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掀开车帘时,暮色正漫过朱红照壁,将青铜鹤灯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的指尖还沾着地道里的血渍,混着袖中凰羽丝的温度,像根细针直扎进心口——那滴血的形状,分明和前世林晚卿妆匣里那枚契印如出一辙。
"主子。"谢无尘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已掀开正厅门帘,檀香混着陈管事新换的龙涎香涌出来,"苏先生和陈管事在厅里等了半刻。"
沈璃抬步跨进门槛时,靴底碾过片被风卷进来的梧桐叶,脆响惊得烛火晃了晃。
正厅中央的紫檀木案几上,摊着南洋商会这些年收集的北戎密报,苏先生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正对着张玄冰棺的拓本皱眉;陈管事则抱臂立在窗边,见她进来立刻直起身子,腰间的玉牌碰出轻响。
"都坐。"沈璃将玉简搁在案几中央,指腹擦过玉面那道浅痕——方才在地道里,碎石砸中她手背时,这道痕便多了三分。
她望着烛火在玉上跳动的光,声音比掌心的血更凉,"今日从地道带出的,不只是命。"
谢无尘已绕到案几另一侧,指尖划过玉简上斑驳的纹路:"这是..."
"凰族的传承。"沈璃掀开衣襟,露出内里染血的中衣,"那女子追来前说的''玄冰棺'',和林晚卿的契印,都和这有关。"她顿了顿,喉间又泛起腥甜,却只是攥紧袖中帕子,"更要紧的是,凰骨不是他们要的。"
苏先生扶了扶眼镜,凑近些看玉简:"小女公子的意思是..."
"真正的凰族象征,是''凰心''。"沈璃翻开玉简最后一页,泛黄的绢帛上,用赤金描绘的凤凰正衔着颗明珠,"玉简里说,凰骨不过是引,凰心才是根。
能唤醒所有凰族血脉,能..."她顿住,目光扫过案几上北戎的密报,"能改写格局的根。"
谢无尘突然抽走陈管事怀里的《南洋异闻录》,书页哗啦啦翻到某章:"百年前北戎南侵那战,战后有修士说见凤凰坠于荒原,爪中握明珠。
当时以为是童谣,现在看..."他指尖叩在"明珠"二字上,"怕就是凰心。"
林婉儿一直没说话。
她站在案几角落,指尖轻轻碰了碰玉简上的图腾——那只凤凰的尾羽,和她梦境里壁画上的分毫不差。
忽有刺痛从指根窜到眉心,她闭眼,血色符文在眼睑下忽明忽暗。
再睁眼时,眼底映着的不是烛火,是雪山下那座残破的古殿,殿顶的凤凰浮雕正张着嘴,嘴中是空的。
"我梦到过。"她的声音带着点哑,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转过来。
林婉儿摸向腰间短刀,刀鞘上的云纹硌着掌心,"壁画里,凰心被分成三块,分别藏在三座古殿。
一座在西境荒原,一座..."她皱眉,符文的刺痛让记忆有些模糊,"还有一座,可能在北戎王庭。"
案几上的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沈璃盯着林婉儿眼底的符文,忽然想起地道里那女子最后看她的眼神——不甘里藏着的期待,像极了前世林晚卿站在刑场高台上,看她被斩时的模样。
原来从那时起,她们要的就不是她的命,是凰心。
"所以影楼费尽心机抢凰骨,是为了引我们找凰心。"谢无尘的指节抵着下巴,"他们自己找不到,便要借我们的手。"
"那我们偏不如他们愿。"沈璃扯下染血的帕子,团成一团扔进炭盆。
火星舔着血渍,腾起缕焦苦的烟,"赶在他们之前找到三块凰心,再..."她望着炭盆里跳动的火,嘴角扯出抹极淡的笑,"再烧了他们的局。"
陈管事突然咳嗽两声:"西境荒原那座古殿,属下听过些传闻。
十年前商队路过时,说见着殿门刻着凤凰,可走近了却什么都没有。
怕不是有..."
