机放楼上了。” “跟你说一事儿,你江叔叔的女儿记得吧,江翎,跟你差不多大。” 夏淮直觉不好,准不是什么好事儿。果然,那头紧接着道: “你抽空去见见人家呗,好几年没见过了,联系联系,增进一下感情。” 什么增进感情,不就是相亲吗? “妈,我……”夏淮顿了一下,他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干脆直接出柜算了,但很快这股冲动就被惯性压了下去,“行,我有她微信,回头跟她联系。” “真是妈的好儿子!”楚岚月特别高兴,直接转了笔账给他,“你前一阵儿不是说想买车吗,把名字型号什么乱七八糟的都给妈发来,明儿我就让你爸给你买去!” 挂断电话,夏淮苦笑了一下,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把牌子发给楚岚月。 “你还真发啊?” “不发才奇怪,他们会小心翼翼的问我是不是心情不好,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夏淮把手机扔到一边,抽了张洗脸巾擦干净脸上未干的水珠,“你干嘛来的?” 梁聿极度无语:“我天天都来,大哥。” 第16章 上楼 “哎,”梁聿堵在洗手间门口不让他出去,“你真准备跟人家联系?” “你说江翎?”他侧身绕过眼前这面墙,重新瘫回床上,“是啊,我都答应我妈了。” 不是不想拒绝,但是拒绝的后果是毫无休止的唠叨,他受不了这个,还不如去跟人家见一面把话说开,告诉对方自己还没有结婚的打算,跟楚岚月也好交代。 “你不会想让人家当同妻吧?”梁聿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问出的这句话,好奇或是试探。 他觉得自己潜意识里是很喜欢夏淮的,以至于听到夏淮可能要去相亲时,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着急。 是危机感吗?不可能啊,人家是女生,压根儿不是一个赛道的。 夏淮懒得搭理他,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你都洗过脸了怎么又睡了?” 洗脸是让自己清醒清醒,怕楚岚月听出异常。再说了洗完脸怎么就不能睡了? “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梁聿拖残废一样把他拖起来,“之前跟你说的集市活动,东西你准备好了吗?你的非遗申请下来了吗?你怎么有脸睡觉的!!!” 夏淮想骂人,他觉得梁聿才是楚岚月的亲儿子,唠叨时候的说词都别无二致。应对这种人他很有经验,装聋作哑是不行的,只有顺着他们的想法才能消停。他比划一个投降的手势,认命的起身下楼。 苦难是灵感的来源,这话一点儿没错。机场回来后他每天闷头睡觉什么都没干,现在忽然做起来居然比以前还要得心应手,可谓灵感大爆发。 扎染是一项枯燥的手艺活,要重复很多机械动作,心静不静,成品出来时一看便知。夏淮干活,梁聿在一旁看他,时不时给他递工具,一来一回,配合默契。 司玄跟他都没有这种默契,他想。但是很快,夏淮就为他找好了理由,司玄工作太忙,没怎么来过工作室看他做扎染,没默契是正常的。 恍惚间,针扎到了手。 “嘶……”夏淮下意识吸了口气,抽了张纸把血擦掉。 这种事常有,他不甚在意,扔了纸准备继续做,却被梁聿抓住手含进嘴里。 食指顿时被温热柔软的口腔包裹,舌头不经意间扫过,激起他一身鸡皮疙瘩,不自觉的轻颤:“你……你干什么?” 梁聿含着他的指尖,给了他一个眼神,仿佛在说:你觉得呢? 他便头避开这双意味不明的眼睛,往回抽了抽手却被梁聿用力握住,他一时没收住力手指在口腔里进出了一小段。 梁聿的眼神顿时染上一层幽暗,和一些彼此心知肚明的东西。 夏淮脸很热,垂眸看地:“脏……” 也不知道是说手脏还是嘴脏,梁聿轻笑一声,拿出一张湿巾给他擦手,一根一根,仔仔细细的擦过去。 “累吗,要不要上楼?” 这话问的太直白,夏淮想装傻充愣都不行。他今晚效率奇高,虽然没花多长时间,但桌子上已经摆满半成品,想说“还不累再扎几个”都显得很苍白。 停顿的时间太久,梁聿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是在婉拒,开口道:“没关系,不用勉强。” 勉强吗?他这么问自己。好像没有。 但是,是因为喜欢梁聿才不觉得勉强吗?他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 对梁聿产生好感是从发现他跟司玄很像开始的,闹分手那段时间他把梁聿当成过司玄的替身,心安理得的享受他对自己的好。而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自己对替身的好感已经转移到梁聿本尊身上了。 他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梁聿了吗? 梁聿见他一直发呆,按了下他食指上的小伤口。 刺痛让夏淮回神儿,他把眼睛聚焦到梁聿身上,抿抿嘴:“走吧。” “你确定?”梁聿有点意外。他没想着夏淮会答应,含手指也是存了逗他的心思,他忽然同意,反倒是让自己不适应了。 “啧,别磨磨唧唧的,”夏淮脸皮薄,他一追问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背过身离开,“上楼。” *** 浴室里水声哗哗作响,夏淮面对墙壁闭眼洗澡。 “你洗澡都是闭眼洗的?”温热的气息洒在耳边,带着浴室的潮气拼命往耳朵里钻。 梁聿这个臭不要脸的,非要跟他进来一起洗,浴室的灯明明晃晃的照在头顶,起伏有致的身体他想不看见都难,索性闭上眼不说话。 然而身后的人不许他装聋作哑,带着电流般的手四处放电,简直要把他电的晕死过去。浴室本来就热,被这么一闹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他匆匆擦干身体逃离这个是非之地,躺在床上裹着被子装死。 梁聿从浴室出来看到这么个光景,问道:“裹这么严实,准备等会儿暴汗减肥?” 这死嘴,夏淮恨不得给他撕烂!莫名其妙的,他生出一股冲动,掀了被子从床上蹦到梁聿身上,双腿缠着他的腰,低头狠狠的亲上去。 交缠间,梁聿反客为主,往前倾了下身子,顺着惯性把夏淮扑倒在床。 倒下的时候夏淮吓了一跳,整个人紧紧挂在他身上。 “夏淮,我再问你一次,”梁聿手撑在夏淮身体两侧,眼睛里带着沐浴后特有的水润和光泽,“确定吗?” 他躺在床上,平静的注视这双眼睛,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司玄。他们真的好像啊,哪里都很像,让人分不清谁是谁。 梁聿眼看着他走神,目光透过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屈起一条腿,稍稍用力顶了一下。 夏淮吃痛皱眉:“疼……” “再走神还有更疼的。”他在夏淮耳边低声威胁。 “来吧。”夏淮接道。让我疼,让我从浑浑噩噩中走出来,认清现实。 梁聿没再说什么,点点头,伸手从床头柜摸了个东西出来。 “???”夏淮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那儿有?!” 那是他跟司玄在一起后买的,结果司玄一次也没来过,倒是被梁聿用上了。