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壁劫》 第1章 营救 南竹国元济三年,秋意渐入云山。 正值中秋时分,原南竹最热闹的街市如今竟空无一人,秋风萧瑟,偶有几个摊贩老板也是形色匆匆,像是逃一般地走了。 本该团圆日子却见不到一点儿喜气,就连皇城也是死寂一片。 然而墙根下有几个身着黑衣的人,近身说了几句话就快速地蹿进了皇城,所到之处把路过的侍卫齐齐暗杀,功夫细致,竟是一点也不易察觉。这几个黑衣人仔细躲着高处的暗卫,便分成三路向地牢摸去。 宋姩和楚安一道,一人攥着短刀,一人握着长剑,手起刀落一路摸进了地牢。 宋姩是带着气的,收到昭熹师姐的信件那一刻起,就想手刃这些了伤害师姐的人。她不明白,都是至亲之人,怎么会为了一个权势位置兵戈相见。 当年南竹皇室无男丁,秦昭熹无奈上位称帝,然不到三年光景,帝位不稳,百姓更是因皇室动荡生活拮苦。 如今,秦昭熹大伯为夺取权位,竟囚禁自己的侄女。 而宋姩一行人就是来解救她的。 二人刚踏入地牢就闻到一股异味,酸臭味夹杂偶尔飘来的饭菜香,一阵阵得令人作呕。墙壁上泥泞潮湿,一道道水痕漫延至地上汇聚一摊,颜色污浊分辨不清。 楚安不小心一脚踩上水坑,溅起的水渍缠了一裤腿,险些哕出来,捂着鼻子道:“宋师姐,这真的是人能待得下去的地方吗?” 他是前几年才上山拜师的,虽说家里不是什么显赫人家,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这样的肮脏场面也是第一次见到。 宋姩也受不了,捂了口鼻,掏出短刀用刀尖抵着墙壁,稳了稳胃里的恶心劲:“走吧,救人要紧。” 两人朝着光亮处走了没多远,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宋姩收了刀尖,隐入了转角的黑暗。 只见一个侍卫喝了一大壶酒,奸笑了几声:“爽,想不到在地牢之中还能有如此美差。”旁边几人纷纷敬酒表示感谢带他们在地牢谋差事,更有甚者跪地按摩,极尽谄媚。 “李大哥,下次还有美差,记得念着我们兄弟几个啊。” 被叫李大哥的一脸享受,“不急,一朝奉为天子的女帝,如今落为阶下囚,更是尔等的□□玩物。”说着又灌了口酒,“就算那昭熹女帝想自我了结,永王为了上位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侄女啊。” 周围人笑着附和,倒酒的倒酒,捶腿的捶腿。想着今日的经历,竟还有人吞了吞口水。 “天下本就是男子的,女帝在位三年连家里的婆娘都敢跟我叫嚣,这下真是痛快。”捶腿的侍卫又慢慢凑近李大哥,试探着问:“爷,您在永王跟前也有些日子了,可知道这美差能干到何时?” 美差虽是美差,可毕竟是女帝,万一哪日再度崛起,他这小小侍卫岂不是要身首异处。 李大哥神秘一笑:“永王可吩咐了,这差事全军营共享,只不过我带各位提前享用罢了。”说着又舒展了另一条腿,便有人继续上前按摩。 “到时候这地牢怕是要排起长队喽。” 李大哥仰头灌酒,骤然听到一阵风声,下一秒自己的大腿上就开始刺痛。酒杯一扔就看见一把明晃晃的短刀直矗矗地插在自己腿上,周围四五人竟吓得一动不敢动。 就见一个黑衣人走到李大哥面前,慢吞吞的,一寸一寸拔了短刀。李大哥又惊恐又疼痛,浑身发抖,一时间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宋姩拔了短刀转身就将周围的几人杀了个干净,一刀割喉,当场毙命。喷射的血溅了李大哥一脸,迟钝着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登时就想爬出地牢逃命,没走几步又被一柄长剑堵住了去路。 宋姩气不过,提着刀又在李大哥伤口处狠狠地钻了几下。楚安怕这侍卫的叫喊声引来更多的人,随便在地上扯了块布便绑了起来,剩下的就塞进了李大哥的嘴里。 “说,秦昭熹被关在什么地方?”宋姩一边钻着短刀一边问,看他满头大汗连连点头才停了手。 得到喘息的李大哥连连求饶,“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女帝关押的地方,我等小卒怎能得知。”宋姩重新将布头塞进嘴里,手下的刀也没闲着,直直捅进了伤口,“还在说谎,今日你不说这刀便不拔出。” 楚安怕这侍卫偷偷咬舌自尽,又塞了块布便道:“前路是否有岔口,有就动右脚,没有就动左脚。”怕他不老实,又补了一句:“你说实话,我们便不杀你。”宋姩也很配合地收了刀,站在一旁。 李大哥咬着布头喘了几口粗气,看看楚安又看看宋姩,艰难地晃了晃右脚。 