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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结束

作者:木枝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回到教室时,离下午上课还有一段慵懒的自习和午休时光。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整齐的桌椅上投下斜长的、寂静的光影。教室里人迹稀疏,只有几个伏案小憩或埋头苦读的身影,空气里浮动着尘埃,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江浅觉刚在自己的位置落座,旁边就传来椅子被轻轻拉开的声响。效星楠也回来了。他坐下,视线没有偏移半分,径直从桌兜里抽出一本厚重的物理习题,翻开,笔尖落在纸页上,发出沙沙的、有节奏的轻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静谧,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遥远模糊、如同背景白噪音般的蝉鸣。江浅觉拿出上午的英语课本,也低头翻看。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三八线”似乎依旧森严壁垒,却又被这午后慵懒的倦意和无声的宁静悄然晕染,边界变得模糊而暧昧。


    她没有刻意去看他,感官却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他翻页时细微的纸张摩擦声,他偶尔笔尖停顿、陷入思考时那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变化。他身上那股清爽的薄荷味气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像无形的丝线。


    时间在这份安静的并行中,悄然滑走。


    下午的生物课,江浅觉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了许欢冉口中那位刘老师——刘林勤。


    刘老师约莫四十多岁,身材微丰,一头羊毛卷,身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浅灰色套装,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她踏上讲台,眼神扫过全班,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冷凝气场。声音不高,语速偏快,吐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金属质感的干练。


    “课代表是哪位?”她将教材放在讲台上,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视下方。


    江浅觉站起身:“老师,是我。江浅觉。”


    刘林勤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两秒,推了推眼镜,微微颔首:“嗯。下课跟我来办公室一趟,交代一下收作业的格式和具体要求。”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好的,老师。”江浅觉应下,平静落座。


    整堂课,刘林勤讲课逻辑缜密,知识点梳理得条理分明,但确实如许欢冉所言,她提问时,目光掠过前排几个男生时,似乎会多停留零点几秒,眼神里那层审视的寒冰也仿佛融化了一丝丝暖意。而当后排一个女生小声回答问题,因紧张而显得迟疑时,她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语气里瞬间掺进一丝冰碴:“思路要清晰!声音大点!蚊子哼哼给谁听?


    江浅觉垂下眼睫,笔尖在课本空白处利落地记下重点。许欢冉在后面偷偷戳了戳她的肩膀,偷偷做了个“你看吧”的夸张口型。


    江浅觉没回应,只是笔尖在纸上极轻微地一顿。她并不在意老师对谁更温和,只要交办的事情清晰明确、按部就班完成就好。任何额外的情绪,都是冗余。


    下课铃响,刘林勤果然点了名:“江浅觉,跟我来。”


    江浅觉拿起笔记本,起身跟上。走出教室时,她能感觉到许欢冉担忧的目光粘在背上,还有旁边那道……似乎也短暂停留在她背影上的、存在感极强的视线。她脊背挺得更直了些,步履平稳,像一株行走的小白杨,无声地跟在刘老师身后。


    教研楼六楼东头最里面,“物理组”的牌子赫然在目。江浅觉心下了然,隔壁就是生物组了。刘林勤推开生物组的门,里面空间不小,几张办公桌错落分布。她径直走到靠窗那张光线最好的桌子坐下。


    “坐。”她指了指桌前的椅子,一个字,指令明确。


    江浅觉依言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目光平静地迎向老师。


    刘林勤从抽屉里拿出一打表格和一张打印纸:“这打是作业登记表。除试卷外,每次作业,你负责检查,不必上交。没有按时完成的,在登记表上标注清楚。没有完成的,名字圈出来,当天放学前把名单给我。”语速依旧快得像倒豆子,条理清晰,没有半个废字,“并且,你要额外给我制成一个座位表,标清楚名字和学号。”


    江浅觉仔细听着,点头:“好的。”


    “这是本周的作业要求。”刘林勤把打印纸推过来,“重点部分我划出来了,你回去抄在黑板上。另外,”她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的重量落在江浅觉脸上,“我们班进度快,习题册的答案本在这里,需要每次检查完作业会统一发下去订正。下一次上课我会把它带到教室,你负责保管好答案本,别弄丢了。明白?”


    “明白,老师。”江浅觉接过表格和作业要求纸,指尖触感微凉。


    “嗯,”刘林勤似乎对她的干脆利落还算满意,紧绷的嘴角线条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丝,“暂时就这些。有不明白的再来问。去吧。”


    “谢谢老师。”江浅觉站起身,微微颔首,拿着东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走廊的空气带着阳光晒透后的暖意,比办公室的冷凝松快许多。江浅觉不着痕迹地轻轻舒了口气。这位刘老师气场迫人,要求严苛,但交代事情直截了当、条理分明,反而让她觉得省心——一个清晰的框架,总好过一团模糊的混沌。按规矩办事,界限分明,是她擅长且舒适的状态。


    她回到教室时,正值课间。教室里的喧闹如同解冻的春水,瞬间涌起。许欢冉立刻像只小兔子般蹦过来:“怎么样怎么样?刘老师没给你下马威吧?”


