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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 新婚夜,血染嫁衣

作者:盐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一章新婚夜,血染嫁衣


    法租界霞飞路尽头,矗立着一座融合了巴洛克式繁复与江南园林雅致的巨大宅邸——陈家花园。今夜,这里本该是上海滩最耀眼的所在。大红绸缎从高耸的雕花铁门一路铺展至灯火通明的洋楼正厅,蜿蜒如血河。无数琉璃宫灯悬挂在回廊、树梢,将整座花园映照得亮如白昼,却也透出一种人造的、近乎浮夸的喧嚣。空气中弥漫着名贵香水、雪茄烟雾、酒气与食物馥郁的混合气味,宾客的谈笑声、杯盏碰撞声、留声机里悠扬的爵士乐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将这座宅邸包裹在纸醉金迷的幻梦里。


    新郎陈世麟,租界首富陈万山的独子,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合体的白色西式礼服,胸襟上别着硕大的钻石襟花,端着水晶香槟杯,被一群同样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簇拥在花园中央的喷泉旁。他脸上挂着得体的、训练有素的微笑,眼神却有些飘忽,时不时掠过攒动的人头,投向二楼那扇被厚重猩红色天鹅绒窗帘严密遮挡的新房窗户。


    窗户紧闭,一丝光也透不出来。与楼下喧嚣鼎沸的喜庆格格不入,那扇窗像一只沉默而警惕的眼睛,冷冷地俯视着这场盛宴。


    “世麟兄,**一刻值千金啊!”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挤眉弄眼地用手肘撞了撞陈世麟,引来周围一片暧昧的哄笑。


    陈世麟扯了扯嘴角,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越来越强烈的烦躁。他并非对那位新娶的、家世显赫的富商千金毫无感觉,只是…那扇紧闭的窗,那过于安静的所在,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新娘子是出了名的活泼外向,绝不该在新婚夜如此沉寂。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突兀、极其尖锐的女性嘶叫,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猛地刺破了花园里所有的喧哗与音乐!


    那声音短促、凄厉,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恐,仿佛看到了地狱之门在眼前洞开!叫声的来源,正是二楼那间被严密遮挡的新房!


    一瞬间,所有的谈笑声、音乐声戛然而止。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喷泉的水流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在骤然降临的死寂中变得异常清晰,又异常诡异。数百道目光,带着茫然、惊愕、探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齐刷刷地转向那扇猩红色的窗户。


    陈世麟手中的水晶杯“啪”地一声摔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碎裂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他脸色煞白,顾不得溅湿的裤脚,推开挡在身前的人,拔腿就朝洋楼内冲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怎么回事?”


    “谁在叫?”


    “好像是新房那边……”


    窃窃私语如同瘟疫般在凝固的人群中蔓延开,最初的震惊迅速被一种混杂着好奇、惊惧和某种阴暗期待的情绪取代。几个反应快的男宾也紧跟着陈世麟冲了进去。


    通往二楼的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旋转楼梯上,一个穿着佣人服饰的中年妇人瘫坐在台阶上,浑身筛糠般抖动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一根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指,死死地指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贴着巨大金色“囍”字的雕花木门。


    门缝底下,一道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正缓缓地、无声地洇了出来,在米白色的地毯上蔓延开一小片触目惊心的污迹。


    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新房内原本浓郁的玫瑰熏香,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里飘散出来。


    陈世麟冲到门前,那刺目的猩红让他眼前发黑。他颤抖着手去拧那黄铜门把手。门,竟是从里面反锁的!


    “让开!” 一个身材魁梧的宾客冲上前,狠狠一脚踹在门锁附近!


    “砰!” 一声闷响。厚重的木门应声弹开,重重撞在里面的墙壁上。


    门内的一切,如同地狱绘卷般毫无遮掩地展现在冲进来的众人眼前。


    首先攫住所有人呼吸的,是那铺天盖地的红。猩红的锦缎婚床,猩红的鸳鸯被褥,猩红的流苏帐幔……整个房间被布置成一个巨大的、喜庆的红色牢笼。然而此刻,这喜庆的红,却被另一种更为粘稠、更为不祥的深红所玷污、所覆盖。


    大床上,新娘子穿着极其精美繁复的龙凤褂裙,头戴沉重的纯金凤冠,珠帘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并非躺在床上,而是以一种极其诡异、极其扭曲的姿态,直挺挺地跪在床沿!