宋姩拔出刀作势要再刺上去,李大哥见状疯狂点头,也不顾露骨往外渗血的右腿,急促地摇晃起来。 “很好,”说着楚安就要给他松绑,“那哪边是关押秦昭熹的地方?”李大哥继续奋力的摇着没有受伤的左脚,看着快要松绑的双手欣喜地看着楚安。 这时宋姩上前一脚踩着他的伤口,短刀一挥,李大哥脖子一歪便没了声息,加上还没散去的欣喜表情,颇为诡异。 楚安乍舌,在长佑山上宋姩师姐温柔谦逊,想不到也有狠辣的时候。 “还没问清楚昭熹师姐具体的位置……” “下一个继续问。” 地牢地形复杂,连着问了好些个侍卫才找到具体位置。二人不敢大意,蹑手蹑脚靠近,却发现竟是无人把守的一间牢房。 “宋师姐,我们是不是……” 正说着听见铁链倒地的声响还伴随着一声怒吼:“秦昭熹!你还以为自己是武则天吗?这天下还轮得着你一个女人?” 宋姩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握着短刀就冲了上去,横在秦昭熹和一个男人中间,这才察觉昭熹师姐衣不蔽体的倒在地上,铁链虽然已经砍断,但还是牢牢的禁锢住了四肢。 跟着的楚安见状脱下了自己外衣,遮住了秦昭熹裸露的身子,一手环抱,一手执剑看着男人。 “来得倒快。”永王冷哼一声,看着秦昭熹道:“记住了,你爹娘的命可是在你手里。” 宋姩想起身宰了这个狗男人,就被师姐拽住,轻轻地摇了摇头说:“走吧。” 她不懂朝堂政党的弯弯绕,既然师姐不让动他,那必然有师姐的理由。 这天底下,宋姩除了娘之外,最牵挂的就是秦昭熹师姐,若不是师姐,可能娘和她都活不成。 少时宋姩在医馆给娘求药,临了到最后差二十文钱,医馆的小厮不肯赊给她这钱,说什么都要宋姩拿钱换药,要么放下药走人,她一边保证下次抓药定补上药钱,一边哭诉着娘不能不喝药。 可小厮不为所动,这是娘俩常去的医馆,宋姩原以为,只二十文钱,医馆或许会通融。 “去去去,三百文,一文不少一文不多,我这边还要记账呢,钱够了再来抓药。”说着就要拿走宋姩手上的药。 咣当一声,鼓囊囊的钱袋就扔在了小厮面前,来人这才说话:“数数,我给这个小娘子付了。”说话的人正是秦昭熹,原是在长佑山习武的,但她不爱这舞刀弄枪的,成天偷跑下山,今儿正好碰上有可怜人,她不忍心。 宋姩见来人只是比她大几岁的姐姐,稍松了口气,捧着手里的二百八十文钱说:“谢谢娘子,这二百八十文你收着,日后有钱了我就还你。” 秦昭熹看她乖巧,像是家里的妹妹一般,没忍住摸了摸头,收了钱还送了小娘子回家。 自那以后,秦昭熹常常下山来看望宋姩。得知宋姩的爹嫌家穷早早跑了路,伤心气极之下,娘也失了声不能说话,如今在一个富贵人家里做厨娘,因着不会说话,厨房有什么事情都被推来背锅,虽说主人家可怜她这一家老小,却也不做什么,没有解雇,但还由着府里人欺负。 日子也勉强过,又加上常年奔波庖厨,落下了个咳嗽的毛病。这每月的工钱,去除抓药钱,也不剩几个子了。 起初,她问宋姩名字时,只嘟嘟囔囔告诉她,叫自己囡囡就好,秦昭熹还当这妹妹对自己还有戒心,没再细问。 日子久了,她觉得自己老是这么照顾着也不方便,便问这个妹妹:“囡囡,你愿不愿意随我上山?” 长佑山的师父们都很慈心,当得知秦昭熹下山常看望宋姩母女,便没有多阻拦。世间善为可贵,如若一身武力而毫无善心,何尝不成了人间苦难。 昭熹笃定师父会同意。 但她摇了摇头:“囡囡要照顾娘。” 秦昭熹没成想这小妮子竟不愿意跟自己走,“囡囡想不想变厉害,长佑山上可以习武,长大了可以保护娘。” 看她还犹豫,秦昭熹又说:“山上也需要厨娘,师父已经找好久了,宋婆婆刚好可以在长佑山做工。” 她有些心动,她也想快快长大保护娘亲,张着嘴喃喃地道:“可是……我没有名字……” 爹早跑,娘无言。在记事起就记得自己叫囡囡,娘失声后,便也没有人给她取过名字。 秦昭熹看她长的标志,随了宋母姓,单取一个姩字,如此就带上了长佑山。 随着时间的逝去,宋姩渐渐习武初见成效,宋母虽无法发声病情已大有好转。秦昭熹欣慰,给宋姩递了一袋银两,又问:“囡囡,你愿不愿跟我回南竹?” 宋姩还是摇头,这次昭熹没有强求,她不像宋姩一样有习武天赋,父皇要她回去,她便也没什么留恋,最放不下的怕就是自己带回来的囡囡。 “也罢,毕竟皇宫也不是什么好去处,自没有这里逍遥快活。”顿了顿,又眨眨眼看着宋姩,“囡囡,我的身份可不能告诉旁人。” 宋姩记忆里的昭熹师姐,是温柔、果敢,常常笑眯眯地,陪她练武、伴她写字,生气时跺跺脚也不会打她。可这记忆里的师姐似乎越来越远,最后和一个满脸疲态,衣不蔽体的女人重合了。 她扯起微笑,对着宋姩说:“囡囡,你来了。” 宋姩惊醒,虽不是噩梦,可身体某处已是钻心得疼。 门外哒哒哒急促的脚步越逼越近,她起身查看,见楚安一个趔趄差点跪坐地上。 “宋师姐,昭熹师姐她今日非要下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营救 第2章 下山 长佑山门规第一条,便是不问出处,一视同仁。身份低微者不必看轻自己,尊贵者亦不许暴露身份。 在这里,都只是长佑山弟子这一个头衔。 昨日秦昭熹被带回山上时,众弟子便议论纷纷,仿佛诸多猜测被证实,长佑山上真的出了个女帝! “听说是八年前的大师姐哎,虽是当权三年,据说治理也相当得当。” “早就听闻南竹是女子当家,这世上竟真的允许女子当家……” 即有褒奖便有贬斥,长佑山虽不设男女之限,但终归习武,男子就会比女子多些,在男子当朝据多的趋势下,一些污耳的话也就多了些。 “武力傍身便想争权夺势,谁又能知帝位是怎么到手的……” ……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摇摆不定者也多为这种说辞所吸引。 短短一夜,明媚阳光的大师姐就成了,堕落无权势的废女帝。 宋姩跟着楚安从后院一路到前堂,见师父长老已是愁眉不展,中间跪着的秦昭熹见她来了,忙不迭地起身,央求道:“囡囡,快和师父求求情,就让我下山吧。” “不行。” 她以为宋姩是担心她的身子,举起双臂转了个圈又求道:“我的身子没问题的,你看,都好好的。” 宋姩看她唇色苍白,脸色毫无气色,狠心再次摇了摇头,刚从那牢里出来,怎能轻易放她离开。 她刚想安抚她,可手还没落到肩上就扑了个空,只见昭熹猛地跪下扒着她的衣袖,哭着说:“求求你让我下山吧……我一定要去东扬国拿一样东西……不拿的话,他会杀了我爹娘的……” 宋姩想扶起她,她又转身挨个给师父长老哀求着。师父不忍,蹲下身子同她说:“你的身子还未好全,先修养三五日,东扬不是南竹,你的身份不可盲目前去。” 明鹤长老是山上唯一的女长老,原也是最喜欢昭熹的,如今看她这样已是掉起了眼泪。伸手就要扶起她:“身子还需将养,不可再跪着了。” 可秦昭熹摇着头不愿意起身,拽着明鹤长老不撒手。宋姩开口问道:“昭熹师姐说要拿的东西,是什么?” 秦昭熹见有转圜的余地,欣喜地回道:“是天影堂的印玺。” “天影堂?”明鹤长老疑惑,长佑山处于南竹和东扬交界,两国消息都有所耳闻,这消息她也是刚得知不久。“听闻是东扬国暗自招麾的暗卫组织,你怎么会想拿到他们的印玺?” “天影堂本是民间买卖情报、提供暗杀的组织,对外声称从不隶属、依靠哪一国。不知东扬使了什么法子,前几日得到消息,天影堂同意入东扬协助,献神策助国力。 “又得了消息称,原天影堂与东扬约定的头目,已心悸而亡。新上任的首领只认印玺办事,不日便会入东扬。” 宋姩猜测道:“如此,是想从中截胡,让天影堂去南竹?” 秦昭熹点了点头又摇头,“他承诺我拿到印玺便会放了我爹娘家人,他只要印玺而已。这玺没人见过,只听说刻有天影堂专属的图腾纹样。借来做个假的便罢,糊弄过去便好。天影堂总识得自己的信物,总不会走偏国门。” 师父甩了甩袖,“不可!东扬国的事情岂是你能去掺合的,况且你的身份是南竹女帝,你连东扬的国门都进不去!” “这印玺就在东扬三皇子手里,我有把握让他配合我做假印玺!” 她看着宋姩接着道:“囡囡还记得徐师兄吗?他就是东扬的三皇子,我就找他做个假印玺就好。” 宋姩记得,徐怀瑞师兄。 刚上山时昭熹成天来看她,身后总跟着一个男子,一来二去的,这个师兄也格外照顾她。自昭熹回南竹后的不长日子,徐师兄也离开长佑山了。 在往后的日子里,宋姩才偶有听到,徐师兄是心悦昭熹师姐的。 “不可不可,这终归是东扬国事,即便怀瑞愿意帮你,你怎能进得了东扬的大门?”师父很是焦急,背着手来回地踱步。 “我愿意替师姐前去。”宋姩答了话,也跪了下来。 “我记得怀瑞师兄,我一介平民可以进得了东扬的国门。况且有武艺傍身,即救得出师姐,我也能保护自己。” 秦昭熹露过一丝欣喜,转而又面露难色,看着宋姩说不出话。 师父走得步子更急了,宋姩在山上最久,理应武力不差,可这说到底是别国他事。建宗立派盘踞在这长佑山本就想远离世俗,他不愿,也不想自己以及自己的弟子沾染任何党政之争。 但危机关头,他也实在想不出最优的法子。 宋姩已是铁了心,给师父磕了个头道:“师父放心。”便起身拉着秦昭熹出了前堂。 行前昭熹写了封信给宋姩带着,交代了东扬国的方位,简易打包了行囊,便下山了。 骑马日夜兼程地赶了三日,才到了东扬的国门。 纵使宋姩常跟师父下山,纵使长佑山逢年过节也会开办集市热闹一番,但远远没有此时,她眼里得这般繁华。 叫卖声嬉闹声不绝于耳,更有女子三两成群在街上嗔笑怒骂;铺上的人还会招呼她买些时兴玩意儿,不知是何处的香味频频钻入鼻尖;还有很多见过的没见过的商铺排满了街巷…… 她按着想四处游逛的心思,耐着性子一路打听三皇子的住处。