    “没有。”江浅觉把作业要求纸铺在桌上,言简意赅,“交代了检查作业格式和保管答案本。”


    “保管答案本?!”许欢冉眼睛“唰”地亮了,压低的嗓音里满是兴奋,“哇哦!浅浅你这是手握‘武林秘籍’啊!多少人眼巴巴盯着呢!”


    “很麻烦。”江浅觉眼皮都没抬,走上讲台拿了根粉笔,在黑板最右侧预留的位置布置今日作业,笔尖流畅,字迹娟秀工整。


    许欢冉吐吐舌头,又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分享秘密的意味:“哎,你刚走,效星楠好像还往门口看了一眼呢,就一眼,贼快。”


    江浅觉抄写的手没有丝毫停顿,笔尖在黑板上划出沙沙的轻响:“哦。”


    她的反应平淡得如同白水,许欢冉满腔的八卦热情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悻悻地坐了回去,小声嘟囔:“没劲。”


    下午剩下的时间在课程表的齿轮转动中平稳滑过。放学的铃声如同解放的号角,教室里瞬间陷入一片兵荒马乱。空气里弥漫着书本纸张和粉笔灰混合的味道,以及一种放学特有的、松快的躁动。


    “浅浅,饿死啦!”许欢冉几乎是铃声刚落就弹了起来,一边手忙脚乱地把书本塞进桌兜,一边夸张地揉着肚子,“走走走,今天食堂抢饭去!听说有小炒窗口新菜式!”


    江浅觉不紧不慢地合上笔盖,将摊开的习题册一本本收拢整齐。她抬眼看了看一脸急切的许欢冉,嘴角弯起一丝很淡的笑意:“好。”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晚风带着燥意,吹散了教室里闷了一天的气息,也吹得路边梧桐树叶沙沙作响。通往食堂的路上熙熙攘攘,大多是住宿生,也有像她们一样的外宿生选择在学校解决晚餐。


    “浅浅,你想吃什么?”许欢冉挽着江浅觉的胳膊,脚步轻快,“我想试试那个新出的糖醋小排!还有冬瓜排骨汤!”


    “我都行。”江浅觉的目光掠过食堂门口明亮的灯光和攒动的人头,语气平和,“看你。”


    “行,你占座!我去冲锋!”许欢冉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架势,松开江浅觉的手臂,像条灵活的小鱼,瞬间就“游”进了喧闹的食堂大门,朝着香气四溢的窗口奋力挤去。


    江浅觉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不一会儿,许欢冉端着两个堆得满满的餐盘,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回来了。她把其中一个放到江浅觉面前:“喏,你的!”


    江浅觉拿起筷子:“谢谢。”


    “客气啥!”许欢冉在她对面坐下,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鸡块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唔…还行!就是没抢到糖醋小排有点遗憾……”她一边吃,一边开启了话匣子,“对了,叶灿嘉!她刚才发消息给我,说在食堂旁边的便利店买关东煮呢!她说室友好像都挺有意思的,有个女生特别爱看漫画,床铺贴满了海报!”


    江浅觉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表示在听。许欢冉分享着叶灿嘉的见闻,描绘着宿舍楼里的趣事,语气里充满了对新环境和新朋友的好奇与接纳。食堂的灯光落在她生动的眉眼上,暖融融的。


    “感觉叶灿嘉性格真的好好,”许欢冉感叹道,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直爽又热心,昨天帮我铺床,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而且她说话特别有意思,一点不扭捏。”


    “嗯,是挺利落。”江浅觉赞同道,想起中午在馄饨店叶灿嘉挥手告别的干脆背影。


    “不过……”许欢冉话音顿住,小心翼翼地觑着江浅觉的神色,声音又放轻软了几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浅浅,你……下午在教室,和效星楠……好像……”她斟酌着字眼,指尖无意识地绕着汤匙,“就……像以前那样,说话了?”