上次更换忘记是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毕竟是给咱俩保驾护航的东西,总是要上点儿心的。” *** 俩人折腾到后半夜,梁聿又畜生一样拉着他夜聊,终于放他睡觉的时候天已经要亮了。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导致楚岚月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听见。 手机摸过来一看,微信上赫然显示着20分钟前发来的一条消息:你没事吧儿子,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刚给你订完车,我跟你爸正好顺路去看看你。 “卧槽!”他猛的坐起来,狂拍梁聿的脸:“我爸妈要过来,你赶紧走!等会儿碰见了没法儿交代!” 梁聿捉住他的手,半阖着眼拿过手机扫一眼,悠哉道:“来不及了,你要那牌子的车,4S店离这儿也就半个小时距离,我这会儿出去铁定撞上。” “那怎么办!”夏淮嘴里一边骂一边着急忙慌的起床洗漱,梁聿伸个懒腰坐起来,慢条斯理的开窗通风。 夏淮看他慢悠悠的样子就来气,含着牙刷咕哝:“你别管那些了,赶紧换衣服出去!” 匆匆拾掇完,夏淮也没功夫管他,一步仨台阶的下楼。还好昨天晚上做扎染的那一摊子没收拾,拿起针线就开始扎,刚扎没两下,电子锁就响起了按密码的声音。 他镇定自若的坐着没去开门,心里长吁一口气:好险好险! 门开了,夏执明跟楚岚月一起进来。 夏淮一脸惊讶的抬头:“你们怎么来了?” 楚岚月埋怨道:“你手机是摆设啊,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我们可不得来看看怎么回事儿吗?” “你打电话了?”夏淮一边问一边把衣服裤子的口袋摸了个遍,“噢,手机可能放楼上了没听见。” “你这样让我们多担心啊,”楚岚月没好气的瞪他,“我当时就不该同意你来这边住。” “妈,我都多大了,才这么一会儿功夫没接电话你们就直接杀过来了,你干脆把我拴你裤腰带上算了。” 夏淮越长大越受不了楚岚月这种窒息的爱,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他,她说什么他都得照做,不然她就不高兴,不高兴就会变本加厉,躲都躲不掉。 她好像也不需要夏淮回馈给她什么,努力工作、挣钱养家这些都不需要,她只需要夏淮的服从。 比如相亲。 “儿子,这几天天气挺好的,你跟江翎出来玩玩呗。” 语气听起来委婉好商量,但只有夏淮知道,楚岚月其实是在给他下命令,让他赶紧把人约出来聊聊。 夏淮手上工作不停,头也不抬道:“行,明天吧。” 楚岚月很满意:“真乖。” 三个人安静坐了一会儿后,楚岚月忽然起身往楼梯的方向走,那个方向其实不止有楼梯,还有卫生间和吧台。 但夏淮做贼心虚,没想到另外两个可能性,以为她是要上楼,立刻应激般的喊了一嗓子:“妈你干嘛!” 安静的房子里陡然炸开这么一声,把三个人都吓一跳。 “你有病啊!屋里藏人了一惊一乍的!”楚岚月骂道。 无心一句话,戳中了夏淮干的心虚事儿,顿时一脑门子汗,赶紧转移话题:“对不起对不起,爸妈你们喝水吗我给你们倒。” 从进门就一直没说话的夏执明开口了,这一开口比楚岚月那句吓人多了,一脑门子汗变成一身子汗:“你这门口停了辆车,我看怎么像是小梁那辆?” 第17章 小丑 短短几秒的时间,夏淮脑子里天人交战,在承认与不承认之间来回摇摆。承认是梁聿他该怎么解释,不承认又该怎么糊弄过去。 手上正拿着壶倒水,一不留神儿水洒出来了,烫的他一个激灵。热水刺痛皮肤的一瞬间,他忽然恶从胆边生。 “嗯,是他。”夏淮听到自己这么说。 洒出来的水被一一擦净,他端着两杯水放到父母面前,顺势坐到他们对面。他莫名生出一种刺激的快感,想近距离仔细观察父母的表情,那一定很精彩。 然而他想多了,他们表情毫无变化,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也是了,自始至终都是他做贼心虚,谨小慎微,像个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想急着赶人走,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事实上根本无人在意。 从来都是这样。 司玄是,父母是,梁聿也是。 这样也好,这个小丑他还偏就当到底了,他要拉着所有人下地狱。 “嗯,小梁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你平常多跟人家学习学习。”夏执明喝了一口水,又道:“他人呢?” “床上呢。” 夏执明和楚岚月明显愣了一下,自动在脑子里找了个合理的理由:“噢,昨晚在这儿睡的?” 夏淮笑了一下:“我床上。” 这回愣的时间更长,似乎是彻底找不出合适的理由了,呆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好大一会儿,一楼没有一丁点声音。 他们迟迟不说话,夏淮也不催,坐回到工作台前,自顾自的做着手头工作。 桌子上的扎染半成品越堆越多,他也越来越冷静。刚说出口的时候他确实有过一瞬间的畏缩,但现在已经完全消失,并且准备好随时迎接暴风雨的来临。 不知过了多久,楚岚月说话了,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意:“儿子,你跟江翎……” 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淮笑着打断:“看来我说的还是太委婉了。我是同性恋,够直接了吗?” 他们大概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听话懂事的儿子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夏淮嘲讽的想。心里再次升起异样的快感。 一直以来他都是顺从父母的好孩子模样,好像也没有过叛逆期,十几岁的时候他甚至都无法理解叛逆少年的想法。而现在,他的叛逆期虽迟但到,这种快感让他沉迷,他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父母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这在他意料之外,但也乐得清闲。大吵大闹太伤神,而且梁聿还在楼上,他暂时没打算让他知道自己出柜的事。 一个人在楼下坐了一会儿,把出柜后可能会面临的问题仔细想了想。 夏执明和楚岚月刚刚是被这个消息冲击到,所以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等回过神儿后肯定不会放过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把他送出国,不许再跟梁聿联系。 他好笑的摇摇头。问题的关键根本就不在梁聿这里,他们是上床了没错,但并没有爱到死去活来生死相依的地步,互相解决需求罢了,联不联系的本就无所谓。 至于梁聿,虽然拉他下水很不道德,但他相信以他爸妈的人品,绝对不会把这种事往外传的。更何况如果这件事被他们自己说出去,不就直接暴露自己儿子是个同性恋了吗,他们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想完这一切,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开始无意识的咬牙,肩颈处也绷的很。