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整套青瓷茶具被佟贵妃狠狠扫落在地,碎瓷飞溅,滚烫的茶水泼洒在金砖上,腾起一片白雾。
“抄《女诫》百遍?!”佟贵妃指尖发颤,染着蔻丹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皇上这是要婉玉的手废掉吗?!”
秋纹和夏知跪在地上,额头紧贴地面,只敢道:“娘娘息怒,这事也是二格格的错,闹的瓜尔佳和富察家都不愉快……”
佟贵妃猛地转身,镶金护甲“铮”地划过紫檀案几:“本宫才不管!即刻去查!富察家那个贱人到底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是!”秋纹给夏知使了个眼色,后者点点头,利索地爬起来,退出宫殿。
秋纹弯着腰上前:“娘娘别气,富察家再怎么也掀不出什么浪来,毕竟佟家是皇上的母族,皇上总要顾念着亲情的。”
“更何况,皇太后娘娘即将从畅春园回宫了呢。”
佟皇贵妃也想起来这回事,她扬唇笑开:“待皇太后回宫,立即通知本宫。”
“是,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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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宫人的传话,德妃执剪的手微微一顿,金剪“咔嚓”剪断了一枝开得正盛的牡丹。
“娘娘?”浣星欲言又止,这魏紫牡丹是皇上亲赏的,娘娘平时最为爱惜了。
德妃垂眸看着断枝,声音轻得像叹息:“本宫记得,佟佳婉玉最爱牡丹。”
她将残花掷入篓中,接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手:“去库房取那对翡翠镯子,给瓜尔佳府的格格送去。”
见浣星面露疑惑,德妃轻笑:“好好的一个宴会被人搅了,雪中送炭,总好过锦上添花。”
德妃嘴角噙着笑,佟佳婉莹抱走了他的四阿哥,只要她佟佳氏不爽了,那她就高兴了。
延禧宫内惠妃正在喂画眉,闻言差点打翻鸟食罐。
“点翠头面?!”她猛地攥紧金勺,鸟食簌簌洒落,“那可是贡品!”
茯苓皱着眉,没好气道:“听说还赏了南洋珍珠,个个都有拇指大……也不知皇上怎么就看重那富察宥桉,如此珍贵之物随随便便就赏赐下去了。”
惠妃将金勺重重一搁,惊得画眉扑棱棱乱飞。她盯着笼中鸟儿,忽然冷笑:“哼,哪是看重富察家,分明是佟佳这么多年的放肆已经触碰到了皇上的底线。真没想到,风光无限的佟佳氏也有今天。”
坐她对侧的荣妃轻笑:“最好那佟佳婉玉再多犯些蠢事,皇上看佟佳氏不爽了,自然也就看咱们皇贵妃娘娘不爽了。”
荣妃笑着看向惠妃:“皇贵妃遭了贬斥,惠妃姐姐您就有福气了。”
惠妃摸了摸画眉的头,嘴角扬起笑:“本宫是大阿哥生母,自然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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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妃逗弄着五阿哥,听罢消息,将五阿哥递给乳母,“五阿哥困了,抱着他下去吧。”
乳母:“是。”
待人退下,宜妃看向衔香:“瓜尔佳家也得赏了?”她柳眉微挑,忽而笑靥如花,“快!把本宫那套红宝石头面找出来!”
衔香不解:“娘娘这是要结交瓜尔佳氏?可他与我们郭络罗氏毫无联系……”
“蠢货!”宜妃戳着她额头,“瓜尔佳家的小女儿不是快选秀了吗?”
她望向窗外,眸中精光闪烁:“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若是佟佳倒了台,本宫的胤祺……”
各宫心思浮动之际,宫外的富察府,我正对镜梳妆。
青芜捧着圣旨进来,满脸喜色:“格格快看!皇上赐了好些东西!说是给格格您压惊的!”
我望着锦盒中流光溢彩的点翠珠钗,指尖轻轻拂过羽翼。最底层,一方素帕包着盒南洋珍珠,个个浑圆莹润——恰是眼泪的大小。
“都收起来吧。”我将珍珠撒入妆奁,听着玉盘叮咚作响,唇角终于绽开真切的笑意。
窗外海棠正艳,一滴晨露顺着花瓣滚落,恰似美人垂泪。
书房内,富察胥桉盯着礼单上“南洋珍珠一斛”那行字,眉头越皱越紧。
珍珠,向来是抚慰女子垂泪之物。
皇上怎会偏偏选用这个?
烛火将富察胥桉的影子拉得老长,他捏着礼单的手指节发白,快步走向棠梨院。
挥退了下人,富察宥桉坐到椅子上,问:“岁岁,你老实告诉阿玛——那位黄三爷,究竟是何人?”
我正捧着药碗的手一颤,褐色的药汁在碗沿荡出涟漪。抬眸时,眼中已蓄起薄泪:“阿玛也疑心女儿不清白么?”
富察胥桉顿时慌了神,绕过书案扶住我单薄的肩膀:“阿玛怎会疑你?只是这赏赐他指向礼单,“皇上赏赐之物向来有深意,就算再看重我们,也不会连着两次赏赐吧。”
我低头拭泪,肩头微微颤抖:“阿玛,那位黄公子,那不过是女儿偶遇的读书人,女儿与他清清白白……”话音未落,喉间忽起一阵呛咳。
“岁岁!快传府医!”富察宥桉一慌,连忙扶着我坐下,心疼不已:“岁岁,阿玛不是怀疑你,若你对那个黄公子有情,阿玛自然乐意有一个贤婿,可如今你出了这档子事,他竟毫无作为!可见这人心性品德低劣!”
“岁岁,你是阿玛的掌中宝儿,阿玛怎么舍得让那登徒子毁你清誉!”
我低着头,帕子抵在唇上,阿玛啊,可惜你不知道那是谁。
再抬起眼时,我泪眼朦胧:“阿玛,许是皇上因为看重您才赏赐下来安抚我的呢?”
富察宥桉眉头紧锁,这话也不是不无道理,皇上近些时日常召他觐见,对史册修撰和西学翻译尤为在意,就连同窗友人都觉得他升官在即了。
不是这样,难道是皇上是担心他去找佟佳府的麻烦?
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想到这,富察宥桉倒想起来另一回事:“对了岁岁,还有一月就要端午佳节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即将从畅春园回宫,端午宫宴咱们一家人也要进宫参宴,这些时日你在家中好好休息,赶明儿我喊你额娘去给你定做件新衣裳,打套新首饰。”
我点头道是,心中却泛起了小心思。
端午宫宴?
黄三爷,您还要继续隐藏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