    身体前倾,双手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交叠按在铺着大红绸缎的床沿上,像是某种古老而神秘的跪拜礼。沉重的凤冠因为身体的倾斜而微微歪斜,几缕乌黑的发丝从珠帘缝隙中垂落下来。


    致命的伤口暴露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下——在那白皙纤细的颈项左侧,一道深可见骨的创口狰狞地张开着!伤口边缘极不规整,皮肉外翻,仿佛被某种极其粗粝的、带着锯齿的凶器狠狠撕开!暗红色的血液如同粘稠的浆液,从这恐怖的裂口中汩汩涌出,浸透了昂贵的金丝绣花立领,顺着跪姿的身体流淌下来,在她身下那象征着“囍气临门”的锦缎上,洇开一大片不断扩大的、令人作呕的暗黑沼泽。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尚未散尽的玫瑰熏香,形成一股甜腻的、令人窒息的气息,充斥了整个空间。


    但这还不是全部。


    在那跪拜的新娘尸体周围,散落着几张巴掌大小的黄色符纸。符纸的质地粗糙,像是廉价草纸,上面用浓稠得近乎发黑的暗红色颜料,绘制着扭曲盘结、充满邪异力量的诡异符号!那符号的线条狂乱而精准,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非人的冷静。此刻,这些符纸有几张已经被喷溅的、尚未完全凝固的鲜血浸染,猩红的液体在黄色的纸面上晕开,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将那本就邪异的符咒衬托得更加触目惊心!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新娘那交叠按在床沿、沾满了自己鲜血的双手下方,也压着一张同样的黄符。鲜血正从她的指缝间渗出,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浸染着符纸上那尚未被完全覆盖的、扭曲的线条。


    仿佛一场未完成的、以生命为祭品的恐怖仪式。


    “啊——!!!” 短暂的死寂后,不知是哪个女宾发出了第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人群积压的恐惧!呕吐声、惊呼声、推搡跌倒声、歇斯底里的哭嚎声……混乱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这间精心布置的婚房。华丽的喜堂,彻底沦为血腥的屠场。


    陈世麟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那具穿着嫁衣、以诡异姿态跪拜在血泊中的新娘,看着那狰狞的伤口,看着满地染血的黄符……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瘫跪在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滚动,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无意识的、野兽般的嗬嗬声从喉咙深处挤出。


    “鬼……鬼新娘索命啊!” 一个尖锐颤抖的声音在混乱的人群中响起,如同投下了一颗炸弹。


    “是那个传说!那个被负心汉害死的新娘!她回来索命了!”


    “诅咒!这是诅咒!”


    “黄符!是鬼画符!”


    恐慌如同瘟疫,从这间血腥的新房迅速蔓延至整个花园,又顺着无数宾客惊恐逃离的脚步和歇斯底里的描述,如同插上了翅膀,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飞遍了整个上海滩!


    ——


    晨曦微露,驱不散法租界麦兰捕房内几乎凝固的压抑空气。空气中残留着劣质烟草、隔夜茶水、汗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混合的浑浊气味。探员们个个顶着黑眼圈,脸色憔悴,眼神里交织着疲惫、惊悸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昨夜陈家花园的惨案,如同一块巨大的、沾满血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捕房总探长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里面隐隐传来暴躁的咆哮和拍桌子的声音,显然来自那位顶着巨大压力的洋人总探长。门外走廊上,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华捕垂头丧气地站着,烟头扔了一地。一个年轻探员拿着刚印出来、还散发着油墨味的报纸,手抖得厉害。报纸头版用巨大加粗的黑体字印着耸人听闻的标题:


    【租界惊魂!首富千金新婚夜惨死绣床!鬼新娘符咒索命?】


    【血染喜堂,是情杀?仇杀?还是……厉鬼复仇?!】


    下面配着一张模糊不清、但依然能看出新房一片狼藉和地上暗色污迹的照片,旁边还煞有介事地印着一个手绘的、扭曲的符咒图案,旁边打着巨大的问号。


    “妈的,” 一个胡子拉碴的老探员狠狠啐了一口,烦躁地抓了抓油腻的头发,“这帮记者,唯恐天下不乱!‘鬼新娘’?索命?写得跟亲眼看见似的!这下好了,整个租界都炸锅了!上头快把总探长的办公桌拍烂了!”