他自嘲的笑了笑,即使一再暗示自己放轻松,却还是骗不了潜意识,焦虑一直如影随形,无法摆脱。 他需要一场激烈的运动释压。 *** 进卧室的时候,梁聿正躺在床上看电影。他三步并两步的冲到床上,柔软的床垫被他压的回弹好几下才平稳。 梁聿稳稳把他接到怀里,目不转睛的看着电影,随口问道:“他们走了?” 夏淮无声点头,动了动脑袋枕在他颈窝,屈起一条腿搭在他腰腹处,手不老实的伸进衣服下摆。 “不做。”梁聿用两个字回应他的暗示。 身上的人动作顿了两秒,依然没说话,只是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下巴,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头顶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你不难受?” 这就是同意了。夏淮膝盖下移,继续用蹭的方式来表达他没事。 电影也顾不上看了,梁聿把人抱过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床垫弹动的更厉害了,久久未能平息。早上打开的窗户没来得及关,一阵风拂进来,吹动了夏淮额前的碎发。 “要不要关窗?”梁聿轻轻拨动他的头发。 可他早已失去清醒的意识,只会胡乱的点头。 梁聿得到答案,拉着他起身挪到床边,看到夏淮蹙了一下眉。 但梁聿向来衣冠禽兽,轻笑一下当作没看见,附身抱起他往窗边走。 夏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回答的是什么,紧紧抓住梁聿的肩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别……” “别什么?”仿佛故意逗他一般,几步路的距离,梁聿走的很慢。 “……关窗” “这不是正在去?”梁聿抱小孩儿似的把人往上颠了颠。 夏淮眉头紧蹙,死死咬着牙,手指几乎要抠进他的皮肤,想喊停,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捱过去的,反正彻底清醒的时候他还是最开始的姿势窝在梁聿身上,电影依然在放,窗户也没有关,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 不知道潜意识里自己是怎么想的,反正他现在主观上全身心都很放松。 “舒服了?” 他点点头。 “还要吗?” 他赶紧摇头。 “那说说正事儿吧。” 夏淮下意识紧张起来。他刚刚在楼下跟父母说的话也不知道梁聿有没有听到,虽然拢共也没几句,但没一句是好话。 忐忑的等了一会儿,他听到梁聿说:“下周的市集如果有时间我也会去,省得你一个人觉得无聊。” 他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自己愚蠢的可笑。就算被听到又怎么样,每个字都是事实,梁聿不满意随时可以走人。 “你绷这么紧干什么,”梁聿揉捏着他的肩颈处,“不想我去?” “没有。”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焦虑又开始作祟,夏淮恨死自己这随时随地犯病的样子了,默默深呼吸强迫自己放松。 两个人在床上赖到晚饭时间,梁聿本想做饭,夏淮没让,重新点了上次没吃上的昂贵外卖。 外卖送到以后,梁聿一边拆一边絮絮叨叨的让夏淮要学会勤俭持家,他怕自己几千块钱的工资养不起两个人。 夏淮神色不明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中途梁聿接了个电话,饭都没吃完就回单位了。临走前特意叮嘱夏淮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念叨的他不胜其烦,皱着眉把人轰出门。 诺大的别墅重新归于宁静,一桌子外卖几乎没怎么动。袅袅升起的热气遮挡住他的视线,朦胧的让人看不清眼前。他笑了一下,带着可笑和可怜。 多年以来,他总是习惯性把别人看的比自己重要,偏执的记住生活中所有的琐事。那些他自以为的“对别人好”,最终尽数化为利剑指向自己。 小丑的帽子太重,他实在摘不下来。 夏淮一个人在桌前坐了很久,外卖依旧维持原样,只是热气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时,他才终于看清了眼前。 *** 自从出柜之后父母再也没联系过他。最开始他还保持以前的习惯,时刻注意手机,怕错过楚岚月的消息。过了几天才后知后觉到她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联系自己了,于是干脆把手机一关安心睡觉。 梁聿也没再联系他,颇有些提起裤子不认人的作风。不过也无所谓,本来就没打算有进一步的进展。 礼拜五这天夏淮终于把死了几天的手机打开。马上就要去参加市集了,工作和乌七八糟的感情还是要分开的。 微信里安安静静,只有小徐发来的一条一看就知道是群发的消息:夏老师您好,图片为本次市集您所属的位置。市集共周六、周日两天,时间为9:00-21:00。收到请回复。 他回复收到,打开图片看了一眼,还是一个挺好的位置。 市集所在的地方离他有点远,他看着一屋子的扎染一时有点发愁。虽然没抱着盈利的心态参加,但东西太少总归是不体面的,无异于砸自家招牌。好在他之前从家里开出来的是Urus,比不上货拉拉最起码也比跑车能装。 为了能多带一点东西,他基本上都挑的小玩意儿,不知不觉也塞满了后备箱,屋子里倒是一点儿不见少。他又看了看后排,搬了点衣服进去。 一通瞎忙活完,夏淮本想在院子里小憩,谁料微风一阵又一阵的轻柔拂过,他抵挡不住,终是醉倒在了温柔乡。 再睁眼时,夕阳已低低地坠在林立的高楼间,褪去刺眼的光芒,平静的与他对望。明明春日已至,万物生机勃勃,许时心境不同,偶然飞过的燕子竟都如同利刃一般,轻易在他心口划开一道深壑。 第18章 眼镜 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直到车门“砰”的关上,夏淮才回过神,没什么情绪的望着那个好几天不曾联系的人。 梁聿进了院门,缓缓走到他面前站定:“对不起,市集马上要开始了,这几天一直在加班,没有联系你。” 他还是那副样子瘫在椅子里没骨头似的样子,听完后摇了摇头:“有事吗?” 不是拿着姿态故意找事儿,也没有生气,他是真心发出疑问。但梁聿似是误会了,以为他在因为断联而生气。 梁聿自知提裤子就走人颇有几分渣男相,存了心思一定要给人哄高兴,黏在他旁边叭叭叭的说个不停。 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以前如果发生这种事,他绝对不会想尽办法去哄人,甚至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而现在,他像个大型犬一样摇着尾巴讨主人开心,竟然有些乐在其中。 梁聿趴在椅子的扶手上,夕阳的光辉从他身后渡过来,整个人看起来毛茸茸的:“你教教我怎么哄你好不好?” 夏淮有些无奈,他真的没有生气。盯着那圈泛着金光的脑袋看了一会儿后,他冲梁聿招招手,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 梁聿反应奇快,话音刚落就打横抄起椅子里的人,健步如飞的上了二楼。 