东扬人一听是打听三皇子的居所,竟非常乐意的指路,还颇为关心的询问宋姩是否有窘迫,声称东扬三皇子乃救世主的存在,亲民不摆官威,自从搬离皇宫,民间百姓踏足三皇子居所比衙门还要多。 宋姩小小欣喜了一番,如若将来上任,怀瑞师兄必当明君。 同出一门,她自然也带着骄傲的。 如此,三皇子居所并不难寻,眼瞧着金匾高悬,石狮雄据两侧,宋姩便毫不犹豫的叩响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家奴模样,以为是民间百姓来求助于三皇子的,便恭敬地说:“娘子不巧,我们三皇子不在府中,择日再来吧。”说罢便要合上门。 宋姩急了,“我是三皇子长佑山上同门的师妹,烦请告知三皇子何时回府?” 门里的人这才细细打量着她,又听到说是什么同门师妹,脸色登时变了像换了个人一般:“去去去,什么长佑山,三皇子没去过什么山,也没有什么师妹,从哪来滚回哪去!” 还没等宋姩搭话,就稳稳地吃了个闭门羹。 她一直等到午后,也没见三皇子回府。正欲再次叩门时,瞧见府里出来个厨娘装扮的老妇人,挎着篮子,看样子是正要外出采买。 她也瞧见了宋姩,直直地走了过来,“小娘子,别等了,三皇子入宫没个六七日是回不来的。”又给她指了路,“若事态紧急去衙门也是一样的呀。” 宋姩微微一笑,摸出二百文钱,递给了老妇人:“劳婆婆记挂,我这事必须是三皇子才能办。若三皇子回来了,烦您去街对面的脚店知会我一声。” 如此,宋姩等了五日都没有一点三皇子回府的消息,倒是在脚店听了不少东扬皇室的传闻。 东扬皇帝子嗣颇多,最为重用的也不过是三皇子和太子。太子一党拥簇者众多,而三皇子却只有同母的弟弟五皇子,和一个小小婕妤所出的十二公主。但民间多追随三皇子,古语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对于太子来说倒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不过宋姩仔细听着,似乎多数百姓是因五皇子而拥簇三皇子。 听闻早年五皇子在外出兵战功赫赫,一度与太子分庭抗礼。谁知凯旋那日突发风寒,虽说是普通风寒却让五皇子生生卧榻三个月,病好后身子也大不如前,便自请离了军队远离朝堂,皇帝痛心疾首,封赏了一个没有封地的虚爵,有名无实。 既不让他成为夺嫡的牺牲品,却也毫无实权成不了大事。 自此五皇子倒戈三皇子一派,民间都说三皇子听百姓言皆是五皇子在背后指点,不过传言纷扰,孰真孰假,亦不好断言。 这天宋姩依旧在脚店听着食客们的谈论,猛地对面医馆处异常吵闹,惹得脚店的食客纷纷探头查看。宋姩没兴趣,正欲出门想提早找个能做印玺的铺子,就听见店小二啧啧道:“真是可怜呐,孩子摔了腿非但没治好,爹爹带着孩儿来讨说法医馆却还想赖账。” 旁边的食客听闻搭了话,“这可是安王的医馆,怎会如此。”他对面的人颇为不屑,说:“你可亲眼瞧见安王从这进出?” 宋姩没再听下去,远远地瞧见医馆的小厮把这对父子推下台阶,男人登时破口大骂,孩子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她有点于心不忍,当日窘迫时还有昭熹师姐解围,此情此景她是否也能如昭熹师姐一般。 没有犹豫她便扒开层层人群,扶起坐在地上的男童质问道:“医馆医术不精医坏了腿,前来讨说法不但拒不承认,还推倒孩子,医者仁心,你们的这种做法哪还有良知?”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附和,有了宋姩的出头,他们的声音也逐渐大了些。 “就是啊,这小娘子说得对!” “都找上门来还赖账,快把这孩子的腿医好!” “这么大一家医馆,你们这是以大欺小!” …… 俩侍从听着越来越多的声音,苦着一张脸看着宋姩:“我的姑奶奶哎,他们是骗子啊!赖账的是他们啊!” 周围的人对这种说辞可不领帐,吵吵嚷嚷的,说什么也不让这医馆的小厮再动这父子半分。 男人看宋姩愣神,怕她相信医馆的话,一手抱起孩子,一边还央求着宋姩给他主持公道。她搭了把手,趁男人不注意将孩子双腿粗略的摸了一番。 骨头皆无损伤,方才宋姩暗自使劲,这孩子还吃痛地蹬了她一眼。 有些懊悔自己太过冲动。 她看男人一脸哀求,轻声道:“如若这位郎君信得过,可否让我看看?在下也是一名郎中。”宋姩也不管男人说什么,再次摸了骨,朝小厮要了张纸便大手一挥写了一张方子。 男人看都不看便甩了药方,非说宋姩和医馆是一伙的。 “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腌臢人,专来骗平民百姓的钱!” 男人破口大骂,倒是又一次激起了周围人的附和。 “是啊,倒是没见过这个小娘子在何处做郎中。” “有人在这位小娘子医馆处瞧过病吗?” “哪有女子从医啊,这莫不是真是医馆的同伙吧。” 宋姩没想到倒戈的如此快,忽地又一道声音说:“听闻宫里新进了一位女御医,今日便入宫记册为官,看样貌……估摸着就是这位娘子的模样吧。” 宋姩一喜,竟有这么巧的事? 人群中又一阵附和,也有人称自己有在朝为官的亲眷,女御医进宫确有其事。“看时辰现下还未入宫,看这位小娘子从容不迫,颇有御医风范啊。”说完还给宋姩揖了礼。 她正了正身,没理会给她揖礼的众人,大手一挥又写了张方子。 “救治要紧,我已经报官,如若属实,医馆是逃不掉的,你大可安心。”离开脚店时,她就已经叫店小二前去报官,想必这时候也该到了。 男人一听宋姩已经报官,放下怀里的孩子便撒腿而去,这男童随着男人,也跑了。 众人这才惊觉被一个骗子耍得团团转,当即吵哄一番便四散而去。 却留有一男子,直直地看着她。 宋姩迎上去,肯定地说:“方才说女御医进宫的是你吧。” 男子挑了挑眉,没否认。 这时又从医馆出来个侍卫模样,对着男子恭敬道:“官人,账房先生邀您看账簿。” 宋姩作势就要离开,男子拦下道:“此番感谢娘子惩处行骗者,可否赏脸容我斟茶道谢。” 她笑笑,此程并不想与东扬国的任何人多打交道,揖了个礼便道:“谢官人的好意,此番只是我路见不平。不管是父子行骗还是医馆不作为,皆是衙门的功劳罢了。” 说罢便走了。 方才的侍卫又从医馆出来,改了称呼道:“王,在三皇子府前多日逗留的人便是她。” 安王收回视线嘱咐道:“盯紧了,保不齐她就是天影堂的人,是来与三皇子汇合的。” 第3章 雇工契 不等宋姩进厢房,店小二就递了张字条。 上面只写着:午后三刻。 她松了口气,要不是这几日她也盯着三皇子府上的进出,原以为这二百文就要打水漂。 瞧着时辰将至,拿了手信,便继续在府前等着了。 这次势必要见到怀瑞师兄。 门内的家奴此时也敞门迎接自己的主子,瞅着宋姩还在等,作势就要再次驱赶。 她识趣,走得远远的,躲在一处墙根下,不走了。 没等多久,就听到马蹄啪嗒啪嗒的声音传来,随之还有马车上的銮铃声,叮咚作响,清脆悦耳。 瞧见有个身着华服的人下了轿,她攥着手信就冲了过去。 也顾不得什么东扬的礼节,“我是长佑山的宋姩,八年前昭熹师姐带我上山的,怀瑞师兄还记得我吗……”身旁的家奴看这人又窜了出来,嘴里念叨着什么长佑山、师兄的,还直呼皇子名讳,架着宋姩就要扔出去。 徐怀瑞这时出声:“等等,放她下来。” 见自家主子放话,撒了手便放了她。 “昭熹师姐她……” “进来说。”徐怀瑞打断,一个跨步就进了王府,显然是不想让旁人听到。 徐怀瑞看了手信后沉默良久。宋姩明白此事不容易办,便说:“昭熹师姐也是走投无路才想到此法,我可以等大师兄考虑清楚,我就在街对面的脚店落脚,等师兄的答复。” 徐怀瑞一改愁容:“那我便不留小师妹了。” 便送了客。 宋姩耐心等了两日,也打问好了可做印玺的铺子。虽心里忐忑,但师姐说有把握,定然能成。 果不其然第三日,就着人来请了宋姩。这一次无人刁难,入了府,进了堂。恭恭敬敬地成了三皇子府邸的座上宾。 三皇子徐怀瑞没客套也没寒暄,摆出一副为难之态,道:“师妹,此事恐是办不成了。” “这印玺,本是官家交与我保管,因前段日子办砸了事,印玺被官家收回了。” 宋姩心里一惊,原以为今日借到印玺,再过三五日便可回长佑了。 “师妹莫急,这两日,我就是打听到官家又将印玺交与了我五弟,可向我五弟借。” 她疑惑,民间向来不是称三五一党,可敌太子吗? “我听闻,大师兄与五皇子交情甚好,我一介布衣,怎么能和不相识的皇子借东西。” “师妹不知,这是官家亲给,我登门前去不知道多少眼睛看着。”顿了顿,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我可为师妹引荐,五弟怀珩向来为人和善,定然也会帮师妹的。” 宋姩犹豫了,且不说党争之间的复杂程度,当初冒险求助三皇子是有长佑师兄妹这一层关系。如今印玺在五皇子处,没了这层关系,如何能帮一个别国的国事。 再者,民间传言似与真实不符。已然成一派,相互来往岂不正常,可大师兄似乎不想让旁人知晓他们的往来。如若,他们二人并非传言的交好,以三皇子的引荐,岂不会被当成细作? 宋姩表示会考虑大师兄的建议,便离了府。 她想要去信一封,想同师姐商量,可否等到印玺重回大师兄手中再借印玺,若自己冒然接近五皇子恐会陷入纷争。 小二见她进门,递了封信给她。宋姩记起自己初到东扬时,写了一封家书回长佑,想来这是师姐给的回信。 果不其然,打开就看到了师姐的笔迹。 信里说,永王接到消息称,天影堂三个月后入东扬,务必三月内拿到印玺。又说宋母一切安好,让宋姩照顾好自己。 