"结界。"林婉儿接口,她的指尖还残留着符文的热度,"我梦里的古殿也这样,得用血脉引。"
沈璃的手抚上腰间的凰羽丝,金红丝线在烛火下泛着暖光。
她想起玉简最后那句"凰劫将至,非血火不能破",而她的血,早该烧尽所有阴谋了。
"三日后启程。"她抬头时,眼底的暗潮翻涌成火,"我亲自去西境荒原。"
谢无尘刚要开口,沈璃已摆了摆手:"南洋商会留陈管事坐镇,苏先生整理所有古殿线索。"她看向林婉儿,后者正摸着短刀上的云纹,目光灼灼,"你跟我去。"
窗外的晚风掀起帘角,带进来片新落的梧桐叶。
叶尖沾着点血,在地上滚了滚,停在沈璃脚边——和她衣襟上那滴,形状分毫不差。
(下章预告:西境荒原的古殿藏着第一块凰心,可当沈璃带着林婉儿抵达时,却发现殿门前的沙地上,印着半枚和林晚卿契印相似的血痕。
)
三日后卯时,西境荒原的晨雾还未散尽,沈璃的马蹄已碾过结霜的枯草。
她裹着玄色大氅,外袍下凰羽丝的纹路随着呼吸起伏,像藏了团未燃尽的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林婉儿骑马跟在左侧,短刀鞘上的云纹被她摸得发亮——这是她昨夜在马厩反复擦拭的痕迹,刀身映着的不仅是月光,还有她眼底跃动的符文。
"主子,前面沙梁后有炊烟。"前导的护卫勒住马,声音被风撕得细碎。
沈璃抬眼,果然见几缕灰烟斜斜窜向天际,在雾里散成淡墨。
她按住腰间凰骨,触感凉得刺骨——这是她今早特意从暗格里取的,连林婉儿都不知她将这关键物什贴身收着。
沙梁后转出七骑。
为首的汉子裹着缀满铜铃的羊皮坎肩,马背上斜插着柄青铜短戈,戈头雕着残缺的凤凰纹。
他在十步外勒停,喉结动了动:"可是寻凰心的人?"
林婉儿的手瞬间扣住刀柄。
沈璃却微微前倾,目光扫过短戈上的纹路——和地道里那女子指甲刻的图腾,有三分相似。"你是?"
"北漠''流火部''。"汉子翻身下马,皮靴碾过碎石,"我阿爷说,凰族血脉复苏时,会有持凰骨的人来。"他解下短戈,双手托举过顶,"这是我部守了三代的''引凤戈'',专破凰族结界。"
沈璃的指尖在袖中收紧。
前世她从未听过"流火部",但林晚卿妆匣里那枚契印,边缘正是这种磨损的青铜纹。
她看向林婉儿,后者微微摇头——符文没有刺痛,说明对方无恶意。
"你怎知我寻凰心?"她声线未动,掌心却已沁汗。
汉子突然单膝跪地,羊皮坎肩的铜铃叮当作响:"我部每代首领临终前,都会梦到凤凰衔珠坠于焚天谷。
阿爷咽气前抓着我手腕说,''见着能让凰骨生翼的人,跪''。"他抬头时,眼角有道旧疤,"您若真是凰族之主,求带我们寻回明珠,我部愿做前驱。"
沈璃的呼吸顿了顿。
她解下外袍,露出内里用金丝绣着凰羽的中衣——这是昨日深夜,她翻出母亲留下的旧衣改制的,针脚里还藏着半枚沈家的银锁。
指尖抚过凰骨,凉意顺着血脉窜上眉骨。
当她将凰骨举过头顶时,荒原的风突然停了。
金红羽丝从骨节间渗出,像被风吹散的霞。
林婉儿倒抽一口冷气——她分明看见,那些羽丝在半空连成凤凰的轮廓,尾羽扫过之处,结霜的枯草泛起绿意,连汉子的引凤戈都发出嗡鸣。
"凰、凰翼......"汉子的声音发颤,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阿爷没骗我,真的有......"他身后的骑手们纷纷滚下马背,羊皮帽上的红缨在雾里晃成一片,"凰主在上,流火部愿以血起誓!"