本就缺乏锻炼的夏淮,再搬了一天东西又被翻云覆雨的折腾一通后,终于体力不支的倒进了床里。 “我哄好你没有?”梁聿嗓音低哑,一个字音一个字音的往夏淮耳朵里灌。 这声音撩的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受了蛊惑般点头。 梁聿又道:“那你开心一点好不好,我喜欢看你笑。” 这人要求还挺多,夏淮浑浑噩噩的想。 见他不说话,梁聿坏心眼儿的用膝盖顶他。 夏淮皱了下眉,想说你别总顶我,疼。但张了张嘴却没力气说,只好依着他的意思继续点头。 “这才乖。”梁聿终于满意,在他额头上落下轻吻。 本来想就着劲儿睡一会儿,结果梁聿的电话催命般一个接一个,夏淮让他出去接,他不肯,颇有几分“我不睡你也不许睡”的架势。 夏淮被吵的心烦,干脆起来泡个泡面当晚饭凑合了。 泡面见底的时候梁聿终于握着他的催命符从房间里出来了。结果夏淮去厨房倒个水的功夫,再回来桌子上干干净净,泡面的影子都没了。 “别吃这个了,我给你做。”梁聿收到他的疑问,解释道。 “你自己吃吧,我要睡了别吵我。”说完还不放心,又补充一句,“不然明天起不来。” *** 也许是昨天运动量超标,夏淮难得拥有一次高质量睡眠,五点多就醒了。窗户半开着,纱帘微微晃动,带进房间里一丝雨天特有的泥土气。 夏淮有点怔,他睡前窗户明明是关着的,也没有下雨。想来应该是梁聿昨晚看外面下雨了,特意留了个窗户缝儿。 他之前确实随口提过一句喜欢下雨天开着窗户睡觉的感觉,记得这么清楚吗?夏淮看向枕边的人。 感觉到旁边的动静,梁聿把人紧紧搂在怀里,低沉暗哑的嗓音中带着困顿:“醒这么早?” 这样的天气本就适合睡觉,再加上还有人抱着自己,安全感此刻达到顶峰。有一瞬间,他又想起了司玄。 他也曾做过不切实际的美梦,和司玄在雨后的清晨相拥,可终是逃不过大梦后的一场空。 没赖床太久,他轻轻从怀抱中挣脱出来,从另一侧下床去洗漱。在楼下磨了一杯咖啡后,端着杯子窝进院子里的躺椅中发呆。 对面就是湖,一下雨潮气愈发的大,呼吸中都带着水汽。夏淮安祥的躺着,双手交握咖啡杯放置在腹部。 半睡半醒之际,二楼的阳台门响了一声,声音从上至下传来:“需要帮你收尸吗?” 他一动不动的躺着,微微睁了下眼,刚好和楼上的人四目相对。对视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有时一眼就是万年,有时一眼拳脚相见。 夏淮属于后者。被吵醒十分不爽,再睡又睡不着,只好进屋报仇。 “怎么了?”梁聿一开门刚好迎上他猛的冲进来,接住他向后踉跄几步堪堪站稳。 “再敢在我睡觉的时候吵醒我,”夏淮虚掐着他的脖子威胁,“我就掐死你。” 梁聿闻言轻笑了一声,环在腰上的手收紧,在他耳旁吹气:“原来你喜欢这一口。” “……”夏淮拳头都硬了,恨不得牙给他打碎,“老流氓!” 眼看着到了该出发的时间,胡闹一番后赶紧收拾东西出门。夏淮问梁聿要不要坐他的车一起去,结果梁聿要先回单位一趟,二人就此别过。 今天是个阴雨天,夏淮心情极好,一路哼着歌开到市集。他来的不算晚,但也已经有不少人把摊子支好准备迎客了。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阴雨天特有的烦闷和愁容,只有夏淮,可以说是喜笑颜开。 他的位置在一个僻静的湖边,离中心处较远,他很喜欢,而且摊子旁边就可以停车,尤其方便。 刚把车停好,梁聿的视频就来了,跟掐着点儿似的。 “干什么?”他一边戴耳机一边架手机,正经东西都没摆,手机倒是先摆上了。 “位置怎么样,还喜欢吗?”梁聿戴着金丝框眼镜正在翻看什么东西,他不经意的扫到屏幕,顿时被吸引,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耳机里忽然传来一声轻笑,那声音顺着耳道灌入脑中,如大提琴般淳厚悦耳,夏淮的耳朵瞬间就红了。 “这是怎么了,打个视频还害羞上了。” 情绪表露的太明显,夏淮有些不自在,抿抿唇出了画,去旁边车里拿东西。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这个位置,是你安排的?” 又是一声轻笑传来,他听的腿都软了,东西差点儿扔一地。 “你老公是个恪尽职守的办公室小职员,不搞以权谋私那一套。” 这句话说完,夏淮很久都没出现在手机画面里,梁聿只能听到哐哐当当翻东西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梁聿看着空无一人的手机画面纳闷儿道。 “忙着呢,没事儿我挂了。”夏淮含糊其辞的回答。 不是他不想入画,他刚刚瞄到了后视镜里的自己,耳朵红的都要滴血了,简直没法儿见人,尤其没法儿见梁聿,不然指不定被他怎么嘲笑。 梁聿那边正好来人,没再黏着他:“行,那一会儿见。” 挂了视频,夏淮轻舒一口气,揉了揉发红的耳朵开始布置摊位。 摊子面积不小,夏淮来之前就设计好了,打算一半用来摆放要售卖的产品,一半用来露营,反正他这里位置偏,不怕打扰到别人。 这就是为什么产品都是小玩意儿却能占满后备箱,因为三分之二的空间都用了放露营装备了。正事干完,他开始思考露营装备要怎么摆放。 主办方安排的棚子还剩一半空间,这里又是末尾,后面没有摊位,于是他果断从后备箱拖了个天幕出来。天幕和棚子都是卡其色,一眼看过去倒也不张扬,很好的隐藏在市集里。 露营是个体力活儿,夏淮埋头苦干,等到东西终于一件件摆放到位之后,周围摊位早已座无虚席。 他瘫倒在充气沙发里,目光环视四周,别人向他投来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他都一一报以友好的微笑。 刚没休息一会儿,他注意到大家都往市集入口的方向涌去,这才想起来活动安排上9点有一个开幕式,梁聿作为馆长好像还要讲话。尽管实在累得不想动弹,但他还是拖着疲惫的身子过去了。倒不是想看梁聿讲话,只是觉得既然选择来参加活动,该做的事情就要做好。 这次市集年轻人很多,年轻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就喜欢八卦唠嗑,现场呜呜渣渣的很是热闹。这种热闹,在梁聿上台时达到了顶峰。 梁聿还是穿着板正的行政夹克和白衬衣,搭配一条黑色直筒裤,整个人精神面貌极佳。明明是很正经的一身衣服,夏淮却莫名觉得他斯文败类,尤其还带了一副无框眼镜。 勾搭谁呢这是!夏淮在心里恶狠狠地想。 台下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有吹流氓哨的,有怪叫的。梁聿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视线在人群中游走一圈,精准锁定夏淮后,他轻轻眨了下眼。 夏淮顿时定住了。他来的晚,站在很边缘的位置,梁聿怎么看到他的。难不成他特意戴个眼镜就是为了在台上跟他对视? 他近视吗?如果近视,他又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会站在远处,需要戴眼镜才能看清? 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梁聿低醇沉静的嗓音便从通过话筒从音响里传向四面八方。哄闹声倏止,似乎都被这道声音蛊惑住了。 第19章 市集 “尊敬的各位来宾、非遗传承人、市民朋友们,大家好。” 话音刚落,人群中立刻响起爆炸般的掌声。 “在这美好的时节,我们欢聚一堂,共同见证文化馆非遗市集的盛大开幕。