她轻叹一声,在东扬已半月有余,加上书信车马慢,已是不足三月。如若真的等印玺回到三皇子手中,恐怕三月之期早已过。 都说五皇子安王擅医药,医馆遍布城中。好歹有点摸骨的本事,若是自己上医馆谋事,可能会更有机会瞧见印玺样貌,制作假玺。且不通过三皇子,尽可能的远离夺嫡之争。 宋姩回了信,便叫来了小二,给了银两托他寄信,又问:“总听闻五皇子的医馆赫赫有名,不知最近的是哪家?”小二嘿嘿一笑:“娘子有胆量却没眼力,就是街对面那家呀,博济局,前几日您不是还抓了对骗子吗?” 宋姩想起那日同她讲话的人,又问道:“都道没人见五皇子从这进出,你怎么这么肯定?”小二“嗐”了一声,神神秘秘地凑近她说:“不少官宦女子总是慕名来蹲守,自从五皇子病愈后听说身材消瘦、样貌大变,我们这些自是从没见过真容,可娘子你瞧瞧。” 他指着脚店靠窗三两女子一桌的位置,只见她们谈笑风生间,时不时瞥向对面的医馆,不知聊到了什么,齐齐捂着嘴笑了起来。“楼上还有呢,一来就是好几个时辰,娘子们出手阔绰,掌柜的也不好赶她们。” 小二又指指医馆,“若不是五皇子的医馆,这些娘子岂会日日来。” 宋姩朝小二道了谢,就往医馆走了去。 好似受前几日骗子的影响,她瞧着前来看病求药的人少了些许,虽说是骗子无耻,但到底医馆还是受了牵连。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还是有不少百姓担心医馆有医坏人的案例,都不敢来了。 宋姩刚进门,就有一个小厮迎面走来,好似等她一般。 微微揖礼便道:“为表前日的谢意,我家官人已斟好茶水在内室等候。”说罢便摆出了个请的姿势,邀她上楼。 她暗道疑惑,莫非自己已经被五皇子盯上了?摸了摸怀里的短刀,便跟着上去了。 上了楼便瞧见了那日的男子,只是那日宋姩并未仔细打量。今日一看,真如传闻一般,身型消瘦,虎口处还有未消退的茧,看得出是练过武的。衣样纹饰倒是普通,只是这料子倒不寻常,一袭太师青的锦缎,质地柔软,行走间隐现浮光,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 男子站起身迎宋姩,请她入座,便熟练的开始碾茶、点茶。不多时一杯汤色纯白的茶就推到了眼前,她不懂东扬的斗茶文化,在脚店看过一场,闻所未闻,不明所以。 此时也是慢吞吞地喝了一口,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好茶。” 那男子好似确认了一般:“娘子不是东扬本地人吧。”又倒了一杯给自己喝,“来东扬要做什么?” “寻亲。”宋姩没犹豫,“寻我爹。” “可有结果?” “还未。” 那男子又点点头,“那日见娘子给那孩子摸骨,技艺娴熟,可师从何处?” 宋姩皱了皱眉,颇有一种审讯得感觉,“只是家中祖父擅此道,耳濡目染。”她紧接着问:“敢问官人尊姓大名。” 男子似乎颇为诧异宋姩这么直白的问话,挑了挑眉轻声道:“徐怀珩。” 不错了,就是五皇子安王。 但宋姩心又一沉,看今日此情此景,怕是这个安王早就盯上她了,从来东扬的第一日估计就在他的视线之中,那今日的谢礼,岂不是一场鸿门宴?当她是三皇子的细作? 她有些后悔爽快地喝了那杯茶,手不自觉地摸上了短刀,想着若是打起来,这窗户上是不是还能逃出去。 徐怀珩看她风云变幻的脸色颇为有趣,不禁失笑:“娘子莫慌,徐某只是想问问娘子。可愿意来医馆做事?”看宋姩没回话又说:“馆里的疮肿医手下缺人,我见娘子手法娴熟,可愿同郎中一起,摸骨复位?”又拿出两份雇工契说:“闲时可继续寻亲。” 宋姩拿过雇工契,只见上面写着: 立契人徐怀珩,今雇 充博济局疮肿医接骨侍者,议定每日八百文钱,按日支给。雇佣期未定,随时可辞工。 徐怀珩递来支笔,示意她签字画押。“工钱日结,随时可辞工。如若娘子寻得父亲,便可早日回乡。” 宋姩看不懂了,莫非这安王,只是单纯地招个接骨侍者?恰巧看中了她的手艺?她细细看这契约,字字皆对她有利,本就想以此接近五皇子,可此时却有些不安,似乎自己正入一圈套。 又念起那日临行前昭熹师姐的模样,想着此时师姐正眼巴巴地等着自己拿回印玺,今日便是个机会,如若拒绝,往后便无法…… 心一横,便签了字。 徐怀珩拿过雇工契,画了押,又推给宋姩一份:“宋娘子,你我各执一纸,这份你收好。”又看了看窗外,“明日吧,我着人打扫一间卧房,娘子便不必住在对面的脚店了。” 宋姩了然,这安王确实处处盯着她。不管为何,即没杀她,她就赌,赌三皇子与五皇子交情没那么差,赌安王并不知晓她与三皇子的关系,赌她自己能顺利制作假印玺带回长佑。 念及此,宋姩倒也坦然了,收了契约便离了医馆。 徐怀珩看着她的身影轻笑,忽地一人影走出黑暗,出声道:“王,自那日大病后,便不争朝政,不参夺嫡。