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的密信局,笼罩在黎明前最深的寒意中。石楼内壁灯幽暗,空气冰冷凝滞。
他坐在冰冷的木椅上,身体因寒冷和疼痛而微微颤抖。目光死死盯着门口,等待着王谨送来今日的【密三】令牌和前往丙字三号保密房的指令。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如同凌迟。
终于,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王谨,而是高烈那沉稳而带着无形压迫感的步伐。
高烈推门而入,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门口的光线。他目光扫过苏檀攸惨淡狼狈的模样,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公事公办的冷硬:“苏副使,将军有令,今日‘雪夜密令’提前入库。你,即刻随我去核心档案室,协助清点归档昨日封存之物,并…查阅‘云霜刃’相关卷宗,以备将军后续垂询。”
“云霜刃”卷宗!
他浑身剧震,昨日燕遥峥轻描淡写提及此物时带来的灭顶恐惧,瞬间再次攫住了他。协助清点?查阅卷宗?这分明是燕遥峥精心设计的、最后的摊牌!他要把自己带到那柄沾满苏家亲人鲜血的凶器卷宗面前,看他如何崩溃,看他如何自曝身份。
恐慌如同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窒息。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想要逃离,但高烈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门外隐约传来的黑甲亲卫的气息,如同冰冷的铁壁,断绝了他所有退路。
“是…是…属下…遵命…” 苏檀攸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他扶着冰冷的桌沿,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起,跟在高烈身后,走向核心档案室。
核心档案室位于密信局一层最深处,厚重的玄铁门由复杂的机括控制。高烈亲自操作,沉重的门扉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墨香、铁锈和阴冷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室内空间远比想象中更大,高耸的乌木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整齐排列,上面堆满了密密麻麻、贴着不同封签的卷宗匣。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特制的长明壁灯散发着幽冷的光芒。两名如同石雕般的黑甲亲卫分立在门内两侧,眼神锐利如刀。
高烈径直走向最内侧一个标注着【甲字·兵械秘录】的架子,从高处取下一个沉重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乌木匣。他拂去灰尘,打开铜锁,从中取出一卷用特制油布包裹、以火漆密封的卷宗。火漆上印着一个狰狞的兽首标记。
“这便是‘云霜刃’自十二年前缴获以来的所有验伤图档、追查记录及关联密报。” 高烈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档案室内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判感。他将卷宗放在室内唯一一张宽大的乌木长案上,然后指向长案另一端,“昨日封存的‘雪夜密令’金丝楠木盒,在那边。开始吧,苏副使。将军稍后会亲自来查验进度。”
说完,他竟退后几步,抱臂立于一旁,如同监刑的判官,冰冷的目光牢牢锁定苏檀攸。
空气仿佛凝固了。苏檀攸站在长案前,身体僵硬如铁。左边,是那卷“云霜刃”卷宗。右边,是昨日那个封存着未知恐惧、可能隐藏着祖父线索的“雪夜密令”金丝楠木盒。
燕遥峥要来了!
苏檀攸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死死盯着那卷“云霜刃”卷宗,灭门夜的惨烈景象如同血色的潮水,疯狂冲击着他的理智——父亲被洞穿胸膛的血洞、母亲绝望的眼神、幼妹惊恐的小脸……那柄闪烁着诡异寒光的利刃!
不!他不能看!看了,他一定会疯!
就在他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住了长案另一端的金丝楠木盒。那个盒子!那个可能藏着祖父线索的盒子!那是他昨夜几乎用命换来的、唯一的希望!燕遥峥就要来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他要看!他必须立刻看到那“雪夜密令”的内容!哪怕只看一眼!哪怕下一刻就粉身碎骨!
趁着高烈目光似乎被架子上一处细微声响吸引的瞬间,苏檀攸动了。他如同扑向烛火的飞蛾,猛地扑向那个金丝楠木盒。手指颤抖着,不顾一切地抠向盒盖边缘那看似严丝合缝的机括暗扣。
“苏副使!你做什么?!” 高烈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两名黑甲亲卫瞬间拔刀,寒光出鞘。
但苏檀攸已经听不见了,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指尖。那特制的机扣在他不顾一切的蛮力与巧劲下,竟真的发出“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盒盖弹开了一条缝隙!