首先,我谨代表文化馆向各位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向长期坚守非遗传承的匠人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所有活动的开幕式都会有讲话环节,但夏淮从来没见过哪个讲话能这么受人追捧,上面的人说完了,下面的人还意犹未尽。 耳边不断传来兴高采烈的八卦声,说什么的都有,还有鼻子有眼的,逼真到夏淮都相信了。 一个声音娇俏的女生说:“我爸跟他一个单位的,每次回家都夸他,说他人长的周正,还年轻有为。我爸之前想给我介绍来着,被我拒绝了,没想到长这么帅,好可惜啊!” 另一个打扮靓丽的女生说:“我朋友也跟他一个单位的,我怎么听说他已经订婚了?” 旁边的男生说:“我还听说他家庭条件不是太好,每天骑自行车上班。但人特别上进,靠自己努力自己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听到这里,夏淮不禁侧目看了那群叽叽喳喳的人一眼。本来以为他们在开玩笑,没想到居然一脸认真。 家庭条件不太好……吗? 他回想了一下,地库角落里确实扔着辆落满灰尘的自行车,一看就没怎么骑过。他不懂自行车,但那辆好像怎么看都比CC还贵。 这群人还挺有钱的。夏淮挠挠头,又往远处人少的地方挪了挪。 开场讲话在八卦声中顺利结束,大家各自散开,往自己的摊位走去。回去的路上夏淮再次碰见了刚才的三人组。 “千禾,你家这么有钱,你爸又跟他是一个单位的,多好的机会呀,赶紧上啊!” 被叫做千禾的女生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哎呀京京你别这样,我都拒绝过一次了,现在又反悔多不好呀。” 京京:“没事,周既不是说了吗,他家条件不好,说不定还巴不得抱你大腿呢!” 周既:“哎哎,我只是听说!听说!实际什么情况我可不敢保证。” 短短几句话,成功勾起了夏淮的好奇心,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旁边继续听,一直听到他们回到各自的摊位上。夏淮和几个人离得不算远,其中的男生周既离得更近,就在他旁边。 他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磨了两杯咖啡去跟人家套近乎。 “你好,夏淮,做扎染的。”夏淮递了杯咖啡过去。 周既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接过咖啡礼貌地问了好:“周既,做木雕的。” 夏淮平常不是热爱聊天的人,但如果有动力驱使他,他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和对方聊得热火朝天。 他以木雕为中心开始聊,慢慢向外拓展,咖啡都喝了好几杯,终于把话题扯到了梁聿身上。 “咱俩坐近点儿。”周既做贼似的看了看四周,生怕有人听见。他声音压得很低,夏淮不得不把凳子拉过去,耳朵也凑到他旁边。 其实这样更可疑,一看姿势就知道没在说好话。但夏淮此刻满脑子都是八卦,顾不上那么多。 “他是弯的。”周既先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满脸期待的看向他,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到惊诧的表情。然而夏淮只是平静地点点头,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虽然没得到想要的效果,却也丝毫没浇灭周既的八卦之魂:“我听说他大学的时候有个男朋友,爱的死去活来,都准备去国外领证结婚了。” 这倒是夏淮没想到的,眼睛微微睁大,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惊讶和兴奋:“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梁聿被扣了绿帽子。听说对方出轨了一个巨有钱的,估计是嫌梁聿太穷了吧。” “穷还能跟他出国结婚啊?”夏淮纳闷儿道。 “谁知道,说不定钱是人家出的呢。” 夏淮点点头,独自消化了一下这则八卦,觉得没一个字是可信的。 周既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怀疑,拿着手机拨弄半天,找出一张照片:“你看,有图有真相。” 这是一张清晰度很高的照片,不像是随手拍的,而是像正儿八经架着摄像机拍的。两个人都没穿上衣,梁聿站在后面一只手握着男生的脖颈,即便目光下垂也难掩其中的侵略性和占有欲。男生靠在他的怀里,眼神迷离,像是刚做完就被拉来拍照了。 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刚做完很累的好吗。夏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怎么样,这下信了吧?”周既得意洋洋的说。 百分之五十吧,他心说。 该问的问完了,夏淮准备搬着凳子回去的时候,发现梁聿正站在不远处看他。 不知道梁聿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到自己刚刚和周既头靠着头的姿势。他莫名心虚,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无所谓,看到就看到了,他们又没干嘛,聊八卦而已。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无聊的活动,没有人是自愿来的,每一位同行的脸上都写着无所事事。但梁聿他们就不一样了。梁聿身边围了好几个人,脸上都带着十足的谄媚,用尽浑身解数想要让这位年轻有为的馆长笑一笑。 夏淮觉得他们应该是想通过梁聿的表情来判断他的喜好,方便日后送礼。 想多了,他不禁摇摇头,人民的好公仆怎么可能会被人看透。 然而下一秒他就傻眼了。 因为,梁聿走到他的面前,跟旁边人来了一句:“这个项目我挺喜欢的。” 神经病啊!日后你要是下台了他们不得往死里整我?!他脸上不自觉抽搐了一下,在心里跳脚狂骂。 像是看出了他的潜台词,梁聿特别找打的关心了一句:“你怎么了?” “……”他扯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谢谢领导抬爱。” 活动表上的日程安排直到下午三四点才算告一段落。期间夏淮按照活动安排做了扎染的现场演示,和其他传承人进行了互动,在每个摊位上都买了东西。 此刻他瘫倒在车里,周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非遗作品,他看着车顶陷入无尽的后悔。他到底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形式主义的市集,花钱事小,累死人事大啊! …… “咚咚咚”,车窗被敲响,夏淮皱眉扫了一眼外面,梁聿正贴着窗户往里看。 “……”他翻了个身,懒得搭理。 有些人,越不理他他越来劲——梁聿坚持不懈地敲窗户,且一声比一声大。 夏淮不堪其扰,伸手把音响打开。但这样一来他自己也别想睡了,最后无比烦躁地起身,打开车门问他干嘛。 “干你。”梁聿落下两个字,干脆利索地上车、关车门、脱衣服。