    “老张,现场……真有那东西?” 年轻探员咽了口唾沫,声音发紧,指了指报纸上那个手绘的符咒。


    老探员脸色更难看了,眼神里带着后怕:“何止有!满地都是!黄纸,红得发黑画的鬼画符!沾着血!那新娘子……跪在床上,脖子被撕开个大口子……那样子……” 他打了个寒噤,说不下去了,只是用力吸了口烟,仿佛要驱散那萦绕不散的恐怖画面。


    “技术科那边怎么说?” 另一个探员凑过来,压低声音问。


    “能怎么说?屁都没验出来!” 老探员没好气地说,“凶器?没找到!指纹?全是乱的!脚印?宾客踩得一塌糊涂!那些黄符纸,就是最普通的草纸,满大街都是!那上面的红颜料……倒是验出来点东西,朱砂混着……”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混着人血!但具体是谁的,还得等……等那位来了才能细看。”


    提到“那位”,年轻探员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苏小姐?她……她会来吗?这种场面……” 他想起昨夜新房那地狱般的景象,自己一个大男人都吐了好几回,那位留洋回来的娇小姐法医,能受得了?


    “不来也得来!” 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拉开,一个身材矮胖、头发稀疏、穿着皱巴巴西装的洋人总探长约翰逊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他脸色涨红,眼珠子里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未眠且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声音嘶哑地咆哮着,“整个租界的眼睛都盯着我们!那些该死的报纸!那些该死的流言!再不拿出点东西,我们全都得滚蛋!” 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走廊上噤若寒蝉的华捕们,最后落在老探员身上,“张!那个姓苏的法医呢?!人呢?!打电话去催!用最快的速度把她给我弄到陈家去!现在!立刻!马上!”


    “是!总探长!” 老张一个激灵,立刻扔掉烟头,小跑着冲向电话机。心里却暗暗叫苦,那位苏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冷面冷心,背景又硬得很,用这种命令的口吻去“请”?他几乎能想象到对方隔着电话线投过来的冰冷目光了。


    ——


    苏家西偏院那间小小的“实验室”里,窗户敞开着,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园中草木的清新气息涌进来,冲淡了消毒水和福尔马林的味道。阳光透过窗棂,在橡木大桌和排列整齐的玻璃器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清月已经换下了昨夜那身月白旗袍,穿着一套剪裁利落的深灰色细条纹三件套西装,长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绾成一个圆髻。她正站在桌前,低着头,专注地凝视着面前摊开的一份德文病理学报告。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支银色的钢笔,笔尖在纸页上流畅地移动,偶尔停下来,在旁边的空白处写下几行娟秀却有力的批注。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侧脸线条冷静而专注,仿佛昨夜祠堂的逼迫、凝固的怀表、租界方向那诡异的红光和巨响,都已被强行隔绝在这片属于理性与秩序的空间之外。


    桌上,那枚黄铜怀表依旧静静躺在昨夜的位置。秒针依旧死死钉在“XII”上,像一个顽固的疮疤。苏清月的目光偶尔掠过它,眼底深处冰封的湖面会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叮铃铃——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实验室的宁静,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急促。


    苏清月握笔的手微微一顿。笔尖在纸页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墨点。她没有立刻去接,只是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投向窗台上那部黑色的老式手摇电话机。铃声固执地响着,一声紧过一声,如同催命的符咒。


    她放下钢笔,盖好笔帽,动作不疾不徐。然后才绕过桌子,走到窗边,拿起听筒。


    “喂。” 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清冷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焦急万分、甚至带着点惶恐的男声,语速极快:“苏小姐!苏小姐!我是麦兰捕房的老张!谢天谢地您在家!出大事了!天大的事!租界首富陈万山的千金,昨夜在新婚洞房里……被人杀了!死状……死状太惨了!现场……现场还发现了邪门的符咒!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是‘鬼新娘’索命!总探长……总探长他急疯了!命令……命令您务必立刻、马上赶到陈家花园现场!协助勘验!十万火急啊苏小姐!”


