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姩依言不再续住脚店,只是当晚并未睡好,恐是心里忐忑的缘故,梦魇不断。
一时梦到被五皇子当细作质问,不留情面的严刑拷打;一时又梦到虽拿着印玺,却赶不上师姐被杀的命运;再一时又梦到衣衫褴褛的师姐掐住娘的脖子,质问她为何不早点拿玺回去。
只见宋母面露青色,她急得想追,腿却像成了两根柱子般挪动不了半分,再抬头也不见了师姐和娘的踪迹,周身陷入漆黑。
下一瞬,便惊地睁开了眼,只是在同样的黑暗下,宋姩以为还在梦魇中未醒。
仔细瞧了瞧,才发觉是天还没亮罢了。
即没了睡意,宋姩便起身又给师姐写了封信。梦魇虽是梦魇,她也怕自己真拿迟了印玺,耽误了师姐的大事。
简单交代之后,宋姩抬起头时天已微微亮,把信给了店小二,抬腿出了脚店。
她深觉,东扬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仲秋时节,天气微凉,她伸手拢了拢衣服,想着行囊里不多的几件衣物,不多时便走到了博济局门前,看着已经忙碌起来的人不禁有些烦闷。
医馆上工如此早吗?
眼瞧着一小娘子打着哈欠、一脸苦相的走了出来,像是要拿什么东西,猛地看见宋姩先是一愣,又慌慌忙地问:“是新来的接骨侍者,宋娘子吗?”
宋姩点点头,即刻便被领进了一间厢房,不多片刻,又被带到了前厅。
刚刚那位娘子指着一位老先生道:“宋娘子,这是疮肿医李郎中,今后娘子便随这位郎中在医馆做工。”
宋姩闻言揖礼,只见李郎中点点头笑眯眯地道:“来。”
此时也不过辰时,医馆廊下已聚集了些患者,其中也不乏有瘸着腿、按着胳膊,翘首以盼等着医治的人。
李郎中引着她走到了一位男子前,只见这男子一边肩膀向下缩紧,两肩歪斜着,一手比另一只手竟长出一寸有余。
宋姩了然,此人是肩骨脱臼。
这边男子见郎中来顿时嚷嚷起来:“李郎中,快看看,”他指着自己不能动的一侧,“不过是提了几袋重物,手就突然不能动了,还生生长出来这么多。”
他急得很,“家里娘子还等着我回去开铺子呢,郎中快瞧瞧,快瞧瞧。”
李郎中定定地瞧了瞧他的脸,手抚上了肩膀,按了按,男子霎时惨叫了起来。看他痛得眼尾带泪,却转头又笑眯眯地问宋姩:“如何?”
“肩骨脱臼。”
李郎中问得突然,宋姩答得也快。
不等男子再次嚎叫,李郎中便出声制止:“放心吴官人,定接好。”说完便叫吴官人躺在塌上。
宋姩的摸骨就是跟着明鹤长老学的,在长佑时也常有人练武导致脱臼,皆是她和长老接骨复位。
听李郎中如此说,宋姩便照以往,站在吴官人脱臼的一侧,双手紧紧抓着肩头。
这边李郎抓着手臂,抬眼瞧了一眼宋姩,她便使力向外,李郎中便向下拉扯,感受到肩骨有一缺口,随即向上一顶,听到一声响,这便是复位成功了。
又唤来小厮,嘱咐抓药、包扎。不多时,就看见吴官人风似得走出了博济局。
“这吴官人,不用付银两吗?”宋姩见管账簿的伙计也没拦着他。
“常客了,他娘子得空会来平帐,平日记账即可。”
宋姩哑然,竟还有在医馆是常客的。
果然东扬人才林立。
李郎中看着她道:“果然如王爷所说,宋娘子很是娴熟。”
进医馆大半天了,这老先生是第一个提安王的人,她原以为,安王的身份连医馆里的人也不知晓。
宋姩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笑着问到:“外面都在猜,博济局并非安王的医馆。”
说话间,又一人嚷嚷着进来了,李郎中见状便走边轻声道:“王爷不让,自然不会知晓。”
这人是肘骨出臼,李郎中轻轻外扭又向上一顶,一声响,便复位了。
见他又去了药柜处,宋姩抬腿也跟着,“听闻还是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李郎中边挑捡着药边摇头说:“并无实证。”
是了,就因民间无人保证这是安王医馆,开馆短短半年,来问诊的人便络绎不绝。
只见李郎中拣出几味药,有的去叶有的洗根,再齐齐放入药碾槽,宋姩顺势接过碾轮,“王爷若有病痛,会叫医馆的人医治吗?”