沈璃垂眸,看着掌心的凰骨。
前世林晚卿总说她的刺绣是"匠气",此刻她却忽然明白,母亲教她穿针走线时,每一道凤凰尾羽的弧度,都是血脉里刻着的图谶。"起来。"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我去焚天谷。"
进入谷口时,日头刚爬上东边的沙山。
沈璃的太阳穴突突跳着,那是凰血在共鸣——和地道里被碎石砸中的疼不同,这次是沸腾的,像有团火要从心口烧穿脊梁。
她扯了扯缰绳,黑马却不肯再走,前蹄刨着地面,鬃毛根根竖起。
"到了。"汉子翻身下马,引凤戈指向前方。
焚天谷的谷口像道被劈开的石墙,两侧岩壁上刻满模糊的凤凰,有的缺头,有的断尾,却都张着嘴,仿佛在无声呼唤。
沈璃盯着那些空着的喙部,喉间泛起腥甜——和林婉儿描述的梦境分毫不差。
她抬腿下马,靴底刚触到地面,凰羽丝突然炸成金红的光,将她整个人笼成火团。
林婉儿的短刀"当啷"落地。
她盯着沈璃身后——那里分明浮着半只凤凰的影子,尾羽扫过岩壁时,那些残缺的雕刻竟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新的纹路。
流火部的汉子们跪得更低了,有人甚至用额头蹭着她脚边的沙粒,像在朝圣。
"凰心......"沈璃低语。
她能听见,风里有细碎的鸣声,像雏鸟破壳,又像旧怨重生。
前世刑场上,林晚卿的笑也是这样的——带着势在必得的甜,却藏着淬毒的刃。
原来从她重生那天起,所有的痛,都是为了此刻能站在这里,亲手扯断对方的线。
"主子,谷里......"林婉儿捡起短刀,声音发涩。
她的指尖又开始刺痛,符文在皮肤下窜动,"有火的味道。"
沈璃深吸一口气。
风里确实有焦糊的暖,像烧红的铁块淬了水,混着某种熟悉的腥——是血,是火,是凰劫将至的味道。
她迈出一步,沙粒从靴底渗出,岩壁上的凤凰影子突然清晰起来,尾羽尖正指向谷内深处。
"走。"她回头对林婉儿笑,那笑里没有温度,却有星火在烧,"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执棋的人。"
流火部的汉子们立刻起身,引凤戈在前开道。
林婉儿将短刀收回鞘中,却没松开刀柄——她总觉得,这谷里的安静太反常,像暴雨前的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当沈璃的身影没入谷口时,沙梁后传来细微的马蹄声。
谢无尘翻身下马,藏青锦袍沾了层薄沙。
他望着谷口方向,掌心的凰心碎片发烫,在皮肤上烙出红印。
那是他昨夜在南洋商会密室的暗格里找到的,裹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父亲的字迹:"若有一日凰劫至,此碎片可解沈氏之危。"
风卷着沙粒掠过他靴边,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谷内突然传来清越的凤鸣,他抬头时,正看见金红光晕里,沈璃的身影愈发清晰——像只浴火的凤凰,正往最炽烈的劫里,一步一步,走得决绝。
而在谷内更深处,被岩壁遮蔽的阴影中,几缕若有若无的血雾正顺着石缝蔓延。
它们缠绕着沈璃留下的足印,像蛇,像线,更像张慢慢收紧的网。
空气里的炽热凰火气息越来越浓,连岩壁都开始发烫,仿佛有什么沉睡的东西,正被这缕金红的光,缓缓,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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