一刹那,苏檀攸的手指如同被毒蛇噬咬般猛地缩回,一股比昨日更尖锐、更阴寒的无形刺痛瞬间穿透指尖,又是那诡异的封印防护。
然而,就在他指尖被刺伤、渗出血珠的瞬间——
那沾染了新鲜血液的封印边缘,再次发生了那诡异而短暂的反应。紫红色的印泥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极其迅速地褪去一小圈。下方一行被特殊墨汁书写的、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字迹,在幽暗的光线下骤然闪现。
那字迹,铁画银钩,风骨嶙峋,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熟悉与威严——千真万确,是他祖父苏昀的亲笔!
那行小字的内容:【苏氏通敌密文确系伪造,源头指向燕氏“雪夜”暗桩,速查当年北境军粮调拨】
苏氏通敌密文是伪造的?!源头指向……燕氏?!“雪夜”暗桩?!北境军粮调拨?!
这短短一行字蕴含的信息,瞬间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和仇恨的指向!不是皇帝?不是“三足乌”?而是……燕家?!是燕遥峥的家族?!
巨大的冲击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身体僵硬如石雕,他死死地盯着那行因血迹而显现、又迅速被重新覆盖的字迹。
“拿下他!” 高烈的怒吼和亲卫拔刀逼近的脚步声将他从极致的惊骇中猛然惊醒。
极致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滔天的恨意和绝望的疯狂。苏檀攸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目如同滴血,他不再看那木盒,而是猛地扑向长案另一端的“云霜刃”卷宗。
“滚开!” 他狠狠撞开一名扑上来的亲卫,染血的手指不顾一切地抓向那卷油布包裹的卷宗。
档案室内瞬间陷入混乱!
苏檀攸暂时逼退了两名训练有素的亲卫,抓住了那卷“云霜刃”卷宗,转身就朝着档案室唯一的出口——那扇刚刚开启的厚重玄铁门冲去。
“拦住他!生死勿论!” 高烈又惊又怒,拔刀亲自拦他。
刀光剑影在狭窄的空间内交错,苏檀攸凭借本能闪躲,身上瞬间又添数道血痕,但他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扇门。
他用身体硬抗了高烈一记沉重的刀柄砸击,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口中喷出鲜血,却借着这股力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踉跄着冲出了档案室。
冰冷的晨风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苏檀攸抱着那卷沉重的卷宗,跌跌撞撞地冲进密信局冰冷的庭院,身后是高烈愤怒的咆哮和亲卫急促的脚步声。
去哪里?哪里能逃?将军府如同铁桶,他无处可逃……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庭院角落那口被封死的枯井旁,一道隐蔽的、仅供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角门,那是运送废弃文书灰烬的通道,平日紧锁。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苏檀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向那角门,不知是幸运还是厄运,那锈迹斑斑的铁锁竟在之前的混乱中被撞坏,他猛地撞开虚掩的角门,瘦削的身体如同游鱼般挤了出去。
门外,是将军府后山陡峭的悬崖,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呼啸着灌入他的口鼻,脚下是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深渊。
他,被逼到了真正的悬崖边缘!
苏檀攸抱着卷宗,单薄的身体在悬崖边缘的狂风中摇摇欲坠。他回头望去,高烈和数名黑甲亲卫已杀气腾腾地追至角门口,冰冷的刀锋在晨光中闪烁着致命的寒芒。退路已绝。
寒风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着他遍体鳞伤的身体,颈侧的伤口被冻得麻木,又被狂风吹开,鲜血混着冷汗,在苍白的脸颊上蜿蜒出刺目的红痕。
“苏檀攸!放下卷宗,束手就擒!将军或可饶你一命!” 高烈的声音穿透风雪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不敢过分逼近,生怕刺激这疯子跳下悬崖,卷宗也将随之湮灭。
“饶我一命?” 苏檀攸猛地回头,赤红的双眸死死盯住高烈,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绝望的笑容,声音嘶哑,“哈哈哈…饶我一命?像前夜那样‘饶’我吗?像对待一条狗一样‘物尽其用’吗?!”