她对药理不精通,这碾药的力气活倒干的得心应手。
“宋娘子也是为安王而来。”李郎中说的笃定,手上拣药倒也没停。
她笑笑没应声,深觉这老先生知道得颇多,只是对她多有防备。
宋姩想,既然应允她来医馆做工,不妨把声势做大些。
于是一连几日,除了正常接骨外,宋姩都向李郎中打问安王,老先生嘴严,平日里本就严肃,这下更是闭口不谈。
但医馆内却不同了,竟有人真怀揣别的心思接近医馆。这等新鲜事,宋姩走到哪,这些杂役小吏便窃窃私语不停。有猜测真伪的,也有嘲笑宋姩自不量力的。
每每这些听到耳朵里,她倒也不在乎,毕竟她的目的也不是博济局。
很快,安王那边便来消息了。
这日午后,李郎中便告知她,王爷需她进王府。
只是到王府才知,是安王的贴身侍卫许姜,练武伤了身。
宋姩随着小厮一路进了内院,走在一处偏门才停下。刚站定门便从里面打开,许姜一手开门,另一只手就如那日吴官人一般,肩骨向下缩紧着。
进了屋,宋姩照例是要先摸骨的,只是手刚伸过去,就被许姜闪身躲了去,紧接着又一掌袭来,宋姩就着手扑空的劲儿,顺势倒在了床塌边,而许姜却因肩骨脱臼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官人这是?”宋姩佯装惊魂未定,一脸疑惑瞧着他。
而许姜这边才被门口的小厮扶起,尴尬地朝家奴摆了摆手,“咳,终日在王爷身边,总有不长眼的行刺者,方才是戒备过头,吓着宋娘子了。”
宋姩心道,那一掌分明是试探她会不会武。面上却继续微笑着:“看样子,官人应该是肩骨脱臼了,接上便好。”
这回许姜倒没生事,任由宋姩摸骨。却听到一声惊呼,她说:“官人刚才摔的那一下有些重,这骨接好了也会疼几日。”便叫他躺在榻上,宋姩左瞧瞧右瞧瞧,抓着出臼的手臂就往下拽,疼得许姜差点儿掉出泪。
许姜不懂接骨,宋姩更是他打着安王的旗号叫来,要试探她的。此时更是所有泪都往肚子里咽。
宋姩抱歉道:“许官人也知道,我刚进医馆做工不久,都是李郎中在教我接骨复位。”
许姜有点疼得忍不了了,“那叫李郎中来。”
“李郎中在医馆分身乏术。”
没一会宋姩见他也疼够了,走近身,抬脚踩在了出臼肩骨的腋下,足蹬手拉,缓慢地拔伸牵引。只一瞬,肩骨便接好复位了。
这也是在李郎中那里学到的,忙时此法一人即可复位。
“官人厨房在何处,伤处还需药膏外敷。”
许姜还是痛得呲牙咧嘴,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试探不试探,叫了小厮便引着宋姩去了。
安王在外开着医馆,府内药草却是寥寥无几,宋姩照着李郎中先前教的药方,一一列出交给小厮,让去博济局抓了药送来。
如此一来,倒省了费心思。她便摸索着,朝书斋去。
因着不确信安王是否在府,宋姩也没有盲目冒进。但就在转身时,忽地瞟到一黑影,钻进了楼上的书斋。
听闻安王现如今是不会武的,那日见了之后宋姩也笃定,那样消瘦的身形,定是连刀都拿不动。
莫不是行刺?
宋姩想起了许姜方才的话,如若真是行刺,贴身侍卫不在近旁,这病歪王爷死了,这王府里上下岂不是都逃不脱问责。更别说找什么印玺了。
正想着,宋姩已经握着短刀追上去了。
她跟着黑衣人从一处方窗进入,就见窗边的案几已是杂乱不已,架子上的书薄也是四散而放。
好像这黑衣人在找什么。
宋姩粗粗打量了几下,没看到类似印玺的物件,倒是瞧见一件余白色外衣褙子,手起刀落裁了一角,利落地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谁?”
安王应是听到了些动静,开门欲要往内走,宋姩就瞥见那黑衣人举着长剑就从书架后窜了出来。
宋姩也不慢,剑尖冒出时一把短刀就已经扔了出去,刀剑相撞,生生打偏了长剑。
黑衣人一愣,不罢休得又朝安王刺去,宋姩赶不及,情急之下甩了一把椅子过去,谁知这黑衣人只顾着剑指方向,毫无察觉身下的异样,竟被一把交椅跘倒,四仰八叉着摔在地上,剑也飞了出去。
可惜毁了一把上好的紫檀交椅,宋姩想。
这黑衣人摔的狼狈,爬起来得倒也快。像是恼怒了她,这一回虽赤手空拳,但招招要人性命,但宋姩过了几招便发现,这黑衣人虽是杀招尽现,可力度却远远达不到致命。
更像是比武场上的花架子。
黑衣人见自己打不过宋姩,得了空便要跑,她无意在这一直打下去,揣着短刀也跳出了书斋。
而在一旁尽收眼底的安王,也跟着出了书斋,没有追黑衣人也没有追宋姩,而是直径去了许姜处,见只有许姜一人,便追问:“宋娘子为何不在?”
许姜欲回话,宋姩托着一碗药就走了进来。
“王爷的身子骨也伤着了吗?”
褙子,又名背子、绰子、绣?,是中国传统服饰的一种,起于隋唐。褙子直领对襟,两侧从腋下起不缝合,多罩在其他衣服外穿着。流行于宋、明两朝。
宋朝褙子直领对襟,两腋开叉,衣裾短者及腰,长者过膝。宋朝女性多以褙子内着抹胸为搭配。明朝褙子有宽袖褙子、窄袖褙子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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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