    江浅觉咀嚼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凝滞了半瞬。


    食堂里鼎沸的人声、碗碟碰撞的脆响,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模糊成一片遥远的背景音。


    她垂着眼睫,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指尖微凉地端起手边的汤碗。温热的冬瓜汤滑入喉咙,熨帖地暖着食道,也仿佛在梳理着胸腔里那点细微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下午那短暂的接触,几句不咸不淡的话,空气里漂浮的,是比陌生人更熟稔,却又比朋友更疏离的尴尬。


    “没必要僵着。”她开口,声音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目光落在汤碗里漂浮的几粒葱花上。


    “没必要僵着……”许欢冉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天天板着脸多累啊。不过,”她狡黠地眨眨眼,“我看周祁倒是挺高兴的,巴不得你们赶紧‘破冰’呢,他好热闹。”


    江浅觉没应声。


    她只是又低头,小口地啜饮着碗里的汤。温热的汤水带着冬瓜的清甜滑过喉咙,暖意蔓延,却驱不散心尖那点微凉的涩意。许欢冉的关心,周祁那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她都懂。


    可是,她和效星楠之间横亘的东西,哪里是简单的“僵着”或者“破冰”就能一笔勾销?


    那是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隔阂,是各自棱角碰撞后留下的细碎划痕,是心照不宣划下的那道安全线。此刻维持的这点表面平和,更像是一种成年人的体面,一种理智权衡下的、带着距离的共存。


    “快吃吧,”江浅觉岔开话题,用筷子隔空点了点许欢冉面前红油赤酱、香气扑鼻的口水鸡,“你的口水鸡要凉了。”


    许欢冉看着好友沉静的侧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她读不懂的深邃。


    她张了张嘴,最终把更多的好奇咽了回去,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啊!对!我的口水鸡!” 她欢快地夹起一块裹满红油和芝麻的鸡肉,重新扬起笑脸,把话题又扯回了叶灿嘉和宿舍的趣事上。


    江浅觉安静地吃着,偶尔回应一句,大部分时间只是倾听。


    吃完饭,两人在操场上悠荡。太阳快要落山,天边排出一道金红色的光带,像是天公打翻了朱砂盘子,又掺了金箔,沿着云隙流淌开去。


    回到教室时,离晚自习开始还有近半个小时。教室里人不多,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同学,空气里弥漫着课业间隙特有的、被夕阳余温烘烤过的松弛感。江浅觉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刚拿出物理习题册,旁边便传来椅子被拉开的轻响。


    效星楠回来了。


    他坐下,没有多余的寒暄,骨节分明的手径直探入桌斗,也抽出一本习题,翻到折角的那页,笔尖随即落在纸上,发出细密而规律的沙沙声。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三八线”依旧存在,却又被这傍晚的静谧悄然浸润、软化。一时间,空气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间或夹杂着窗外归巢鸟雀零星的啁啾,构成一片令人心安的背景音。


    江浅觉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电路图,感官却清晰地捕捉着身旁的一切:他翻页时纸张细微的摩擦声,笔尖停顿思考时那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变化,以及他身上那股清爽的、若有似无的薄荷气息。这份安静,像温吞的水流漫过紧绷的弦,让她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微妙地松弛了一丝。


    晚自习的铃声准时响起,杨国栋老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步子,腋下夹着本书,手里捧着那个熟悉的保温杯。教室里只有翻书和写字的沙沙声。


    杨老师踱步到讲台后坐下,慢条斯理地旋开保温杯盖,呷了一口,目光平和地扫视着埋头苦读的学生们,没有多余的训话,只留下一句:“有问题随时上来问。”便也低头翻开了自己的书。整个教室陷入一种专注而高效的宁静之中。


    时间在笔尖下悄然流逝。江浅觉正凝神对付一道复杂的力学综合题,思路卡在某个受力分析的节点上。她无意识地咬着下唇内侧,指尖的笔转得飞快,目光胶着在草稿纸上反复涂改的受力图上。


    “这里,”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点微哑的磁性,轻易切断了她的思绪,“斜面对小球的摩擦力方向,反了。”


    江浅觉下意识地抬眼。效星楠并未看她,视线依旧胶着在自己的习题册上,仿佛只是对着空气自语。唯有他握着笔的左手,笔尖精准地点在她草稿纸上那个纠缠不清的受力点上,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他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沿,修长的手指在灯光下投下利落的影子。


    江浅觉顺着他笔尖的方向看去,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道灵光!困扰她的死结瞬间被解开,思路豁然开朗。她没说话,只是迅速拿起笔,按照他指点的方向重新标注了力的方向,流畅地演算下去。


    片刻后,答案清晰地跃然纸上。她放下笔,几不可闻地舒了口气,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瞥向旁边。效星楠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专注地看着自己的书,仿佛刚才那一下不经意的指点只是她的幻觉。只有他握着笔的指尖,在书页边缘极其轻微地敲了一下,节奏快得转瞬即逝。


    江浅觉收回目光,指尖在解开的题目上轻轻点了点,心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不是感激,更像是一种被精准戳中要害、又被及时拉了一把的复杂感。她重新埋首于题海,只是那道无形的“三八线”,似乎又无声地淡化了一点点。


    晚自习临近尾声,教室里的空气有些滞闷。坐在江浅觉后方的许欢冉似乎被一道生物题卡住了,眉头紧锁,几次偷偷瞄向讲台方向,杨老师正沉浸在自己的书里。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碰了碰江浅觉的肩,压低声音问:“浅浅,这道题……上学期的知识点,我有点糊住了,帮我看一眼?”