三皇子不依不饶,眼下又掺合一个什么组织,这女子分明是他派来的细作!” 许姜见自家王爷不出声,又说:“巳时瞧见这女子出入三皇子府,申时便来了医馆。这分明就是圈套!”许姜愤愤不平。徐怀珩见他如此,无奈伸手捏了捏眉心,“即便是圈套,我只有入局才能破局。再者,今日再见,似不像传闻中天影堂那般,狠辣决绝。” “即是刺客,伪装易容岂不是家常便饭。”许姜不信,担心是三皇子使得美人计。 他听着许姜的话心口一噎,猛踢了许姜一脚顺带又给了一记眼刀:“去,收拾一间厢房出来。” 他不怕徐怀瑞的小动作,近些年下毒、刺杀数不胜数。他要看着,一母所出的亲哥哥,是要怎么踩着至亲夺位。 第4章 接骨 宋姩依言不再续住脚店,只是当晚并未睡好,恐是心里忐忑的缘故,梦魇不断。 一时梦到被五皇子当细作质问,不留情面的严刑拷打;一时又梦到虽拿着印玺,却赶不上师姐被杀的命运;再一时又梦到衣衫褴褛的师姐掐住娘的脖子,质问她为何不早点拿玺回去。 只见宋母面露青色,她急得想追,腿却像成了两根柱子般挪动不了半分,再抬头也不见了师姐和娘的踪迹,周身陷入漆黑。 下一瞬,便惊地睁开了眼,只是在同样的黑暗下,宋姩以为还在梦魇中未醒。 仔细瞧了瞧,才发觉是天还没亮罢了。 即没了睡意,宋姩便起身又给师姐写了封信。梦魇虽是梦魇,她也怕自己真拿迟了印玺,耽误了师姐的大事。 简单交代之后,宋姩抬起头时天已微微亮,把信给了店小二,抬腿出了脚店。 她深觉,东扬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仲秋时节,天气微凉,她伸手拢了拢衣服,想着行囊里不多的几件衣物,不多时便走到了博济局门前,看着已经忙碌起来的人不禁有些烦闷。 医馆上工如此早吗? 眼瞧着一小娘子打着哈欠、一脸苦相的走了出来,像是要拿什么东西,猛地看见宋姩先是一愣,又慌慌忙地问:“是新来的接骨侍者,宋娘子吗?” 宋姩点点头,即刻便被领进了一间厢房,不多片刻,又被带到了前厅。 刚刚那位娘子指着一位老先生道:“宋娘子,这是疮肿医李郎中,今后娘子便随这位郎中在医馆做工。” 宋姩闻言揖礼,只见李郎中点点头笑眯眯地道:“来。” 此时也不过辰时,医馆廊下已聚集了些患者,其中也不乏有瘸着腿、按着胳膊,翘首以盼等着医治的人。 李郎中引着她走到了一位男子前,只见这男子一边肩膀向下缩紧,两肩歪斜着,一手比另一只手竟长出一寸有余。 宋姩了然,此人是肩骨脱臼。 这边男子见郎中来顿时嚷嚷起来:“李郎中,快看看,”他指着自己不能动的一侧,“不过是提了几袋重物,手就突然不能动了,还生生长出来这么多。” 他急得很,“家里娘子还等着我回去开铺子呢,郎中快瞧瞧,快瞧瞧。” 李郎中定定地瞧了瞧他的脸,手抚上了肩膀,按了按,男子霎时惨叫了起来。看他痛得眼尾带泪,却转头又笑眯眯地问宋姩:“如何?” “肩骨脱臼。” 李郎中问得突然,宋姩答得也快。 不等男子再次嚎叫,李郎中便出声制止:“放心吴官人,定接好。”说完便叫吴官人躺在塌上。 宋姩的摸骨就是跟着明鹤长老学的,在长佑时也常有人练武导致脱臼,皆是她和长老接骨复位。 听李郎中如此说,宋姩便照以往,站在吴官人脱臼的一侧,双手紧紧抓着肩头。 这边李郎抓着手臂,抬眼瞧了一眼宋姩,她便使力向外,李郎中便向下拉扯,感受到肩骨有一缺口,随即向上一顶,听到一声响,这便是复位成功了。 又唤来小厮,嘱咐抓药、包扎。不多时,就看见吴官人风似得走出了博济局。 “这吴官人,不用付银两吗?”宋姩见管账簿的伙计也没拦着他。 “常客了,他娘子得空会来平帐,平日记账即可。” 宋姩哑然,竟还有在医馆是常客的。 果然东扬人才林立。 李郎中看着她道:“果然如王爷所说,宋娘子很是娴熟。” 进医馆大半天了,这老先生是第一个提安王的人,她原以为,安王的身份连医馆里的人也不知晓。 宋姩不想错过这个机会,笑着问到:“外面都在猜,博济局并非安王的医馆。” 说话间,又一人嚷嚷着进来了,李郎中见状便走边轻声道:“王爷不让,自然不会知晓。” 这人是肘骨出臼,李郎中轻轻外扭又向上一顶,一声响,便复位了。 见他又去了药柜处,宋姩抬腿也跟着,“听闻还是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李郎中边挑捡着药边摇头说:“并无实证。” 是了,就因民间无人保证这是安王医馆,开馆短短半年,来问诊的人便络绎不绝。 只见李郎中拣出几味药,有的去叶有的洗根,再齐齐放入药碾槽,宋姩顺势接过碾轮,“王爷若有病痛,会叫医馆的人医治吗?” 她对药理不精通,这碾药的力气活倒干的得心应手。 “宋娘子也是为安王而来。”李郎中说的笃定,手上拣药倒也没停。 她笑笑没应声,深觉这老先生知道得颇多,只是对她多有防备。 