他猛地举起手中沉重的卷宗,指向角门内追兵的方向,也指向那巍峨冰冷的将军府,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泪与刻骨的恨意:“告诉燕遥峥!告诉他那个满手鲜血的燕家!苏家一百三十三条人命!我苏檀攸今日在此立誓!只要我一息尚存,定要燕氏血债血偿!定要将他燕家基业,连同这肮脏的镇北军,一同拖入地狱!焚为灰烬——!”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角门处追兵的身影忽然如同潮水般向两侧分开,恭敬地垂下头颅。
一道玄色的、如同山岳般的身影,缓缓自角门内踱步而出。燕遥峥身披玄色大氅,内里是冰冷的墨色铠甲,高大的身影在风雪中如同魔神降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不见底的寒眸如同万载玄冰,穿透呼啸的风雪,精准地、沉沉地落在悬崖边缘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上。
他的目光扫过苏檀攸颈侧的齿痕、遍布血污的脸颊、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的单薄衣衫,最后定格在他手中高举的那卷“云霜刃”卷宗上。
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苏、檀、攸。” 燕遥峥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雪的呼啸,带着一种奇异的、宣告般的笃定。
身份,在这一刻,于这风雪悬崖之上,被彻底撕开,曝于光天化日之下。
“把卷宗放下。” 燕遥峥向前踏出一步,玄色大氅在风中翻卷,带着无形的、巨大的压迫感,缓缓逼近。“那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我不该碰?!” 苏檀攸双目死死瞪着步步逼近的燕遥峥。
“那是我苏家一百三十三口人的血染红的!是你们燕家‘雪夜’暗桩构陷我苏家通敌的铁证!是你们屠戮我满门的凶器!燕遥峥!你们燕家,才是真正的叛国逆贼!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他嘶声力竭地控诉着,将档案室中窥见的惊天秘密吼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如同泣血的控诉,砸在冰冷的悬崖上,也砸在燕遥峥毫无波澜的脸上。
燕遥峥的脚步顿住了。深不见底的寒眸中,冰层之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裂纹蔓延开,翻涌起一丝复杂难辨的暗流——是了然?是冰冷的怒意?还是……一丝被触及逆鳞的阴鸷?他并未反驳苏檀攸关于“燕氏”、“雪夜暗桩”的指控,只是那眼神,变得更加幽深难测。
“你知道的太多了。” 燕遥峥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叹息的意味。他再次向前逼近,距离悬崖边缘仅剩十步之遥。
强大的压迫感轰然压向苏檀攸。“放下卷宗,过来。你的命,现在还是本将的。”
“我的命?”
“燕遥峥!你想要我的命?想要这卷宗?”
苏檀攸的身体在悬崖边缘剧烈摇晃,碎石簌簌滚落深渊,声音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和深入骨髓的恨意,“那就来地狱里拿吧!用你燕家满门的血,来换——!”
话音未落,他竟真的抱着那卷沉重的“云霜刃”卷宗,如同折翼的鸟,决绝地朝着身后那深不见底、风雪弥漫的万丈深渊,纵身跃下!
“不——!” 高烈失声惊呼!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永隔的瞬间!
“唳——!”
一声穿云裂石、充满无尽焦急与暴戾的鹰唳,如同撕裂苍穹的黑色闪电,骤然从众人头顶的云层之上俯冲而下!
是墨羽!
它巨大的羽翼卷起狂暴的气流,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苏檀攸坠落的身影猛扑过去。锋利的鹰爪在风雪中闪烁着寒光,精准无比地——狠狠抓向苏檀攸背后那件单薄的衣衫。
“嗤啦——!”
布帛撕裂声刺耳响起!