    江浅觉抬眼,接过许欢冉递过来的习题册,扫了一眼题目,是关于细胞呼吸和能量转换的。她略一思索,便拿起笔,在草稿纸上清晰利落地画出ATP-ADP循环的简图,一边画一边用极低但清晰的声音解释关键步骤和能量转换节点。


    许欢冉凑近了听,眼睛越来越亮,不住地点头:“哦哦!懂了懂了!能量转换的‘开关’在这儿呢!想起来了!”


    就在这时,旁边的效星楠似乎被她们的动静吸引,目光也落了过来,恰好看到江浅觉在草稿纸上画出的简图,胳膊压在桌沿,在灯光的直射下,细小的纹路格外清晰。他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随即,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放下笔,手伸进桌斗里摸索了一下,动作很轻。


    江浅觉刚把习题册还给许欢迎,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就被轻轻推到了她摊开的习题册上方。


    是一支崭新的药膏。


    江浅觉的目光瞬间凝住。


    “中午去药店买的。” 效星楠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气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被晚自习静谧放大的紧绷感。他没有看她,视线落在自己摊开的书页上,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解释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看你手臂晒伤的地方,颜色还不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江浅觉的指尖触到那冰凉的药膏外壳,指尖的凉意似乎一路蔓延到心底。原来中午他和周祁“磨蹭”晚到馄饨店,是去买了这个?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目光落在自己小臂上那几道颜色略浅的新皮痕迹上。喉咙有些发紧,那句习惯性的“不用”在舌尖滚了滚,最终没有出口。


    她垂下眼睫,手指收拢,将那管小小的药膏握进掌心。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带着一种奇异的熨帖感。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随即迅速将药膏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动作快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效星楠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额前垂落的碎发挡住了他的神色。他依旧没有看她,只是重新拿起笔,笔尖落在纸上,沙沙的书写声重新响起,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接触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宣告了一天校园生活的落幕。教室瞬间被收拾书包的声响和桌椅挪动的声音填满。


    许欢冉和叶灿嘉一起回了宿舍。


    江浅觉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背上书包,坐车回家。


    到了小区楼下。


    她摸出门禁卡,正准备刷卡,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清晰,一步一步踩在寂静的夜路上,由远及近。


    江浅觉脚步顿住,没有回头,捏着门禁卡的指尖微微用力。


    脚步声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空气里只剩下晚风穿过枝叶的低语。


    “药膏……” 效星楠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清晰得有些突兀,带着晚风浸润过的微凉质感,尾音似乎有片刻的停顿,“……记得涂。”


    江浅觉握着门禁卡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缓缓转过身。


    效星楠就站在路灯投下的光晕边缘,穿着简单的校服,身形挺拔。暖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也柔和了他眉眼间惯有的那点疏离。他看着她,眼神平静,却又像深潭,藏着太多未明说的情绪。


    “嗯。” 江浅觉终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很轻,却很清晰,“明天涂。” 她没有说谢谢,也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陈述一个决定。


    昏黄的灯光下,效星楠的嘴角似乎又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比在教室里更深、更真切。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只清晰地应了一声:“嗯。”


    那声“嗯”,低沉而笃定,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细微却持久的涟漪。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在暖黄的灯光下对视了短暂的一瞬。空气里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流动、交融。然后,江浅觉转过身,刷开了单元门,身影消失在明亮的门厅里。


    效星楠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门内的光亮。他抬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的后颈,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下午在教室里,她目光扫过时那点微妙的触感。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吹散了他眼底最后一点克制的波澜。他转身,迈开长腿,身影也很快融入了夜色之中。


    楼上,江浅觉推开家门。客厅里只留着一盏暖黄的壁灯,季瑾似乎已经休息了。她换了鞋,轻手轻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书桌上,台灯的光晕柔和地铺开。她放下书包,拿出里面的东西。


    上一支药膏已经被收进了抽屉。


    取出药膏,冰凉的触感贴着掌心。她没有立刻涂,只是握在手里看了片刻。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冰凉的外壳,仿佛能感受到白天阳光的余温,和某人执拗目光留下的重量。


    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像散落的星河。江浅觉轻轻吁出一口气,将那管药膏放在书桌一角,和那本摊开的物理习题册并排。


    一夜无梦。


    到底怎样处理才能让感情进展的更和谐[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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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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