整个一套下来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看得夏淮人都傻了,直到魔爪伸到自己身上时他才想起来阻止: “外面都是人,你工作不想要了?!” “你不看看几点了,哪还有人。” 他扫了一眼时间,好家伙,一觉睡到了十点。OK,无话可说。 一场新奇又刺激的体验就此开启…… 结束之后夏淮才想起来出了一身汗他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气得锤了梁聿好几下。谁知梁聿这个不要脸的居然抓着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又亲。 夏淮:“……” 他此刻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扇他巴掌怕他舔我手”。 “辛苦了,别生气。”梁聿用拇指蹭了蹭他泛红的眼尾,低声安抚,“让你回家你肯定不愿意,我去给你弄点水擦一下好不好?” 他没出声,重新躺下算是默许了。 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梁聿正在用毛巾给他擦汗,他刚分神想了一秒梁聿是从哪里弄到的温水,思绪就被打断了—— 他又被握住了!!!梁聿这个大尾巴狼,他就知道这人没这么好心!说什么给他擦汗,根本就是心怀不轨! …… “这次可以了吧?”夏淮微阖着双眼,轻缓地平复呼吸,“我车都快散架了……” “你没散架就行。”梁聿用两根手指扒开他的眼皮,盯着他问,“白天聊什么呢?” “滚……”他皱眉拍掉那双讨厌的手,脑子里一团浆糊,“什么聊什么?” “装傻是吧?”讨厌的手开始四处游移,变得更加讨厌。 他努力回想白天的事,终于明白梁聿在说什么。服了,把他的车干到快散架,居然就是为了问这个!他把和周既的聊天内容大致复述了一下,没有很详细,因为他的记性实在算不得好,精神出问题后记忆力更是直线下降。 梁聿抱着他安静地听,直到他说完,问了一句:“他说的这些,你信了吗?” 第20章 出国 梁聿的用词很微妙。他说,你信了吗? 在夏淮看来 “你信了吗”和“你信吗”两种说法有着很大的区别。前者关注结果,后者关注观点。梁聿应该已经默认他被说服了,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中却带着确认,更像是在说“你信了吧”。 “一半一半吧。”夏淮淡淡地说。没骗他,也没安慰他。 “你想听我解释吗?” 他并不想,因为他根本不在意。下午的时候楚岚月给他发了条消息,问他想不想出国玩一阵子。反正他快要被送走了,不如活在当下,及时行乐。 “等我想知道的时候,我会问你的。” 梁聿头埋在他颈窝,闷声说道:“那你别让我等太久。” *** 第二天市集上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周子川。 夏淮不管用哪儿想都想不出他来这种地方的目的是什么。那一身叮铃咣当的嘻哈打扮简直和这里格格不入,活像是在满是古装的洛邑古城里穿便装的游客。 周子川叼着烟在他的摊位前站了好一阵子,一句话不说,就是干站着抽烟。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夏淮被他看的发毛,浑身不爽。 一根烟抽完,这脑残摸着下巴开口了:“我爸让我来跟你学学,我这个纳闷儿啊。跟你能学什么?学你深更半夜和男人在湖边车震?” 他不清楚周子川是怎么知道的,缓过最开始被吓到的那个劲儿,他冷静下来。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不大,反正已经跟家里出柜,父母的想法都不在乎,其他人就更不需要理会。 反倒是梁聿要小心了,依周子川这个德行,他很有可能把事情捅到梁聿单位。 相识一场,夏淮本着能帮就帮的原则,问他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周子川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他几眼,“你都万人骑了,应该也不差我一个吧?” 夏淮猛地靠近他,目露凶光,一字一句道:“那你信不信,老子让那些骑兵都过来,一人一拳把你打死?” 周子川丝毫没有被挑衅到,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播放了一个音频—— 是昨天晚上他俩车震时候的录音,声音清晰,而且喊了名字,他和梁聿谁也逃不掉。 碍于市集上人来人往,夏淮拼命遏制自己体内的暴虐因子,拽着他的领子来到车后,手臂横压在他脖子上逼问:“哪儿来的。” “这时候问这个有意义吗?”周子川笑了一下,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解决掉这个音频,而不是问它的来源。” *** 他跟周子川的积怨已久。小时候他们其实是非常好的朋友,直到高中,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跟别的男生不一样,他无法对女生产生情愫,反而有时候会不分场合的对男生“起立”。他吓坏了,不敢再跟男生过多接触,每天扎在女生堆里玩。他长得好看,嘴又甜,很快就在全校出名,走到哪里都有女生簇拥。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的同性缘算是彻底毁了,他抢走了全校女生的视线,自然没有男生愿意跟他交流。周子川就是在那时开始有意无意地针对他的,因为周子川喜欢的女生也在其中。 他必须承认自己确实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所以当周子川第一次暗示他别总是混在女生堆里的时候,他觉得对方是在嫉妒他异性缘好。 矛盾彻底爆发是在某天的晚自习,有位女生忽然跑到他们班上跟他表白。他记得很清楚,凡事都喜欢怪叫起哄的高中生们,那天一反常态,没有哄闹声没有口哨声,只有一片死寂。 因为大家都知道那是周子川花了很大心思才追到的女朋友,刚在一起三天,人尽皆知。 周子川阴沉着脸朝他走过来,二话不说挥起拳头就往他脸上招呼,女生下意识向前挡了一下,拳头就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眼睛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周子川反应过来以后立刻抱着她往校医院跑。但校医院早已关门,他又抱着她往医院跑。 夏淮木讷地跟在他们旁边缴费、拿单子,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告诉他们是视网膜脱离,要立刻做手术,让他们把家长叫来签字。 他当时腿就软了,顺着墙滑坐在地上。他从小到大没碰到过这么严重的事,顿时觉得天都塌了,他实在没能力处理这种事,只能呆滞地给父母打电话。 三个人的父母和老师前后脚到达医院。周子川他爸和周子川一样暴躁,上来就是一脚,踹的他捂着肚子半天没爬起来。 视网膜脱落可能会对视力产生很大影响,他和周子川的父母都是生意人,赔钱不是问题,只不过赔钱事小,影响女孩一生事大。 这件事最终是怎么处理的他不清楚,他只知道周子川退学了,并且学校里疯传他和周子川一人赔了50万。风言风语他懒得探究真假,只跟父母说他要转学。 *** “随便你,你去发吧。”夏淮无所谓地笑笑,“发到GV网站上还是其他地方都随便你,赚钱了别忘了跟我分红就行。” “你能不能要点脸,我恨死你这个云淡风轻的样子了!”