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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药罐

作者:末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哥,咱真要给她赔一把玫瑰花啊?”武朝夕拿眼偷瞄前面的小姑娘,压低声音问,“隔墙无眼,你怎么就确定她不是故意碰瓷呢?”


    迟越眼神还放在那个弱不禁风的白色背影上,一时间没应话。


    “哥,哥,哥——”武朝夕举起爪子试探地拍了迟越两下,终于换来一声敷衍的“嗯。”


    迟越捏着他后颈肉:“你少刷点短视频吧,怪不得二舅老抽你。”


    莫名被嫌弃的武朝夕:“……”


    最近又惹到他哥了?


    清水街的黄昏比早晨还繁忙,除了回家干饭的本地人,更多的是外地游客乘着河水倒映的粼粼波光,要一睹蓝塘镇独特的夕阳。


    树木葱葱郁郁,少年簇簇拥拥来到一座样式古旧的建筑前。


    正中央挂着一方金光灿灿的牌匾,上书——武氏太极拳,字体飘逸飞扬。


    一群人大呼小叫地跑进拳馆里,姜兮茉在门口停住脚步,往后撩了一眼,顿住了。


    男生懒散地插兜站在树下,身高腿长,枝叶随风飘荡,遮掩住了他的神情,看上去漫不经心,整个人透着一股不把谁放在眼里的拽劲。


    当时他人嘴上老实道完歉,从墙上跳下来就很无所谓地说了句:“花赔你,把拳击套还我。”


    姜兮茉脑海警铃大作,怕他反悔,不甘示弱地回视:“你先赔我花。”


    面前的姑娘面容瓷□□致,透着一股隐约的病气,身形也虚浮,但她眼神却透着全然的倔强。上午看她闷不吭声地在书局旁边坐了两小时就知道是个极有耐心和毅力的人。


    迟越心内好笑,这姑娘一看就是难缠的类型。


    这要是他扔的拳套砸了人家的花,可能就直接溜号了,事发后被姥爷追着抽一顿也无所谓,家常便饭。


    但这是武朝夕惹的事,他很难扭头就走,说得直白点就是他对家族小辈们的责任感,那是擦屁股都得看看干不干净,俗称:护短。


    当时的时间点街上卖花的人也难找,索性带她来自家拳馆里摘新鲜的。


    “哥,咱家后花园你可悠着点薅。”武朝夕扒在迟越肩头说悄悄话。


    迟越搂了他一眼:“废话。”


    姜兮茉:……


    她有点后悔,直接赔钱可能更体面。


    “来。”迟越把黏在他身上的挂件拎开,招呼姜兮茉。


    男生背影宽阔,走动间薄衫勾勒出后腰的曲线,看得姜兮茉心痒痒。


    要是能让他当自己的摄影模特就好了。


    抛开别的不谈,这人的身材和脸蛋简直就是为镜头而生,每次看他都觉得和周围人不是一个次元。


    姜兮茉心里起了点念头,眼神跟镜头似的扫过男生的全身,又默默叹了口气,就是这帅哥的性格应该挺难搞。


    花圃里,迟越动作轻柔地摘了十几朵,又到旁屋把坏的花换下来。姜兮茉就在旁边用眼神巡视房间,古朴典雅的摆设,保留着传统建筑的韵味,桌面上还熏染浅香,沁人心脾。


    上墙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练家子,没想到竟是太极拳。


    姜兮茉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终于酝酿好措辞,开口:“你想不想……”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喧闹的争吵打断了她的思绪:“什么声音?”


    “哦,干架呢,没事。”迟越司空见惯似的继续收拾玫瑰花,后知后觉想起刚才那句话,自然而然问道,“我想什么?”


    “没什么。”姜兮茉把那句邀请咽回去了。


    房间里陷入沉默,但又不是平静的漠然。


    迟越瞄一眼那无懈可击的白色身影,一口气不上不下:


    不是,这姑娘挺会钓人啊?


