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山!”
伴随着浩然先生的怒吼,稷下学宫建立以来,许久未曾发生的水院掌院和火院掌院的战斗开始了。
水与火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剑法在空地上相遇。
在位阶大典中,姬嘉树曾经见过嬴抱月用水法剑和他父亲相争时的画面。
可是震山先生的水法剑和嬴抱月的水法剑并不相同,浩然先生的火法剑和姬墨的火法剑也并不相同。
震山先生的水法剑更加的纯粹,和嬴抱月融合了各派的剑法不同,他真正将水法的道义运用到了极致。
水利万物而不争。
天上瓢泼的大雨在老人的身边都停下,所有水珠都为他所用。
安静,包容,博大。
浩然先生的火法剑则是纯阳的剑法,受到邪术的影响更有了一种疯癫的味道,疯狂的剑火冲天而起,如地狱烈火一般要燃尽一切。
疯狂的火遇到了寂静的水。
姬嘉树怔怔看着这两人之间的战斗,只觉得自己对于修行的世界了解的实在还太少。
在场的所有修行者几乎都停下了手中的剑,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一场稀世罕见的战斗。
“说起来,他俩差不多有二十年没有交手了。”
姬墨静静望着这一幕,忽然开口。
“爹?”姬嘉树看向他。
“他俩年轻的时候,曾经是好友,”姬墨淡淡道,“关系大概就像你和许义山一样。”
“是……这样吗?”姬嘉树愕然,同时心情变得无比沉重。
他进入稷下学宫的时候,这两位长老就一直不对付。他原本以为两人一直是对头,却没想到他们会有这样的过去。
“青龙神消失后,震山的修行一落千丈,浩然则被视作下一任祭酒的接班人,两人渐行渐远。”
姬墨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眼前的战斗,“青龙神归来,震山的境界看来也是恢复了啊。”
他用自己重拾起的剑法,来送自己的老友一程。
“水火得其御,交而成既济。水火失其御,焚溺可立至。不止水与火,万事尽如此。只知用水火,不知水火义。”
姬嘉树听见父亲口中的吟诵,怔怔问道,“爹,这是……”
“这是《水火吟》,是前代祭酒所作,”姬墨注视着眼前交融在一起的水与火,轻声道,“结束了。”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庞大剑火和水龙碰撞在一起,撞出漫天的水雾。
随后弥漫开来的,是寂灭的气息。
雾气散开了,空地上只剩下一跪一立两个身影。
浩然先生半跪在地面上,面容已经变得灰白,胸前插着一柄长剑。
震山先生站在他的面前,手中握着那柄长剑的剑柄。
他背对着姬嘉树,姬嘉树看不见老人脸上的神情。
啪嗒一声,贯穿了浩然先生胸膛那柄长剑的剑柄断裂,跌落在青石地面上。
悬在震山先生身边的所有水珠也在一瞬间全部坠落。
震山先生浑身湿透地站在空地中央,花白的胡子粘在下巴上,静静注视着生命走到尽头的老友。
“你……”
浩然先生的眼珠朝上转动了一下,嘴唇微动。
“师弟,你先去地府,去见师父他老人家吧,”震山先生轻声道。
浩然先生口中涌出黑血,砰的一声尸身倒在了地上。
他的尸身瞬间燃起黑火,烧得干干净净。
“喂!”
姬墨瞬间出现在尸身边,看着地上的一堆黑灰,皱紧眉头。
毁尸灭迹。
“这是一点痕迹也不留啊。”
震山先生也有些震惊,他看向周边纷纷倒在地上的掌院和弟子,身形掠过,检查了一圈回来后道,“只是昏了过去。”
“等他们醒来,应该噬心蛊就解了,”姬嘉树道,又从怀里掏出一包丸药递给震山先生,“这是抱月配的药,等这些人醒来后让他们服下,可以将身体里的脏东西都排出去。”
“抱月配的?”
震山先生接过,神情复杂,“她早就知道稷下学宫会有此一难吗?”
姬嘉树摇摇头,“我临走前,抱月只是告诉我可能会用到。”
他想起自己沿途看见的那些尸体,心情无比沉重,“抱歉,我们来晚了,实在是没有想到……”
震山先生抬手制止了姬嘉树的自责,“这不是你该需要道歉的事。”
“是稷下学宫内部不慎,进了叛徒。”
“浩然是被自己身边弟子暗害的,老夫为了自保也未曾阻止此事,若论有罪,老夫当是首罪。”
震山先生退后一步,向姬墨躬身深深一礼,“老夫谢国师大人解围。”
“国师大人的大恩大德,稷下学宫没齿难忘。”
“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况且我也来晚了,”姬墨环视了一圈,面寒如水,“到底是被那个人得逞了。”
“那个人?”
震山先生皱眉,“此事主谋另有其人?”
“先不提这个,”姬墨看了他一眼,“检查一下内外的损失,我需要向陛下汇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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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之后,姬嘉树在演武堂的正屋内,再次见到了震山先生。
满脸皱纹的老人脸上满是疲惫,像是一日之间老了十岁。
“核查完了吗?”
姬墨坐在主位,问道。
震山先生点了点头,“天道十二宫的十二掌院,有三个仙逝了,算上浩然,损失了四位掌院。”
“地阶弟子各宫损失过半,失踪四十七人,死亡……二百九十七人。”
姬嘉树听见这个数字,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比谁都清楚,培养一位能到达地阶的弟子要花费多少的精力和资源,这些弟子更是将来进阶天阶的后备军。
这些弟子们是整个南楚甚至整个修行界的希望,一下子损失这么多的地阶弟子,中原修行界甚至会出现断代的可能。
“地阶以下的弟子,损失的数量目前还没有算出来,”震山先生道,“光山道上的尸体,就还没有清理完,各宫室内还有其他自相残杀死亡的弟子。”
经此一役,整个稷下学宫,甚至整个中原修行界都元气大伤。
姬嘉树整个人几乎都如同置身冰窖,本能地看向身边的父亲。
身为中原修行界之首的姬墨,听到这个消息,恐怕收到的打击更大。
然而姬墨听震山先生说完,他闭目沉默了许久,睁开双眼。
“只是损失过半,又不是全被灭了。”
“如今之计,是如何让稷下学宫尽快重建。”
他看向震山先生,“是时候选出新一任学宫祭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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