    电话那头的声音如同爆豆子,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巨大的恐慌和压力,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那头的混乱和焦头烂额。


    苏清月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握着听筒的指尖,因为微微用力而显得有些泛白。昨夜那声沉闷的巨响,那片妖异的红光,那股混合着硫磺与焦肉的恶臭……瞬间无比清晰地回涌上来。心脏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跳动了一下。


    第一个牺牲者……果然出现了。


    而且,是以如此轰动、如此诡异的方式。


    “符咒?” 苏清月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职业性的淡漠,“什么样的符咒?”


    “黄纸!红色的鬼画符!画得歪歪扭扭,看着就瘆人!满地都是!还沾着血!” 老张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苏小姐,您快来吧!这案子邪门得很!再拖下去,我们捕房就要被唾沫星子淹死了!总探长说了,务必要快!”


    苏清月沉默了几秒。窗外的阳光落在她深灰色的西装外套上,映出一点冷硬的光泽。她垂眸,视线再次落回桌面上那枚黄铜怀表。凝固的秒针,像一个永恒的坐标,钉死在她被迫接受婚约的那一刻。


    她的婚期,就在七天后。


    而昨夜惨死的新娘,身份是租界首富千金,刚刚嫁入豪门。


    一种冰冷而清晰的预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她的神经末梢。


    “知道了。” 她对着听筒,声音清晰而冷静,听不出任何波澜,“地址。我二十分钟内到。”


    不等对方再说什么,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听筒放回机座的轻微“咔哒”声,在骤然安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苏清月转过身,没有再看那枚怀表。她径直走到墙角的衣帽架旁,取下挂在那里的一件深卡其色风衣,利落地穿上。风衣剪裁挺括,衬得她身形愈发颀长挺拔。


    然后,她走向那个放在墙角、材质坚固、形似小型手提箱的黑色皮匣。这是她的法医勘察箱。她蹲下身,熟练地打开搭扣。箱盖掀开,露出里面排列得一丝不苟的工具:闪着寒光的各式解剖刀、镊子、探针、骨剪、量尺、盛放样本的玻璃瓶罐、福尔马林溶液、酒精灯、强光手电……冰冷的金属与玻璃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如同战士出征前擦拭的兵器。


    她的目光在这些工具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那柄她最常用的柳叶形解剖刀上。薄如蝉翼的刀锋,锐利得能切开最微小的秘密。


    指尖拂过冰凉的刀柄,那熟悉的触感带来一种奇异的镇定。她伸出手,稳稳地握住了它,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属于真相的重量。随即,她“啪”地一声合上了勘察箱的盖子,锁扣发出清脆的声响。


    拎起勘察箱,苏清月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晨光。那光芒温暖,却无法穿透她眼底凝结的冰层。她转身,推开实验室的门,脚步没有丝毫迟疑,径直朝着苏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月白色的旗袍被深灰的西装和卡其色的风衣取代,孤绝的流光化作一道冷静而锐利的锋芒。她穿过回廊,清晨的微风拂过她一丝不苟的发髻。值早的仆人看到她的装束和手中那标志性的黑箱子,都敬畏地低下头,远远避开。


    苏府那扇象征着深宅大院、重重枷锁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门外,租界清晨的喧嚣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躁动扑面而来。报童声嘶力竭的叫卖声隐隐传来:“号外!号外!陈家花园血案!鬼新娘索命!黄符惊现!”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那场盛大婚礼残留的、被血腥彻底玷污的喜庆余烬,以及一种无形无质、却令人心头发紧的恐慌气息。


    苏清月迈步,跨出了苏家高高的门槛。阳光落在她身上,在身后投下一道笔直而坚定的阴影。她抬手,拦下一辆路过的黄包车。


    “霞飞路,陈家花园。”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地点。


    车夫显然也听闻了昨夜骇人听闻的消息,听到这个地址,脸色瞬间白了白,敬畏又恐惧地看了一眼这位气质冰冷、拎着奇怪黑箱子的年轻小姐,不敢多问,连忙调转车头。


    黄包车在租界清晨的街道上奔跑起来。苏清月端坐在车上,目光平视前方。风衣的衣摆被风吹起一角。她放在膝上的手,隔着风衣的口袋布料,紧紧握着那柄柳叶刀的刀柄。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布料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锋利。


    解剖刀不会骗人。


    真相不会骗人。


    无论那真相,披着怎样“鬼新娘”的恐怖外衣,散发着怎样令人作呕的邪异熏香,或者……与她苏家那尊深藏的狰狞神像,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都要将它,从这混沌血腥的迷障中,一刀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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