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亦乘船而上,八百里洞庭波光粼粼,船家唱着小调,就好像当年那样。
码头繁忙,一艘大商船也停泊在此。
在酒楼里买酒,却遇到了熟人。
“哟,还有钱买酒啊。”一人从内房出来,看到吕亦便说道。
“别走啊,钱都付了,酒不拿。”命人拦住了吕亦。
“你那玉佩,就卖我算了。”
“我父母的遗物,不卖,你会卖你爹骨灰吗。”吕亦拿了酒,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窗户跳出。
“卅那,又让他跑了,跟耗子一样,怎么这么能躲会跑。”
“少爷,要不要通知四当家。”
“先给我爹说一声,他不是一直想献给祖姑玉佩吗。”
吕亦找了处没人的破庙,咂着酒,随地一睡,也不管脏破就直接住下了。
第二天,还没到中午,泱泱的人来,将破庙包了个圆。
“吕小弟,别跟我儿一般计较,他年轻气盛不懂事。”为首的人拱了拱手,但吕亦就当没听见。
“下人跟我讲了,我儿子一直逼迫你卖掉玉佩,我已经将他训斥过了,让他呆在家里别出门了。”
“你那个玉佩是这样的,我家里长辈和你的长辈可能是旧识,一直时时惦念着,现在我那长辈年事已高,你看能否将玉佩转手给我,让长辈了却一桩心愿呢。”
“你问问你儿子干的什么好事,他交代清楚了,让他过来跪下道歉。”
“这,这恐怕不行。”
“我也恐怕不行,你给长辈了心愿,我就不算人了吗。你们这么能行,来抢啊。”
“小友别激动,我回去找长辈再找长辈商量商量。”
便带着人走了,吕亦长叹一口气,摸了摸玉佩,“他们怎么那么想要得到你呢。”
过了巴陵到湘阴,吕亦寻人就问,“此地有没有叫卢丁的县令。”
过路人都说不知道。
进了湘洲,快到长沙郡时,才问道人说,“之前就死了,得了什么疫病,全家都死了,没听说还有留下来的人。”
“有没有叫陈娣的女人。”
“不认识,不认识。”
吕亦又问了一些人,得到的答案要么是不认识,要么好像都死光了。
得知这些消息,吕亦便整日喝酒,在郊外破庙耍酒疯,有时就直接在路边草里昏睡。
某天晴朗的天气,一对年轻夫妇路过看到草丛里躺着潦草的人。以为是走投无路的人,便把准备带去还愿的吃食留了一些,并试着叫醒了他。
吕亦茫然地看着两人,两人却示意这些吃食都是给他的。
“你们夫妻真是心善,神仙会庇佑你们,生的儿子也是十分孝顺,以后进仕了会做个好官呢。”
两人面露惊讶,“借大师吉言,我儿刚两岁,今天我们是去还愿的。”
“请问师傅曾经是不是在巴陵摆过算命摊子,但被县衙搅乱了。”
“你是。”
“我是那时的姜氏女,您说我,缘不在此,烂桃花拦路,让我找个庙当个义工,我才和那个未婚夫断了缘分,去长沙庙里做了几年道姑,才遇上了现在夫君。”姑娘十分兴奋地讲述曾经灵验的卜筮。
“是你啊,这是遇到对的人了,这些吃食我就享用了。”
“师傅请随意,我当时听您劝诫就离开了巴陵,不知道那人居然因为和我婚事不成而去掀了摊子,说您江湖骗子,将您诬告进了府衙。”
“都过去了,不必纠结,那也是我必经的因果。”
“谢谢您,不然我也无法娶姜氏为妻。”男人当即说着便磕了个头。
“二位不必如此,只是命运安排,不然你们也不会在今天路过这里了,今天于我而言,你们才是指点迷途的人。”
二人拜别了吕亦,前去长沙了。
经过此事的吕亦,将剩余酒洒入土,拜了拜天地。
回到洞庭,买了些祭奠品,在洞庭湖上,用酒水洒别故人,拜了拜。感慨并祝福道,“今生蹉跎,来世一定要投到好人家,好好地过一生啊。”
之后便沿着江往西走,到了夷陵。
做完工,早上从巷子里醒来,看到大街上人排着队。原来是有人在施粥,打听了原来是范府的人。听闻后便也跟着队伍排了起来,施粥的不止府上女眷,还有一个小孩为大家递碗。
这应该就是当时路过的范家吧,吕亦心想。并跟范家下人问了,知不知道柴七树,他是来替人寻亲的。
“柴七爷好着呢,在府上做火夫,大人和夫人都对他很好,过年过节府上还经常发些条肉呢。”
“既然在范府生活得好,我就不去叨扰了,回去跟我那朋友说一声,免得他惦念了。”
“范府每月都会在这里施粥,不在这,就去城北边,范府门上打听,范家是通情达理的大家族。”
吕亦道了谢,喝了粥,心中十分感慨。
虽然当时一时兴起,但是也算做了好人,范家都是些善人,若是范夫人难产时伤身早逝了,恐怕就是世道不公了。
按照记忆里依稀的路,吕亦向城西走去,他记得山上去再走一些就是当年遇到柴氏婆婆的地方。没想到时过境迁,想要追寻的答案没了下文,但人又兜兜转转回到这里来了。
那年冬天真是十分难熬,身上没有多余的盘缠,却遇上了离家出逃的陈娣,两人就这样翻山越岭,走到了夷陵,天气越来越差,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吕亦想着,到了有当铺的城内,要不用玉佩抵押换些钱,不然单衣怎么熬过冬天。那时吕亦随手一卜,离卦,明两作,离。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
他想,如果光明会升起,就不会走投无路。
虽然饥寒交迫,但吕亦坚信着转机,带着白来的妹妹翻过了山头,就遇到了出来拾柴的婆婆,婆婆见两人单衣瘦弱,脏兮兮的,便领回了家里。
真是救了命了,吕亦想着。婆婆做了吃的,虽然简朴没有油水,但是他们已经饿了两天肚子。
在婆婆家住了两天,那天看着云变差,光明在哪里呢,他想。
走到了范府,看到范府门前的灯笼高高挂着,便卜了一卦,大过,栋桡,凶。他想了想,看了看天气,决定尝试一次。
正是这次尝试,白来的妹妹天天要学他卜算,问他,你怎么这么神,就好像神仙凑在耳边把事情讲了一样,怎么知道范府夫人即将生产,会难产,明日还会下大雪,会找不到大夫接生。
吕亦那时只是笑着对她讲,是秘密,除非拜自己为师。没想到被迫分别的时候,作为分别的故事讲给她了。但这一别,江南也没去成,先皇驾崩,太子取消了巡游江南的计划。自己想去东京请求彻查追寻真相,却锒铛入狱了。
“命运真是会戏弄人啊。”吕亦感慨。
前面隐隐约约看到柴屋,既然来了,就去讨口水吧,吕亦想,自己这样乱七八糟蓬头垢面,没人能认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