周子川猛地反过身把夏淮压在车门上,几乎跟他脸贴着脸,声音低狠,“凭什么每次出事你都能全身而退,你凭什么!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你不要,那就别怪我把事情做绝!” 周子川走了。夏淮实在搞不明白他闹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报复他吗?可他明确说了他不在乎。想把梁聿弄下去?那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更不在乎了。 而且梁聿自己也不会在乎吧,且不说他不差钱,单就这个职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似乎也碍不着谁吧。 夏淮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音频的事告诉梁聿,至少让他能有所准备。可是直到下午闭幕式结束他都没有露面,电话也打不通。夏淮没多想,只当他又在忙,准备等他回电话的时候再说。 几天过去,梁聿的电话没等到,楚岚月的电话倒是先来了,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收拾行李准备出国。 他毫不意外,淡淡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机票。 “航班信息发你了,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了,到了那边好好玩。” 夏淮笑了,最后这句话说的简直像“到了那边好好改造”。挂了电话他打开手机一看,好家伙,离起飞时间还有三个小时,还整理行李呢,洗个澡就得出发。他索性轻装上阵,揣齐证件带好手机,连个包都没背就开车走了。 到达机场后,他毫不意外的看见夏执明和楚岚月。楚岚月迎上来,抱了他一下,嘴上念叨着:“就知道你不会带行李,必备的都给准备好了,一会儿去办托运。” 他拍了拍她,说你也得给我时间准备啊。 楚岚月没理,继续说自己的:“到了那边记得每天给妈妈打电话,视频最好,我们有时间就去看你,吃的用的别苦着自己,钱不够了一定要跟妈妈说。” “行了行了,又不是见不着了,”夏执明看不下去了,把他们拉开,“箱子给你,自己去办吧,我们回去了。” 说实在的,虽然他心里对父母的掌控欲有诸多不满,但真的脱离又难免茫然。他像一个被关了很多年之后刑满释放的犯人,在面对全新的生活环境时充满好奇,但又小心翼翼。 身上的枷锁消失了,心里的枷锁还没有。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他想。 飞机起飞的前一刻,夏淮还在等梁聿的电话,直到空乘来催促他开启飞行模式,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梁聿的电话了。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实在难熬,电影挑挑选选打开过好几部,没有一部看的下去,音乐更是一秒钟都不想听。辗转反侧不知多久,依旧毫无睡意,他点了杯酒一口灌下去,静静地等待酒劲上来。 迷迷糊糊间,他觉得这款酒有些熟悉,梁聿好像给他喝过,在某一次事后。想起梁聿,他有点生气,这都几天了,消息不回电话不接,人间蒸发了一样。梁聿知道他出国了吗,以他的德行不会直接追到国外来吧?哦,他来不了,他的护照不在自己手里。 夏淮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然后终于进入梦乡。 …… 飞机要降落了,空乘温柔地把他叫醒,他懵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习惯性拿起手机看消息,才想起来手机是飞行模式不会有消息。 他重重呼了一口气,飞机上上下下地颠簸,他随之晃动,像一根飘浮的羽毛,落到哪里算哪里。 落地后,周围响起各种手机消息的提示音,此起彼伏,而他的手机静悄悄的,像是死了一样。他先给楚岚月发了个消息,随后打开梁聿的对话框,确认到底是手机死了还是人死了。 很好,确认完毕,是人死了。 他强忍住拉黑的冲动,收起手机下机,都快走到出站口了突然想起来还有行李没拿,暗骂一声又拐回去取行李。 开上车出机场的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独自一人的自由生活终于开启。在这里,他可以选择提升自己,也可以选择花天酒地,天高皇帝远,能管得住他的只有他自己。 第21章 重逢 夏淮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待了几个月,梁聿依旧毫无音讯,不过他也已经从最初的略有惦记到逐渐淡忘这号人物了。因为他最近正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Bram打得火热。 如果不是某天他给楚岚月打电话时,她无意间说起来梁聿,他恐怕真的要把这个人抛之脑后了。 楚岚月:“我听你爸说,小梁被撤职了。” 夏淮此时正躺在Bram的腿上玩他的裤绳,闻言顿了一下,状似随意地问道:“哦,他干什么了?” 楚岚月:“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说是他滥用职权,而且作风有问题。” 他不免想到很早之前周子川给他放的那段音频,是因为那个吗?但他也没法问的太细,只能说:“没事,他家有钱,不差这一官半职的。” 楚岚月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他家有钱的?” “我……”停了几秒后,他胡诌一个理由,“我看他穿那衣服都挺贵的,应该不差钱。” 楚岚月似是信了,嘱咐他几句后挂了电话。 夏淮心不在焉地转手机,Bram跟他说好几句话他都没理。过了一会儿忽然坐起身,打开那个很久没点开过的对话框。 他喜欢删对话框,聊天记录早就空空如也,朋友圈也变成了一条横线。垂着头打了半天字,打完了删删完了打,最后一条也没发出去。 有什么好问的呢。 “你怎么了?”——他已经知道怎么了。 “你没事吧?”——这都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去问不合适。 “你还好吗?”——那么有钱,能有什么不好的。 无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收起手机。 这天的事仿佛一粒投入大海的小石子,都还没掀起波澜就被吞噬了,基本上没给夏淮平静的生活带来起伏。倒是Bram,时不时就要提一嘴问一句的,但夏淮不予回应,他也就不再瞎闹。 两个人稳定同居了一年多,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Bram突然向夏淮求婚了。 对于夏淮来说,他从没有动过和Bram结婚的心思,或者说,和司玄分手后他就再也没实打实地动过真感情。他始终没能彻底走出那段感情,甚至有种感觉,他可能要在阴影下苟活一辈子。 他无法自己给自己安全感,更遑论从感情中获得安全感。 夏淮看着Bram精心布置的场地愣了很久。 