宋姩想,既然应允她来医馆做工,不妨把声势做大些。 于是一连几日,除了正常接骨外,宋姩都向李郎中打问安王,老先生嘴严,平日里本就严肃,这下更是闭口不谈。 但医馆内却不同了,竟有人真怀揣别的心思接近医馆。这等新鲜事,宋姩走到哪,这些杂役小吏便窃窃私语不停。有猜测真伪的,也有嘲笑宋姩自不量力的。 每每这些听到耳朵里,她倒也不在乎,毕竟她的目的也不是博济局。 很快,安王那边便来消息了。 这日午后,李郎中便告知她,王爷需她进王府。 只是到王府才知,是安王的贴身侍卫许姜,练武伤了身。 宋姩随着小厮一路进了内院,走在一处偏门才停下。刚站定门便从里面打开,许姜一手开门,另一只手就如那日吴官人一般,肩骨向下缩紧着。 进了屋,宋姩照例是要先摸骨的,只是手刚伸过去,就被许姜闪身躲了去,紧接着又一掌袭来,宋姩就着手扑空的劲儿,顺势倒在了床塌边,而许姜却因肩骨脱臼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官人这是?”宋姩佯装惊魂未定,一脸疑惑瞧着他。 而许姜这边才被门口的小厮扶起,尴尬地朝家奴摆了摆手,“咳,终日在王爷身边,总有不长眼的行刺者,方才是戒备过头,吓着宋娘子了。” 宋姩心道,那一掌分明是试探她会不会武。面上却继续微笑着:“看样子,官人应该是肩骨脱臼了,接上便好。” 这回许姜倒没生事,任由宋姩摸骨。却听到一声惊呼,她说:“官人刚才摔的那一下有些重,这骨接好了也会疼几日。”便叫他躺在榻上,宋姩左瞧瞧右瞧瞧,抓着出臼的手臂就往下拽,疼得许姜差点儿掉出泪。 许姜不懂接骨,宋姩更是他打着安王的旗号叫来,要试探她的。此时更是所有泪都往肚子里咽。 宋姩抱歉道:“许官人也知道,我刚进医馆做工不久,都是李郎中在教我接骨复位。” 许姜有点疼得忍不了了,“那叫李郎中来。” “李郎中在医馆分身乏术。” 没一会宋姩见他也疼够了,走近身,抬脚踩在了出臼肩骨的腋下,足蹬手拉,缓慢地拔伸牵引。只一瞬,肩骨便接好复位了。 这也是在李郎中那里学到的,忙时此法一人即可复位。 “官人厨房在何处,伤处还需药膏外敷。” 许姜还是痛得呲牙咧嘴,此时也顾不得什么试探不试探,叫了小厮便引着宋姩去了。 安王在外开着医馆,府内药草却是寥寥无几,宋姩照着李郎中先前教的药方,一一列出交给小厮,让去博济局抓了药送来。 如此一来,倒省了费心思。她便摸索着,朝书斋去。 因着不确信安王是否在府,宋姩也没有盲目冒进。但就在转身时,忽地瞟到一黑影,钻进了楼上的书斋。 听闻安王现如今是不会武的,那日见了之后宋姩也笃定,那样消瘦的身形,定是连刀都拿不动。 莫不是行刺? 宋姩想起了许姜方才的话,如若真是行刺,贴身侍卫不在近旁,这病歪王爷死了,这王府里上下岂不是都逃不脱问责。更别说找什么印玺了。 正想着,宋姩已经握着短刀追上去了。 她跟着黑衣人从一处方窗进入,就见窗边的案几已是杂乱不已,架子上的书薄也是四散而放。 好像这黑衣人在找什么。 宋姩粗粗打量了几下,没看到类似印玺的物件,倒是瞧见一件余白色外衣褙子,手起刀落裁了一角,利落地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谁?” 安王应是听到了些动静,开门欲要往内走,宋姩就瞥见那黑衣人举着长剑就从书架后窜了出来。 宋姩也不慢,剑尖冒出时一把短刀就已经扔了出去,刀剑相撞,生生打偏了长剑。 黑衣人一愣,不罢休得又朝安王刺去,宋姩赶不及,情急之下甩了一把椅子过去,谁知这黑衣人只顾着剑指方向,毫无察觉身下的异样,竟被一把交椅跘倒,四仰八叉着摔在地上,剑也飞了出去。 可惜毁了一把上好的紫檀交椅,宋姩想。 这黑衣人摔的狼狈,爬起来得倒也快。像是恼怒了她,这一回虽赤手空拳,但招招要人性命,但宋姩过了几招便发现,这黑衣人虽是杀招尽现,可力度却远远达不到致命。 更像是比武场上的花架子。 黑衣人见自己打不过宋姩,得了空便要跑,她无意在这一直打下去,揣着短刀也跳出了书斋。 而在一旁尽收眼底的安王,也跟着出了书斋,没有追黑衣人也没有追宋姩,而是直径去了许姜处,见只有许姜一人,便追问:“宋娘子为何不在?” 许姜欲回话,宋姩托着一碗药就走了进来。 “王爷的身子骨也伤着了吗?” 褙子,又名背子、绰子、绣?,是中国传统服饰的一种,起于隋唐。褙子直领对襟,两侧从腋下起不缝合,多罩在其他衣服外穿着。流行于宋、明两朝。 宋朝褙子直领对襟,两腋开叉,衣裾短者及腰,长者过膝。宋朝女性多以褙子内着抹胸为搭配。明朝褙子有宽袖褙子、窄袖褙子两种。 (资料来源于网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接骨