下坠的势头被这拼尽全力的一抓猛地一滞,苏檀攸只觉得背后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勒得他几乎窒息,身体被硬生生拖拽着向上提起了一小段。然而,墨羽终究只是一只鹰,无法承受一个成年男子加上沉重卷宗的坠力。
仅仅一瞬的迟滞。
墨羽发出一声痛苦而愤怒的悲鸣,锋利的爪子撕下了苏檀攸背后一大片染血的布料。而苏檀攸的身体,连同那卷“云霜刃”卷宗,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再次加速,朝着那风雪弥漫、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瞬间便被翻涌的云雾吞噬,消失不见。
悬崖之上,死寂一片。唯有风雪凄厉的呼啸,如同亡魂的恸哭。
燕遥峥僵立在悬崖边缘,玄色大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深不见底的寒眸死死盯着苏檀攸消失的那片翻涌云雾,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了一种近乎空白的、被巨大冲击震碎的愕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决绝一跃和墨羽悲鸣所勾起的、极其细微的震颤。
高烈和亲卫们脸色煞白,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渊。墨羽在空中盘旋,发出声声凄厉欲绝、撕心裂肺的长唳,如同在呼唤,又如同在泣血哀鸣。
就在这时,一片染着暗红斑驳、边缘参差的碎布,被一阵猛烈的寒风卷起,打着旋,缓缓地、最终轻飘飘地落在了燕遥峥冰冷的、沾着雪粒的玄色军靴前——那是墨羽从苏檀攸背上撕扯下来的布。
燕遥峥的目光,缓缓地从深渊云雾移开,低垂,落在了那片染血的碎布上。那抹红,在灰白的雪地和冰冷的玄色衬托下,显得如此刺眼,如此温热,又如此……脆弱。那是苏檀攸的血。
高烈和几名亲卫屏息凝神,望着将军僵硬的背影和地上那片染血的布,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从未见过将军如此……失神的状态。那背影矗立在风雪悬崖边缘,不再是往日那坚不可摧、令人窒息的山岳,反而透出一种近乎虚无的沉寂。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呢?” 燕遥峥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仿佛从冰原深处传来,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压得人心头一紧。
他没有问“人呢?”或者“死了吗?”,而是直接指向了造成这一切的导火索。
高烈猛地回神,立刻躬身,声音带着压抑的紧张:“回禀将军!‘云霜刃’卷宗……随他…一同坠下去了!那卷宗外覆油布并有火漆烙印,或能……或能保存,但深谷险峻,云雾弥漫,难以寻……”
高烈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将军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了腰。
那只骨节分明伸向了那片染血的碎布。冰冷的指尖捻起了那片柔软的、带着死亡余温的布片。他捻得很用力,指节微微泛白,仿佛要将那布料连同上面的血迹一同碾碎。但最终,他只是那样捻着它,举到眼前。
风雪扑打着碎布,血迹如同狰狞的图腾。
深不见底的寒眸,倒映着那片刺目的红。那里面,空白褪去,重新汇聚的,是比北境最深的冻土还要幽暗、还要森寒的光芒。
“搜。”
“生要见人,死——”他微微停顿,捏着布片的手指收得更紧,“——要见尸。”
他抬起头,目光不再是看向深渊,而是投向深渊上方盘旋悲鸣的墨羽,道:“让它去。”
“是!属下立刻组织人手,并…通知鹰奴调度墨羽!” 高烈咬牙领命,迅速部署。亲卫们立刻动身,沿着险峻的崖壁寻找可能的攀爬路线,更多的卫兵被紧急调往后山。
燕遥峥不再看那深渊,也不再理会手下人的行动。他最后瞥了一眼手中那抹刺眼的殷红,随即将那块染血的碎布,随意地塞进了大氅深处一个暗袋里。
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回角门,身影在风雪中重新凝聚成那座令人窒息的山岳。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入角门的阴影,彻底离开悬崖边缘的瞬间。
深渊下方,那片翻滚的、如同巨大灰白幕布的厚重云雾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影”极其突兀地闪过,宛如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个模糊的瞬间,又似山鹰掠过陡峭岩壁投下的影子。那影子快得如同错觉,眨眼便被翻涌的云雾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羽在高空盘旋的庞大身形,似乎在那极其短暂的刹那,微微顿了一下,锐利的鹰眼死死锁定了那片云雾的某个点,发出了一声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短促、带着某种奇异确认感的唳鸣。
悬崖上风声太大,这声唳鸣混在其中,几乎被忽略。而燕遥峥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高大的身影已然完全没入角门之后留下的昏暗阴影里。
风雪呜咽,天地苍茫。那深渊之下,云雾遮蔽了一切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