    外面的声音却越来越响,姜兮茉捕捉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到底是坐不住了,和迟越支会一声就跑到前面的练武场上,撞见一黑一白两拨人在对峙,黑色那一拨穿西装一脸愁容,白色是宽松布衫皆怒目而视。


    “武老您消消气,我们真不是要强征这块地。”


    身形眼熟的青年面色为难,想上前扶着一位颤颤巍巍、几近晕倒的花甲老人,却被旁边的壮年一把挥开。


    四五个身强力壮的白衣男人在姜枫渔一行公务人员一字排开,似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那是不怒自威。


    对比起来,她哥哥就像个半路被土匪拦截的落魄书生。


    姜兮茉皱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哥哥面前,瞪着面色不善的高个男人。


    白衣壮年男人还在不停输出,声如洪钟:


    “你们这群人但凡懂点历史都不会如此轻贱我们拳馆,转眼看看,这建筑比你太爷爷都老!”


    周围年轻的小辈附和:“就是,居然要拆了做什么狗屁民宿,真是暴殄天物!”


    姜枫渔尴尬地笑了两声:“不是全拆……”


    正在僵持时,迟越从前厅出现,跟竹子似的挺拔立于厅堂中央,单手揣着玫瑰花慢慢悠悠走到练武场中央,周围人都不由得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心想:这是哪位大爷?


    就见迟大爷径直走到一白裙姑娘面前,递上一束玫瑰花,懒洋洋地扯起嘴角:


    “给你。”


    来劝架的小弟子们被师兄帅了一脸:靠,又被他装到了。


    再转头一看,拳馆的姑娘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迟越。


    果然,只要有大师兄在,那群小姑娘的目光就落不到他们身上。


    镇场的长辈们:这臭小子泡妞也不看看时间地点,没眼力见。


    一时间众人思绪飘扬,竟是偏离了武馆改造的事,齐齐盯着姜兮茉后续的反应,就见她当众、自然地接过玫瑰花,沉浸式地欣赏了一会儿,轻声赞叹一句:“好漂亮。”


    微风拂过,吹动白裙少女耳边几缕发丝,恰有天光透过云层,落在相对而立的年轻男女,无端地自成了一方结界。


    迟越手插兜,无所谓地附和一句:“满意就成。”


    心说:这下总能把拳击套还给他了吧。


    众人:……瞅瞅这拽劲。


    小弟子们:啧,以后一定不能带女朋友来拳馆,问就是怕被撬墙角。


    过了一会儿姜兮茉才意识到周围过于安静了,她抬起头,就见大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姜枫渔皱眉:“茉茉,你们……”


    说到这顿了下,觉得自己太敏感。小孩都高考结束了,心活跃起来也正常,就勉强闭了嘴,眼睛却是不住地观察两个小年轻,犹犹豫豫开口:


    “呃,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姜兮茉无声张了张嘴,又闭起来:算了,懒得解释。


    迟越垂眼盯着面前这姑娘生无可恋的脸,也不吭声,半响后忍不住憋出一抹笑,瞧着十足浪荡又混账。


    武岳和左看右看,似是误会了什么,檀木制的厚实拐棍一翘便朝迟越打来:“你个登徒子!”


    没想到迟越早有预料,抢先一步就往后厅跑,落下一道中气十足的喊:“姥爷,花我之后赔您!”


    两人这一番打岔也没能缓和公职人员和拳师们剑拔弩张的气氛,两拨人闹得不欢而散,仍是没谈拢。


    拳馆内却是鸡犬不宁,不过半响,弟子们之间就传开了,说是大师兄给姑娘献殷勤被人亲哥给撞见了。


    踏出拳馆,天空乌云聚顶,似是要下雨,姜枫渔给妹妹解释太极拳馆遇到的困难,姜兮茉听的似懂非懂,但总结成一句话就是:拳馆要没。


    电光火石间,姜兮茉又想到今儿遇到的极品大帅哥,怕是当不了她的摄影模特,毕竟现在两人,大概算是隔着“抄家”之仇了。


    ……


    啧,她最近确实挺倒霉的。


    姜枫渔载着妹妹刚抵达小院门口就察觉到氛围的异常,两兄妹沉默着走进客厅,果然见到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渣飞溅在沙发和饭桌周围,瓶瓶罐罐散了一地,足见当时战况激烈。


    “宝贝们回来啦。”身后传来温柔的女声,回头,是优雅得体、一根头发丝都没乱的姜古兰。


    “妈……”姜兮茉眼中流露出担忧,却被妈妈打断话头。


    姜古兰无所谓地挥手:“没事,刚跟李冉和王春燕打了一架,我赢了。房间也不用收拾,明天搬家。”


