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伏的天气,已经明显热了起来,江岸码头的工人忙着搬运货物。
“大柱哥,我,我快不行了。”一个男孩踉踉跄跄地,跟旁边光着膀子背着货物的男人讲。
刚说完,这10来岁的孩子就倒在地上。
周围都是年长的工人,赶紧放下手头来看,“二伢子!”
叫大柱的人探了脉,看了舌苔,“是中暑了,把二伢子搬到阴凉地方泼点水,灌点避暑汤。”
监工毫不在意,“又没死,赶紧干活,偷懒看我抽不抽你们。”
众人散开,继续搬货,大柱一人把二伢子移到树下,给他灌了药汤。
监工在凉棚下高声呵斥他,“贱骨头在树下楞什么呢,赶紧搬货。”
直到太阳偏过,大概申时,船上的货才搬完,工人们散去吃饭。
二伢子也醒了过来,一起吃饭,
开始没人敢说话,直到二伢子眼泪止不住地流,被人发现。
“二伢子,哭什么。”叫大柱的人问。
“我下午活没做成,工头不给工钱怎么办,我娘病了还等着抓药呢。”
旁边的老货工叹气,“他有个哥也叫大柱子,二伢子叫二柱子,他哥被抓去充军了,家里就他一个,为了维持生活年纪轻轻就来搬货,码头本来不要他,二伢子要一半钱,工头才让他留下来。”
“说起来,最近边线战事频频,我儿子也去充军了,不知道有没有遇上匈奴,是不是还活着。”
“马上要割稻子了,不知道我那老婆子一个人弄不弄得来。”
“今年赋税又增加了,说是边线粮草紧张。”
“前线紧张,五税一我们也没活路啊,就指着那点粮食了。”
工人们七嘴八舌地抱怨,工头进来训斥,“吃够了没,还没卸完,等装船要装到半夜三更吗。”
大柱拉起各位老货工,继续去搬货了。
到了戌时,今天的搬运才结束。大柱把大部分工钱留给了二伢子,就悄悄离开了。
用不多的钱在仅开的酒楼买了坛酒,找了没人的小巷子,对着皎皎月光喝着闷酒。
喝了大半坛,就在巷子里睡着了。
月光偏过,穿着黑衣的人路过,不小心踢碎了酒坛。
大柱醒来看到黑衣人,还挟持着昏迷的孩子。瞬间清醒,与黑衣人打斗起来,抱着孩子完全不是大柱的对手。眼看要被擒住,便丢下孩子上墙跑了。
大柱赶紧去看被扔下的孩子,虽然灰头土脸,但好像没有受伤。鼻息尚存,只是昏迷,大柱长叹一口气。
“这么可爱的女娃娃,要是被人劫走,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
收拾了酒坛残片,嘬了两口碎片盛的酒,抱着孩子去投宿了。
摸了摸仅剩的钱,还是让店家做点孩子吃食,来些温水。
“来,把灰都洗掉,坏运气不沾身,以后得是快乐的小姑娘。”大柱帮小女孩洗完脸,自己也收拾了一下。
没一会醒了,哭着闹着要找妈妈,大柱哄了半天,还给她吃了东西,小女孩又安稳睡下。
果然天刚泛白,官衙的人带着一对夫妻来了。
女孩被动静吵醒,从床上坐起,妇人哭着赶紧去抱。
衙役把在地上睡得正香的人押住,搜身。
夫人和小女孩在那母女情深,“绣绣,看不到你,娘真是急死了。”
小女孩经过夜里大柱的耐心讲述,看到母亲真的来了,反而镇定一些。
“娘,我也想你。”
小女孩看到大柱要被带走,大声喊着,“不要带走好哥哥。”
“不是他把绣绣带走的吗。”其母问。
“不是哦,我是被一个矮矮的黑衣服的人,我还看到那个人的脸有点点,然后,然后我就不知道了,醒来就在这,好哥哥说娘天亮了就来接我,娘就真的来了。”小女孩解释。
妇人看向丈夫和衙役,丈夫说,“我家绣绣从小聪慧,不说假话,应该确有其事,请捕头放了人吧。”
衙役把空空的钱袋,和看起来很贵重的玉佩还给了大柱子。
“敢问阁下姓名,是怎么找到我儿的。”
“我本来准备在外边将就一晚,但恰好在没人处遇到了黑衣人,他携着孩子很难与我打斗,便丢下仓皇跑了,他蒙着面我也不太清楚,但确实个子不高。”边说边整理了衣服。
“夜也深了,不好找到孩子父母,我怕那人有同伙,只能先带着孩子投宿了,接待的小二估计看我一身酒气,衣服凌乱,还带着昏睡孩子,认为我是什么坏人,所以报了官吧。”
“我是吕亦,你女儿确实乖巧,想必也是掌上明珠了。”
“多谢吕兄,虽然我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救了我女儿,我们夫妻怎么也要请您吃一顿饭。”
“也好,我正好愁怎么吃顿饭呢,怎么称呼您。”
“我是李誉,这是我妻吴娇娥,我女李雨绣。叫我李兄就好。”李誉拱手。
官府的人看没什么事,便撤走了。
吕亦在李誉家住了两天,还帮忙做了些农活,叫绣绣的女孩也很热情。吕亦觉得停暂很久,准备告别时,吴娇娥却私下问他,“那天我看到您的玉佩了,还以为您是勋贵子弟呢。”
“哈哈,这是我父母的遗物,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东西,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呢。”吕亦将玉佩拿出来给吴娇娥看,抚摸玉佩并调侃说着。
“看起来确实是好物件,吕兄之后准备去哪里,回头路过这里再来做客啊。”
“之后准备去洞庭或者再往西走走,找我的一个朋友,如果还回来,肯定要来看看绣绣是不是长成大美女了。”
之后吕亦便告别了李誉一家,一边做一些工,一边走一段路。
一封飞书却到了西京。
“似遇那人,已往洞庭。”
“夫人,要先派人先去查查吗。”
“不用了,就是他了。多派几个人去,不在洞庭就往峡州、夔州。”
“夫人,王砚秋传消息说,希望您能吹吹风,把最近的商税再降一降。”
“真是吞金的蟾蜍,只进不出,给荷凤姐传消息,管教一下,别什么事都想取巧。”
“之后天热了,我要去别苑,让那个姓王的一天天别烦我了。”
等下人都散去,两人穿过连廊,到水边亭子。刚刚传话的侍女也坐下吃着点心水果。“妤姐姐,他是知道你旧事的人,不杀吗。”
“我猜他,应该不会随便说出去。”
“妤姐姐要想清楚,男人不值得可怜,姐姐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步,不忍心下手的话我替你做。”
“小小年纪,什么杀杀杀,以后你嫁了人,丈夫对你不好,你就要杀了吗。”
“我会让他比死了更难受,再说妤姐姐忍心把我嫁给那种人吗。”
“好好,多吃些再长大,一定给你挑最好的郎君。”
“你和我亲姐姐一样。”
“说什么呢,我就是你的亲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