这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爱的人单膝跪地向他求婚,在他们温馨的家里,没有亲朋好友,没有见证者,只有他们两个。戒指的光芒把他刺激出眼泪,随即被对方轻柔的吻去…… “Bram,对不起。” Bram没有多意外,平静的站起身把戒指拿出来,卡在夏淮扎起的一绺头发上做装饰:“没关系,但是如果你准备好了,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夏淮不敢抬眼看他,垂着眼点了点头。 生活就是由无数插曲组成的,过了一个,又会有下一个,不可能永远平静。 到国外的第二年,夏淮的心理问题有了很大的改善。可老天偏偏不想让他好过似的,给他投下了一枚炸弹。 国外的这套房子是他爸妈置办的,因此他们有房子钥匙。 但夏淮不知道。他是在他爸妈开门进来的时候才知道的,彼时他正被Bram压在沙发上。 父母开门进来的时候,他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竟然毫无波澜,就像一潭死水。Bram很投入,完全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了,直到夏淮推了推他:“你先停一下,我爸妈来了。” Bram愣了一下,怪叫着跑了。夏淮套上T恤和短裤,坐在沙发上等他们开口。 楚岚月声音颤抖,指着他说:“我们送你出来不是让你干这些的。” 夏淮:“我也可以回去。” 楚岚月厉声道:“回去干什么?找梁聿吗!” 他不知道楚岚月是怎么知道他跟梁聿有一腿的,可能是录音,也可能是别的什么。都无所谓了,现场直播他都没怕,还能怕这些吗。他有些疲惫的说:“我没有……” “没有什么?”楚岚月尖锐的嗓音打断他,声音几乎要把耳膜刺穿,“我好吃好喝地伺候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去当同性恋的! “夏淮我告诉你,你不把这毛病给我改好了,这辈子都别想回国,我丢不起那个人! “从现在开始,你每个月换一个国家,我每个月都会来盯你几天,直到你好了。” 夏淮可以说是毫不意外。Bram走了,楚岚月一直盯着他,他无法跟Bram告别,只能沉默地收拾行李,等待父母通知他航班信息。 不得不说他们的效率着实很高,第二天他就再次踏上了去往陌生国度的飞机。 *** 夏淮再次回国是三年后。回国的原因当然不是如楚岚月所说治好了同性恋,而是他的外公病危,想临走前再看他一眼。 在回国的航班上,他看到了一个人,背影很眼熟,但不敢认。同时为了避免自己被对方认出,他用衣服蒙着头睡了一路,导致下飞机的时候浑浑噩噩,完全忘了这茬儿。 走到行李转盘处时,那里只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大衣,身形挺拔,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人仿佛有所感应似的同时回头,俩人视线交错。 夏淮第一时间就移开眼,那人也很快收回目光,重新望向行李转盘。 传送带开始运转,如同命运的齿轮,旋转数圈后让他们再次碰到一起。 周围的人渐渐多起来,他们来的最早,行李却出来的最晚,直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两人的行李才一前一后的被送出来。 夏淮特意多等了一会儿,想让对方拿了先走。可对方好像也是这么想的,两个人僵持半天,最终还是夏淮先走过去。 “你回国就这么点东西?”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夏淮恍惚了一下,行李就被声音的主人拎下来了。 “待几天就走。”他接过行李,低头道谢。 “你准备在国外定居?” “可能吧。”他胡乱地回答,然后仓促离开,“我先走了,再见。” 本以为几天的时间他们应该不会再有机会碰面,怎知天不遂人愿。 回国的这段时间夏淮基本都在医院。其一是他的外公时间不多了,随时有可能撒手人寰,他想在有限的时间里跟外公多待一会儿。 其二是他得了一种没法跟楚岚月共处一室的病。这几年每次她去国外找他的时候,他都会心悸、冒汗、紧张,生理性反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楚岚月确实成功阻止他谈恋爱了,因为他每个月都在焦虑中度过,完全没有心思想别的。 外公走的那天,天气很冷,外公却在他耳边留下了足以温暖他一生的话: “夏淮,我知道你过的不顺心,这段时间待在我这里也是想找一个避风港,现在外公要走了,你不用怕,大胆去做你想做的事,外公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保佑你。” 夏淮什么话都没说,双眼通红地握着外公的手,死咬下唇不肯流下一滴眼泪。 这些天前来悼念的人很多,梁聿也来了。他一开始没注意,只是机械地完成流程,直到梁聿走到他跟前:“聊聊?” 他看了一眼楚岚月,她正在跟人说话,没注意到他这边。他带着梁聿走到偏一点的地方,说:“你有事快点说,我不能离开太久。” “你当年为什么出国?” 夏淮笑了一下:“我以为你知道。” “因为我吗?” 夏淮神色不明地看他一眼:“你想多了。” “你可能不知道,有一次咱俩在你的工作室,你爸妈突然来了。” 他当然记得,他就是那天跟家里出柜的。夏淮皱眉问道:“然后呢?” “然后你妈来找我了,可能是作为母亲的第六感吧,她问我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了。”梁聿低头点了一支烟,在朦胧的烟雾后面继续说道,“在隐瞒和坦白中,我选择了沉默。 “因为我想问问你,夏淮,我们在一起了吗?或者说,我们在一起过吗?” 两个人在无言中对望。 这是回国以后夏淮头一次认真看他,他变了很多。斯文败类的感觉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眉眼中藏匿着的深沉。和他独处时特有的混不吝也消失殆尽,换上了一副看不出喜怒的表情。 “我……”夏淮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楚岚月给他打的。他冲梁聿晃了晃手机,“我得回去了。” 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才发现,他们的关系好像已经连陌生人都不如了,见面该有的礼貌性问候都没有。 比如问一下梁聿现在在做什么工作,那天为什么会在机场偶遇,是出国旅游了吗…… 楚岚月又在给他打电话了。其实夏淮就站在门外,但不想推门进去。他站了一会儿,手机铃声依然在响,在恼人的BGM下,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并不是真的想跟梁聿互相问候,只是因为那些问题关乎于梁聿,他想知道关于梁聿的一切,仅此而已。 铃声戛然而止,他打开通讯录拨了一个电话。 没等多久,那头很快接起来,背景音略带嘈杂。 “喂?”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怎么听怎么像清纯男大。 夏淮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备注,带着疑惑开口:“你好,我找梁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