    姜枫渔和姜兮茉:“……”


    屋外暗沉的天幕中响起一声闷雷轰鸣,似乎在暗示这平静空气之下的潮流涌动,表面遮着一层乌云,滂沱大雨却泫然欲坠。


    “记得喝药啊茉茉。”姜古兰留下这句话就回了房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姜古兰不是没事的样子,但是两兄妹很了解这位性格刚强、轻易不掉眼泪的女人,越是心情阴郁悲愤,她便越要维持波澜不惊的体面。当初和第一任、第二任丈夫离婚前,也是如此。


    姜枫渔拍拍妹妹的肩膀:“去喝药,我来收拾。”


    屋外落下一滴细雨,冰凉透骨,随后,稀稀拉拉,越来越多的雨点降下,打湿了石板地面。


    姜兮茉捧着滚烫的瓷碗,苦涩的中药气窜进鼻腔,她面不改色地把药喝完,脑子里想着姜古兰的事。


    这两三年,妈妈和继父李冉之间早已分崩离析。姜古兰事业蒸蒸日上,赚的钱越来越多,继父脸上的笑却越来越少,酗酒和赌博的频率也逐渐增加,也就是姜古兰女士练过,李冉打不过她,不然也少不了家暴这项。


    房间里温凉,姜古兰倚靠在窗边走神,一抹艳丽的红映入眼帘,随之是一道轻快的嗓音:


    “妈,看看这是什么?”


    隔着窗,闺女瓷□□致的小脸怼在纱网上,鼻子压扁,嘴巴傻憨憨地咧着。


    姜古兰接过大捧的玫瑰花,眼角发酸。


    “妈,我和哥哥都会保护你。”小姑娘许是不常说这煽情肉麻的话,落下一句就羞涩地跑开了。


    就这一瞬间,姜古兰忽然觉得,丈夫的恶语相向已经不重要了。


    翌日午后,姜古兰带着闺女搬家。暴雨停歇,到处湿哒哒的没精打采,姜兮茉偶然间对上镜子里的自己,前面的额发湿湿地贴在脑门上,眼神冷淡,掺杂了微不可查的仿徨,让人想到雨天被赶出家门的流浪狗。


    她眨了眨眼,拎着箱子转身离开结满了葡萄的小院,不带半分留恋。


    汽车停在一座独栋别墅前,入眼是极漂亮的绿,生机勃勃。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爷健步如飞过来的时候,两人大眼瞪小眼,皆是沉默住了。


    “爷爷,你拐棍……”


    她记得昨天这位老拳师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怎么今天……


    武岳和心虚地咳嗽了两声:“那什么,你妈妈呢?”


    所以吧,其实您身体倍儿好,昨天是情真意切地在演苦肉计?


    姜兮茉暗叹,基因的确是很奇妙的东西,这爷孙俩都挺有个性。


    姜兮茉身虚体弱,只是搬了三个小箱子就扶着腿喘气,她揉了揉太阳穴,眼前冒金星似的,就想一鼓作气把箱子抬起来。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骤然落下:


    “给我。”


    一双青筋凸起的手伸过来,还没等她冒出感激的心情,就听这人淡淡道:“这点力气,别把里面的东西摔坏了。”


    姜兮茉:……


    这人语气明明挺平淡,却总是透着一股欠揍的拽劲。


    姜兮茉也不难为自己,握着空挡的手指一松,从善如流地来了句:“那你加油。”


    这次换迟越沉默了。


    少年宽阔有力的背影很轻松地迈上了阶梯,甚至还有闲情逸致顺手牵羊,把零碎的小包裹都拿上了,眼见搬运的效率大大提升。


    姜兮茉负责把箱子从货车后备箱拿出来搁地上,迟越就省了些功夫,两人一递一拿,配合地很是默契。


    这场景被刚下班的姜枫渔看见了,他先是怔愣了半秒,脸上显出龟裂的表情:“你们在一起了?”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把别墅院子里在场的三个人都雷的不轻。


    迟越:?


    正要招呼迟越喝水的姜古兰:?


    哼哧哼哧喘气的姜兮茉:……


    这事过不去了是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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